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畫屍公子3
可她說的都是實話。
秋暮遲疑着向外走,院門口一對白燈籠下,一頭閃着金光的老虎撲面落地,瞬間又幻作小鎮長那張可喜的圓臉。
“呦呦呦,你家的驢不賴哦,跑得挺快呦。”
阿遲趕忙躲到秋暮身後,轉頭對着一旁吐舌頭尥蹶子的驢子吶喊,“默默默默剛才撞疼了吧,都是這只大黃貓搞得鬼,快起來讓它見識見識你的厲害。”
驢子一聽立馬跳起來,撒歡地沖到小鎮長面前龇牙咧嘴仰天長鳴,嘶吼到一半冷不丁地給了小鎮長一腳,這一腳威力不小,小鎮長被踹飛三丈多遠。
顯然小鎮長被踹急了,穩住身子撣了下腰身處蹄印留下的土,沖過來破口大罵,“好你個野驢,竟偷襲,老虎不發威當我是奶貓。”一聲呼嘯,變回原身,一只金光閃閃的老虎。
阿遲順勢拉住秋暮沿着門外的山路跑,半途中對着老虎屁股吼道:“那只大貓我勸你爪下留情,你若傷了這頭驢子它家主人跟你急,默默的主人是誰,哈等你們打完了我告訴你啊。”喊完對秋暮擠擠眼,“這裏暫時交給默默,咱們走。”
……
萍水相逢遇到這麽個半傻子,一路上似乎都在跟這個莫名冒出來的人拉拉扯扯,秋暮甩開對方,向着山路上行。
頭頂圓月皎潔,将黑魆的山路照得半真似幻。
冥界亦不亮堂,她早已習慣黑暗中視物,眼下不覺有多昏暗,更甚至能輕易避開山路上橫躺的幾只蟋蟀。
“我說小姐姐,咱們到底要去哪啊,上山頂?”阿遲和她相反,走得深一腳淺一腳,果然是荒僻山道,石頭子真多。
秋暮反問,“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對這汶南鎮了解多少,來此目的。”
阿遲揉揉被硌得生疼的腳心忙追過去,“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嘛,我是來買媳婦兒的。之前啊我們村月老廟有個神棍告訴我來汶南鎮可以買到貌美小娘子,我千裏迢迢趕來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界才發現被吭了,進這荒僻小鎮竟需要有重量級的大人物推薦,推薦費就好大一筆銀子,我是個窮人只好偷偷摸摸觀察進鎮人的言語動向,你不看見了,就這樣瞎掰着混進來了。”
“那你為何趕了驢篷車,車裏還要裝了大蒜。”
“驢篷車是用來裝媳婦的,神棍說了新娘畏光,至于那蒜,我見此處大蒜便宜,多買點回去儲備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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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暮曉得從這人口中套不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聽他一通廢話也不失望,繼續趕路。
腰間的乾坤袋驀地亮了亮,她擡眼看看霧氣昭昭的山頂,蔥茏山木間隐約可見茅屋一角,似乎垂着一盞紅燈籠,散着柔而稀薄的光亮,于這迷茫黯淡的山巒中竟呈現別樣的溫淡之感,然而,濃郁的陰氣便是從那裏緩緩滲出的。
她篤定,她要尋的人就在山頂茅屋處。
“怎麽又不搭理人。”阿遲見對方怔然望了前方幾眼又加速趕路,忙兩步追上去,“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要往山上走,我們應該往山下走,趕緊離開這個邪門的地方,你怎麽還往上走,你到底要幹嘛。”
說話間,崎岖山路上莫名蔓延上層層霧氣,眼前的一切越發看不真切。
“你不是來此處讨媳婦麽,怎麽不讨了?”秋暮毫無畏懼,走上莫名漫生霧瘴的山路,對着阿遲揶揄道。
阿遲望着來得詭異的山霧,緊緊挨到秋暮身邊,搖頭晃腦悔不當初,“哎,只怪我對此處了解的不夠深入啊,我信了月老廟擺地攤的那個神棍的邪,說是汶南鎮能買到貌若天仙的小娘子,我一時好奇就來了,我太不穩重了……先是在棺材鋪見到女屍又被摔到空無一人的半山慌宅這會又莫名起了霧,你說吧這是多麽邪門的一個地界吧我要知道是這樣打死也不來……怎麽不走了。”
未得到秋暮的回應,阿遲順着對方的目光望去,頓時呆住。
須臾的功夫,白霧散盡,崎岖的山路驟然消失,眼前呈現的是半山腰處那間空無一人的大宅,門口懸的白燈籠一如既往于夜風中晃得輕飄駭然。
他向回路望望,不應該啊,兩人朝着上山的小路走了好一陣了,不可能又回到原地。
再看頭頂上方,一頭老虎緊追一頭驢,繞圈圈……
阿遲提心吊膽,努力壓抑心頭恐懼,撓頭問:“我們不是一直向上走麽,怎麽可能回到半山腰呢,怎麽可能回來呢?”
“我想我們即使沿着山路向下走也會回到這裏。”秋暮淡淡道。
“上不行,下不行,那我們就橫着走,我們偏不走山路,哪裏沒路我們就走哪裏,不信還會回到這個鬼地方。”阿遲說着果真尋了個沒有路的路走上去,并潇灑招個手,“跟着我,準沒錯。”
秋暮停在原地不動,沒走幾步阿遲就跳着腳返回,“哎呀這條路不通,全是荊棘,紮死老子了。”
秋暮腹诽:純二傻子。
兩人于白燈籠下商量一番,打算再試試,便沿着山路繼續向前,期間阿遲一直再喋喋不休的說廢話,一會建議秋暮摘掉面紗好讓他心安一點一會又明着暗着試探對方的身份到底是哪家的捉妖師到底靠不靠譜,對此,秋暮一概不理。
沿着通往山巅的小路上行,可半個時辰後仍是繞回到空無一人的半山屋宅。
秋暮停在宅院門口凝神不動,阿遲喘着氣道:“鬼打牆,咱們碰到了鬼打牆。”再望一眼當空銀月,“怎麽辦快到子時了,子時可是兇時,山怪邪祟孤魂野鬼啥的都愛在這個時辰出來溜達,我們再找不到出路就真走不出去了。”
白色燈籠被風吹得嘩啦響了幾響,秋暮出聲道:“若想到山頂,需破了這半山鬼宅,更甚至破不了此宅,我們哪都去不了。”
“鬼宅?啊啊啊啊……”阿遲仰天長嘆,對着頭頂那道忽閃來忽閃去遠到快看不見的白影大喊着:“默默,先別跑了,下來陪我一會吧。”
空中那兩道微弱的光,一黃一白繞來繞去不知疲憊,雲中的驢子正跑得精神,幾道白光閃過,引着那道黃光,不見了蹤跡。
阿遲捶胸頓足,“你這個負心驢,需要你的時候跑個沒影……”
這時,遠遠瞧見院門外的山路上亮起一盞燈火,燈火愈進,勾勒出一個彎腰駝背的灰蒙蒙的輪廓。
來人身披黑色鬥篷,手中挑一盞貼着墳字的白燈籠,步路蹒跚向院門走來。
“人,還是鬼?”阿遲兩股戰戰,越看對方的黑鬥篷越是詭異,何況那寬大的兜帽将整張臉遮住,根本瞧不見五官。
最終黑鬥篷路過院門口,不曾擡頭望一眼站在院門口的兩位,幹枯的手指微微顫抖連同手中的燈火忽明忽暗,嘶啞到氣若游絲的聲音回蕩在深深空院,“山上山,鬼南關,山下山,鬼空棺,山中山,鬼中仙,山外山,鬼不還……”
仿似一首詭秘的歌謠。
黑鬥篷自顧低吟着穿過莫名起風的空院向屋門走去,佝偻的背似乎要貼到地上。
阿遲已吓得翻白眼,秋暮卻在黑鬥篷邁向屋門的那一刻閃身落到他身邊,“老人家,且慢。”
院門口的阿遲徹底翻了白眼,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