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來了,菲若的焦躁不安也開始散到九霄雲外了。只有芮微在一邊手指一直掐着紗簾子的角,轉來轉去的。

芙雅也很是疲累了,關鍵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經好久沒有換了,不自覺有些難受,芳兮看在眼裏,連忙從櫃子中拿出一件粉藍相間的紗衣來,謙卑的說道:“小姐,先前您說不喜青色了,我就叫丫頭們多制了幾件其它顏色的衣衫,您還沒來得及看,若是喜歡一會兒沐浴之後,就換上試試大小吧。”

芙雅看着她溫柔似水的笑容,勉強迎上去,點點頭,心中卻有些閃躲。

芮微看着了此時的情形,緩緩走過來,誠懇的說道:“芳兮姐姐,我來吧,你也累了,好幾天,好幾夜沒合眼的等小姐回來。你去休息吧。”

芙雅順着芮微的話,接着說道:“也是,芳兮,你去休息吧,這裏暫時不用你了。有芮微菲若即可。”

芳兮的神色已黯然,納納的點頭說道:“嗯,也好,那我就先退下了。”然後失神的移着蓮步離開了。

菲若是放水了,芮微也去幫忙,不一會兒,小閣樓中已經溢滿了沐桶的清香。芙雅放下手中的書,走到屏風後面去沐浴,剛要解衣,不禁蹙眉問道:“這是什麽花的味道,如此濃烈?”

連忙朝浴桶中望去,只見一瓣瓣的花兒飄零在水中,很是美豔。

“這是桃花精,一種可以保存很久的花兒,樣子很像桃花,但是顏色卻不像,桃花在初開的時候是粉白的,但是它卻是粉紅的,而且比桃花開的要久,這桃花精株很小,沒有桃花開的那麽多。可以盆栽也可以株栽。據說是什麽世外高人培養的品種,反正是奇異的不得了。”菲若說着撇撇嘴。

此時芮微也端着一盆花瓣走了進來,見着浴桶中已經覆滿了花朵,不禁一黯然,轉而又是一緊張說道:“菲若姐,你是從哪裏弄來的桃花精?”

菲若看着芮微,皺了一下柳眉繼續說道:“這個不用你管,自然是弄來了。”

芙雅對這個味道很是不喜,緩緩說道:“菲若,謝謝了。但是我只想沐個清水澡,還是将這桃花精,換了吧。”

菲若一驚,本來自己弄來桃花精是為了讨芙雅歡心的,卻觸了芙雅的黴頭,納納的說道:“那好吧,換就換吧。”帶着一絲惋惜将浴桶中的水換掉了。

芙雅躺在浴桶中,伴着氤氲,心中不禁想着:桃花,桃花精。可株栽,可盆栽。忽然豁然開朗,心中暗道原來是這樣。只是那夢中的幻境卻又那麽真實,但卻感覺是別人的記憶。

☆、039母慈女孝

芙雅沐浴完,換上了衣裳,還是擺脫不了對芳兮的陰影,所以換了一件以前舊的衣服。菲若與芮微服侍芙雅穿戴好了之後,芙雅半倚着榻看了一會兒的書,沒多大一會兒,二太太急促的腳步聲便傳了進來,一陣一陣的小細碎步子,像疾風一樣。

Advertisement

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到了“女兒啊,讓娘看看,好些天都沒有見了。”

芙雅連忙起身去迎接,雖然這到不是因為發自內心的親厚,而是已經習慣又這麽一個好像是娘,但是不行娘道的娘了。她不是芙雅的娘,所以在芙雅不在的這幾日,很平靜,而在她回來之後卻是一個名義上的母親,自是不會為芙雅操心操肺,但也會着急的來看看她這個過繼的女兒有沒有什麽損傷。

一個箭步跨了進來,握着芙雅的手說道:“雅兒啊,擔心壞娘了。聽說在外面的時候還遇到刺客,碰到了國舅獨孤衲,他們沒有把你怎麽樣吧。好好讓娘瞧瞧。”說着親昵的托着芙雅的腦袋,上看下看。

看了一陣子,自言自語的說道:“還好,還好。”然後滿懷關懷的握着芙雅的手說道,“雅兒,有沒有什麽需要的,丫頭她們對你還好吧,有沒有嬌縱的,不顧主子的,娘将她們換了。吃的上面有沒有什麽短缺的,娘給你送。”

芙雅緩緩浮起一抹笑容,點點頭,道:“謝謝娘。”其實心中卻是鄙夷她這些話的。芙雅自從生病以來,二夫人沒有主動送過什麽東西來,每日只是簡單的饷食,一些好的補藥都是不曾見過的,這個小姐只是說的好聽罷了,絲毫沒有小姐的待遇。而二夫人每次來都是信誓旦旦的說,要給這,給那。但卻什麽都沒有給過。只有一次送過東西來,便是那出去看病的銀子。

芙雅心中嘆着氣,但是臉上卻只得表現出一絲欣喜而受寵的表情來。

二夫人看着她這表情道是很喜氣,繼續說道:“見着雅兒這些天的起色好了很多,為娘便放心了。這家大,權小啊,東邊還對着幹,一半人兒不聽話,這個家真是沒辦法,還有一些人,動不動便将老爺,老太太擡出來壓我的,着實難做事啊。”說着已經愁眉不展了。

芙雅心中苦笑,這是什麽樣的母親呢,自己的女兒生病了,就算是過繼的,好歹也是一家人,不僅不聞不問,而且還有心思貫注家中的權利争鬥。這女人真是虛華的可悲啊。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當年自己考試失利,沒有考上b大的研究生,男友又因為種種現實問題離開自己了。自己坐在去找男友的火車上,男友不接電話,最後傷心的不得了給老媽打電話,納納的說道:“媽,我面試沒通過,男友分手了。現在身上已經沒錢了。”然後失聲嗚咽起來。

電話那頭的老媽一聽,一拍大腿堅定的說道:“回來吧,媽養你,不讓我寶貝女兒在外面受苦了。”

芙雅想着想着眼角竟淌出了一絲淚。

二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連忙去給芙雅拭淚,她剛好說道自己如何如何的難過,見着芙雅難受的哭了,心中暗想道,這個丫頭還是沒有白養的。

母女倆各懷心思,卻又做着一幅母慈子孝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二夫人才緩緩說道:“雅兒,你現在身子已經好多了,就多練練琴吧,眼看這會稽詩文會就要到了,娘還希望你能夠力拔頭籌。踩在芙軒的頭上,不讓那大的有可趁之機。”

芙雅不禁一怔,汗毛都立起來了,自小她還算是聰明,什麽都學的快,但唯獨這音樂,她可是一點都不通的,幼兒園老師教小朋友唱歌,全部同學都會了,只有她五音不全,在合唱裏面跑調。後來的時候老媽給她報了鋼琴班,她怎麽都學不會,一起的小朋友都到了六級了,而她連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彈不了。

二夫人見着芙雅,這幅為難的樣子,爽利一笑道:“雅兒,自小聰慧,況且還有些對琴的造詣,估計只是一時記不起來了,沒事,娘給你請了建邺最好的琴師,不出半月,雅兒一定能夠和以前一樣彈繞梁之曲了。”說着信心滿滿。

芙雅卻抹了一把冷汗,無奈的看着眼前的二夫人,以及她那張有些發圓的敦實臉蛋,心中抑郁。

二夫人言簡意赅,強人所難的交代了任務,便望了一下天說道:“雅兒,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養好身子,明天的時候直接到林子裏面練琴即可,今晚就算了。”說着關懷一笑。

芙雅此時很無語,嗯,她至少不用熬夜練琴了。

二夫人矯健的走到門口,忽然回頭掃了一眼屋子,見着只有芮微與菲若兩人,不禁一皺眉頭說道:“芳兮那個不長進的丫頭呢,跑到哪裏偷懶了?”聲音獰厲與剛才的溫和之狀判若兩人。

“這個~~~”菲若吱吱唔唔的說道:“剛剛出去一會兒,還沒回來。”

“把她叫到我那裏,也不知道這兩天是怎麽看着小姐的,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小姐不在了都不知道去哪裏了,快将她給我帶過去。”二夫人明顯很是生氣。

菲若吓得已經面容失色了,她還從未見過二太太這幅樣子。已經吓得瑟瑟發抖了,眼睛不禁看向芙雅。

芙雅也覺得情況不妙,連忙要解釋些什麽,二夫人顯然已經沒有耐心了,匆匆的領着門口那一撥丫頭,婆子離開了。

屋子中只剩下芙雅三人,菲若已經吓得說不上話了,芮微愣神的說道:“二夫人生了這麽大氣,芳兮姐姐可是有的受了,小姐趕緊想想辦法了。”

芙雅見着幾人的表情,道是也很同情芳兮将來的遭遇,但是她現在無心去管芳兮,她不相信二夫人能将芳兮怎樣,這園子中哪個大丫頭都是不簡單的,各種人皆有利益關系,芳兮更非善類,淡淡說道:“我累了,明天要早起練琴了。”說着便從榻上起來。

芮微連忙扶着她到了床榻之上,為她更了衣服,蓋上被子。

是夜清涼,芙雅緩緩入睡。

=============================

但是另一邊卻不是那麽的安靜,芙軒站起來,又坐下。驚奇的說道:“芙雅沒有将芳兮怎麽樣?絕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幅急躁的樣子。芙軒心中最後一搏便是芙雅與芳兮鬥個你死我活,然後芙雅死,或是芳兮亡。或是兩人兩敗俱傷,然後她從中作梗,除掉兩人。

“她确實沒有将芳兮怎麽樣,看動靜還是很正常。”一個半佝偻着背的高個子婦人說道。

“不可能,娘,絕對不可能。你記不記得當年有個小丫頭只聽了芙雅不想讓人知道的話,就被暴打了一頓攆走了,而現在芳兮都給她下蠱了,她還不将她活活打死啊,不對,應該是隔了舌頭,剁了雙手,賣到河間府去。讓,讓~~”話說到後半句的時候,不禁啞言了,神色也慌張起來了。

駝背醜婦的顏色變得冷峻了,淡淡說道:“軒兒,你是不是最近見了不該見的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芙軒更加緊張了,手中的青瓷茶杯,晃了兩晃,水緩緩的溢出來一些,灑到了桌子上。白皙的額頭上也冒出了絲絲點點的汗珠子,一滴滴的順着白皙嫩滑,保養極好的皮膚往下流。

駝背醜婦見着芙軒慌張的神情,不禁嘆了口氣說道:“算了,軒兒,你好自為知了。不過剛才二夫人過去的時候見着芳兮不在,又因為芙雅最近的事,遷怒了芳兮将她帶走了。”

芙軒不禁一陣疑惑,連忙問道:“娘,你有沒有覺得芙雅自從上一次醒來,就像轉性了一樣。”

駝背醜婦不禁沉思了一下說道:“你這麽一說我到有些感覺了,但是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怪怪的。”

“嗯,娘。”芙軒連忙說道:“我聽說,芙雅居然在尤珠樓,出手相救穆思琪他們,按理說,芙雅一向冷漠,就算是安堯息出了事都會冷眼旁觀的,怎麽會救穆思琪。”

“夠了,軒兒,此時你以後都不要再插手了。你只要安份的做好自己,看好安堯息便可了。”駝背婦人,連忙制止住芙軒道。

芙軒一撇嘴,撒嬌的說道:“娘,知道了。”

=============================

月朗星稀,芙家大院一隅的小院落中,安公子坐在一棵枯木下撫着琴,琴聲時而高亢而起,時而急轉而下,時而如鶴嘯九天,鷹擊長空,時而如鸾鳳睥睨,雙龍騰雲。

一個小童緩緩說道:“公子,你的琴音現在變了,少了幾分愁腸。”

安公子緩緩點頭,繼續撥着手中的琴弦。

小童繼續道:“公子從來沒有這樣過。”

安公子笑兒不語。

小童冀兒繼續說道:“公子上次為何不殺芳兮?”

安公子緩緩說道:“為何要殺她?”

小童冀兒捋了一下耳邊的小髻說道:“她害了公子的心上人。”冀兒也是當真聰明的孩童,看人很通透,但他卻是猜不透跟了八年之久的安堯息之心。

“嗯,她死了也不會讓芙雅活。殺她何用。”安堯息雲淡風輕的說道,一邊手中還撥弄着琴。

“那公子是對芳兮還有主仆之義了。”小童冀兒揣測的問道。

安堯息繼續撫琴,不再答話。

“難道是真的?”小童繼續問道。“那麽公子知道芳兮被二夫人帶走,定是兇多吉少,為何不去救她?”

安堯息又是一笑,然後陶醉在自己的琴中,不再答話。

但是冀兒卻明白了,公子是徹底的無視芳兮了,既不去殺,也不去救。已經懶得再管她了。不禁嘆了口氣。想當年芳兮還是一個粗布邋遢的市井孤兒時,是安公子一手調教了她,教她巫蠱降術,官家禮儀,琴棋書畫才有今天她在落霞閣近身大丫頭的地位。無奈這芳兮真是奇怪,怎麽就會違背公子的意思呢。年僅十四歲的冀兒當然是不明白的。

☆、040琴音問心

芙雅彈了十日的琴,已經氣走了四位教坊的有名琴師了,衆位師傅走的時候皆是搖頭嘆息,感慨沒有見過如此不通音律之人,但二夫人做的保密工作很好,諸位教坊師傅皆不知道這是赫赫有名的芙家四小姐,還以為這是什麽愚笨的庶女。

琴師一個個的換,但是琴技卻絲毫沒有長進,芙雅也很是愁,自己已經盡力了,無奈先天不足,後天缺培養。現在要填鴨式速成法,只能越來越差,效果越來越不好。

她撥的琴已經越來越沒章法了,而日子一天天近了,二夫人派人來落霞閣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芙雅毫無起色。所有教過她的師傅全都搖頭走了,之後再請的師傅琴技也越來越弱了。芙雅更是一蹶不振,只要晚上夢到琴便會驚醒。

但是有一點欣慰的是,珠子中的白須猴頭已經長成了,原來一開始便在樹上長的那株已經已經成型了,後來移接過去的那株也已經長了一大半了,幾乎有拳頭那麽大了,估計再過五日也就能夠長成了。

芙雅回珠子的時間也短了,每日練琴幾乎占去了她一大半的光陰,偶爾閑暇還會擔心鶴玄,穆思琪她們。這樣支持了十幾天,芙雅已經瘦了一圈,看起來越發的嬌弱了。

一日時間無多,芙雅在竹林中彈了一上午的琴,琴聲铿锵刺耳,有如轟鳴鋸木一般。正好驚動了偶爾出來散步的安公子。

安公子同樣是隐居避世成性的人,偶爾會挂念一下芙雅,但也是在心中思念一下,并不常常去看芙雅,而這多日的刺耳琴聲已經将安公子折磨的不知所以了。

芙雅撫着一張據說是很名貴的蝶尾琴,手指已經有些部分皮破了,還是硬着頭皮撥着,旁邊的芮微也是幹着急沒有辦法,她也不曾受過這樣的訓練,以前是粗使丫鬟,只是幹些零碎粗重的活兒,見着芙雅如此難過,不禁嘆一聲道:“小姐,要不請菲若姐姐來?”

芙雅一邊麻木的撥琴一邊,淡淡說道:“不用了,菲若怕是來不了了。就算來了也是沒有用的。”她心中明白,芳兮的事情之後,菲若已經吓得不輕了,終日哆哆嗦嗦的像是失了魂一樣。而芙雅卻更深的了解到了二夫人,據說二夫人一向賞罰分明,對待犯錯的奴才皆采用的是軍法,這也得因于娘家是将軍之家。

而刑法一般會經過三期,小刑也是最輕的,夾手指,耳光什麽的。中刑,鞭笞,撒鹽。大刑更甚,直接挖舌頭,砍手臂,然後賣到河間府。

據說上次偷聽芙雅說話的那個小丫頭便是受的中刑,鞭笞一頓之後被攆了出去。

芙雅一邊撇着嘴彈琴,一邊心中忿忿。不禁又彈錯了幾個音符。

“咳咳”一陣咳嗽聲從林子外面傳進來,安公子穿着一身平時不常穿的套衫衣服走了進來。

芙雅上下打量一下,不禁一怔,安公子此時的起色與往日來看,好了許多,初見那張面皮之下很是精絕的容顏之時,尚且帶着憔悴之意,但是現在渾然已經脫了那落寞之意,滿是朝氣,透着那張假的面皮,緩緩發出來。

安公子負手站在芙雅的琴前,微微笑談道:“這個,安清還是跟我來吧。”說着一只寬袍大袖的手臂執着琴,一手牽起芙雅向荷塘的白玉石橋走去。

一路上談笑風生,讓芙雅錯愕不已,芙雅心中雖然明白,一直以來與安公子的那道隔膜是徹底解開了,但是她還不至于與他這樣熟悉,被牽着的手不禁有些發僵。

安公子回頭微微一笑道:“小時候就是這樣走的,怎麽現在生疏了?”

芙雅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失憶了,以前的事記不得了。”

“嗯。”安公子點頭說道:“堯息知道,無礙,我會讓你慢慢好起來的。”說着握着芙雅的手更加緊了。

芙雅淡淡感受着他的溫度,這樣熟悉,但卻是種親人的感覺,沒有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暧昧情愫。

安公子牽着芙雅到了一處荷塘邊上,屈膝盤坐,将蝶琴放于腿上,伸手緩緩撥琴試音。

芙雅立在一邊,聽着緩緩響起的輕音,伴着荷塘邊潺潺的流水聲,心神瞬間凝和踏實起來。而這安公子的琴音的确也是十分好的,自有一股風流韻味在裏面,通過琴音,芙雅感覺安公子的心境此時很是平和,歡快。甚至有些久別重逢,美人歸懷的風發義氣之感。

琴音如清波弄,手指如婆娑行。繞梁清音已經充斥了整個荷花唐,微風将樂曲帶的更加歡快,塘中流水脈脈。藕花的香味伴着安公子身上的藥香,添在這琴音之上,更加引得芙蓉帶笑,彩蝶翩跹。

一雙彩色的鳳蝶飛到了這邊,歡快的轉來轉去,圍繞着安公子久久不去,一曲綿長而清新的樂曲撫畢,安公子緩緩擡起寬袖,一雙指節修長而骨骼清晰的手緩緩伸出,一只翩跹的蝴蝶落在了上面,不一會兒另一只也落到指間。

安公子笑靥淡淡的将蝴蝶送走,兩只蝴蝶戀戀不舍的離開,相互追逐一陣子,翩跹而去。

“安清,到這邊來。”安公子聲音浪朗,如脈脈深水。

芙雅愣了一下,但是這聲音卻着實有什麽魔力似的将她牽去,緩緩坐到離安公子僅有半米的距離。然後眼睛有些閃躲的尋找着焦距。

安公子抿唇一笑,将芙雅拉了過去,箍在懷中,一手撥弦,一手覆着芙雅的手撥弄琴弦。

芙雅本來對着中不尋常的氣氛便有些緊張,畢竟她不是真正的芙雅。而這琴就更加的讓她窘迫了,手指一碰上去,一陣麻木。輕輕撥了幾下,已經跟不上安公子的節奏了,只是一味的由着安公子擺弄。

到後面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弄琴緊張,還是因為離着安公子太近,身上漸漸有絲潮氣,一會兒一絲汗滴便順着臉頰緩緩流下來。

安公子看得出芙雅的窘迫,連忙伸手替她拭汗,冰涼而微微有些粗糙的手在芙雅臉頰滑過,芙雅不禁怔了一下,觸電般的躲開。

安公子眼中看的清晰,緩緩勾唇,笑靥緩緩綻放在臉上。

芙雅不知道是手亂了,還是心亂了,曲子已經亂了音節,顏面已經潮紅,幾欲離開安堯息有些冰涼,但卻讓自己發熱的懷抱。

無奈她是明白的,她的力氣尚且還是掙脫不過安堯息的,微微仰頭看着安公子白皙的面頰,光潔的下巴在自己發間擦個來回,不禁心頭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再次擡頭往上看,只見安公子的目光也從琴上離開,漸漸往自己向上擡着的臉上望去,四目相對。芙雅一時緊張,自顧的去尋找下一個目标點。

“躲什麽?這麽多年沒見了。不想多看我一眼麽?”安公子聲音輕輕的蕩在荷花塘上。

芙雅又是一陣緊張,連忙從那琴與人的桎梏中解脫出來,結巴的說道:“今天就到這裏了,我~~我累了。”說着轉身要走。

誰知剛一離開,一只有微涼的手又将她單薄的手臂握住,聲音淡淡卻帶着磁性的說道:“好,我送你回去。”

芙雅不禁一怔,看着這長身玉立的男子已經一手環着自己的臂膀了,無奈心中暗嘆一聲,過繼來的冤家。轉念一想,回去也不是什麽上策,納納道:“我還是在竹林中練一會琴吧,琴師傅應該還在那邊等着。”

安公子不禁一拂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帶着戲谑,淡淡說道:“也好,去吧。”

“那琴,”芙雅看着安公子手中捧着的琴,絲毫沒有要給她的樣子,試探的問道:“我還是搬回去吧。”

“無妨,你可以先去看看琴師傅,再做打算。”俊朗容顏緩緩笑着說道。

“嗯,”芙雅點頭往回走去,只見竹林之中已經空蕩蕩了,不禁問芮微道:“琴師傅呢?”

芮微結結巴巴的說道:“和,和,前些師傅一樣長嘆一聲,便不管不顧的離開了。”

芙雅又是一陣嘆息,心中落寞,一時納納的站在青石旁,看着悠長的竹林小道發着呆。

忽然間一陣清涼的感覺傳上了自己的肩膀,讓自己煩躁的心安靜了一下,芙雅連忙轉頭回去看,只見安公子一手執琴,面容和緩的看着她。

芮微是有前車之鑒的,見着兩人氣氛不簡單便匆匆閃出竹林去了。

兩人對視一會兒,安公子似乎已經看到了芙雅內心的失落,淡然一笑将琴放在架上,一手輕輕撥弄琴弦,一邊說道:“世間事,從未簡單,卻也不見得有多麽複雜,只是要用對心中的那根弦。安清自是聰慧,只是現在困惑了。”說着輕輕撥弄手中的琴弦,舉重若輕,一下一下勾動琴弦的輕音。

芙雅抿唇看着一旁的安公子,細細想着那句話,可是如何用對心中的那根弦呢?

安公子見着蹙眉沉思的芙雅,連忙伸手過來,将芙雅牽過來,仔細講到:“這音律本是分宮商角徵羽的,五律形成音律,同樣又變化無端,形成起伏環轉的曲調。而琴上的每根弦便是一個音調,不同的音調組成不同的曲。”說着輕撥了一下道:“這一調是安清最喜歡的泛音。”說着懷着期待看向芙雅。

芙雅一臉懵懂的看着他,心中抑郁,什麽是泛音。

安公子不急不躁繼續講到:“音色分泛音,散音和按音。泛音法天散音法地按音法人,象征天地人的和合。泛音清靈向上,似天;散音渾厚重質,似地之厚德;按音多變,音色豐富,似人世百态。”

“嗯。”芙雅心中不禁想到,人人都說芙四小姐曲高和寡,不是人間煙火,自然喜歡泛音多過其他。只是這是如何彈出,不禁又是疑惑了。

安公子揮袖手撥琴弦,奏了一調。接着道:“這便是泛音,清靈向上,似天,撥琴之時,手指不可太過硬朗,要靈活曲張。劃過琴弦的時候也要像蜻蜓點水一般。”說着覆着芙雅的手來試彈。

果真按着這個指法播出來的琴音很是空靈曠遠。

芙雅心中不禁一喜,轉頭看向安公子,安公子接着說道:“只有泛音,曲調便會飄忽,泛音為主加散音,再加按音才是音律。”說着又覆着芙雅的手練習了一陣子。

芙雅似乎找到了通往音律的途徑,手指也不那麽僵硬了,音調也開始漸漸可以入耳了,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徑自練習了起來,一曲接着一曲,将前些日子怎麽都練不會的曲調彈了出來。

自己似乎是很盡興,無意間掃了一眼安公子,卻見他的神情凝重了,眉間浮上一絲驚訝。

芙雅緩緩停下手中的琴音,謙虛的問道:“公子,有何不對麽?”

“沒有,沒有。”安公子連忙說道,但是還是掩飾不住他臉上的那絲驚訝,過了一陣子才緩緩說道:“安清,我聽你的琴音好像變了。”

芙雅一怔,心中慌亂,連忙說道:“是麽?可能是這些日子失意的原因。”

安公子蹙眉說道:“不只是這些,安清以前一直善用泛音,也喜用泛音,這種泛音從心而來,與我所用的泛音也是不同的,但是現在安清所奏之曲,皆是按音大于泛音,而且卻是有一種其他的韻味,恣意灑脫,如行雲流水,親和而自然。”

“是嗎?”芙雅連忙掩飾到:“可能是琴由心生,現在不是已經嘗過世間百态,所以按音法人了。”

“也是。”安公子浮上一絲愁眉,憐惜的看着芙雅。

芙雅此時卻好似有些什麽東西被撥動了一下,連忙收了琴,看着天色說道:“已經漸入黃昏了,安公子還是早些休息的好,我也回去準備準備,這一兩日便要啓程到會稽了,芙軒應該也回去,安公子會同行嗎?”說着望向安公子,芙雅心中清楚安公子身上的桃花蠱是一天都離不開芙軒的,除非自己将她解了,但是現在還毫無頭緒,為了安公子不受牽連,不禁詢問道。

安公子釋然一笑道:“這個不需安清操心了,堯息自有主張。”

芙雅微微颔首道:“那就好,我先走一步了,公子保重。”

☆、041金石為開

芙雅走了一道回了自己的落霞閣,到了自己屋中才算是舒了一口氣。帶着漸漸平靜下來的心情,看了一下窗外已經呈圓盤狀的圓月,不禁一怔,連忙催到意識到了珠子裏面,今天有一顆白須猴頭已經可以收獲了。

剛到止庵便飛身而起去了懸崖之上,只見胡桃樹上,的兩個猴頭菇長的都是極好的,打開袋子将一顆已經長到手掌那麽大的猴頭菇收取,這個猴頭菇一直都是天然生長的,菇的形狀長的很是任意,質地還是很紮實而飽滿的。

芙雅捧着猴頭菇尋思一陣子,猴頭菇是不可以在新鮮而飽含适度的時候入匣的。若是這樣将猴頭菇送到西域去一定會在路上爛掉的,自己以前在姥姥生病的時候也見過猴頭菇的,一般超市中,賣的猴頭菇都是真空袋裝,或者是曬幹。古代沒有真空壓縮,所以只能采取第二個辦法了,想着便帶了那只袋子找了一處陽光充沛的地方,将地上鋪上幹草席子,然後将猴頭菇曬在地上,等着一會兒,計算了一下時間,感覺這樣天然曬晾會需要很長的時間。

芙雅不禁心一橫,召喚過一縷陽光來,調節了一下均勻的曬到猴頭菇上。

種了這麽多的草藥,芙雅也總結出一條充分應用光線的方式,散光,聚光,全位光。散光用在需要熱量,但是對強度需要少的地方,聚光擁在集中光線的地方,全位光擁在各方面都需要光照的圓柱形狀的藥物上。

曬着猴頭的時候,芙雅也沒有閑着,飛身而起回到了止庵那邊,将自己前些天種的草藥收了,又将以前曬的那些儲藏了,将新收割的放在草席上,又将一些種子播下,這裏面包括紅參,白芷之類,還種了一些蒼術。

做完了這些,回到止庵的軟塌上休息了一會兒,翻看了一會兒《西域解蠱志》,又将那篇情蠱看了好幾遍之多,仔細想着桃花蠱之事。尋思良久,不禁阖着書沉然睡去了。

夢中還是那片竹林,有人幽幽的說道:“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然後又是一抹清淡的背影劃過,芙雅在夢中的竹林小道上追着那人說道:“告訴我你是誰,告訴我桃花蠱的秘密,我要去救安堯息,我要去救安堯息。”

那人不緊不慢卻緩緩消失在了芙雅的眼前,然後只剩下一片蒼翠的竹林。芙雅呼喊一陣已經沒有力氣了,不禁想到夢中為何還如此無力,一腳踩空落到地上。

忽然間睜開了眼,四顧一下,周圍已經變了樣子,輕紗幔帳,菱角形狀的瘤子垂在帳上,迎着的是芮微一雙吓得不輕的眼睛,旁邊還坐着一個人,青紗素衣,寬袍大袖,俊朗顏色。

芙雅頭微微疼了一下,澀聲說道:“這是哪裏?”

“小姐,這是您自己的房間,您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可是吓壞了我們,好在安公子及時來。”芮微說着望向安公子。

安公子微微蹙着眉,轉動着手中那一根極細的銀針,緩緩說道:“鸩毒複發了,現在需要排一下體內的毒血了,安清可怕疼?”

“疼?”芙雅淡然一笑道:“還可以的。”

安公子不禁又是一笑,将一根稍稍粗一些的銀針拿了出來,在芙雅的手臂上劃了一個不到兩毫米的口子,一邊将一小囊打開,接着芙雅腕上流出的血,見着芙雅面色如常,不禁有些驚異的說道:“安清果然大了,記得小時候一塊石頭劃破了皮,都哭了好些時候。”

一邊說着,一邊按着流血的手臂,異動手指,将黑色的血液松弛有度的放出來。

一陣子過後芙雅手臂中流出來血色已經逐漸由黑色轉為淡紅色了,安公子的神情不但沒有轉好,反而更加凝重了,滿臉疼惜的看着芙雅道:“安清這些年,日子過的還好?”

芙雅強作微笑,緩緩道:“很好了,事事如意,錦衣玉食。”

安公子黯然一笑,什麽都沒說起身緩緩離開了。

芙雅有些奇怪,轉而看向自己手臂上的血珠子,不看還好,一看不禁愣了,心虛起來。血液有些時候是可以反映一個人的身體素質的,正常營養良好的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