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之前溜回去。
殊不知剛一走出寫字樓,鐘艾迅疾的步子立馬頓住。
寫字樓外停着輛黑色轎車,從駕駛座降下一半的車窗裏映出一張宛如刀削般的側臉,就這麽撞進她的視線中。
不期然的目光相遇,剩下的半截車窗随之均速降下,車裏的男人危險地眯了眯眼,好像在說“你給我過來”。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鐘艾硬着頭皮挪到車邊,“嗨,季凡澤,你怎麽來了?”
季凡澤屈肘撐在窗棱上,有斑斓的陽光打在他臉上,他的表情淡得看不出情緒,反倒問她:“你買女性用品買到這兒來了?”
完蛋了,對方興師問罪的口吻令鐘艾大呼不妙。她本能地想要反駁他,我是有人身自由的好嗎,就算發生了多不好的事情,你也不能限制我出門啊。可話到嘴邊,鐘艾又想起什麽,氣勢倏地矮了三分。
“呃,那個……你別生氣好不好?”她一副小貓搖尾巴讨好主人的模樣。
季凡澤之所以不讓她站出來面對記者,是因為他早已把所有的麻煩都替她處理掉了。他去找了沈北,還舉報了孟晴,這個男人默默為她做了那麽多,全都是為了保護她啊。
季凡澤始終神色寡淡的面龐突然浮現起一絲笑意,不得不承認,鐘艾這副軟軟的樣子令他十分受用。眉一挑,他探身幫她拉開副駕車門,說:“我為什麽要生氣?鐘艾,今天你做得很好。”
他這是誇她呢?不可能吧,鐘艾聽不懂,僵在車門邊,“嗯?”
“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但像你這種不需要保護、敢于擔當的女人往往會給男人驚喜,也更讨男人喜歡,懂麽?”季凡澤的眉眼鍍着淺淺的金色陽光,他如是道:“男女相愛的過程也是相處的過程,可能雙方會在這個過程中逐漸發現彼此的很多優點或缺點,要相互包容磨合才能一直走下去。不過我很慶幸,你讓我看到你越來越多的閃光點。”
鐘艾聽得耳朵軟軟的,她簡直不敢相信高冷總裁會說出這麽一番富有哲理又十分感性的話來。聞言她一顆心幸福的飛起來,她麻溜地鑽進副駕,朝他展顏一笑,“看吧,你跟我交往是你賺到了!”
季凡澤貌似對她的嘚瑟反應不太滿意,他摸了摸她的頭,勾了下唇:“我誇你這麽多,你是不是也該誇誇我?”
這男人果然不忘邀功,鐘艾作勢撫着額頭想了想,然後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回道:“熱心好市民季先生,你有這個稱號還不夠咩?政府已經替我表彰你了啊。”
“……”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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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離,卻不是往着回家的方向,鐘艾歪頭瞅他,“喂喂,你走錯路了吧?”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季凡澤淺笑道。
半個小時後,鐘艾乖順地跟季凡澤抵達了他所謂的“好地方”。
“泡溫泉?!”瞅着面前這間非常高大上的溫泉會館,鐘艾的臉頰隐隐泛紅,難道這男人早上在游泳池裏還沒把她折騰夠咩?
季凡澤倒是一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磊落樣子,體貼道:“事情都解決了,你該好好放松一下。”
“可是我沒帶泳衣啊!”鐘艾泡過好幾次溫泉,都是男女混用的室內大衆池,跟游泳館差不多。
“沒關系,裏面有獨立湯屋,不用穿泳衣的。”季凡澤不由分說牽住她的手,手心收緊,拉着她走進去。
“……”聽起來怎麽那麽不懷好意啊。
見季凡澤跟工作人員要了兩間湯屋,鐘艾一腦門問號:“我們分開泡?”
呵呵,這怎麽可能!季凡澤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随即朝門口瞧去,“等一下還有人要來。”
這下鐘艾更奇怪了,“你約了誰啊?”
都不用季凡澤給她解惑,這個時候一對年輕男女徑直朝兩人走來。
其中玉樹臨風、姿态悠閑的那位男士,鐘艾再熟悉不過,“原來是杜子彥。”可是眸光稍一偏移,看清他身旁的那個女人,鐘艾瞬時錯愕得合不攏嘴——
“阿美?!”
腦補太精彩,她怔怔地瞅着兩人近身,“你們怎麽會在一起?”在鐘艾的印象中,這對兒唯一的交集就是車展上的那場烏龍大戰,當時還鬧到了警察局。
被鐘艾驚詫的表情弄得不好意思,阿美趕忙從杜子彥手裏抽出手,在牛仔褲上蹭了蹭,“咳,一言難盡啊……”
就連阿美自個兒都想不明白她怎麽會跟杜子彥好上呢。兩人自那次不打不相識之後相互留下了聯系方式,開始的時候只是在微信朋友圈裏順手給對方點個贊,但後來有次杜子彥曬了張他設計的公寓內裝圖,一下子戳中了阿美的審美細胞,兩人就此聊開了。一個化妝師,一個設計師,對藝術造詣和美學素養有着共同的追求和偏好,自然而然混到了一起。
杜子彥是被孟晴那種惡女荼毒過的男人,對愛情完全喪失信心,一直對女人抱着能躲則躲的消極心态。最初他對阿美真是一點那方面的想法都沒有,單純覺得跟她相處舒服自在、毫無壓力。可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有點離不開這女孩了,要是一天沒跟她聯系便渾身不舒服。而且阿美雖然身材肉嘟嘟的,但臉很耐看,越看越入他的眼。
愛情果真像風一樣,你不知道它何時、從哪裏吹來,就像很多相愛的人都想不起自己是在哪個瞬間動的心一樣。而這風一旦吹到你心上,便會令你三萬六千根汗毛無不舒坦,想戒都戒不掉了。
“恭喜脫單啊!”鐘艾笑着對阿美和杜子彥說道。
嘴上說着,鐘艾心念一動,仰起臉蛋瞅了瞅季凡澤。這種陷在愛情裏的感覺她太有感觸了,正如此刻,他也在垂眸凝着她,從這雙狹長眼眸裏透出的光溫柔得不像話。
如果擱在以前,杜子彥肯定要吐槽他倆眉來眼去的虐單身狗了,可現在他底氣足了,揚起眉毛對季凡澤和鐘艾說:“啧啧,還以為就你倆能秀恩愛啊,小爺我如今也不是單身汪了好嗎!要不咱兩對比比哪對甜啊?”說着,他把阿美縮回去的手又捉住,牢牢握着。
“無聊,都有女朋友了還那麽幼稚。”季凡澤白他一眼,往他手裏塞了張房卡,“趕緊帶你女人泡湯去,別啰嗦了。”
話落唇閉,季凡澤攬住鐘艾的肩膀,帶她往湯屋走去。孰料,兩人尚未走遠,鐘艾就聽到阿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等一下啊,我要跟鐘艾一起泡……”
後面的話她還沒來得及聽全,便被大步流星的季凡澤硬拉着加快了腳步,“他們怎麽了?”鐘艾忍不住問。
“子彥那個笨蛋才表白不久,兩人還沒實質性的關系,他準備利用今天增進一下感情,求我幫幫他。”季凡澤說得跟他多樂于助人似的。
鐘艾“噗”一下笑了,“原來這就是你們男人所謂的‘趕進度’呀。”她默默替阿美點蠟。
随着房卡“嘀”一聲成功開啓房門,鐘艾立馬笑不出了,她陡然發現被算計的不止是阿美,分明還有她自己啊。
獨立湯屋說白了就是一間日式風格的酒店豪華間,有木格子推拉門和榻榻米,外部有一個大型露天庭院。庭院的景色秀美,遠處青山如黛,四周綠樹成蔭,中間是一方石頭壘起來的泡湯池。盛夏的陽光從樹葉間隙裏漏下來鋪灑在溫泉上,水面倒映出星星點點的光斑,再配上從池水中升騰起來的袅袅熱氣,美得宛如人間仙境。
鐘艾還在欣賞美景,季凡澤已經沖完澡,他在腰間随意裹上條浴巾,優雅地步入湯池。
“你愣着幹什麽,下來。”他朝她勾了勾手指,唇角輕笑無虞。
“……哦。”
反正該做的都做過了,泡個湯而已嘛,不至于太扭捏。鐘艾很快也裹着條浴巾,沒入溫泉水中,天然泉水滋潤肌`膚,她頓覺神清氣爽。熱氣氤氲中,她的小臉熏得紅撲撲的,把頭枕在池畔的石頭上,她舒服地眯起眼睛看葉縫間的陽光。
“果然,愛情是治愈一切心病的良藥。你看杜子彥現在連社恐症狀都逐漸消除了……”她喃喃地和身邊的季凡澤聊天。
這樣惬意的下午,情人間的耳語,美好至極。
可惜鐘艾的話音尚未落盡,就感覺到水面突然波動起來,她剛睜開眼看向身旁,季凡澤已經靠了過來,“別說他們了。”他的眸光在她裸`露在水面的香肩上徘徊了少頃,繼而寸寸上移,停在她粉嫩的唇瓣上,他說:“我們今晚住在這兒,好不好?”
不知是霧氣缭繞,還是這男人的眼睛生得太漂亮,鐘艾只覺他眼眸裏仿佛暈着盈盈波光,看得她心頭一跳一跳的。
“我今晚想回家一趟呢,我媽這兩天肯定擔心死我了。”不能重色輕媽啊,鐘艾面露為難。
他靠得更近,唇幾乎貼在她耳垂上,低低地誘`哄道:“可我明天要去美國,你今晚都不肯陪我麽?”
鐘艾顧不上耳朵紅得快要燒起來了,疑惑地問:“你去美國幹什麽?要去多久?”
“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一下,應該幾天就能回來。”季凡澤貌似若無其事,微微一低頭,他嘴唇上的溫度随即隔着濕潤又炙熱的空氣傳遞過來。一縷陽光穿透彼此的唇,他慢慢地吻住了她,從喉間溢出一聲,“嗯?”
兩人交往至今,除了冷戰那次,還沒經歷過這種分別,鐘艾心裏莫名有點舍不得,她想要說“那好吧”,可他的舌尖流連在她的唇齒間帶着克制不住的沖動和纏綿,這讓她泡在水裏的身子發軟,根本說不出話來,好端端的聲音被堵在唇邊,最終化作“唔”的一聲。這軟軟糯糯的聲音飄進季凡澤的耳朵裏,簡直有招魂一般的魔力,他扣住她的後腦吻得更兇更用力,幾乎要吸光她肺裏所有的空氣。恍惚中鐘艾隐隐感覺到水面的晃動和他的呼吸一樣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劇烈,緊跟着她胸前一松,那條純白的浴巾就這麽被他一把扯掉了……
☆、蜜方五十九之五
季凡澤啓程赴美那天,堅持不讓鐘艾送他。
雖然只有短短幾天,可他還是不喜歡離別的場面,尤其是要跟自己的女朋友小別。想想以前為公事到處飛對季凡澤而言是家常便飯,就算繞大半個地球他都灑灑脫脫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心裏住進來另外一個人,甭管去哪兒都惦記着。
不過,最後鐘艾還是去機場送行了,哪有男朋友出國自己不送的道理呢。
季凡澤的行李很少,只帶了個登機箱,也沒叫Mark陪同,一看就是速去速回的節奏。鐘艾以為他是去談公事,便沒多打聽行程。
在機場出境閘口,她笑吟吟地跟季凡澤說:“一路平安,我等你回來。”
“嗯。”季凡澤應得清淡,牽着她的手卻是不肯松開,他把臉微微一低,朝她唇邊湊過去,口氣壞壞的:“親一下。”
周圍人潮熙來攘往的,鐘艾有點不好意思,她飛快地踮起腳,在他俊朗的側臉上輕輕啄了一下。妥妥的kiss goodbye,鐘艾本以為這樣便算完事,哪知她的嘴還沒來得及從他臉上挪開,後腦已被一只手猛地扣住了,季凡澤就這麽堂而皇之地轉過臉,牢牢地堵住了她的唇。
開始他只是淺嘗辄止地吮`吻,但不知是她的唇瓣太香甜,還是想到未來幾天都吃不到這精美小點,季凡澤漸漸吻得近乎蠻橫了,舔`舐着她的上颚,吮`吸着她的舌頭。鐘艾舌`尖被他含`吮得發`酥,像是要就此融化,又像是快要喘不過氣來,連腿都打晃了。大庭廣衆之下被他這樣親吻,她的臉蛋紅成煮熟的蝦子,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親得更狠……
直到機場廣播發出登機提示,季凡澤才不情不願地松開她,垂眸睨着她那張跟沾着露水一樣嬌豔的臉頰,他伸手捏了捏,不放心地囑咐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有事可以找Mark。”
“安啦,快進去吧。”
鐘艾把他往閘口處推了推,然後目送他大步流星走進VIP通道,她突然鼻子酸酸的,送別果然令人不舒服呀。那種感覺就像有一根細絲線連在彼此心頭,随着他離開,那根線無形中被扯得很長,綿綿的全是舍不得。
那點離別的小情緒很快湮沒在忙碌的生活裏,洩露患者隐私風波有驚無險地解決了,鐘艾隔天重返診所上班。
她當天的第一位病人就是杜雨兮。
原本她還挺擔心對方經不住撫養權官司落敗的打擊會一蹶不振,結果事實比她想象中樂觀許多,杜雨兮給她帶來一個好消息:“沈北答應我每周可以看望笑笑一次了。”
也許,這是那個男人最大的讓步了,又或許,這是沈北表達歉疚的唯一方式吧。不管怎麽說,鐘艾由衷地替杜雨兮感到開心,“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你要趕緊養好精神,這樣才能肩負起一位母親的責任呢。”
“……當然啦。”
杜雨兮臨走的時候給鐘艾留下一只雞、一路向北餐廳的招牌菜,但跟傳統的土窯雞不一樣,餐廳新聘請了一位臺灣廚師,改良過的新派做法味道更鮮美,還在美食節上獲了獎。做好的土窯雞用錫紙包着,回家在烤箱裏加熱即可食用,杜雨兮讓鐘艾回去試吃一下看看怎麽樣。
鐘艾一個人哪裏吃得完一整只雞,下班後,她帶着這只雞去了父母家。
有陣子沒見到閨女了,鐘秀娟看見鐘艾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這丫頭,沒見過男人是不是!瞧你被姓季的那小子弄得五迷三道的,連家都不知道回了,真是……”瞬間詞窮,鐘秀娟抻長脖子朝在廚房裏忙活的老伴喊了句:“老徐,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有了老公,忘了爹娘。”徐海東氣定神閑的聲音配着炝鍋的“呲啦”一聲從廚房裏飄出來。
“喂,爸媽,你們怎麽可以這樣說啊!”明知二老拿她逗悶子,鐘艾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他還不是我老公呢!”
“哎呀,就你反應慢。”鐘秀娟戳了戳鐘艾的腦門,笑得合不攏嘴:“阿澤人家是拿你當媳婦寵的,這都覺不出來呀!”沒辦法,季凡澤在這次風波中的表現太好,深得老兩口的歡心。
“……”
晚餐很豐盛,徐海東做了三菜一湯,再加上那只雞,一家人吃得其樂融融。吃到一半,徐海東`突然放下筷子,提出要下樓買酒。他這位好好先生平時很少沾酒,一般只有逢年過節或者應酬的時候才喝兩盅。今兒他是真高興,姑娘化險為夷,情路走得也順,沒什麽理由不能慶祝一下。
徐海東前腳下樓,後腳門鈴就響了。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這老徐肯定又忘了帶鑰匙。”鐘秀娟念叨着,起身去開門。
坐在客廳的餐桌上,鐘艾一擡眼就看到鐘秀娟的後背猛地一僵,瞬間被釘在門口。
“媽,怎麽了?”鐘艾朝她問了聲。
鐘秀娟沒回答她,仍杵在原地,握在門把上的那只手顫了顫。
緊跟着,鐘艾就聽到老媽陡然變得尖利的嗓音:“你來幹什麽?!這裏不歡迎你!走走!”
鐘秀娟要關門,可門似乎被門外的人死死地頂住了,那人伸了只腳進來卡住門,“秀娟,你聽我說,我是真有事兒求你。給我兩分鐘,兩分鐘就好,行麽?”
“不行!我沒話跟你說!”鐘秀娟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伸手往外推對方,“你走,走!”
鐘艾也顧不上吃飯了,帶着一臉問號快步走過去,“媽,誰來了?”
被鐘秀娟的身子擋着,她只能瞅見半開的門縫裏露出一只女士涼鞋。鐘艾輕輕拉開老媽,她這下看清了門外的人,倏爾怔然。
“孟菊瑛?”
趁母女倆蹙眉對視的一剎那,孟晴媽媽擠進屋。
無事不登門,鐘艾當即反應過來這個老女人為什麽會找上門來,想必是因為季凡澤把孟晴收拾慘了,她這個當媽的坐不住來興師問罪了。礙于每次見面都鬧得雞飛狗跳,鐘艾怕老媽被氣着,她上前一步,把鐘秀娟拉到自己身後。
“你有什麽事?”鐘艾的口氣硬邦邦的。
孟菊瑛也不往屋裏走,就站在玄關處,她還沒張嘴已經淚眼婆娑了,“你們都在正好,我今天不是來打架的。”
鐘艾剛将信将疑地攏起眉頭,手腕便被孟菊瑛一把攥住了,她的聲線裏帶着哭腔:“求求你救救小晴,她現在被拘留了,很可能面臨牢獄之災。如果真坐監,她這輩子就毀了啊!我知道小晴之前沒少欺負你,她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她計較,成麽?都怪我教女無方,都怪我啊……”
這女人一邊哭訴着一邊搖晃鐘艾的手臂,都快把她搖散架了,“我幫不了你。”鐘艾不為所動。
一聽這話,孟菊瑛哀嚎起來:“你怎麽幫不了啊,季先生是你男朋友,小晴就是被他弄進去的。他那麽大能耐,肯定一句話就能把小晴弄出來。”說着,她忽然松開手,拍着胸脯保證:“只要小晴能出來,我發誓她以後絕對不會再跟季先生有任何來往,再也不會破壞你們的感情了!”
“你們家孟晴就算想破壞也破壞不了啊,阿澤對我們小艾死心塌地的。”鐘秀娟幽幽地從鐘艾身後冒出這麽句。
“對對,你說的對。”孟菊瑛點頭如搗蒜,連臉面都顧不上要了。
鐘艾壓下心裏的嫌惡,說:“孟女士,請你搞清楚,不是季凡澤把孟晴弄進局子的。是她自己做了太違法的事,理應接受法律的制裁,這樣的結果是她自找的。”
話落唇閉,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太突兀,以至于鐘艾母女倆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聽“撲通”一聲——
孟菊瑛竟然跪了下來。
在鐘艾的印象裏,孟菊瑛永遠都是一副柔弱模樣跟在李京生身邊,但她眼睛裏總帶着一點令人不易察覺的小得意,那時一種屬于勝利者的得意,成功搶走別人老公和爸爸的得意。可現在呢?她俨然一位失心瘋的婦女,頭發蓬亂,面色蠟黃,從那雙渙散的眼睛裏不停地湧出渾濁的眼淚,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她抱着鐘艾的大腿,哀求話卻是對鐘秀娟說的:“現在老李也被單位停職了,我們一家的日子真過不下去了,不然我也不會走投無路來求你。都是我不好,我該死!我當初不該跟你搶男人,報應啊!”
沒有錯,善惡終有報。
二十年前,孟菊瑛害鐘秀娟失去了老公,害鐘艾失去了爸爸。今天,她跪在她們腳下忏悔,為自己和女兒犯下的罪孽忏悔。仿佛世事輪回,老天不會睜只眼閉只眼寬恕惡事做盡之人。你所有欠別人的,有朝一日都要悉數奉還。
這本是暢快人心的事情,可鐘艾卻笑不出。
過去二十年的時光早已無法追溯,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哪怕是這老女人再多的眼淚、再卑微的乞求,亦換不回鐘艾缺失的童年,也換不回鐘秀娟逝去的愛情。
三人僵持間,大門被人拉開。
在門口站了半晌的徐海東拎着瓶好酒進了屋,他“咣當”一聲把酒瓶立在門邊的五鬥櫃上,不給三個女人回神的功夫,他一把拎起孟菊瑛的衣領子,就這麽連拉帶拽地把她從地上揪起來。孟菊瑛在冰涼的瓷磚地上跪得膝蓋生疼、雙腿發軟,打了個晃尚未站穩,她整個人已經被徐海東扔出大門。
大門“砰”地關上時,徐海東不客氣地扔給她一句話:“你少來這兒叽歪!李京生那種男人被你搶了去,是秀娟的福氣。你呢,活該倒黴!”
厚實的大門阻隔了門外的哭哭啼啼,徐海東一手一個摟起仍舊傻傻地僵在原地的妻女,眉目慈愛,道:“你們不要存有婦人之仁。對敵人手軟,那個不叫心善,那叫懦弱。”
徐老爸真贊!
晚上回到自個兒的住處,鐘艾的心思還停在方才的紛亂中。如果沒有季凡澤,恐怕那個令人讨厭的家庭還會一直作惡下去吧,這次多虧了他。想到心愛的人,鐘艾心裏的不舒服不覺淡去不少,慢慢地,湧上一絲絲甜蜜。
他在做什麽呢?
鐘艾算了算時差,美國東岸現在正好是早上,她拿起手機,習慣成自然地翻出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發了條短信過去。
美國,劍橋市。
清晨的陽光鋪灑在查爾斯河上,遠遠的,從酒店的落地窗依稀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以及河畔上那所全世界最頂尖的學府之一。
這樣的景致對季凡澤來說并不陌生,他優雅地把最後一片早餐面包送進嘴裏,用紙巾擦拭嘴唇,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
一則最新消息撞入眼簾:
我想你了,你好嗎?
他勾了勾唇角,陽光打在他唇邊那抹清淺的弧度裏,帶着濃濃的暖意。
他秒回:我更想你。
發完短信,這位衣冠筆挺的男人離開酒店餐廳,坐上轎車,驅車前往查爾斯河畔的那所學府——哈佛。
他的母校。
☆、蜜方五十九之六
季凡澤畢業于哈佛大學商學院,跟學院的多名教授私交甚篤。按理說,他請人牽線與Professor Aaron安排個見面并不難。可問題是,他事先打聽到這位Aaron教授是個老古板,平生最讨厭拉關系、走後門這些有的沒的。
這就給季凡澤出了道難題,怎麽才能在不惹Aaron反感的情況下,游說對方答應他的請托呢?
季凡澤此行是有備而來,除了Aaron的喜好外,也充分摸清了對方的日常習慣。這個鐘點,一般Aaron都會出現在大學餐廳享用早午茶。
果不其然,季凡澤熟門熟路地來到餐廳時,一位六十來歲的老外正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此人身材微胖,穿着簡單,面前擺着個托盤,托盤裏有一碗麥片、幾片面包和兩根烤香腸,他手裏拿着本書,邊吃邊看。
這人無論對嘴裏的食物、還是手裏的書都十分專注,以至于當季凡澤端着杯咖啡走到他對面的座位,并且禮貌詢問他這裏是否有人時,老教授連眼皮都沒擡,只搖了搖頭。
季凡澤的目光在書皮上停留一瞬,随即若無其事地問道:“您在看歐文亞隆的著作?”第一次跟老男人搭讪,他貌似手到擒來,切入點再自然不過。
這下Aaron倒是把視線從書上挪開了,金邊眼鏡架在鼻梁上,他藍色的眼睛從鏡片上方打量一眼面前這位氣質不凡的亞洲男子,而後不答反問:“你對歐文亞隆有研究?”歐文亞隆是世界頂級心理學大師。
季凡澤微微一笑,操着純正的美式英語回道:“不算有研究,我只拜讀過他那本《診療椅上的謊言》。”
季凡澤之所以知道這本書,還是拜鐘艾所賜。早前他裝成精神病患者跟鐘艾在電視節目中辯論那次,他特別提前普及了一下心理學方面的知識,碰巧讀到這本書。不料,現在派上了用場。
“哦,那可是亞隆的經典著作。不過我不太同意他書裏的觀點……”說到專業,Aaron突然變得很感興趣的樣子,總算流露出那份美式熱情。
季凡澤雖然不精通心理學,但交際能力卻是不在話下,兩人聊得頗為愉快。閑談間,Aaron得知季凡澤不僅是哈佛的高材生,還曾以企業家身份在哈佛基金會設立過助學金項目,用來資助家境貧困的中國留學生。
眼瞅着時機到了,季凡澤順勢把話題繞到對方正在籌備的研究項目上,準備收網捕魚。
殊不知,Aaron當即皺起眉,聳肩道:“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不好意思,年輕人,我幫不了你。我的團隊只招募精英分子,既然你女朋友沒有通過申請審核,我不可以錄用她。”
“鐘小姐沒有通過申請不是因為學術不精,而是這中間出了一點意外。”說着,季凡澤把鐘艾的資料放在餐桌上,他的語氣愈加誠懇:“請您給她一次機會。”
可對于那份資料,Aaron壓根連看都不看一眼,他重新把目光聚焦在書上,再也不理人了。
碰了個冷冰冰的大釘子,季凡澤也不惱,面色依舊淡淡的。既然沒理由繼續留下,他索性起身欲走,卻在擡腳前,又對Aaron說了一番話——
“我聽說您十分愛老婆,你和太太幾十年相敬如賓、恩愛有加。作為一個男人,我很羨慕。其實這次我來拜托您的事情,是我準備送給我女朋友的求婚禮物。我希望她未來也能像您的太太一樣幸福。”
求婚禮物?
Aaron怔了一下,不可否認,他這大半輩子遇到過來說情的人真不少,卻從沒聽過這樣的理由。
季凡澤沒給對方回神的機會,已在桌上留下一張名片,“如果您改變主意,可以随時聯系我。”說完,他勾了下唇,淡然離開。
**
自從把家族企業交給季凡澤打理後,老季總夫婦常年住在被譽為“翡翠之城”的西雅圖。從劍橋市到西雅圖不過數小時航程,季凡澤在跟Aaron會面後,當天搭機轉往西雅圖。
這個晚上,西雅圖市區內的一幢高檔別墅燈火通明,語笑喧阗。
典型的美式獨立別墅,由木材和石材混合搭建而成,有尖尖的灰色房頂和漂亮的庭院。臨海城市即使不在雨季裏,空氣中亦漂浮着海水潮濕的味道,配上庭院裏泥土和樹木散發出的芬芳,令人心曠神怡。
客廳裏,雖然上了年紀,但保養得極好的女人眼角眉梢都漫着笑容,“阿澤,你這次在家裏多住幾天吧。”
季凡澤低頭擺弄手機,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我明天就得走,公司最近比較忙。”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頭肉還在B市呢。
聽兒子這麽說,吳睿芬幽幽白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男人,“老季啊,你倒是當起了甩手掌櫃,也不怕給兒子累壞了。”
季振國生得劍眉朗目,別看五十多歲的人了,眉宇間依舊不減當年的威猛氣魄。可他骨子裏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妻管嚴,聽出老婆話裏的埋怨,他趕緊放下手裏的報紙,坐到吳睿芬身邊,摟了摟她。
“年輕人累點好,要不怎麽知道生活不易啊。想當年咱倆創業的時候……”
季振國不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年輕時他不過是個小公務員,後來趕上下海熱,他跟朋友東拼西湊籌了錢,憑着膽子大、眼光獨到投資了房地産業,結果大賺一把。之後他利用這筆資金轉投百貨業,奠定了季氏的雛形。用季振國的話說,兒子随他,有遠見、有魄力,是塊經商的好料,這不才短短幾年就把季氏的資産翻了番。
不過,季凡澤雖然事業有成,可有件事讓二老操碎了心。
“阿澤,前幾天我跟你爸去參加了一個酒會,認識了一位華裔企業家。他女兒現在也在B市,比你小兩歲,也沒結婚。要不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說出這話時,吳睿芬一直在觀察兒子的臉色。
沒辦法,每次提到這種事,季凡澤都會擺出一副冷臉,弄得兩位老人家直擔心兒子是不是性取向不正常?要不怎麽快奔三了,還對姑娘沒興趣呢!
這次季凡澤居然罕見地沒給他們臭臉看,他把目光悠悠然從手機上移開,乜斜一眼滿面殷切的父母,“我有女朋友了。”他不疾不徐道。
“?!”
消息太振奮,也太不可思議,兩位長輩怔忪片刻,問題随即接踵而來——
“哪家的姑娘?”
“做什麽職業的?”
“性格跟你合适嗎?”
“她家裏是幹什麽的?”
“長得漂亮嗎?身高、體重呢?”
事實證明,豪門之家的八卦欲一點不比普通人家少。季凡澤正發愁該先回答哪個問題時,只見吳睿芬忽然一拍大腿,挑着眉毛說:“不行,我們得見見這姑娘。”
一向沉得住氣的季振國也有點坐不住了,連聲附和說:“嗯,阿澤,我們明天跟你一起回B市。”兒子的初戀啊,做父母的當然得把把關。再說了,這世道壞女孩那麽多,萬一把兒子騙了怎麽辦?
“……”季凡澤真怕這倆把鐘艾吓着。
睨着父母堅定不已的臉,季凡澤默默垂下頭,在手機始終開着的對話框裏迅速輸入:
季凡澤:我可能不是一個人回來。
鐘艾:你不會是有外遇,要帶女人回來吧╭(╯^╰)╮
季凡澤:跟我一起回來的是一個老女人和一個老男人。
鐘艾:啊,是叔叔和阿姨呀?
季凡澤:不是。
鐘艾:(O_O)?
季凡澤:是你公公和婆婆。
鐘艾:( ⊙ o ⊙)
**
一切都比想象中更順利。
隔天,季凡澤驅車帶父母前往機場途中,他接到了一通電話。電話是Professor Aaron打來的,他帶給季凡澤一個好消息。
“季先生,我考慮了一下,可以為鐘小姐額外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