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隐之狼(中)

等到雄九醒來的時候,外面早已日上三竿,明媚的陽光穿透窗棂照在自己的臉上,很溫暖,也很晃眼。幾只麻雀在窗前叽叽喳喳地歡叫,他一下子坐了起來,穿好衣服走出房間。

美子早已為他準備好了早餐,白已經出去巡山了。他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旁吃着飯,美子坐在旁邊正在搓着一團團烤好的煙葉。

突然雄九驚覺後背一寒,他扭頭向窗戶望去,卻看到了一雙猙獰的黃褐色豎瞳正在盯着自己,嘴巴咧開着,露出四顆尖利的牙齒,正在對自己微笑。

雄九的湯匙瞬間掉落在地,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碎響,美子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只見雄九快步走出房間,向窗戶那邊跑了過去。可是,沒有任何人在那裏。

雄九在那附近找了很久,卻沒有找到任何有人在這裏的痕跡。美子也跑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詢問他究竟看到了什麽東西。

“哦,沒什麽,好像是一只……野貓……”雄九怕妻子擔心,便向美子撒了一個謊,他走回到屋內,卻再也沒有了食欲。他沉思了一會,然後拿出來銀古送給他的虛繭,開始坐下來寫信。将寫好的信順利塞到虛繭中之後,便快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裝,起身往樹林中走去。

一路上穿過熟悉的林間小路,他走到了昨天見到奇怪少年的水塘邊。近午的太陽火辣辣地照耀着塘邊的大石,光滑的石面反射着刺眼的白光。周圍很安靜,沒有任何一個人。

雄九走到塘邊,望着平靜的水面。水塘裏的水很幹淨,但深不見底。雄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守林人的小兒子。沒有記錯的話,大家都說他小兒子就是不小心滑到了這座水塘中,之後才失蹤的,但奇怪的是,始終沒有找到過他的遺體。

自那之後,這座水塘就很少有人來了,雖然大家都知道塘中的水異常甘甜清冽,但也就只有膽子比較大的自己會貪圖這裏的安靜而時常光顧。

雄九的腦海中浮現出昨天少年的模樣,他像往常一樣躺在了塘邊的陰涼處,然後努力思索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細碎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照耀在他的臉上,突然他聽到了一聲很細微的壓抑的笑聲,好像野獸的低吠。

雄九一驚,迅速爬了起來,同時一手抽出了腰間的長刀,他環視四周,周圍的樹木都很安靜,突然他在一處林間的灌木叢中看到了一雙眼睛,黃褐色的,豎瞳。

雄九一驚,幾滴冷汗從額頭低落,他迅速起身向那雙眼睛所在處奔了過去,但沒有發現任何東西。突然,他想到了什麽,快步抄近道向山上走去。

接近山頂處有兩間很簡陋的茅草房,雄九一邊高喊着“梓樹!梓樹!”,一邊徑自推開了茅草屋虛掩的房門。

“啊,山青大人!”叫做梓樹的守林人正在吃着自己簡陋的午餐,看見雄九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急忙站起。

“梓樹!最近山上怎麽樣?”雄九大口喘着氣,好不容易站定。

“哦,最近有一些小動物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別的基本正常。”梓樹熟練地向雄九彙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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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聽白說,你兒子……回來了?”雄九遲疑着問,眼睛盯着梓樹的臉。

“是啊!昨天我看到他了,衣不蔽體的。而且,好像還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梓樹原本很興奮的臉上突然多了一抹憂郁的愁雲。

“你在哪裏看到他的?”

“在山頂上。雖然一年多沒見了,但我很确信他就是我的兒子。我還給他穿了新衣服。”

“既然兒子已經回來了,你為什麽不把他留在家裏?”雄九疑惑地問。

“今早兒子說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一大早就走了,我留也留不住。”

“他沒說去哪裏嗎?”

“他說要準備最後的晚餐。走得很急,具體的我也沒有細問。”

“好吧,如果你再有他的消息,請盡快通知我。回見。”雄九向梓樹揮手告別,緩緩地向山下走去。但內心的不安感卻越來越強烈,那雙黃褐色的野獸般的眼睛在雄九的腦海中不斷徘徊,揮之不去。于是他又謹慎地巡了一遍山。

等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已是黃昏,夕陽的餘光将他本就高大的影子拉得很長。突然,他發現村中有點小小的騷亂。快步走近後發現,一個神色慌張的農婦和另外兩個壯漢正在扯着嗓子喊,“誠醬!誠醬!”雄九認出了農婦,突然內心的不安感開始急劇放大,“誠醬怎麽了?”

農婦看到雄九後,突然嚎啕大哭:“我們家誠醬說是要上山采甜蕨,上午就背着一個小筐出門了,但現在天快黑了,還沒有回來。我那可憐的孩子連午飯都還沒吃的說,能去哪裏啊嗚嗚嗚……”

雄九的心中陡然一沉,他一邊安慰着農婦,一邊一路召集很多人來幫忙尋找小誠。天色已經越來越暗,很多人舉着火把漫山遍野地急切呼喚着尚未歸家的孩子。

有幾個在山上勞作的村民回憶說,在中午的時候好像看見小誠興高采烈地背着一個小筐跟一個面目清秀的少年走在一起。

“那個少年長什麽樣子?”雄九急切地問道。

“哦,看起來好像十四歲吧,穿着灰藍色的棉布衣褲,黑色短發,長得很可愛的說。”

雄九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他召集了更多的人去尋找孩子。然後,他和白一起單獨走向了山中的林間。

白很不明白父親為什麽偏偏選擇這個時候去人跡罕至的樹林,但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跟着。雄九徑直向樹林中自己常去的水塘走去。

待他們到達時,月亮已經出來了,柔和的月光照耀着安靜的塘水,周圍的樹木和灌木叢的黑影默默地沉寂着。

突然,雄九發現塘邊松軟的泥土上有一些雜亂的痕跡。他用火把照了一下,發現一些好像是犬類動物的腳印。

“大型犬嗎?”白走了過來,狐疑地問着父親。

“不對。這是……狼!”雄九突然斷定。

白吃了一驚,因為這座山林中已經很久沒有狼的蹤跡了。他盯着塘邊的腳印,繼而望向水面,突然他覺得塘水有點不對勁。雖然有月光,但是黑黑的塘水內部,卻仿佛有光亮自底部向上緩緩溢出,漸漸地整個水面都散發出一股柔和的光芒。

“父親大人,您看……”白提醒父親。

雄九盯着日漸明亮的水面,不一會他發現水塘的顏色正不斷發生着變化。明明是濃黑的墨色,其中卻好像有刺眼的白光在掙紮,墨色與白色貌似正在進行着激烈的争鬥,水面一會亮一會暗,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皎潔的月光照耀着湖面,四周又變得非常安靜,沒有一絲聲響。

“白,你之前見過梓樹了對吧?”雄九低聲問道。

“是的,我還告訴過您他見到了死去兒子的事情。”

“我想,我也見過了他的兒子……今天跟誠醬在一起的那個少年,很有可能就是梓樹一年前死去的兒子。”雄九幽幽地說。

白驚愕地大張着嘴巴,說不出一句話。

“如果真是這樣,恐怕這件事我們解決不了。現在就期待着銀古桑快點回來……還有,誠醬……一定要平安無事啊……”雄九嘆了一口氣,跟白一起下山繼續尋找小誠了。

翌日下午,銀古重新回到了這座山中,遠遠望去,山間雲霧缭繞,山上的房屋在霧氣中若隐若現,他盯着山上濃厚的霧瘴,眉頭緊緊地蹙在了一起。

“銀古桑!”還沒走到山主的家,雄九就已經跑出來迎接銀古了。

“我看了你的信,現在情況怎麽樣?”銀古未顧及旅途的疲勞,将木箱放下後,直接切入了主題。

“您上次走的時候,告訴我說山中有個怪物。”雄九招呼美子給銀古倒了一杯茶。

“是的。這次你也發現了?”

“他,是不是一個十四歲少年的模樣?”雄九喝了一口茶,鼓足勇氣問銀古。

銀古點了點頭,“你見過他幾次?”

“兩次,哦不,也許是三次。”雄九看到銀古點頭,突然莫名安下了心,至少,那雙黃褐色野獸般的眼睛,并不是自己的幻想。

“晚上見過他嗎?”

“沒有,我只在白天見過他。”

“它晚上的樣子跟白天有很大的不同。”銀古吐出了一口煙,“有一天傍晚我在林中采一些山中獨有的藥材,偶然發現了那個孩子。由于他沒有穿衣服,我不由得對他産生了好奇。當時他正站在一塊高大的岩石上面,出神地盯着落日。我在林中觀察了他一會,後來太陽下山了,我看到他……”

“是不是消失了?”雄九想到自己連續三次都看到少年莫名其妙地消失,心有餘悸。

“的确消失了,但更可怕的是,”銀古擡起眼睛盯着雄九,“在他站着的地方,出現了一只灰色的狼,眼睛是黃褐色的,豎瞳。”

雄九愣了一下,突然他的心髒跳得很快,“銀古桑,其實,現在有一件更緊急的事情。村子裏有個孩子失蹤了。”

銀古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難道太晚了嗎?”

然後雄九将這幾天自己的所見所聞以及從昨天就消失不見的小誠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銀古。

“請帶我去您說的水塘吧。” 銀古未顧及旅途奔波的勞累,徑自向雄九提出。

“銀古桑,先吃了飯再去吧。”美子正在将熱氣騰騰的飯菜擺上了桌。

銀古正想推辭,沒成想不争氣的肚子卻咕嚕嚕地叫了幾聲,他有些尴尬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銀古桑,吃完晚飯再去吧。”雄九也極力挽留銀古吃晚餐,“而且,晚上去你才能發現……更重要的東西。”雄九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銀古綠色的瞳孔。

“哦,好吧。”銀古一邊玩味着雄九的話,一邊盛情難卻,答應了山主一家的邀請。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這幾天晉江更新一篇文章要審核整整兩天啊~~~怨念,表示這章很清水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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