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歧路亡羊(上)
“銀古!”淡幽望着仍然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兩個離去背影的高大男子,大喊了一聲。
“嗯?”銀古轉過來腦袋,臉上明顯還挂着不可思議的淩亂。
“你和那個女孩,夜紀,是什麽關系?為什麽她的記憶裏有你?你不是叫銀古嗎?怎麽夜紀也是你的名字啊?”淡幽感覺到方才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一時間接受不能,于是一連串的問題開始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她的記憶裏,有我?怎麽回事?”銀古聽到淡幽連珠炮般的詢問,驚訝地瞪大了眼。
“啊……不……與其說是你……不如說……是小時候的你……”淡幽的臉突然變紅了,雖然自己的直覺擅自将那個銀發綠瞳的小男孩當作銀古,但是卻沒有非常确鑿的證據。
“小時候的……我?”銀古仔細回想着常暗共鳴時在那個女孩的回憶中所看到的畫面,“難不成,那個孩子,就是小時候的我?”他暗暗思忖着,突然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從有記憶開始,自己就總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為此還經常被別的孩子取笑。
銀古用力思索着,兒時的記憶依稀被喚醒,由于自己總是大驚小怪,孩子們都不喜歡跟自己玩。而當一個人在原野的時候,卻總能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蟲。有的蟲,非常可怕,似乎總想傷害自己;還有一些蟲,卻似乎并不可怕,還能夠與它們愉快地玩到一起。
“大小姐,銀古,我建議你們先休息一下吧,已經過中午了,我去準備午餐。”玉婆婆起身離席,将那本筆錄交給了淡幽。
“淡幽,”銀古突然想起了什麽,他仿佛看到那個一直盤亘在心中的碩大謎團,漸漸地打開了一條縫,裏面的光亮隐隐露出。他斷定,自己的身上必然潛藏着某個不為人知的巨大秘密,他迫切地希望将謎團解開,“我想去一下地下書庫。”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淡幽不依不撓地盯着他。
“放心,我會回答你,不過不是現在。我希望完全弄清楚之後,再跟你詳細解釋。”銀古那真摯的眼神望着淡幽,碧綠的瞳孔清澈如河。
“好吧,記得早點上來,阿玉做飯很快的。”淡幽嘆了一口氣,壓抑着自己那強烈的好奇心,暗自妥協了,她輕輕地将自己脖子上面挂着的鑰匙取了下來。
“多謝了!”銀古接過淡幽遞過來的鑰匙,感激地望了她一眼,便向旁邊那隐秘的便門走去。
目送着銀古消失在房間一隅,淡幽百無聊賴地翻開了玉婆婆剛剛記錄下來的銀發老翁所述說的關于蟲的故事,然後她打開了一張空白的紙卷,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努力回憶着老翁述說時的情形,密密麻麻的文字漸漸從她的右腳上爬到脖子和臉上,她輕輕伸出手指,将其放在空白的卷紙上,不一會兒娟秀的筆跡便輕靈地躍然而上。
過了好一會兒,當淡幽緩緩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然書寫了整整三大卷的文字。她輕輕地将書卷卷起,用柔韌的粉色皮繩紮好,稍微活動了下有些酸澀的脖子。
“啊,今天還真是寫了不少呢。”淡幽盯着面前三捆整齊的書卷,頗感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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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麽,“雖然……常暗……我還不是特別了解,但或許……可是試着書寫下……”想到這裏,她重新取出來新的空白紙卷,閉上眼睛,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搜尋着腦海中關于常暗的所有信息。
然後,她伸出了自己的食指,輕輕地懸在白紙的上方。沒過一會兒,密密麻麻的文字再次從指尖湧出,可是還沒書寫一會兒,淡幽便發覺身體有些異樣,她倏地睜開了眼睛,發覺自己剛剛書寫的字跡在不斷地扭曲着,不一會兒便成了一團團黑墨,根本無法辨認。與此同時,右腿突然疼痛腫脹無比,淡幽的臉上不由得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她奮力壓抑住身體越來越放大的疼痛,輕輕地側過身,聊起來和服的下擺,右腿□□了出來,她赫然看到右腳的墨色已然向上越過膝蓋,并蔓延至大腿,濃重的墨色不斷氤氲着向上,被墨色侵襲過的地方,刺痛難忍,仿佛血肉都被燒灼腐蝕。
淡幽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景象,她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大片津津冷汗,發絲根處已全然濡濕,她一只手壓着右腿的根部,一邊驚慌地用力大喊,“阿玉!阿玉!銀古!救我!救我!”
過了一會兒,玉婆婆慌慌張張地小跑了過來,身上還綁着樸素的白色圍裙,“大小姐!大小姐!您怎麽了?”
“阿玉!我的腿……腿……”由于劇烈的疼痛,淡幽感覺自己連說話都變得異常困難,她的雙手用力壓着墨色不斷侵襲的地方,好像這樣子就可以阻止墨色上侵似的,由于用力過度,指甲都深深地嵌進了肉裏,漸漸地沁出了一些細細的血點。
“大小姐!您先冷靜下!請告訴我您做了什麽?禁種之蟲為什麽會突然暴走?”玉婆婆撩起來淡幽的裙擺,認真地查看着她右腿的狀況。
“常暗……我試着……書寫常暗……”淡幽的臉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劉海也全部濕透,淩亂地粘在前額,“啊!!”突然,她發出了一聲無比凄慘的尖叫,一下子暈厥了過去。
“常暗?大小姐您又擅自冒險!您明知常暗是用來封印禁種之蟲的,怎麽還能夠用禁種之蟲書寫它呢!”玉婆婆面色驚恐,輕輕地晃動着淡幽的肩膀,但後者緊閉着雙眼,一動也不動。縱然玉婆婆經歷過很多事情,但像今天這種狀況,還是第一次,一向冷靜的她,也有點慌了神。
“對了,銀古,銀古在哪裏?”玉婆婆發現房間中只有淡幽一人,她猜想銀古應該是去了地下書庫。她從懷中掏出來一根黃色的絲帶,用力地纏綁住了淡幽的大腿根部,然後将她輕輕放置在卧榻上,匆忙穿過便門,尋找銀古去了。
此時的銀古正在地下書庫中努力搜集關于光脈的各種記載,他對于光脈的泉眼始終耿耿于懷。雖然上次自己在大雪封山之時偶然闖進了泉眼,但直覺告訴他,再去找尋恐怕不一定能找到,那個泉眼,似乎,并不是固定在某處的存在。
“銀古?銀古你在裏面嗎?”玉婆婆焦急的聲音從上方的洞口傳出,聽起來非常地驚慌,好像發生了什麽特別緊急的事情。
銀古急忙将書卷重新卷好,快步走了出去,仰起頭望着玉婆婆,“婆婆!出什麽事情了嗎?”
“大小姐出事了!你快點上來吧!”玉婆婆焦急地大喊道。
“淡幽?”銀古聽到玉婆婆的話,心中突然感覺到強大的不安,他快步走上垂梯,啓動了把手,沒一會兒便回到了地面上,“淡幽她怎麽了?”銀古一邊問,一邊緊緊地追尋着玉婆婆的腳步。
“她試着書寫常暗,結果禁種之蟲暴走了。”玉婆婆一邊快速地小步走着,一邊向銀古解釋。
“常暗?”銀古很是疑惑,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體內的蟲,淡幽一直都知道自己體內寄生着常暗的事實,但自己卻從未告訴過她關于常暗的故事,那這個故事,又是誰告訴她的呢?
“常暗,是用來封印,禁種之蟲的。”玉婆婆意識到銀古并不曾知曉常暗與禁種之蟲的關系,她不再隐瞞,快速解釋道,希望銀古能夠盡快明白事情的狀況。
玉婆婆的話使得銀古愣了一下,難不成,一直在自己體內寄生的這種可怕的蟲,竟然可以用來對付一直折磨着淡幽的禁種之蟲?
他腦海中的疑惑越來越多,不過他不再言語,此時的他,更希望看到淡幽,同時心中暗自祈禱着淡幽千萬不要出事。
當銀古跑到寬敞的客廳時,發覺淡幽正斜躺在那裏,雙眼緊閉,滿臉冷汗,已然失去了知覺。銀古跑了過去,輕輕地将淡幽從背後扶起,搖晃着她的肩膀,“淡幽!醒醒!”
可是懷中的少女并沒有睜開眼睛,玉婆婆随即趕到,她将淡幽的袖子挽起,認真查看着她的胳膊,只見白淨的胳膊上面爬滿了黑黑的文字,但是筆跡相當缭亂,根本就無從辨認。玉婆婆快速解開了淡幽腰間的和服束帶,白色的底衣露了出來。
玉婆婆瞪了一眼銀古,他的臉唰地一下紅了,急忙将臉別了過去,玉婆婆輕輕解開了淡幽的底衣,“啊!!”突然尖叫了一聲,驚慌失措。
“怎麽了?!”銀古聽到玉婆婆的驚叫,再也無法顧及男女授受不親的禁忌,直接扭過頭來,然後他看到淡幽衣衫不整,頭發散亂地歪在一側,而露出來的平坦小腹,赫然變成了跟右腳一樣的墨色。
“這是禁種之蟲暴走的症狀麽?”銀古一邊問一邊細心地查看着淡幽的身體,發覺她的脖子和鎖骨處也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墨色正在不斷逡巡向上,而躺在那裏的少女一動也不動,全然失去了控制禁種之蟲的能力。
“以前碰到過這種情況麽?”銀古扭過頭來,大聲地問玉婆婆。
“出現過,”玉婆婆稍微鎮定了一下,“但是不嚴重,給大小姐放血之後,就好轉了。”
“那現在趕緊放血吧!馬上要侵襲到心髒了!”銀古眼睜睜地盯着淩亂的文字在淡幽那蒼白無比的臉上肆意分布,擔憂不已。
玉婆婆迅速起身,走到客廳的一個櫥櫃旁,從裏面取出來一個古樸的紫檀木盒,将其打開,裏面有一把純金的匕首,閃閃發光,刀柄鑲嵌着一顆漂亮的紅寶石,看起來無比昂貴。
玉婆婆走到淡幽身旁,重重咽了一口口水,“銀古,麻煩你固定好大小姐。”
銀古點了點頭,從後面托抱着淡幽的上半身,玉婆婆捏了捏淡幽的小腹,然後将那把金匕首稍微舉高,對着淡幽的側腹用力戳了下去。
“啊!!”劇烈的疼痛使得淡幽一下子蘇醒了,她大睜着眼睛,由于疼痛全身都沁出了薄薄的冷汗,銀古緊緊地摟着她,身體感受到懷中人兒的劇烈顫抖。
黑色的血液從傷口處汩汩流出,流出的血液所經之地,不斷有細小的黑煙冒出,在空中緩緩地變幻着形狀,不一會兒便消失了。淡幽渾身發冷,臉上和脖頸上的文字漸漸褪去,那些部位的肌膚蒼白異常。
突然,她的腦袋微微轉了下,望着銀古那充滿關懷和無比心疼的漂亮綠色瞳孔,虛弱地笑了下,“銀古……”然後再次失去了意識。
放出來的血液越來越多,在地上漸漸積成一窪汪泉,但是流出來的血始終是黑色的,根本就未曾有變紅的跡象。而淡幽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身體漸漸發冷了。
“不行,我得止血了!再這樣下去她會失血過多而死的!”玉婆婆盯了一眼銀古,眼中倏然有淚滑落,“大小姐!是阿玉我的疏忽……可憐的孩子……”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止血包,顫抖着幫淡幽包紮着傷口。
“這樣就可以了嗎?”銀古望着玉婆婆忙碌地包紮着,臉上依然充滿了擔憂和疑惑。
“不可以。血還沒有變紅。但繼續放的話,大小姐會沒命的……嗚嗚……老爺……對不起……是阿玉無能啊……”當看到一向嚴肅幹練風風火火的玉婆婆此時正像個小孩子一般無助地痛哭,銀古的心宛如刀割。
他仔細地思考着,大腦飛快地旋轉,整理着一切可能會用到的信息。“可以的……銀古,你一定可以的……之前也碰到過生死攸關的時刻……不是也能夠及時想出來辦法麽……”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大聲問玉婆婆,“婆婆!在書庫的時候,您是不是說,常暗,可以封印禁種之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