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畫屍公子16
秋暮醒來的時候,古未遲正滿頭大汗施法強撐着已出現裂紋的結界。
門窗外的兇屍們依舊将整個屋子圍得水洩不通,烏黑一片,就連房頂的瓦片也被兇屍們掀去大半,狂暴地拍打着快要散架的結界。
“你怎麽才醒,天都黑了。”古未遲見秋暮睜開眼劈頭蓋臉道一句。
秋暮将半空懸浮的熏爐縮小後收回掌心,再熟稔得插~到頭頂的發髻上。
“已經是最快的了。”她起身回。
古未遲幾乎使出吃奶的勁頭又加固了一層結界,迫不及待問:“怎樣,從這小黑貓的記憶中探得什麽有價值的信息沒有。”
“此迷藏界并非古藺的,而是陶詩的。”
“啊?那……那縷頭發是屍王的?”
“只有這一種解釋。”
“小黑貓收藏自家主子的頭發,這是有啥啥情結吧。”古未遲敏銳的小心思一動,腦補了某些畫面,笑容瞬間猥瑣起來。
“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秋暮恨不得往對方腦門上澆盆涼水讓他清醒清醒,“先想個辦法讓這些兇屍停下來。”
古未遲環視四面湧動的兇屍,“說的簡單,這又不是普通的兇屍,擒賊先擒王,除非先控制住古藺。”畢竟是古藺将內丹化了灌入兇屍體內。
秋暮用靈力感應了一會,搖搖頭,“那黑貓已經将內丹全數化盡,現在它不過是一只将死的黑貓,就算剝了它的貓皮也沒用。”
“那麽目前只有一個辦法了。”古未遲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殺出去,舔着臉向屍王求救。”
這些兇屍若跑下山去,附近村鎮将被屠盡,現如今唯一能控制兇屍的只有屍王陶詩。
兩人合力将屋門掀開,掃飛一排兇屍後趁機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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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詩一邊拿扇子掀兇屍一邊不忘奚落秋暮,“這麽說來你白進入屍王的迷藏界了,竟然拿不出一點辦法來,若進去的是我,肯定能想到辦法。”
秋暮抛着黑紗掃開撲上來的四具兇屍,回敬對方,“可惜了,你非迷藏使者,你用不了迷藏香,更進不了任何人的迷藏界,別跟我比,你沒資格。”
古未遲本想着繼續打趣調侃,擡眼一望,山頭一角,竟又烏壓壓湧來一批兇屍,古藺的全數法力已融入整個汶南山,這座墳山埋葬多少死屍,将全部被古藺喚醒,屆時真的糟了,他在想,若不是到了施用仙封咒術的時候了,這滿山兇屍雖能被化成灰燼,但其中多少魂飛魄散者,不能輪回投胎者,這些孽賬都得算他頭上。
陶詩這裏搞不定,無法向天界交代,滅了滿山兇屍不但無功還得背負個不仁慈的罪名。
他這個上仙怎麽這麽背。
再看秋暮,已經被兇屍包圍,袖子上有被撕破的痕跡,不知受沒受傷,他已自顧不暇,沒精力再去罩她,只得用咒了。
咒語方從嘴裏吐出一個音階,天空東南角閃過三道光。
一白,一黃,一黑。
三道光落地的一瞬間,整個院子的兇屍皆被定住。
張牙舞爪,姿勢迥異,擺了一地。
滿院的兇屍中,走來一位身着黛色長袍的挺拔男子。
古未遲撞倒兩排兇屍,撲上去,“老白,你終于來了。”
秋暮扯掉袖子上沾了污跡腐肉的紗條,走上前去,想必這位便是古未遲口中的同伴了。
果然,古未遲跟他熱情介紹着,“這位僵屍臉是白摩上君,我的仰慕者也是好兄弟。”
不茍言笑的白摩将古未遲的手從肩膀上甩下去,“這位姑娘是?”
古未遲又将手搭到秋暮的肩膀上介紹着,“秋暮小姐姐,雖然是幽冥當鋪的人,但本質不錯,我們已是過命的交情了。”
秋暮一閃身逃脫對方的魔爪,對着一臉無波的白摩道:“上君好本事,一來便定住了兇屍。”
“姑娘謬贊,我也只能将這兇屍大軍定上一盞茶時間,一盞茶一過,再無計可施。”
古未遲望望頭頂彎月,“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屍宅吧,等他們醒了,只能拼老命了。”
三人走到半山宅大門口,化成人的老虎精扶着牆根喘氣,默默則将耳朵豎得倍直,龇牙咧嘴瞪着對方。
古未遲一頭撲默默身上,上下摩挲着,“默默你沒受傷吧,你若傷了我怎麽跟張果老交代啊,以後再也借不出來了。”
老虎精虎軀一震,“張果老?可是八仙之一的張果老?”
“沒毛病,這便是張果老成仙時騎得那頭毛驢,你敢打它,膽子不小。”
老虎精考慮到仙人不好惹,何況八仙情同手足,很是護內,得罪一個等于得罪一窩,雖然是驢先動的手……蹄子,但眼下不得不服軟,拱手賠笑,“失敬失敬,原來是仙驢之首驢魔王,在下有眼無珠沒認出仙驢,罪過罪過。”
默默仰天一鳴,很是傲嬌。
“行了行了別嚎了,吵醒了屍王你早晚變成驢肉火燒。”古未遲摸了把驢屁股,默默才不情願地閉上嘴。
秋暮這才明白,為什麽這頭驢會飛。
古未遲是個烏鴉嘴,話剛落音,陶詩一閃身便落在幾人面前。
一袖子甩過去,四人被重新掀回宅子裏,連默默都沒能幸免。
幾人趔趄撞倒幾個兇屍才勉力穩住腳步。
院門口的陶詩将縮在牆角的黑貓抱在懷裏。
黑貓一動不動,奄奄一息。
陶詩渡了一掌真氣,黑貓的胡須方微微一動。
另一只手掌一揮,整個半山別院被罩上一層黑霧蒙蒙的結界。
陶詩将貓放到地上,提氣,雙掌合時為黑貓渡法,本是清澈的雙眸泛起兩縷黑氣,“敢傷我裂屍将軍,你們最好祈禱古藺無事,否則你們便可以為他陪葬了。”
古未遲試了幾次,撞不開對方設的結界,他氣急道:“這屍王怎麽一點都不講理,誰傷小黑貓了,明明是它自毀內丹操控屍群攻擊我們。”
古未遲再接再厲撞結界,被白摩拉回來,直言道:“好歹跟了屍王數千年的心腹,他沒當場要了我們的命已算網開一面,就算并非你們傷了古藺,古藺也是因你們而傷。”
“老白啊,你到底站哪一邊。”
“哎呦,你們都別吵拉,我才冤枉呢,我不過跟你們一塊站到門口就被屍王誤扇進來,我又沒傷裂屍将軍,我跟誰講理去。”老虎精嗚呼哀哉着,瞥眼瞅見默默正對着一動不動的兇屍們搖頭晃腦一陣研究。見屍體們不理他,耍了脾氣,當場尥蹶子,一腳踢倒一個,玩得很開心。
他之前怎麽就跟這麽一個缺魂的天上地下你追我趕跑了好幾遍呢。
秋暮瞧見院門口的陶詩一心為古藺施法渡氣,還顧不得這邊。這滿山滿院的兇屍暫時被白摩定住,暫時無礙。
可也只有一盞茶時間,她需盡快弄清楚汶南鎮及汶南山之事方能脫險離開。
老虎精委屈地快哭出來,秋暮走過去詢問,“想活命的話就将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問你,白首棺材鋪裏為何有那麽多長着同一張臉的女屍。”
生死攸關,老虎精不敢怠慢,實話道:“那些屍體是我從汶南山捉的,捉住後在眉心加上封印,她們便暫時陷入昏迷,最後送到白首棺材鋪等待賣家來買。”
“你捉女屍做什麽?”
“長得好看,可以賣錢。”小鎮長意識到自己說話太直接,趕忙一本正經補救,“山頂住的那個是屍王大家都知道吧,凡是靠近他的屍體可複活為半屍人,之前汶南山出了好幾個半屍人,都是些女屍,那些女屍複生後竟變成同一張貌若天仙的臉蛋來,最讓人驚奇的是女屍們帶着生前的記憶複生,除了不能進食不能生娃不能見光其餘跟活人無異,如此漂亮的半屍人,男人沒有一個能抗拒的,所以那些有記憶的半屍人便回了自己的家同相公及家人團聚。後來一些死的相較久一些的半屍人記不起生前之事,我想既然沒有記憶找不到家人,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畢竟天下男人貪戀美色者何其多,于是我便假扮小鎮長讓人放風出去,說汶南鎮可買到貌美小娘子,又在附近縣鎮設了分點,讓幾個懂些法術的人做推薦人,需要通行證明才能進鎮買娘子,實則暗中篩選較為安全的客人,防止官府之人還有捉妖師們前來搗亂,那些小娘子不具攻擊性,貌美又省糧食,是新娘子的不二人選,我我我……我其實也沒別的想法,說白了,我就是一個一心想發財的老虎精。”
古未遲覺得這只老虎真乃猛獸中的一股清流,忍不住出聲問:“你這樣發財那古藺不管你?”
“那裂屍将軍說了只要不招來捉妖師父們便好,他要的是滿山清淨,我只要發財,呵呵。”
“你倒是發財了,凡是同半屍人茍合的男子雖是自願,但元氣受損。”秋暮反唇相譏,這便是汶南鎮居民多萎靡不振精神衰弱的根本原因。雖不致死,但長期同女屍糾纏,壽命必減。
白摩亦疑惑道:“可聽聞屍王性子冷淡,為何允許女屍們靠近他,而且将女屍們畫成同一張臉?”
小鎮長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
“因為小蘿。”秋暮進入陶詩的迷藏界,雖顧及着古未遲一人難敵群屍提前出來,但迷藏界內的過往還是窺探個七七八八。
出迷藏界的最後一幕是陶詩意識到小蘿再回不來,欲将整個汶南山化為灰燼。
屍王乃陰屍所化,強大的陰靈之氣可改墳山風水,內心的疼痛絕望幾乎将他逼得失去理智,已化成原型的他,周身的陰氣浩浩蕩蕩彌散整個汶南山。
陰霾下的汶南山生靈漸亡,整個大山草木枯死,幾乎成一座死山。
拯救汶南山的是一具女屍。
埋骨于草房子附近的一具女屍聞陰靈之氣複生,那姑娘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身髒污半腐的綠裙,頭上紮兩個俏皮的羊角髻。
她遠遠站在院子口向裏張望。
陶詩回眸的那一刻,以為是小蘿回來了。
兩人的年紀,裝扮,身形确實相像。
然這具女屍的半張臉被毀掉了,像是生前遭遇了火災。
陶詩靠近女屍,女屍怯怯向後退去,口中弱弱喊了聲,“公子。”
之後,陶詩用無相神筆将毀容的女屍畫成小蘿的樣子。
女屍複活成半屍人便依着記憶尋回了家。
至此,每一夜皆有女屍尋來草房子,陶詩端着無相神筆将心頭那張臉化了一遍又一遍。
仿似小蘿一遍又一遍的重生。
秋暮将陶詩的迷藏界簡而扼要的複述一遍。
周身一片安靜,除了被定住的屍體,其餘三人安靜沉思,似乎在為這段感情默哀。
秋暮能感應到迷藏界每一個人的心思,可有一點她還沒來得及弄明白,為何陶詩執意留在汶南山,就算再舍不得小蘿,可她已經魂飛魄散。
鳳目乃奇草,內丹便是她的生命,內丹沒了,身體皆化成塵埃。
陶詩就算在汶南山住上千萬年,小蘿也不可能回來。
他不顧六界平衡,頂着天界審查的壓力執意留在汶南山究竟為何?
突然哇的一聲,老虎精大哭起來,繼而拿袖子抹眼淚,“我忍不住了,太難過了,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小蘿蔔太可憐了,不,屍王更可憐才對,死了就死了,活着的才更痛苦,我若是屍王還畫什麽屍體,我想我會整日買酒長醉,醉了就睡,睡醒再醉,不醉就睡,想來痛苦能少一點。”
還是個傷春悲秋的老虎精,秋暮擦掉額頭冷汗,倏然靈光一閃,“長眠咒是什麽你們知道麽?”
古藺曾對小蘿道:別怪主子,他的生命漫長無盡頭,不過日複一日重複過往,其中的孤獨絕望非你能體會,否則他不會給自己施長眠咒。
古未遲搖搖桃花扇,一派風流道:“長眠咒顧名思義應該是一種讓人長睡不醒的咒術。”
一聽就是廢話,秋暮将希望轉向看着沉穩的白摩,果然從那得到答案。
“來汶南山之前我查閱了關于屍王的相關記載,雖不多,但确實有提到長眠咒。”白摩接着道:“傳聞屍王陶詩不傷不痛不老不死不生不滅,不知味覺嗅覺及痛感,這樣的日子對他來說是一種煎熬,于是他給自己施了個自己也解不開的長眠咒,每隔五百年便陷入一次深眠,醒來後會将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以此來緩解漫長生命中的枯燥。”
“不對,他還記得前生的事情。除卻前生之事,漫長的生命對他毫無意義,所以除卻他于襄王宮當畫師的記憶,其餘一概清除,只要記得古藺就好。”秋暮糾正。
這時,耳側傳來骨骼轉動的聲音,秋暮一回頭,就見身側的兩個兇屍活動着關節正目光森森望着她。
緊接着,整個院子的兇屍嘎吱着頭顱四肢活動起來。
一盞茶時間已到。
院門口的陶詩仍再為黑貓施法,看來那貓還沒醒來。
內丹沒了,不曾灰飛已是奇跡,院內幾人不奢望它能活過來。
古藺一死,陶詩肯定将火氣撒到他們身上。
兇屍于古藺手中已實難對付,若被屍王操控,他們沒一點生存的餘地。
四人一驢被群屍包圍,又是一頓狠打。
空中驀地湧出層層骷髅頭煙霧,縷縷煙霧穿透兇屍,那些兇屍又變作另一副模樣,渾身挂滿淡金色紋路,身體驟然間增大一倍,喉嚨間發出刺耳的嗚咽聲,顯然是黑貓死了,屍王操縱了兇屍欲讓他們一行陪葬。
老虎跟驢已受了輕傷,兩位仙人漸漸不支,古未遲的保留法術—仙封咒術在屍王面前毫無作用,秋暮覺得再殺下去也是個死,一面拿黑紗甩開兇屍趁機沖大家喊道:“我有辦法讓屍王停下,大家齊心護我殺出一條路。”
自密密麻麻屍群縫隙中可見陶詩垂頭站在院門口,怔怔望着懷中僵死的黑貓。
陶詩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三人一驢終于護送秋暮殺到院門口。
可惜,院子被施了結界,幾人仍出不得。
“我有辦法讓你永遠記得小蘿。”秋暮沖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用力喊去。
萬幸,陶詩停住腳步。
——
草房子。
古未遲跟白摩守在院子裏。古未遲終于按耐不住,探頭從門窗向裏望,“那丫頭跟屍王進去好半天了,怎麽還沒出來。”
白摩勸慰,“幽冥當鋪的人豈是泛泛之輩,若非秋暮我們現如今仍被困在半山屍宅,不用過于擔心。”
“那人确實有點小聰明,但是她法術弱到超乎你的想象。”
白摩見同伴急頭白臉的模樣,上仙風采丢盡,有點不想理他。
屋內。
屍王用完兩盞茶方開口,“姑娘若是騙我,可知後果。”
對方沉默這麽久,并非故意拖延時間,亦并非不在乎,相反是太過在乎,若秋暮所言屬實需用一些時間來消化,所以秋暮也拿出真誠,開門見山道:“我沒有理由騙你,況且我有一事相求。”
她放掉手中茶盞,“屍王不願離開汶南山這間草房子實則是不想忘掉小蘿,你的長眠咒即将起效,用不了多久你将睡去,醒來後再記不得小蘿這個人,你怕忘記她所以一直留在這兒,将女屍畫成她的臉,待你醒來後見到屍體頂着同一張臉再加上汶南山及草房子等如此熟悉的環境,你期待說不定能憶起一點什麽,我說的對麽?”
“你怎知小蘿,定不是古藺告之你的。”
“你忘了,我是幽冥當鋪的人,你也曾去過幽冥當鋪,當鋪裏奇珍異寶無數,我不過是燃了迷藏香進了你的迷藏界窺探到你跟小蘿的過往,我能讓你永遠記得小蘿,但需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屍王眸光一閃,即刻開口問道。
秋暮終于摘掉從頭垂到尾的黑紗帏帽。
面上被一張萦滿霧氣的面具罩着,秋暮解開禁面咒,霧面具散成煙。
屍王見到她臉的那一刻,微怔。
“你……無面人。”
秋暮道:“對,從我有記憶起,我便沒有五官,聽得到看得見亦能聞到花香,但我面上确實不見五官,光潔得令我自己都覺得詭異可怕,我試過各種方法,包括幻術,皆無濟于事,大當家說我是遭了天譴,永遠不可能恢複原貌,我想唯有屍王手中的無相神筆能幫我畫一張臉,不過,我非屍體,若為我畫上一張臉,會耗盡無相神筆的神力,不知這個交易屍王能否接受。”
言罷,将一只銀色的熏爐幻在掌心,誘惑道:“這是專屬于你的迷藏界香屑,裏面有你同小蘿的記憶,想她時将熏爐點燃,可緬懷,長眠醒來後若忘了她也可重新點燃這香沫,這段被遺忘的記憶,屍王将全部憶起。”
陶詩接過銀色熏爐,眼底眉心盡是久違的笑意。
“我欠幽冥當鋪一個人情,如今還了你。”陶詩取下腰間的軟豪筆,“姑娘想要怎樣的一張臉。”
秋暮懸了多年的心終于在這一刻安定下來,內心氣血翻湧,激動地握了好幾下拳頭,“……只要不是小蘿那張臉就好。”
筆尖傾過來的一刻,她自懷中掏出一方潔白的蠶絲帕子,抖開,直言:“我想要同帕上這姑娘一模一樣的臉,可以麽?”
陶詩瞥一眼,點點頭。
秋暮跟屍王一前一後出來時,天色朦亮。
院中守護了一宿的兩仙一愣,尤為古未遲,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來。
秋暮怎麽把那打死不摘的帏帽給摘了。
通身飄逸黑紗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目流轉間靈氣逼人,空靈絕塵的氣息隔着老遠便能感受到。
竟是這樣一個美人,九天玄女亦比之不過。
古未遲一步撺過去,不懷好意望一眼陶詩,“所以,昨晚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将帏帽摘了,以身相許了?”
“有哪個仙人像你這般喜愛胡說八道。”秋暮憤憤然。
古未遲尤不死心,為印證自己的猜測,咄咄道:“事情很嚴重,你進入迷藏界的時候我偷偷掀開過你的面紗,誰知道上面覆着面具還加了咒術,我堂堂一個上仙竟也解不開那咒術,你為何就輕易給屍王看了呢?”
“你偷偷掀我的面紗?”秋暮擡拳要揍他。
陶詩搖搖頭走出小院,身後的草房子瞬間變回破敗的廟堂。
房檐掉瓦,門柱掉皮,木門腐朽晦暗,窗口破敗,正門口歪斜的匾額被歲月侵蝕到辨不出字跡。
栅欄成灰,菜田枯竭,雞群不翼而飛,就連院子裏的秋千架亦消失不見。
仿似這裏從未發生過什麽。
白摩見枯院裏的兩位仍在打鬧,無聊幼稚,他擡步跟上陶詩,“屍王你打算……”
“回萬屍林,如此你們便好向天界複命。”
白摩怔在原地,古未遲用通天鏡傳他過來,說十萬火急情況複雜及難處理。
就這樣輕易的解決了?!
秋暮收拾完沒口德的上仙後才走上前去,望着陶詩的背影向白摩解釋着,“他得到他想要的,再留在這也沒什麽意思,當然回老家咯。”回頭瞪一眼不停揉腿的古未遲,“你們要感謝我。”
她追到山路上,見陶詩的身邊跑着一只黑色的小奶貓。
“古藺?”她彎腰逗貓,好可愛,怪不得當初小蘿會為它療傷附贈小魚幹。
陶詩搖頭,繼續沿着山路下行,“古藺失了內丹回不來了,我将一縷殘魂強行注入它的屍身它才變成這副樣子,不過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小貓。”
古未遲在後面讨人嫌的默叨,“如此甚好,裂屍将軍魂飛魄散我們才好向各大仙門交代,屍王這次要看好寵物哦。”
小奶貓撒花地跑着追上陶詩,時不時撓撓他的衣角,一會又被蝴蝶吸引,撲着去逗蝴蝶。
一派天真。
果真不再是那個每時每刻都冷着一張臉的古藺了,一切都将從頭開始。
山腳下,陶詩向秋暮告別。
轉身離去時,秋暮喚住他,“其實小蘿還有話想對你說。”
那日,自山神洞府返回草房子,小蘿跟打坐的陶詩訣別後,門口那個回眸,笑中帶淚,欲言又止。
“她想說倘若你還記得她,給她尋個衣冠冢,偶爾想起她時去看看她,她就很開心了。”
陶詩微笑,眼底氤氲了濕氣,“沒有衣冠冢,她沒有死。”擡手摸摸胸口,“在這裏,與我同生。”
最後,那道竹青色的衣袍漸漸消失在古木晨霧裏。
古未遲感慨着:“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立場不堅定,既打算吃人家還對人家生出感情,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秋暮又瞪他一眼,沿着分叉路口走去。
她曉得,其實陶詩早就放棄食鳳目的打算。
摘蜂巢的路上,小蘿有點跟不上對方的腳步,幾次小跑着追上去,幾次伸出小手欲勾住對方的手指,最後終于鼓足勇氣問出來。
“我可以牽你的手麽,這樣我就能跟上你的步子了。”
陶詩停下來,微笑,伸開手掌,“看來我走得有些快了。”
當小蘿将手放入他掌心的那一刻,他似乎感覺到了久違的暖意。
對方的手小小的,軟軟的,并非毫無溫度,只是他感知不到罷了,既感知不到暖意,為何心頭會泛起層層疊疊的波瀾。
甜,蘇,暖,癢,喜……一顆心在握上那雙小手的一瞬間複蘇,新生。
那一刻,他想就這樣牽着她,一直走下去,無懼時光荒蕪。
——
陽光沖破雲層,傾灑暖意萬丈。
秋暮加快腳步,只聽古未遲在後面喊她,“喂喂,你就這樣走了。”
秋暮回身拱手,“後會無期。”遂飛身離去。
“這個沒良心的就這樣走了,好歹請本仙吃個散夥飯啊喂……”
白摩只覺對方沒出息,故意給對方添堵道:“友情提示,你好像丢東西了……”
“啥呀?啊?啊!”轉眸打量,不見那頭倔驢子,“默默……默默你在哪兒……默默……”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沒看上一章,直接跳到這一章,那麽整卷白看了,小蘿蔔的真實身份,屍王的目的,全在上一章。
致此第一卷 故事完結,明天開始全新的故事。這篇文章每個單元講述一個故事,合起來是一整個故事。單卷閱讀也能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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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空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