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8】
古未遲自無虛幻境裏出來并未急着去完成千訣神尊布置的任務, 而是直上天宮兜率宮, 且強行将白摩拽上天。
兜率宮守門的一對小仙童遠遠瞅見古未遲, 瞬間不打瞌睡了,綠衣裳的小仙童機靈些, 趕忙推推紅衣裳的童兒,“你趕快進去通知師父,天界第一潑皮仙又來了,咱們恐怕攔不住, 叫師父把法器啊寶貝啊仙丹啊都藏好,快快快……”
紅衣裳的仙童方跑兩步,古未遲一閃身便落在宮門口,桃花扇一搖, 擺出地頭街霸收保護費的神情,“愚蠢小屁孩又在背後講本仙壞話,當心我将你兩百歲還尿褲子的事傳遍天界。”
綠仙童臉一黑,腰一叉,極力狡辯着,“我們麒麟一族汲天地精華而生長,極難長大,兩百歲的麒麟不過人間三四歲的孩童, 就就就就算偶爾尿床又怎樣, 哼, 沒什麽可丢人的, 我還是個寶寶。”
古未遲捏捏他的小紅臉, “看出來了,你不覺得的丢人只覺得害臊,瞧你小臉紅得呦直想讓人讨了去當童養媳。”
小仙童年齡雖小,但閱歷不小,曉得童養媳是做什麽用的,頓時漲紅了臉一屁股坐門口嚎啕大哭,“師父,有人調戲你的徒兒,師父你管不管……”
古未遲見這小童突然放這麽一狠招,驚悚狀抱胸,向後退一步,觑一眼剛走到門口的白摩,“瞧見了沒,老仙養的童兒多聰明啊,知道打不過就地打滾撒潑,不知道的以為我怎麽欺負他了。”撫了下眉頭,繞過小仙童走進去,“惹不起惹不起,可見着比我還混賬的了。”
白摩面無表情,随即跟了進去。
恰好三兩個手持蟠桃的仙女自兜率宮前路過,瞅見綠麒麟哭得兇,扶他起來問緣由。
小麒麟抽泣着,“古未遲上仙,是古未遲上仙……”
幾個仙女面面相觑,果真又是那個攪翻天界的風流第一仙,怎麽連個小孩童都欺負。
為首的仙女遞給小麒麟兩塊玫瑰霜糖,“他怎的你了?”
小麒麟将糖塞進嘴裏,委屈道:“方才他扒我褲子。”
小麒麟心裏憤憤想,讓你威脅我,我先抹黑你,假若上仙真将他尿褲子的事跡散播出去,他就說是被吓的,被上仙吓尿了,哼,到時候看誰笑話誰。
幾位仙女不明真相,聽了小麒麟的話同時蹙了煙眉,安慰了小麒麟一會方駕雲離去。
“上仙有些不像話了,聽翟雀宮的翟雀仙子道先前古未遲上仙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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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聽有些資歷的仙女姐姐們說起,上仙以前甚是知禮文靜,不知何時變成這副樣子。”
為首的仙女規勸道:“莫在背後嚼舌根,哪裏還有仙女的樣子,平日裏你們不是最愛圍着古上仙打趣麽,最喜歡他那副俏皮不羁的性子。”
随行的兩位仙女面色一紅,不再言語。
展開層層雲袖,飛向祥霧萦繞的仙宮一阕。
兜率宮內,古未遲連哄帶騙忽悠老君給他小腿塗上一層祛淤的散結膏又順了一小袋子美容丹才依依不舍踏出宮門。
老君懶得送古未遲出門,只對着白摩行了一禮,道一聲好走便折步回殿。
老君縷胡子思忖着,那不着調的上仙老跟他借錢,借了不還還有臉借,後來索性不借給他了,他就時不時跑來兜率宮打他丹藥的主意,倒也不觊觎那些增進內力仙法的珍貴丹丸,只讨要美容丹,他當然知曉古大仙從他這裏順了美容丹便去讨好一衆仙俄,聽聞這大仙風流得很,哪怕地界的小精怪也有一份,天上地下的女仙女妖們都圍着他轉了,殊不知那美容丹都是他廢了心血煉制的。
好處全讓他一個人得了。
老君越想越不爽。
古未遲出宮門時,小麒麟不曾察覺,暗地裏黑了那擅愛欺負他的大仙一把,又得了仙女姐姐的玫瑰糖,心裏正甜,方要将另一塊玫瑰霜糖放嘴裏,卻被突來的一只大手搶走。
古未遲毫不客氣的将糖塊擱嘴裏吸溜着,惡聲惡氣道:“別以為你背後怎麽黑我的我不知道,等以後咱們算總賬。”
離兜率宮有一段距離後,白摩才問:“你為何總跟那個小麒麟過不去。”
古未遲口裏攪着糖塊,手裏拎着一小袋子美容丹直搖晃,“因為我看上那小家夥了。”
白摩眉毛一跳,“你要點臉吧……”
“我想讓他當我的坐騎怎麽就不要臉了,我看他還小,想着先同他培養培養感情,我怎麽就不要臉了。”
白摩心知自己想歪了,擦了把虛汗,質疑道:“有你那樣培養感情的麽?”
“這你又不懂了,我這樣做那小麒麟對我印象才深,天上地下想必沒有哪個能讓小麒麟像惦記我這般惦記着了,我在他心目中是獨一無二的。”
沒毛病,獨一無二的惡霸混蛋。
白摩對他的滿口荒唐言不置一評,但轉念一想,那老君又要倒黴了,好不容易尋了個靈獸竟被古未遲惦記上了,而身邊這位出了名的無品無德沒心沒肺,看上什麽定要用盡手段得來。
又聽古未遲吸溜着糖塊道:“兜率宮門口的另一個紅衣裳的小童貌似是個鳳凰,顏色不錯,你說我要不要對她也好點,以後同小麒麟一道順過來。”
白摩實在忍不住了,語氣铿锵道:“你要點臉吧……”
——
深井,甬道。
朏朏見小郎中同自家老大姿勢暧昧四目相對了好一陣,完全拿它當空氣。
它不滿地跳起腳來,“我說你們倆有沒有完,我這麽一大坨你們看不見麽。”
寂靜深井,突然響出這麽一句,秋暮稍稍錯開些位置,這個白肉團滿腦子除了吃就是些關于情愛的猥瑣小思想,兩人雖四目相對,然殺氣必現,像是在談戀愛麽。
小郎中見對方不動聲色挪了挪身子,也笑着站直身板,語氣如往常般和緩,“姑娘究竟在緊張什麽。”
秋暮卻不曾因為小郎中的溫言和語感到一絲的松懈,方才四目相對時,他眸底的危險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低眸瞅向對方腳邊的朏朏,“肥球,過來。”
朏朏見自家老大莫名又兇它,捏着爪子靠過去。
秋暮不再糾結,将朏朏護在身後,憑空幻出一把通體幽光的輕劍,唰得指向小郎中,“或許我打不過你,但願一試。”
劍尖直逼對方心口,小郎中面上不見任何情緒,只腳步輕輕向後一轉,整個身體融入甬道土壁內,尋不見一點蹤跡。
秋暮轉眸細心觀測,以防對方突襲。
倏然,小郎中的身體從另一面土壁裏現出來,“不用找了,我在這。”
秋暮一個急轉身刺過去,只急惶惶一個招式,并未刺入對方體內。她心底清楚,方才小郎中消失後,竟尋不得他一絲氣息,若他當時偷襲,想必她不會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她已揭穿他的身份,而他明明可以傷害她,卻遲遲不行動,不得不另她心生疑惑。
她執劍不語,似乎再等待對方解釋。
小郎中從洞壁內走出,一身素袍不染半點塵土,他擡手移開直對着他心口的劍尖,“不用這麽緊張,若想動你,不會等到現在。”
秋暮不敢輕心,劍身雖偏移,但握劍的力道不減,厲聲問:“你究竟是誰,打得什麽主意?”
小郎中負手,端得神色清明,“我乃此方土地公。”
“可你身上一點地仙的氣息都沒有。”秋暮質疑。
“因為我現在已不是土地公了,想必姑娘已看出來了,這井下深道綿延無盡頭,越是向深處走,空氣越是稀薄,開鑿如此長的深井甬道,非人力所為,不瞞姑娘說,這條通道正是我喚來方圓二百裏所有徹地鼠精挖通的。”
“……挖這通道何用?最終通向哪兒?你跟那魔物有沒有關系?”秋暮一連三問。
小郎中負手向前行幾步,邊走邊道:“這通道何用,最終通向哪兒,一會你就知道了,至于我跟那魔物是否有關系。”他停下來轉頭看她,“有關系,但我是被逼的。”
秋暮收回劍,并非徹底信了對方的話,而是相信對方暫時沒傷她的打算,否則早便出手,何必同她解釋這一通,而她手中的劍不過起個擺設作用,無論對方是否是土地公,她都傷不了對方一根頭發絲。
小郎中見對方收了劍,面上浮出一些釋然,“你也看出來了,我身上一點地仙的氣息也沒有,那魔物擔心我向上屆報信,奪了我的元神,只因我是土地公,此處土地早已與我血肉相連,氣脈相通,我這才能用這寸土支撐我這具肉身,如姑娘所見,我除了會隐入土裏,已沒了其他任何法力。”
秋暮還在思索對方的話是真是假,朏朏驚叫起來,“哇!土地公不是長得又矮又醜麽其貌不揚小老頭那樣,你怎麽長得這麽年輕還這麽好看呀。”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可能此地鐘靈毓秀,才将我塑成這般模樣。”
秋暮向前走兩步,這算是自己誇自己麽,聽對方一通解釋,雖仍對對方仍抱有懷疑,但确實心安了不少,并肩而行後,才問:“所以你引我來的目的是……”
小郎中瞥一眼她腰間的乾坤袋,“你這袋子裏有不少的寶貝吧……”
秋暮渾身一機靈,察覺對方要打劫時,又聽他道:“飛劍飛毯飛馬掏出來遛遛。”
半盞茶後。
秋暮一行終于瞧見前方有虛虛光亮投射下來。
這飛劍日行千裏,比馬兒還要快,短短時間已行到甬道盡頭。
兩人一獸自巨大的飛劍上跳下,仰頭望望頭頂投下的淡淡光亮。
朏朏第一個出聲問:“咦,這裏好像也是一口井,外面是哪裏?”
小郎中摸摸它一直搖晃的大尾巴,“上去就知道了。”
這井口容不下飛劍的寬度,秋暮收了劍,将朏朏拎到肩膀上,剛要提氣飛出去,回眸對小郎中問一句,“你自己能出去吧。”
小郎中笑着點點頭,指着延伸而上的井壁,“我乃泥土塑身,只要有土的地方便難不倒我。”
秋暮一閃身飛上井口,落地後才發現竟是一棟民宅。
宅子不小,兩方石桌,一圈石凳,但滿是灰塵,空蕩無一人。
宅門緊閉,聽不到一丁點響動。
朏朏則歪頭打量,一臉的疑惑。
鼻尖蔓來似有若無的花香,秋暮心中一動,瞬間明白身在何處了。
果然就聽朏朏大叫起來,“臨安城,怎麽又回來啦,新安城的那口井居然同臨安城的這口井是相通的。”
小郎中驀地從井口旁的土地裏冒出來,見秋暮正仰頭透過結界看空中高懸的圓月,他湊近兩步,笑道:“這回明白了吧。”
秋暮道出心中的猜測,“那魔物出自臨安城,因臨安城設了結界,魔物出入不得自由,便威脅你打通了臨安城同新安城的井底通道,實則這口井是魔物日常行動的暗道。”
“猜對了一半,那些魔物平日裏并不住臨安城,但每年的仲秋夜,魔物會通過新安城的井底甬道趕來臨安城。”
“魔物來這空城做什麽?”秋暮不解。
小郎中反問:“姑娘來此又為何?”
秋暮楞了下,想起幽冥當鋪時,瞳姬的話:“陳國境內有一城,曰臨安城,有個不認命的厲鬼,名喚槿兒,你去同她聊聊。”
瞳姬将一副摹着女子畫像的上古畫卷拿給她,“這女子先前同當鋪做過交易,當鋪承諾她的已做到,該是她向當鋪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臨出門時,瞳姬又囑咐她一遍,“槿兒平平無奇,不過一縷執念,可她手中有把千骨傘,厲害得緊,你要當心了。”
如此說來,槿兒不過一介怨魂,魔物定是對她沒興趣,那麽引來魔物的必定是她手中的千骨傘。
秋暮飛身上了臨近的一株花樹上,向着紅霧彌漫的将軍府方向望了望,小郎中負首仰望,淡笑着:“看來你已猜出來了,那千骨傘乃是上古之物,非同凡響,待會兒這空城會很熱鬧,我元神被封,幫不上什麽忙,也沒興趣湊熱鬧,姑娘保重了。”
秋暮從樹上飛下去,一把揪住對方的領子,“想跑?你看起來什麽都知道,那魔物是什麽,我究竟中了什麽毒,如何解?”
小郎中身體被迫微微前傾,仍笑眯眯的,“若姑娘解決了這邊的事,可去青廬藥堂找我,我會一直在那等你,屆時再告訴你如何解毒。”
言罷,遁地不見。
秋暮手心只虛握着一把空氣。
她狠狠一甩手,不信那厮只是個小小土地公,土地公還有爹?!瞧那一副虛懷若谷,萬事皆在胸懷的泰然從容,若他真是小小土地公,她活吞徹地鼠三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