第53章 地獄游戲12

當晚霍銀汀和裴翊沒有多聊,她合上地板的暗門, 從三樓走廊直接回房間, 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但那一晚她的睡眠質量也不太好,平均一小時醒一次,直到轉天清晨, 揉着發疼的眉心出了門。

三樓的李惠君已死, 這層樓除了她, 就只剩下了喬淮和裴翊。

她站在門口, 見另外兩人也分別離開房間,三人互相對視一眼, 确認彼此都活着,簡單颔首算作問候, 轉而一起前往二樓。

然後他們就聽到了馮念歌的一聲尖叫,交織着悲傷、絕望和難以置信。

6號房的門開着,關晨的屍體就橫在門口, 他眉心中彈,滿臉鮮血, 死得幹脆利落。

霍銀汀眼神冷了下來。

是槍殺, 應該就是偷走她的那把槍, 那把槍的前面裝有□□,真正開槍殺人的時候,其實是不會發出太大聲音的,很難被發現。

馮念歌上前,似乎是想拖動關晨的屍體, 但關晨一米八幾的個子,她力氣不夠拖不動,終是又頹然跌坐在地。

在此之前,她的确怨恨關晨,甚至也做好了自己贏得游戲而放棄他的準備,但當她真正看到關晨死在面前時,到底還是崩潰了。

畢竟是愛過的男孩子,是共同經歷青春的愛人,然而這份感情早已分崩離析,她甚至不配擁有一個體面的結局。

“你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嗎?”她流着淚看向關晨,聲音顫抖,“這是報應,是你應得的,也是我應得的。”

喬淮後退一步,緊張地靠上牆壁,他眼神惶惑。

“所以……另一名獵殺者的武器是槍?那他是怎麽進入到關先生房間的?”

如果是隔着門開槍,房門不可能完好無損,作案的人必定是進入到了房間內部。

楚纓幽幽地說了一句:“很簡單,誰有他房間的鑰匙,誰就可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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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昨晚關晨剛剛提到,自己房間的鑰匙放在外套口袋裏不見了,他懷疑是馮念歌偷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馮念歌憤怒,“你以為是我殺了關晨?”

“因為我們都沒有條件,偷走他的房間鑰匙,可你是他的女朋友。”

“你看我這個女朋友,當與不當有什麽區別?他根本不信我,他寧可去跟金律師結盟,你應該去問金律師。”

說到這裏,大家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現場少了一個人。

金藺不在,2號房也被從裏面反鎖了門,除非有鑰匙,否則不能打開。

喬淮上前敲門,敲了半天沒反應,覺得情況不太對,于是開始試圖砸門。

“金律師,開門!”

裴翊旁觀片刻,走過去推開他,驀然發力,直接一腳把門踹開了。

屋子裏幹幹淨淨,沒有血跡,金藺就躺在床上,好好地蓋着被子,只露出一個腦袋。

但他的臉與嘴唇,均呈現出一種毫無生氣的灰白色,那絕不是正常人睡覺時應該有的狀态。

喬淮小心翼翼湊上前去,試探性地掀開被子,見金藺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姿勢僵硬地就像是躺在了棺材裏。

“金……金律師?”

他碰了碰金藺,結果金藺的頭就軟塌塌歪向了一側,皮膚冰冷,早就沒了呼吸。

馮念歌腳下不穩,險些摔倒,她顫聲問道:“他也死了?”

喬淮戰戰兢兢地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确實是死了,被人硬生生掰斷了頸骨而死。

這是裴翊擅長的手法,只有霍銀汀知道,她終于明白裴翊昨晚離開房間去做了什麽。

然而越是如此,她的心情就越發的慌亂了起來。

她發現,自己可能陷入了非常微妙的盲區。

一夜之間死了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人,是大家公認的盜賊和綁定玩家。

游戲規則是:若該玩家死亡,則盜賊一起出局;但盜賊先行死亡,該玩家不受影響。

“關晨應該是先死的。”馮念歌縮在牆角,紅着眼眶低聲道,“因為如果金律師先死,關晨會随着一起死,想殺關晨的人,根本不必親自動手。”

楚纓仍舊抱着自己的畫板,她端詳着金藺的屍體,表情冷淡而麻木:“加上樓下那一具,別墅裏一共三具屍體,誰來處理?”

“處理屍體這種事,大家都有義務。”霍銀汀淡聲回答,“樓下那一具比較慘,我來,剩下的這倆,你們分工吧。”

“……”

其實霍銀汀主動要去埋齊霁的屍體,也是有幾分私心的,雖說她跟齊霁只認識了短短幾天,但畢竟同為獵殺者,也打過交道,由她親手安葬他,總要比別人好得多。

她來到樓下時,齊霁仍躺在那裏,地面的血泊早已凝結幹涸,但空氣中鐵鏽般的血腥氣依然沒有散去,聞起來令人作嘔。

她走過去,俯下身,擡手阖上了齊霁的眼睛。

“齊先生,一路走好。”

按理說穿越了那麽久,她對死亡早就該習空見慣了,但恰恰相反,正因見過太多死亡,她才深感活下去的可貴。

沒有誰願意一輩子都活在黑暗的輪回裏。

島上的天氣并不晴朗,陰雲壓在頭頂,四面都起了霧。

她在土質最松軟的東面挖着坑,遠處隐約傳來海浪擊石的聲音,她叼着煙,低頭看向手上的金屬腕表。

腕表靜悄悄的毫無提示。

半晌,裴翊朝這邊走來,他的身影穿過朦胧霧氣,腳步很穩地停在她面前,他接過了她手中的鐵鍬。

“還剩下三個人,今晚就算不殺,也必須保證他們手裏沒有完整拼圖。”

今夜是第六夜,是游戲的最後一夜了。

霍銀汀朝遠處望了一眼,見喬淮和楚纓,正合力把屍體往挖好的坑裏拖,而馮念歌則蹲在旁邊,捂着臉無助痛哭。

她轉開了視線:“是你昨晚殺的金藺?”

“嗯。”

“你怎麽能進他的房間?”

“就像4號房與10號房有暗門連通一樣,三樓的書房,也與金藺的1號房連通。”裴翊低聲解釋,“從上次查找書房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那裏的一塊地磚是有問題的。”

二三樓的許多房間,都是互相連通的,就跟游戲裏的設定一模一樣。

霍銀汀嘆了口氣:“你告訴我,原本我也能做的。”

“我能替你做,就不需要你親自動手。”裴翊挖好最後一鍬土,他把齊霁的屍體放下去,語氣漸沉,“本來我殺掉金藺,就能讓關晨一起死,沒想到你比我快一步。”

“關晨不是我殺的。”

“……什麽?”

霍銀汀蹙眉:“我的槍被人偷走了,是偷槍的人殺了關晨。”

“那你今晚就危險了。”

“不僅是我,每個人都很危險,但是……”她垂眸掐滅煙頭,眼神一分一分地暗下去,“這個局,也并非不可破解。”

三具屍體被全部掩埋,一轉眼,當初上島的十位玩家,現在只剩下了五位。

霍銀汀重新在整座別墅裏轉了一圈,她隐約覺得自己應該遺漏了一些重要的信息,而她亟需将那些零散的蛛絲馬跡拼湊起來,描畫出完整的真相。

而當她再度回到客廳的時候,見馮念歌獨自坐在餐桌前,正拼命往嘴裏塞着東西,一邊吃一邊掉眼淚。

她走過去,把馮念歌吃剩一半的面包拿開,又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你這麽糟蹋自己的身體毫無意義,游戲還沒結束,打起精神來。”

手中的玻璃杯滑落地面摔得粉碎,馮念歌終于崩潰,她劇烈喘息着,忽而捂着臉痛哭失聲。

“游戲結不結束有什麽關系?反正關晨已經遭報應了,我也遲早要遭報應,我難道還能活着走出這裏嗎?”

“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馮念歌瘋狂搖着頭,“我是個罪人,我沒有資格贏!”

“就算是罪人,也該由正當途徑獲得懲罰,而不是在這種地方接受審判。”霍銀汀道,“更何況,你跟關晨到底做過什麽,值得用上‘報應’這兩個字?”

“……”

馮念歌盯着滿地的玻璃碎片,目光茫然,久久沉默。

樓上傳來輕而穩的腳步聲,霍銀汀轉過頭去,見裴翊站在樓梯口,正平靜地望向這裏。

她定了定神,換了種方式又問:“這樣,你告訴我,你和關晨所做的事,是不是和邵晚楓有關?”

馮念歌顫聲應:“有關。”

“是什麽?”

又是長久的沉默。

裴翊下樓,徑直來到桌前,他新斟了一杯水推到馮念歌面前,雙手撐着桌面,居高臨下地逼視着她,聲線低沉冷靜。

“你也應該想到了,我們這些人被聚集在這座別墅裏,不可能是毫無理由的——你和關晨到底跟當初的邵晚楓之死有什麽關系,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

“你無法保證懲罰下一秒會不會降臨在你頭上,如果不想跟關晨落個同樣的下場,你就該說實話,也許還有轉機。”

他講話的方式,像極了以前當警察時審訊嫌疑犯,無形之中給人壓力。

馮念歌迎着他冷漠銳利的視線,神情怯弱,不禁哽咽。

“當年……邵晚楓深受輿論迫害,我和關晨,也……也參與了。”

俗話說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正是如此。

裴翊和霍銀汀都沒開口,兩人等着馮念歌繼續講下去。

“我那時是平臺人氣最火爆的游戲主播,粉絲大幾百萬,事情一出,關晨讓我在直播時大肆傳播邵晚楓游戲致人死亡的言論,并引導粉絲們去網絡暴力邵晚楓。”

而她出于對關晨的喜歡和遷就,哪怕不了解事情真相,也依然昧着良心同意了。

霍銀汀似有所悟:“後來呢?”

“後來……邵晚楓自殺了,《地獄迷局》的版權被賣給了關晨父親的公司,被改造成了新的游戲。”

也就是說,關晨利用女友的人氣制造輿論,他也是邵晚楓之死的獲益者之一。

真是好手段。

“其實那位抑郁症女學生的死,也許根本就和《地獄迷局》的游戲沒關系,更跟邵晚楓沒關系。”

“是啊,我怎麽會不明白呢?”馮念歌擡手擦掉眼淚,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但錯誤之所以是錯誤,就源于當時我做出選擇,并沒有考慮道德和公理,也不在乎真正的事實,否則我還會去做嗎?”

大錯鑄成,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所以關晨才有了今天的下場。

她很可能就是下一個。

裴翊看了馮念歌一眼,起身離開,霍銀汀嘆息一聲,原本也想要走,誰知手腕一緊,竟被馮念歌攥住了。

“霍小姐。”

“嗯。”

馮念歌一直注視着裴翊的背影,直到對方上了樓,她眼底淚痕未幹,卻似下了很大的決心,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又道。

“我知道我有罪,但……”她哽咽了一下,“即使不殺我,你也可以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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