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息
蔣息的清吧晚上六點開門營業,他下午就開着車過去了。
秦頌正坐在二樓抱着他的iPad看綜藝,笑得直打嗝。
“息哥早!”
蔣息笑笑,擺了擺手。
秦頌才是徹底過着時差生活的人,平時蔣息下午過來,九點多就走,秦頌一直到淩晨關店門才收拾收拾去睡,基本上每天蔣息過來的時候起床。
這個時間,還真就是秦頌的“早晨”。
“吃點兒東西嗎?”秦頌伸長了脖子看蔣息。
蔣息就是上來跟他打個招呼,轉身下樓:“你吃了嗎?”
“沒呢,”秦頌說,“我準備等會兒去對面吃麻辣燙!”
蔣息笑着回頭看了他一眼。
秦頌以前說對麻辣燙一點兒好感都沒有,但最近這些日子卻天天往人家店裏跑,一開始蔣息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直到有一天看見秦頌站人家店門口跟一個瘦瘦小小的男生說話。
那男生看着不大,估摸着都不到二十,長得不錯,但一看就知道是農村來城裏打工的孩子,穿着一件印着“adidaa”的T恤,外面罩着個有點兒髒了的“xx麻辣燙”的黑色圍裙。
秦頌這人,能說會道,會看人眼色,蔣息不是愛操心的人,這酒吧一大半兒都交給了秦頌管理,人家給經營得像模像樣。
這樣的人,跟左鄰右舍打好關系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兒,但蔣息站那兒看着秦頌對人家小服務員殷勤的樣兒,大概看出了點兒什麽來。
不過,蔣息從來都不是喜歡八卦的人,就算是這幾年來跟自己算是很親近的秦頌,他也沒有多打聽的意思。
蔣息到樓下轉了一圈,給自己調了杯軟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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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很少喝酒,因為每天要開車回去照顧尾巴。
加上孔尋的去世讓他覺得心裏總是很虛,雖然不知道活着為什麽,卻也不想草率地就死了,就好像,他的人生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未完成,未完成就不能結束。
蔣息坐在一樓門口的位置,聽着歌,喝着自己調的軟飲。
過了會兒,秦頌從樓上下來,穿了外套要去吃飯,蔣息擺擺手,讓他回來的時候順便給帶包煙。
“酒不喝了,煙也控制點兒。”秦頌笑嘻嘻地說,“好好一年輕大帥哥,跟個老煙槍似的!”
蔣息笑笑,催着他趕緊走。
秦頌走了沒多久,佟野跟榮夏生就來了。
他們有陣子沒見了,兩家其實住得不遠,自從畢了業,佟野就大大方方在榮夏生那裏住下了,兩家車程十來分鐘,想見面其實方便得很。
但蔣息這幾年把日子過得越來越獨,佟野他們不找他,他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着。
“息哥吃了嗎?”
佟野一進來,卷進了一屋子的寒氣。
榮夏生跟在他後面,手裏提着個袋子。
“等你們一起吃呢。”蔣息指了指,示意他們把大衣挂到櫃子裏去。
榮夏生把手裏的袋子放到蔣息面前,說:“佟野準備的。”
他脫了大衣,佟野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把兩人的外套都挂在了門口的櫃子裏。
蔣息看了一眼那袋子,笑了:“你能不能不拿我做實驗了?”
前陣子他聽說佟野突然迷戀起做蛋糕和烤餅幹,并揚言出師之後帶去分給自己班的學生們。
但問題是,佟野這人在這方面是真沒天賦,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做出來的東西讓人懷疑是生化武器。
“味道不錯的!”佟野拉着榮夏生坐下,“我嘗過了。”
蔣息無奈地笑,但還是很給面子地拿出來,嘗了一口。
“還行吧?”
“湊合。”
佟野知道蔣息不喜歡大操大辦什麽生日會,也就沒特意去訂生日蛋糕,連蠟燭都沒準備,自己做點兒醜了吧唧的小蛋糕和小餅幹,心意到了,蔣息也不會覺得尴尬。
蔣息給他們倆一人調了杯軟飲,三人坐在那裏閑聊着。
說是閑聊,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佟野說,榮夏生跟蔣息聽。
偶爾蔣息會怼他幾句,倆人開玩笑似的鬧一會兒。
這感覺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上學的時候,他們二十出頭,愣頭愣腦,一腔熱血,滿腹憧憬和愛意。
快六點的時候,秦頌吃完飯回來,佟野跟着秦頌後面轉,非幫着忙活,準備開門營業。
蔣息跟榮夏生坐在那裏聊天。
“你最近又睡不好?”榮夏生有些擔憂,說他,“黑眼圈有點重。”
當初蔣息跟裴崇遠在一起的事,糊弄過了佟野,卻沒瞞住榮夏生。
一直到他跟裴崇遠徹底斷了聯系,這事兒才跟佟野說了,當時他整個人的狀态看起來半死不活的,但對這事兒卻說得輕描淡寫,佟野聽得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之後是操着吉他當武器,要去找裴崇遠打架。
但蔣息說:“沒必要,如果說我們倆的事兒究竟是誰錯,那還是我。”
佟野沒懂。
蔣息說:“如果當初我壓根兒不看他不理他不往他設下的火坑裏跳,不就沒後來的那麽多糟心事兒了麽。”
佟野對他的說法十分不贊同,後來還是背着蔣息跟裴崇遠打了一架。
那之後,佟野跟榮夏生時不時來找蔣息,佟野負責活躍氣氛,榮夏生負責陪蔣息聊天。
“昨晚樓上打架,吵得我睡不着。”蔣息說,“現在這樓隔音效果太差,人家夫妻倆說話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榮夏生點了點頭,過了會兒說:“我車上有耳塞,前陣子佟野買的,新的,等會兒給你拿過來。”
蔣息笑:“說真的,你們倆是不是把我當兒子對待呢?沒必要哈。”
榮夏生也笑:“沒有,你別瞎說。”
蔣息臉上挂着笑,看着佟野跟着秦頌忙前忙後,突然開口說:“榮老師,裴崇遠又回來了。”
榮夏生一愣:“什麽時候的事?”
“上個月給我打了個電話,還來了一趟。”蔣息說,“昨天又給我發了條短信。”
蔣息一點都不意外裴崇遠能拿到他的手機號,畢竟店開在這裏,想找他很容易,更何況,蔣息的車上就留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方便停車的時候有什麽問題能被及時聯系。
他意外的是,那人消失了将近三年,一點兒音訊都沒有,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又出現了。
那天裴崇遠來找他的時候,蔣息差點兒沒認出來。
雖然裴崇遠還是那副光鮮的精英打扮,但整個人跟以前相比,瘦得幾乎脫了相,精神看起來不算好,說話的時候也不像以前那麽自信。
像是強打着精神來找他。
蔣息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在自己跟前扮可憐,但他知道,現在哪怕是看見這樣的裴崇遠,他也沒有一點兒心疼的感覺。
都說哀莫大于心死,當初裴崇遠親手操刀把蔣息的愛和信任從他身體裏剜了出去,現在再想重新裝回去,沒可能了。
“他又來找你複合?”
“不知道,”蔣息說,“他沒明說。”
提起裴崇遠,蔣息的煙瘾又上來了。
然而秦頌那家夥,心裏只想着麻辣燙,回來的時候壓根兒就忘了給他買煙。
“他最開始給我打電話,是說要我參加生日宴。”蔣息嗤笑,“他生日在二月。”
“給你過生日?”
“不知道,”蔣息的手指輕輕地蹭着已經空了的玻璃杯,“我給拒絕了。”
榮夏生望着他,沒說話。
“這事兒你先別跟佟野說了,”蔣息說,“估摸着他知道又得炸毛。”
榮夏生笑:“好。”
他想了想,又囑咐蔣息:“你自己好好處理。”
“嗯,知道。”蔣息看着吧臺邊忙活着的兩個人,對榮夏生說,“都這麽長時間了,我不至于那麽沒出息。”
“這跟有沒有出息無關,”榮夏生說,“主要是你得讓自己過得越來越好。”
越來越好?
蔣息覺得自己現在過得就很好,如今平靜到有些平淡的日子才是他最寶貴的。
六點鐘,2008準時開門營業。
十月份的六點,天已經開始擦黑。
蔣息出門去買煙,剛從隔壁便利店出來,一根煙才點上,就看見了站在酒吧門口的裴崇遠。
那人遲疑着,沒往裏進,卻好像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蔣息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幹嘛呢?”蔣息手裏夾着煙,冷漠地看着裴崇遠。
這是兩人三年之後的第二次見面,蔣息早就不是那個不知死活往愛情火坑裏跳的理想主義男孩,裴崇遠也不再是那個在情場游刃有餘的戀愛高手。
裴崇遠沒想到蔣息會突然出現,也沒想到蔣息會主動跟他說話,一時間有些張惶。
“小息?”
“別,”蔣息笑,“可別叫得這麽親熱,咱倆沒那麽熟。”
蔣息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抽了口煙說:“要喝酒就進去,自己花錢買,不想進就別在門口這麽杵着,我還得做生意。”
蔣息原本是打算在外面抽完煙進屋的,但裴崇遠這麽在外面站着,他是沒法了。
剛抽了兩口的煙被他在牆上碾滅,煙頭攥在手裏,推門進了屋。
裴崇遠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蔣息不一樣了,因為任他如何都沒法把如今這個蔣息跟八年前站在這裏抽煙看他的長腿男孩合二為一。
他看着那扇玻璃門,隔着玻璃門看着裏面的人。
蔣息倚在吧臺上,跟那小酒保談笑風生。
裴崇遠再一扭頭,看見了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另一個熟人。
他想了想,沒進去,轉身離開了。
蔣息回頭的時候,看見裴崇遠攔了一輛出租車,那男人鞋上還粘着雪,上車前往這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