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經過昨天的大鬧,田慶和也沒那麽傻,吃力不讨好的來招人嫌棄,海石也高興沒人來打擾自己清夢了。
日上三竿起床的時候,田野已經不知去向了,懶懶的趴在床上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迷糊中好像聽他說出去做活了,。
哎,自己昨天明明說要學着幹活的,可是現在就是想呆在床上不想動怎麽辦。
"請問,家裏還有人嗎?"屋外傳來少女清脆的聲音,帶着一絲緊張的顫抖,想必是鼓了很大的勇氣才開口的吧。
是個姑娘?莫不是那老頭子又帶了人給田野說親!
海石一個鯉魚打挺就清醒了,理了理頭發,進入了戰鬥狀态。
掀開門簾走出去,發現那小姑娘有點面熟,怯生生的站在大門口,身邊倒也沒其他人,海石一臉不善的問,"就我一個人,你找誰啊?"
那姑娘看見海石有點激動,但一聽她這麽問又有點失望,"姑娘您不認識我了?那日就是您和狐齡姑娘将我救下的呀。"
海石迷茫的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的張着嘴,"是你啊,你怎麽還敢一個人出來亂走啊,從村子到這也不近呢。"
說着就把嚴巧巧迎了進來。
自從那日回去,村裏風言風語,說她虎口脫險,指不定已經不是個清白姑娘了,那呂謙和只跟她見了一次面,說那晚自己家突然來了客人,沒來得及出去,之後就一味的躲她,嚴巧巧雖然也是情窦初開的少女,但也不傻,明白兩個人沒戲了。
其實被救之後自己沒能見到他來噓寒問暖一下,也覺得兩個人不合适了,沒有哪個姑娘希望自己在愛情裏永遠的低人一等。
可她畢竟還小,遇見這事心裏難免不舒服,又不知道能跟誰講講心裏話,想來想去,竟然走到海石這裏來了。
"小姑娘,我家也沒別的,喝點熱水吧。"海石算是客氣的說。
嚴巧巧受寵若驚的雙手接過,"麻煩您了,恩人就叫我巧巧好了。"
海石極不習慣她恩人恩人的叫,只能轉移話題,"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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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說自己是來這散心的吧,嚴巧巧尴尬的喝了口水,過了半晌才說,"那日被救,我本想第二日去找狐齡姐姐道謝的,奈何她竟不打招呼就走了,便想着,來找海石姐姐來道聲謝也是了了一卻心事。"
"嗨,你說這個啊,不必放在心上的,原本狐齡就想要殺了那狐九,救你也是順便,我更是沒出什麽力,腦子一熱就跑過去了。"
不得不說,海石這說話的技巧放在人間就是個二百五,人家好心好意來找你道謝,你嘴上怎麽也得客氣客氣,說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救你是應該的,哪有上來就說,救你只是順手,你沒你想象中這麽重要的。
果不其然,嚴巧巧聽了,尴尬的一口水給噴了出來,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接點什麽好,反觀海石一點都沒察覺自己的失言,反而自顧自的問起自己的事情,"我剛好有件事情想找人幫忙,既然你來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你好了。"
嚴巧巧一口水又噴了出來,大仙,成語不能亂用的好嗎?
她發誓,以後來這裏,再也,再也,再也,不喝水了。
"咳咳,您說,您說,我一定盡全力幫忙的。"她擦了擦嘴角說。
"嗨,也不是什麽大事,"海石一邊說一邊跑到裏屋又擡着一筐東西折出來,"田野給我買了這些針線,說是繡繡花,編編絡子能掙點錢的,可我不會啊,你能不能幫幫我。"
嚴巧巧翻了翻眼前的竹筐,一看這花花綠綠的絲線她就笑了,若是真的想拿去賣,就會只買幾種,編的東西也是固定的,不像這竹筐裏,每一種絲線都有,哪是讓她掙錢啊,明明就是在哄孩子嘛。
但是又不忍打擊一旁滿臉期待的海石,她只能點點頭,"剛好我也會點刺繡編織,若是姐姐不嫌棄我,我自然願意教啊,只是不知道姐姐介不介意跟我回趟家裏,選個您想學的樣子。"
"好啊好啊,等我吃個早飯。"
看看窗外高懸的太陽,嚴巧巧嘴角抽搐了一下,放棄的點了點頭。
"巧巧,你們家平日裏早上都吃些什麽啊,田野老是給我吃粥,醬菜也都是蘿蔔,他是不是在虐待我啊。"海石一邊吧唧吧唧的吃着,一邊天真的問着。
嚴巧巧一下子就笑了,"怎麽可能呢,我們平日都不吃粥,燒點熱水,泡上幹馍馍,配着醬菜就夠了,農家人早上只要吃飽了,不在乎吃的好不好,田野哥能每天早上給你熬粥喝已經很用心了。"
海石撇撇嘴,一臉的不信,心裏認定田野就是在做飯上不用心。
跟着別人一起去采石廠的田野無故打了個噴嚏,轉念一想,說不定又是海石對餐飯不滿在背後念他了,無奈的笑了笑。
嚴巧巧和海石到家的時候還不到晌午,家裏的人都去田裏幹活了,農民嘛,真正的家是在田地裏,她熱情的帶海石來了自己屋子。
"海石姐,你看,這就是我這幾天編的絡子,至于刺繡,不巧昨天被我爹拿去集市賣了。"
海石好奇的看着那錯綜複雜的絲線紋路,還沒開始就頭暈了,但想想自己好歹曾經是個神仙,不能說話不算話啊,況且這東西還挺好看,編好了第一個還能送給田野。
"編這個東西還有刺繡,哪個更簡單一點啊?"
"自然是編絡子更簡單。"
如果田野能看到這一幕定然會訝異的合不攏嘴,他可從來沒想過海石有一天會端端正正坐着只為了學着編一個絡子。
這比看上去更難一點,海石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幸運的有人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吃喝穿度都不必自己動手,實在沒人伺候了,纖手一揮就能憑空變出來,哪有機會做這些手工活。
她也沒曾想自己還真的對編絡子很感興趣,跟着嚴巧巧靈巧的雙手有樣學樣,反複拆編,連午飯都顧不得吃,一直到日頭黃昏,竟然真的完成了第一個絡子。
雖然實在醜得可以,紋路歪七扭八,顏色混亂不堪,但是她仍然很開心的親了親這個絡子。
嚴巧巧将她的努力看在眼裏,也沒吝啬自己的贊美,兩個人為此高興了好一會兒。
高興着高興着,海石就變的感概萬千了。
原來自己,真的成為了凡人,為了一件事去努力,為了一個小東西興奮不止,那份感覺不再是神仙的感覺,從未如此真實過。
兩個人約好了明日見面,海石告別了嚴巧巧,寶貝似的把那絡子塞到懷裏,一手提着裝絲線的竹筐,蹦蹦跳跳地走了,她長長的影子打在身後黃土鋪成的小路上,周圍是古樸的民居,嚴巧巧目送着她,心生羨慕。
人生在世,要多好的運氣,才能這樣開開心心無憂無慮,身後總有依靠。
海石到家的時候,田野已經急的團團轉了,一進家門看她不在,以為又出了什麽變故,正想出門尋找,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哎呀,田野,你去搬石頭怎麽自己變成石頭了!"海石吃痛的捂着自己的額頭,嬌嗔的說。
田野一看她安然無事,心下一安,樂呵呵的給她揉着撞痛的地方,"你去哪了?怎麽這個時間才回來?"
一提起這事,海石一臉的高深莫測,古靈精怪的樣子讓田野更加摸不到頭腦。
"今天我可要送你個大禮,"海石把手裏的籃子随手一扔,就翹個二郎腿坐在了凳子上,"我要拿出來,你肯定要驚為天人,哦,也不對,我本來就是天上來的,總之,你一定會驚訝我怎麽這麽厲害。"
田野好脾氣的撿起地上可憐的小竹籃,放在窗棂下的櫃子上,好笑的看着她一臉的得意洋洋,"哦?這麽厲害?快拿出給我瞧瞧呗。"
"哼哼,看好了,"海石從懷裏掏出那個絡子,美滋滋的在田野眼前晃來晃去,"這可是我親手編的第一個絡子,看在你對我這麽好的份上,賞給你了。"
田野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海石做的手工活?
他小心翼翼的拿過來,說實話,這個絡子,是個有眼的人都得說太醜了,偏偏在田野看來,這可是海石親手編的,還是這世上的第一個,真是美極了,太珍貴了。
"海石,你可越來越能幹了,"田野憨厚的笑着,逗得海石更加開心了,"這絡子,我定然當寶物一樣的存着。"
他可舍不得讓自己的一身臭汗髒了這寶貝,繞着屋子走了七八圈,才把它挂在了自己另一個寶貝——箭筒上,想着自己以後每次打獵都能帶着海石親手編的東西,一定會給自己帶來好運的。
海石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自豪的說,"以後我還要編,編的多了,你拿去賣錢,咱們就能吃頓好的,但是我保證,一定不會比你這個更好看的。"
田野一個勁的笑,一個勁的點頭,絲毫沒想過,如果編出來的絡子比自己這個更醜怎麽可能賣得出去。
反正只要是海石做的,就是世上最好的。
"對了,我也給你買了東西,"田野一拍腦門說,随後在竈臺上拿過一包東西,"今天領完工錢,我給你買了綠豆糕,你拌在粥裏吃更好吃。"
海石眼睛亮晶晶的接過那一包香香的糕點,懵懂的拿起一塊來嘗了嘗,甜甜的糯糯的,好好吃呀。
"田野,你對我最好了!"
簡陋的小屋遠離熙熙攘攘的村子,夜幕之下,豆大的燈光,卻絲毫不顯得孤獨。
有的人,擁有天下,卻覺得心無依靠。
有的人,只有彼此,卻覺得人生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
☆、庭亥的禮物
如果問海石,她活到今天,最不能抵抗的事情是什麽,她應該會毫不猶豫地回答——睡懶覺。
看她抱着被子睡的四仰八叉,田野無奈的搖了搖頭,等她起來那鍋裏的粥只怕又要溫涼了,想了想還是上前拍了拍她,"海石,醒醒。"
"走開。"
"……"田野心裏默默哭泣,我作為男人的尊嚴啊。
奈何有重要的事情非說不可,他還是鼓起勇氣又叫了一會,海石終于受不了,一屁股坐起來,披頭散發睡眼朦胧,臉上寫着"老娘雖然坐起來了但是老娘腦子還是睡着的有什麽屁話趕緊說老娘堅持不了一會兒"的表情。
"嚴巧巧托人捎口信來,說她跟她爹去鎮上了,叫你今天不要去了,"眼看海石直楞楞的又要躺下去,他不自覺就加快了語速,"我今天還要去鎮上幹活鍋裏有粥你起來喝點還給你留了幹糧和臘肉你中午湊活吃吃晚上回來我給你買好吃的。"
話音剛落海石正好也躺了回去,田野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心下暗嘆,養個女人真的不容易啊不容易。
等到她徹底清醒過來,撓着脖子想起今早被囑托的話語的時候,早飯已經可以被直接略過了,想來想去自己也沒什麽可做的,潛意識又想再睡回去,可是脖子上,胳膊上又癢的不行,撓來撓去就把海石給惹惱了。
翻了個身起床,翻出當初狐齡給自己留下來的換洗衣服,跑到山上去洗澡了。
這次她上山路上實在是加倍小心了,每走一步都要遙望一會,确定前面沒什麽妖魔鬼怪才敢走,這麽一折騰,走到小河邊差不多也半個時辰了。
本來就髒,還出了一身臭汗,海石褪掉衣衫,迫不及待的就下了水。
冰冰涼的水浸沒她的肌膚,令人暗嘆一聲好舒爽,海石微笑着享受着大自然帶給自己的享受,靠在被水流沖洗的平滑的石頭上,卻不自覺想起以前自己喜歡在武神殿的荷花池裏玩水,鬧的池裏的錦鯉欲哭無淚她也不肯收手,庭亥也不管,為她支起結界就回屋子裏打坐。
也不知道,他最近過得好不好。
泡水泡夠了,肚子也跟着咕嚕咕嚕叫,海石換上新衣服有氣無力的下山,暗罵自己真是笨蛋,要是等田野帶自己來,下山就可以讓他背自己了,何須自己費力的下山。
不得不說,接連被兩個男人寵壞的海石,已經快要退化成爬都爬不動的巨嬰了吧。
就着幹糧吃了點醬菜,海石就沒什麽胃口了,真不明白,田野從小到大天天吃一樣的東西,怎麽會受得了。
閑的無聊她又拿出絲線來編絡子,今天比昨天順手多了,從晌午到晚上居然又編好了一個,這次她沒有那麽興奮,只是靜靜的把成品握在手裏反複的看,想到那晚她們遇見的那個老太婆。
她應該能找得到庭亥吧。
田野告訴她,那人便是賣黃紙朱砂給他們的張婆婆,海石憑着記憶走到那日與田野碰面的地點,那房屋與村裏的并無不同,但是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家的大門是千年桃木做成的,驅邪避鬼的最佳材料。
敲了沒兩下就有一年輕男子來開門,見門口的女子傾城容貌他傻乎乎的就愣在了原地,遲遲不請海石進來,倒是海石不懂規矩,推開這男子自己走了進去。
張婆婆似乎知道她會來似的,已經笑呵呵的站在遠在裏等着了,"上仙光臨寒舍,老妪幸哉。"
這要是以前,海石肯定臭屁的點點頭,跟天王老子一樣背着手理都不理自顧自的坐下了,可現如今她自知也沒有了以前的能耐,聽見這話不知為何覺得有點諷刺,心下就不高興了。
當然,她壓根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話,叫作客套話。
"行了,你也別上仙上仙的叫了,"海石沒好氣的在懷裏掏出那個絡子,"你把這個給庭亥,告訴他我現在過得挺好,別挂念我。"
想了想還是不夠,還有司命和太白呢,于是又拿回那絡子,毫不心疼的抽出一紅一藍兩根絲線,"喏,絡子是給庭亥的,藍色的絲線是給司命的,紅色的給太白吧,一定要告訴他們,我過得挺好。"
那張婆婆雙手接過,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摞了起來,看的海石抽了抽嘴角,不願多呆,"你務必幫我轉達,我先走了。"
"讓老妪的兒子送上仙回去吧,天色也晚了,這路上怕是不安全。"張婆婆挽留到。
海石不屑的擺了擺手,"你這離村口挺近的,我要去等田野。"
說罷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徒留張婆婆的兒子黯然神傷。
去村口的路上,海石碰見幾個村婦,确定去鎮上做工的人還沒回來,她就放心的坐在村口的石墩上等田野了。
附近幾戶人家已經開始燒飯了,噴噴的米香讓海石有點饞,心裏着急田野怎麽還不回來,正思忖間,就聽見了遠處傳來驢車吱呀作響的聲音。
田野驚訝海石怎麽坐在這裏等自己,但是無論如何心裏又暖烘烘的。
"田野,你可算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一會兒呢。"海石撒嬌的說。
周圍有人起哄,說田野命好,有這麽漂亮的姑娘等他回家,田野臉唰的就紅了,催促那些人趕快回家,就走到海石身邊問,"怎麽來村口等我?"
"我去找張婆婆,太累了走不回去,等你背着我回去。"
田野寵溺的笑了笑,把手裏的糖葫蘆遞給她,"冰糖葫蘆,快點吃吧,一會糖都化了。"
說完就背對着海石蹲下了身子,"肯定餓了吧,趕緊回去做飯給你吃。"
海石舔了一口冰糖葫蘆,又是甜甜的,心情一下子變的更好,脆笑着趴在田野寬闊的脊背上,一邊還不忘吃着。
"田野,你怎麽對我這麽好啊。"
田野笑了笑沒說話,該怎麽解釋呢?
對她的好就像是本能,像是今生注定,這要怎麽解釋呢。
"田野田野,你知道嗎,我今天去山上的小河洗澡了,上山下山都累死我了。"
"是嗎,那下次我帶你去,背着你上下,不讓你自己走路。"
"哎?你怎麽知道我就是這麽想的。還有啊,我今天新編了一個絡子,托張婆婆送給我在天上最重要的人了。"
"你今天一個人做了這麽多事呢。"
"嘿嘿,我是不是越來越能幹了。"
兩個人走在夜裏的春風中,聊着平淡的家常,空氣中傳來糖葫蘆酸甜的味道,就像是現在的生活,海石自己都不知道,曾經自己暴戾的心變的越來越平靜。
張婆婆家附近的植物一反往常的沙沙作響,好像是在歡迎什麽人的到來,庭亥無動于衷的聽着,整個人的心思卻放在了那個絡子上。
原來脫離了仙界,脫離了自己,海石也是可以一個人做好事情的。
那種失落,就像你親手養大的一只小鳥,你以為它若是獨自飛走了,就會經不起風霜雨打,吃不飽住不暖,直到有一天它真的飛走了,你卻發現它原來可以憑一己之力跟風雨搏鬥,飛翔往更遠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你可以掌控的。
回到九重天,司命和太白相聚武神殿,眼見自己手中那根可憐的藍色絲線,他苦笑了一下,這丫頭,怎麽去了人間也沒改了懶惰的毛病。
太白就沒這麽淡定了,看着自己的絲線和庭亥的絡子,氣的直在地上打滾,說海石沒心沒肺,學了新的手藝還舍不得給他的完整的禮物,嘴上喊着手上卻珍惜的把那絲線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庭亥置若罔聞,淡淡的靠在樹下,喝着珍藏的美酒,只說,"她讓我轉告你們,她現在過的很好,勿念。"
太白走時,還依依不舍看着海石最喜歡的那片蓮花池,過得好就好,過得好就好。
司命踱步走着,還記得海石在的時候,總愛惡作劇,突然而至吓他,卻每次都不成功,自己氣鼓鼓的回去找庭亥告狀。
這九重天,有人走了有人來了,最珍貴的卻是回憶。
桐畫遠遠望着失魂落魄的庭亥,心裏滋味說不出來,她從未想過自己能取代海石,卻不願他這樣放不下。
現如今,這樣的境況,便是人們口中所說的,有人歡喜有人愁吧。
歡喜的,只有沒心沒肺的海石和甘願沉淪的田野。
作者有話要說:
☆、兇手在哪裏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田野每天都例行去鎮上采石廠做工,收工回來就買些零嘴給海石,而海石呢,照樣是睡到日曬三竿,去找嚴巧巧學習編制刺繡,傍晚回到家裏等田野做飯。
只是今日,海石竟早早的醒來了。
聽見屋子裏悉悉索索的聲音,田野詫異的問,"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怎麽起的這麽早了。"
哪知海石一臉愁容的說,"自從救下嚴巧巧之後,我很少做夢了,昨晚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夢見了這麽血腥的事情。"
然後就一臉的嫌棄,顯然不想多說。
田野看她臉色确實不好,可能被吓得不輕,安慰道,"那你便早點去嚴巧巧家吧,今天是我做工的最後一天了,回來還給你買好吃的。"
這一大早,海石連早飯都吃不下去,毫無生氣的趴在桌子上,田野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然而自己又木讷,不知道怎麽哄女孩子開心,一時間也只能抓耳撓腮。
"田野,你背我去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呆在家裏,又走不動路。"
其實海石能夠在夢中預見未來也不是毫無代價的,這些夢能否出現在海石的腦中并不由她控制,一段夢越長,海石的體力消耗就越大,像昨晚的噩夢,她中間沒能驚醒,同一個場景卻反複了幾十遍,一整晚都在耗費她的體力,今天早上渾身無力也是正常。
田野不懂得這些,還以為海石得了病,心下一緊,忙不疊地問道,"怎麽?哪裏不舒服?還是要去看看大夫吧。"
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的海石搖了搖頭,"我一做完夢就會這樣,休息休息就好。"
嚴巧巧自然跟普通農家人一樣,早早就起來幫家裏幹活了,熟知海石平日的作息,總以為她會晌午才到,所以當她打開木門發現門口正趴在田野背上的海石,真正吃了一驚,"海石姐今天怎的來這麽早?"
田野順着她的指引進了裏屋,邊走邊說到,"海石身體不太舒服,又不敢一個人在家,我總要去鎮上跟工頭說一聲才好不去,只能叨擾你了。"
"身子不舒服?"嚴巧巧望過去,發現海石果然臉色蒼白。
田野輕輕将海石放在榻上,哄孩子一般的輕聲說:"我今日早去早回,你在這休息,我很快就回來的好嗎?"
海石依賴的拽着他的胳膊,想想田野還有一些工錢沒有結清,還是松開了手,畢竟兩個人還得吃飯,不能讓田野無功而返啊,于是乖乖的點了頭。
田野走了之後,嚴巧巧給她蓋上被子,便坐在一旁安靜的繡花,海石困意襲來,不消一刻就昏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到了下午,估摸着田野也該回來了。
嚴巧巧見她醒了,連忙問她好點了沒,海石點頭,說想喝水,兩個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屋外竟傳出了婦人的尖叫聲。
那聲音聽起來似乎是遇見了什麽極可怕的事物,是歇斯底裏喊出來的,尖利的讓她們兩個顫栗了一下,嚴巧巧膽子小,好奇卻不敢出去看,倒是海石,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掀開被子下了床。
"海石姐,聽着聲音不是什麽好事,我們還是別出去了吧。"嚴巧巧抓住她的手,好心的提醒。
海石也猶豫了,自從下凡,自己莫名遇見這麽多不吉利的事情,給田野添了不少的麻煩,甚至還有了性命之憂,是不是躲開這些事情,生活就會變得更平靜?自己身為凡人,是否就應該明哲保身?
可是想起了昨晚的噩夢,萬一真的是這件事,自己不去幫忙,壞人豈不是要逍遙法外。
海石不停的問着自己,站在門口的雙腳卻遲遲邁不出去。
"夫君,夫君你怎麽了!"屋外似乎來了不少人,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猶記得佛祖東游之前拉她去聽講經,昏昏欲睡中的她似乎是聽到佛祖說,"海石啊,為仙最重要的,不是法力的深厚,而是那一顆神仙該有的心,我們有普度衆生的能力,就要做普度衆生的事,若有一天你失去了法力,也不要失去那顆慈悲的心啊。"
或許,那時候的佛祖,已經預見了一切吧。
我不能失去的,是那顆慈悲的心啊。
待她不顧嚴巧巧的勸說沖出去的時候,村長一衆人已經講嚴家的鄰居圍的水洩不通了,穿過擁擠的人群,眼前的一切和昨晚的夢境重疊,甚至那哭泣的婦人的位置都不曾變化,悲劇真的發生了。
村長花白的胡子被風吹的淩亂,他眉頭緊皺,看着眼前滿頭是血的萬家成,染紅的泥土昭示着傷勢的嚴重。
一年輕人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村長,我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我跟張力翻遍了屋裏床下,兇手怕是已經跑了。"
張力就是張婆婆口中的兒子,其實是她十幾年前撿來的,張婆婆的聲望在村子裏比村長還高,不論發生大事小事,村人總願意去問問她的想法,而張力,就是中間的傳話者,也會幫着村長做不少事。
劉氏抹着眼淚,抽抽噎噎的說,"不是的,我回來的時候,我夫君倒在地上滿頭是血,我湊過去,他,他跟我說,人還在。我想,這兇手肯定沒能走遠。"
她這麽一說,一旁圍觀的人又議論紛紛,人又不在屋子裏,又肯定沒能逃跑,這院子就這麽大,還能藏到哪裏去,莫不是?
莫不是,這兇手就藏在在場的人之中,濫竽充數?
"在水井裏!"
海石脆生生的四個字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大家看她柔柔弱弱,認出是田野收留的那個女子,總覺得她不是自己村裏的人,心下也不想相信她。
但是張力心知肚明她以前神仙的身份,對她說的話毫不懷疑,當即就往井邊走去。
接過還不等他走到,衆人就聽見了井裏傳來咕嚕咕嚕吐水的聲音,張力大驚,加速跑了過去,正與那從經歷鑽出來的男人打了照面。
那男人趁張力愣住的那一刻,狠狠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要知道,種莊稼的人要是使出全身力氣可不是鬧着玩的,張力當場就一陣暈眩,那男人見狀趕緊爬出井口,往反方向跑,企圖爬牆頭逃走。
當然,這是不可能,且不說在場的人都認出了他的模樣,就說從門口跑過來也只要十幾步,可翻牆要的力氣和時間卻是成倍的,其他聞聲而來的年輕壯勞力一窩蜂的跑過來,将那男人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村長鎮定自若的站定在他的面前,捋着胡須居高臨下地問,"左源,這萬家成可是你所傷?"
那男子依舊掙紮着,嘴裏卻咬牙切齒,"傷?我是要殺了他,王八蛋,居然敢跟我婆娘偷腥,我先弄死他再回去弄死那個臭婆娘,讓他們黃泉上去做伴吧!"
那正哭泣的劉氏也沒成想還有這出戲,瞬間放聲痛哭,手裏的帕子被地上的黃土沾染她也不在意,一個勁的抹淚,"你這個臭不要臉的,有人家的女人你也要,你個天殺的啊!"
怒吼聲夾雜着痛哭聲,圍觀的人也覺得尴尬的緊,唯獨海石瞪着圓圓的大眼睛聽的入迷,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回頭一看,竟然是田野。
田野原本想來嚴家接海石,半路遇見了于郎中,聽聞了萬家成受傷,也就跟着過來想着或許能幫上什麽忙,哪知就看見海石也在人群裏,心裏有點不高興。
這種血腥的場面,他不是很願意讓海石看見。
"田野,你怎麽才回來啊,你沒看見我剛才幫他們找到兇手了呢。"海石自豪的說。
田野理了理她的劉海,萬般無奈的說,"以後這種場合你就不要湊過來,萬一傷到你可怎麽辦?"
海石倒是不以為意,反而興致盎然的想跟他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她确實不太明白凡人的事情,只能原話複述,"那婦女回家發現自己的丈夫被人打傷,我幫他們找到了藏在井裏的兇手,後來那兇手說被打傷的男人跟他家婆娘偷腥,要殺了她們兩個,那婦人聽了也哭的難受,說自己夫君是天殺的。"
她自以為自己的複述能力好的不能再好了,殊不知田野心裏已經在默默流眼淚了,婆娘,偷腥,天殺的,自己一天不在,怎麽海石就學了這些詞兒了。
"別看了,咱們還是回家吧。"田野耷拉着腦袋說。
海石還想繼續看,村長卻勸大家離開,畢竟家醜不可外揚,總還要給這幾個人一點面子的,衆人也知趣,紛紛散了開來。
"走吧,海石。"田野想背她,卻發現她竟一點反應都沒有,若有所思的望着牆角的方向,"你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說罷,她就不客氣的趴到了田野的背上,依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大家的關注都在那三個人的身上,卻只有她注意到,那牆角露出的一抹墨綠色。
雖是一閃而過,但她清晰的的看見那上面的麟角和倒刺。
這萬家,竟然藏着一條龍!
作者有話要說:
☆、天降異象
"海石,明天是十八,我帶你去鎮上趕集可好?"田野擦了擦因洗碗而沾水的手,笑嘻嘻地說。
因為白天見到的那條龍尾巴,海石總是心不在焉,吃飯也不肯好好吃,田野不動聲色卻看在眼裏,想了很久,也只想到這一個逗她開心的辦法。
"趕集?趕集是什麽?"海石回過神來,好奇地問。
田野一臉的我就知道你會感興趣的了然,"我們這有習俗的,每個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都是趕集的日子,就是許多商販聚在一起販賣各種東西,因這十八在一個月的中間,各個商販貨物準備的更充足,也是大家最願意去置辦東西的日子。"
"賣東西!是不是也有許多好吃的?"
"那是自然,會有許多各地的小吃,只是聞聞就讓人垂涎。"
海石瞬間就将那只見尾不見首的神龍抛卻腦後,腦海裏滿滿都是香氣撲鼻的美食在鍋中嗞啦作響的誘惑模樣,嘴裏的口水擋都擋不值,一張圓圓笑臉笑的像朵太陽花,"好田野了,你明天可一定要帶我去啊。"
田野寵溺的笑着,點頭說,"自然,最近忙着做工,沒能顧及上你,也該帶你去散散心了。"
"太好了,自從下凡,我還沒出過村子呢。"
田野或許沒有掙大錢讓人榮華富貴的能力,但是他卻能讓海石一下子就開心起來,對一個人好,最重要的其實是要了解她吧。
但是顯然,最近實在是一個多事之秋,海石當晚還是做了一個夢,而這個夢,并不像昨晚只是凡人的愛恨糾纏,而是關乎三界的噩耗。
看着她濃重的黑眼圈,田野不免擔心,"臉色這麽差,我們還去嗎,實在不行,二十八的時候我們再去吧。"
海石沉吟了一會兒,眼神渙散,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想着自己就算已經脫離仙籍了,也還是有守護蒼生的義務,當下決定先去張婆婆那裏給庭亥送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