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紅,當着外人的面怕擾了她的清譽,便矜持的推開,“我還為你拌了涼菜,因此晚到了一會兒。”

“既然你這麽想着田野,便随他回去吧。”駱員外弱弱的刷了一下存在感說到。

海石不解,“我這才來了幾天呢,你怎麽就讓我回去了?院裏的丫頭們說,簽了賣身契,少則十年,多則一輩子,都得聽你使喚呢。”

駱員外讨好的将賣身契從懷中掏出,妥貼的遞到田野手裏,解釋道,“這個,我看你在我這呆的不開心,不如就放你走,還給你這個月的工錢,不過你得悄悄的走,不能告訴我家善兒。”

這才是他為何親自出門迎接田野的原因,生怕下人們嚼舌根子說漏了嘴被駱善聽說,這樣海石就真的走不成了。

“這……”海石看着那張賣身契沉吟,心下難以選擇,在駱家雖然好吃好喝,駱善對她又言聽計從,但那文人的清高樣子總是沒有田野的親切感,可若是自己回去了,掙錢大計不就泡湯了?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田野竟然拒絕了那員外給的月錢,特別男子氣概的把海石拽走了。

“哎……我東西還沒收拾呢!”

駱員外嘴都咧到後腦勺去了,“別擔心,我命下人給你送回去。”

坐上牛車的海石還是不死心,狠狠掐着田野的胳膊,生氣的念着,“你這人怎麽回事,給你錢你還不要,我這五天不白幹了嗎?再說了,不能他讓我去我就去,讓我走我就走吧,我又不是他家養的狗!”

田野肌肉結實,被掐也毫無知覺,只是涼涼的看了她一眼,“白幹?那你說說,這五天你在駱家都幹了什麽活啊?"

“……”

好吧,吃喝玩樂确實也不算幹活呢。

兩個人吵吵鬧鬧在明媚的日光下,老牛拉車的動作十分緩慢,他們想象中的分離只持續了五天,不知是命中注定還是怎麽,這塵世之大,卻只有田野能包容海石的一切。

因前幾天下雨,會村子的路上變的坑坑窪窪,那老牛還跟吃蜜似的專往泥坑上走,這一路下來,海石就差抱着車板狂吐了,田野還了車,毫無怨言的背着還是往回走。

秦力在後面笑道,“田野你把這姑娘都疼進心窩窩裏了,怎麽還不趕緊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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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習慣了村裏人的玩笑,也不生氣也不惱,依舊不緊不慢的往家裏走着,偏偏海石聽進心裏去了,勒着田野的脖子質問,“對呀,田野,你為什麽不娶我?”

這一問,田野差點一個趔趄把兩個人都摔進田壩裏。

“這這這,海石啊,這人間的姑娘是不能自己求嫁的,被人聽見要笑話的。”

海石才不管這個,反正以前德青上仙總喜歡到處招搖她的丢人事跡,被妖魔兩界一同嘲笑,早就習慣了,“不管不管,我聽駱善說了,若是一位男子真心對一位女子好,就定然會娶她為妻,你不娶我,就是對我不好!”

田野癟了癟嘴,我都為了您老人家變成坐騎了,您還想怎麽樣?

“說話啊,為什麽不娶我?”

“哎?你為什麽不說話?”

“田野,你不會變成啞巴了吧!”

之後任憑海石怎麽唠叨,田野都不肯回答她的問題,直念的岚珉用短短的前爪刨地,說要挖一個坑埋進去,憋死都不想再聽海石魔音穿耳了。

由此可見,不止凡人,連神仙,也鮮少有能受得了海石的。

先是坐了颠簸的牛車,嘴巴又喋喋不休了幾個時辰,吃過晚飯的海石也略顯困倦,田野換回之前她用的被子,還給她少了熱水泡腳,伺候的舒舒服服。

睡前海石還不忘白天的事情,迷糊的喃喃道,“田野,聽說兩個人成了親,就可以睡一張床了,你娶了我,就不必睡地上了。”

田野溫言勸了好久,海石支撐不止沉沉的睡了過去。

窗外漫天的星光,屋裏的一人一龍睡得香甜,田野卻在地鋪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為什麽不願意娶海石呢?

雖然盡心盡力的為她,是因為他覺得海石就應該得到最好的,可是自己只能給得起她遮風避雨的一棟木屋和簡單到不想下咽的粗茶淡飯,自己這等粗人,真的有資格娶海石為妻嗎?

當她天真爛漫的說,“你娶了我就不必睡在地上了。”

田野的心有一塊變得那樣柔軟,能夠一擊即中。

所以,這樣美好的女子,自己有資格稱她一聲娘子嗎?

窗外蟲鳴甚響,和田野一樣心事重重的,還有木屋外隐在黑暗中的庭亥。

他能想象海石的睡顏。

卻不敢站在她面前親親她的額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唯一的願望,是這三界紛擾不會傷你分毫。

作者有話要說:

☆、表舅來了

“魔君,我們已經找到海石了,只不過……”魔炎殿裏依舊是無邊的黑暗,只有跳躍的幾支篝火,讓人明滅間可以瞧見那禀報的人害怕的發抖。

自從爾昇即位,魔界一改自由散漫目無遵紀的狀态,人人自危,生怕這個陰晴不定的新主子會伸手要了他們的小命,在魔界這弱肉強食的地方,沒有人會打抱不平,甚至連聲唏噓都得不到。

爾昇背對他而站,周身圍繞着幽暗的氣息,語氣帶着些許不滿,就足夠讓他的手下不寒而栗,“你是嫌自己的舌頭不好用?不如我幫你換一個。”

“不不不,只是那庭亥帝君日夜保護在海石周圍,我們沒機會下手,是屬下辦事不力,還望魔君懲罰。”

揮手趕走那人,爾昇長立不語。

他為了能名正言順的站在這魔炎殿,忍氣吞聲幾百年,現在,為了能夠得到虛空,統治三界,再久他也等得起。

庭亥,我就不信,你連一絲破綻都沒有。

而人間豔陽天,海石還恣意的沐浴着陽光,對田野撿來的那只小奶狗愛不釋手,親自為它洗澡,玩的不亦樂乎,而一旁同樣剛剛來到這個家的幾只黃色小雞只能眼饞的看着,不明白為什麽無人喜愛它們。

田野對這幾只雞崽的到來也是疑惑不解,自己父親偶爾也會心血來潮給他送點東西,可是家禽在農家還是值錢的東西,大嫂居然舍得親自送到他的手裏,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不過,既然已經送來了,總沒有還回去的道理,看海石玩的開心,他也沒出去做工,而是搬來木材,打起了雞窩狗窩。

“田野,這只小狗好可愛啊,千年之前,我也養過一只神獸,也是這般惹人愛的模樣,只可惜,它長的太快了,不到三百年,武神殿都放不下它了,我便将它放到乾虛天池守護寶物了,也不知道它現在如何,以後不能去看望它,它會不會傷心呢。”海石憐愛的将小狗抱在懷裏親了又親,好不懷念。

田野寵溺的看她一眼,心裏知道,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讓她忘了如此綿長的過往實在是強人所難,便出主意道,“這麽想它,不如讓它跟你那神獸同名吧。”

“哎,對呀,川息,以後你就叫作川昔吧!”海石興高采烈的說。

屋裏正休養生息的岚珉懶得理她們,心想等自己法力恢複了,一定要去天池告訴川昔,它現在跟一條小狼狗同名同姓,還得到了主人的喜愛,想必那只大獅子狗一定會傷心欲絕的哈哈哈!

海石逗着狗,突然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锲而不舍的繼續追問,“田野,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何不想娶我?”

田野手裏的錘子差點就不聽使喚砸到了手上,不明白他是否讓海石過得太過滋潤,怎麽那麽有功夫呢?

“田野,”海石突然發起嗲來,“好田野,你快說嘛,是不是我不夠好,還是……”

看她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田野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還是你想娶了別人,然後把我趕走!”

還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無法自拔,眼淚噼裏啪啦掉下來濕了滿臉,那副可憐的小模樣,居然把田野逗笑了。

他摸摸海石的頭,“怎麽會呢,不會趕走海石的,只是我若想娶親,一定要有足夠的家底啊。”

“不用這麽麻煩,我要求也不高,給我吃肉就行。”

海石的樣子跟懷裏的小狗一模一樣,那賣力讨好的表情,讓田野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屋子裏的岚珉想捂住耳朵,奈何腿短做不到,只能暗嘆一口氣,人間的日子真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這時的他還不曾想到,當離去的日子到來,他會有多不舍。

“田野,田野!”海石聽見遠處有人叫喊的聲音,不自覺打了個寒戰,一聽就是田野他大嫂的聲音。

這女的一來,少不了尖酸刻薄,今早海石起得晚躲過了一劫,還不到兩個時辰怎麽又回來了,真是陰魂不散!

田野也皺了眉頭,不知道自己這個平時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的大嫂今天抽了什麽風,接二連三的來不說,每次來到這裏的姿态都一改往常親近的不行。

“我說田野,你快收拾東西跟我走吧,家裏出大事了。”秦氏跑的太快,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都說不完全。

看這樣子還真不像是小事,田野忙端了一碗水來給她順順氣,問道,“怎麽?難不成又是征徭役的事情?”

去年征徭役,田野和田東拼了命的去做工,好不容易湊夠了錢才免了勞役,這要是今年再來一遭,可就只能叫苦不疊的去了。

“不是不是,”秦氏坐在木凳上擺手,“家裏來了客人,爹讓你回去幫忙。”

不就是個客人,至于嗎,田野不明所以,心裏也不急了,繼續蹲回去忙自己的活,“家裏來客向來不讓我出面的,若是幫忙打個獵我去便是了,何必這麽風風火火的。”

“哎呀,你可不知道,這次來的是餘氏一家。”秦氏急着回去幹活,便簡短的說了前因後果。

其實這遠道而來的餘越說是田慶和的客人,不如說是來祭拜田野生母的,當年餘家家道中落,餘思然一心不想面對樹倒猢狲散的場面,下嫁給仆人田慶和,然而紅顏薄命,受不了鄉村生活的辛苦,生下田野的她早早去世了。

他的表哥餘越說到底是個男人,寒窗苦讀終于考了狀元,當了京官,原想将表妹一家接到京城,卻不料被告知表妹已經香消玉殒了,他又想帶走田野,可是田慶和畢竟活的好好的,他又有什麽資格呢?

作罷之後,他帶妻兒回到京城,山高路遠,便再無聯系了。

現如今他年事已高,丁憂歸田,與他信佛的妻子只想尋一處安寧田野平淡生活,由此想起了田家,順而來看看自己的外甥。

田慶和知道他也算位高權重,聽聞他來看田野,自己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找了借口拖延下來,私底下卻叫秦氏來喚田野回去。

田野也明白了個中緣由,對自己這個表舅還是有些印象的,只是自己畢竟已經分家了,還一同待客,心裏總歸有個疙瘩。

秦氏瞧出他的顧慮,一張尖利牙口立馬派上用場,“田野,我知道,爹讓你分家,您心裏不好受,但那畢竟是你的親爹,生養你也費了心血,如今餘老爺雖然丁憂了,但他的兒子還在京城做着大官,若是他因此遷怒與你爹,咱家的日子可不好過啊,看在爹年老的分上,你就讓着他,回去圓他個臉面吧。”

海石在一旁倒是聽出了意思,撇了撇嘴不滿的說,怪不得又是送雞送鴨的,看來黃鼠狼拜年不安好心啊,當即打斷到,“田野你可得回去,不然人家丢了臉又得怪你,反正他們怎麽都有理,不如回去蹭頓好的。”

秦氏被她這一番陰陽怪氣氣的臉紅卻也無言以對,只能吃個啞巴虧。

用秦氏的話說,若是想把戲做足,就得收拾點東西回去住,不然那餘越是個人精,輕而易舉就能看穿,田野雖不忍心欺騙自己舅舅,但畢竟親爹更親,還是照做了。

田野沒什麽好收拾的,幾件布衣布鞋,反正缺什麽再回來拿便是了,倒是給海石收拾了滿滿一大包東西,衣服,鞋子,零食應有盡有,生怕短缺了她,還得加上一條龍一條狗。

岚珉心不甘情不願的被藏在包袱裏,不停的催眠自己,天下神龍能伸能屈,為了有口熱飯吃忍了忍了。

這浩浩蕩蕩的陣勢,秦氏又不滿了,但是怕惹田野生氣也不敢說什麽,只是心裏喃喃,擺什麽譜,還不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回家風波

海石的大包小包全都落在田野的肩上,還懶懶的不想走路,田野又是利誘又是求饒,秦氏一看這蝸牛般的行進速度,等也等不得,生怕回去晚了婆婆罵街,便提前回去了。

“海石,我的祖宗,不是你叫我回去的嗎?既然現在咱們答應了,就挪兩步腳回去吧,兩方離的也不很遠啊。”田野嘴上說着,手上卻不停地給海石擦着汗。

海石氣的一甩手,“我哪知道春天還能這麽熱,我以前,我以前都不用大汗淋漓的走路的。”

看她委屈的樣子,田野就是千言萬語都說不出來了,看看四下無人,下定決心的把包袱都挂在胸前,蹲下身來,“來,我背你,不過一會快到家門的時候,你可得下來,不然被人看見要說你不是了。”

“嘿嘿,田野你對我最好了。”

狡黠的笑容讓田野大呼上當,最近這個丫頭在偷懶方便真是越來越有辦法了。

可是田野自己不想想,她能這麽有恃無恐,還不是某人慣的。

田慶和難得的沒有抽煙葉,換了一身幹淨的灰褐色布衣,以示對餘越一家人的尊重,餘越的夫人向春萄打量這簡單的屋子,卻喜歡的緊,她陪着夫君看慣了廟堂險惡,現在看來,這安寧的農家生活才真真讓人心馳神往。

“不知大舅哥這次下鄉,有何打算?”田慶和對滿身書生氣的餘越還是尊敬的,問話的語氣也客氣的很。

餘越似乎也對着農家生活頗為滿意,言語都夾雜着親和,“我已經派人去尋村長,想在這平壤村置個宅子,買幾畝良田,就過着鄉野村夫的逍遙日子了。“

“表舅?”田野試探性的招呼了一聲坐在屋子裏的陌生男人。

當年他不過四五歲,記憶早已模糊,那還記得餘越的模樣。

聽見有人呼喚,餘越轉頭望去,竟發現那年輕男子的眉眼和自己的表妹些許相似,心下了然就是自己牽挂的外甥,熱情的起身,“田野啊,一眨眼的功夫,都這麽大了!”

田野憨厚依舊,沒有絲毫的谄媚,只當那是自己的表舅,心裏也是親切,握住餘越伸出來的手,“表舅你遠道而來,我卻沒能親自迎接,真是愧疚。”

“說什麽呢,傻孩子,表舅也是思索不周,沒能提前知會你們一聲,你看看,一大家人被我弄得雞飛狗跳,慚愧慚愧啊。”餘越聲音爽朗的說着,卻看見田野身後一臉不豫的海石,“這位姑娘莫不是……”

田野心知他想說什麽,急忙打斷,“是我收留的一位姑娘,她無父無母,我代為照顧。”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背對着海石,毫無防備自己的小腿被人狠狠踢了一腳,又不能失态于人前,只能忍着。

餘越打量着海石,暗嘆世間竟有如此絕色,幸虧是在這窮鄉僻壤,若是生在京城,被達官貴人看上獻給皇上,就難逃厄運了。

誰人不知當今皇上昏庸無度,貪戀美色,幾乎年年都會征收徭役為他心愛的妃子們建造宮殿,可偏偏他又暴虐成性,玩厭了就殺,使得民生載道。

海石被看的發毛,只想離開這間屋子找個地方歇着,便拽了田野的袖子,“你給我找個地方呆呆啊,別讓我也跟着你站着。”

她的直白天真讓衆人愣了一愣,還不等田慶和呵斥,向春萄反而笑了,儀态雍容的走過來,“這小姑娘說話有意思,和我投脾氣,不如來我暫住的屋子,聊聊天可好?”

看這婦人和秦氏她們氣質迥然,俨然一副講道理的好人樣子,海石也放下心房,不知怎麽願意跟她走,于是乖巧的點頭,“好吧,我跟你去。”

田野看知自己舅母是知書達理之人,也放心讓海石跟從,便坐會長桌與表舅敘舊。

海石跟着向夫人回屋,着農家院本來就不大,雞鴨鵝就占了半個院子,滿地都是泥水,想必也是他們來的倉促,沒給田家收拾的時間,好在餘越一家人富貴病,也不在意,反倒是海石,遲遲不肯邁過去。

“小姑娘這是怎麽了?反悔了?不想跟我這半老婆子說說話?”

海石委屈的搖頭,說話的聲音都變小了,“不是因為你,是田野,他說在這裏就不能讓他背了,可我讨厭滿地的泥巴,不想走。”

向夫人身邊的小厮是個人精,聞言就不聲不響的去搬了劈好的半圓木材橫在地上,彎腰作了個揖,“姑娘現在可放心的走了。”

原來還有這等辦法,海石心生佩服,當即開心的笑了出來,一蹦三跳借着木材越過了泥巴,沖那小厮咧嘴,“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好人。”

那小厮可從沒見過這麽美的人兒,被那傾城一笑震得魂不守舍,臉漲的通紅,連話都不會說了,只是傻呵呵的回了笑臉。

向夫人在一旁看的有趣,用帕子捂着嘴偷笑,心想這小姑娘誇人的詞句怎麽也這樣的簡單直白。

田慶和的妻子夏雲芳聽聞餘越一家人要在這安住幾日,帶着秦氏徹頭徹尾給這空房打掃幹淨,雖然家什都還簡樸,但卻是這農家能給的最好的了。

海石進屋也不客氣,徑直找了張木凳坐下,唉聲嘆氣的趴在桌子上。 向夫人也不怪,她閱人無數,心知海石不過是不懂人情世故而已,并不是目中無人,照舊和顏悅色的問着,“姑娘有心事不如跟我說說?”

心事,海石确實有,看這向夫人對她也算不錯,說話也爽快起來,“你莫姑娘姑娘的叫我,我名海石沒有姓,你直呼便可,聽說你從京城來,那肯定懂得很多。”

“那倒不敢當,只是你說來聽聽,多一個人就多份力量,什麽難事總會能解決的。”

海石想想也對,于是也不客氣了,把自己的疑惑全盤托出,“我在田野家住了有些時日了,他對我可好了,給我買好吃的,把床讓給我睡自己睡地上,我累了他就背我,我前段日子去駱府當丫鬟,聽那邊的人說,若是男子對女子這般好,就會娶她為妻,是這麽回事嗎?”

向夫人聽到這就笑了,平生還是第一次見有家姑娘求嫁心切,還一五一十的講給別人聽,真是坦率的可愛,“照理是這樣,可你是不是想問,田野為何不娶你?”

聽聞有人猜中自己心思,海石激動的一拍桌子,“就是就是,我容貌生的這般好,他怎麽就不說娶我呢?”

“若是喜歡你自然就會娶你。”

“你的意思是……難道田野不喜歡我?那可不行!”

向夫人一臉的神秘莫測,“他是否喜歡你,我們試試不就得了……”

還不等兩個人悄悄話說完,門外就有人在招呼,“向夫人,海石可在您這屋裏?”

“在的在的,”向夫人沒什麽架子,親自過去開了門,便看見夏雲芳站在門口一臉讨好,”夏夫人有什麽事麽?”

“哪能有什麽事麻煩您哪,這一路上颠簸勞累的,我就是來招呼海石一聲,有些事情交于她做。”

密聊被打擾,向夫人心裏也不自在,但怎麽說,自己也是寄居別人屋檐下,不好盛氣淩人,只能眼睜睜看着海石被生拉硬拽走了。

原本海石就因為這悶熱天氣心生不快,現下自己好不容易找見個脾氣相投的凡人聊聊天,還被這蠻不講理的老太婆拉了出來,更加氣急,使勁一甩,掙脫了她的抓锢,冷冰冰的說,“老太婆你有事?”

“你這小姑娘怎麽說話的,真不知道你爹娘怎麽教的,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家大人也定是你這般沒禮儀的。”

正說着,晴空之下一聲霹靂雷響,夏氏被唬的縮了脖子,不明白這沒陰沒雨的怎麽就打雷了?

海石在一旁幸災樂禍,她的爹娘,可不就是天地嗎,“你再說啊,再說就該劈你了。”

夏氏白了她一眼,心有餘悸也不敢口出狂言了,只兇狠的指着海石的鼻子,“我們尋來的是田野,你這沒名沒份的丫頭跟來做什麽?”

“蹭吃蹭喝呗。”

這厚臉皮的回答噎的秦氏一口氣沒上來,緩了緩不死心的說,“不能白吃白喝,你好歹也得做活。”

“做啥?”

“做飯!”

海石的死穴是什麽,不就是做飯麽,那柴火一燒,她吓得魂都沒有了,哪還有心思做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那可不行,田野說我金貴,什麽家務都不能做。”

“在我們家還能聽你的?”夏氏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海石就往廚房走。

她常年辛苦勞作,家裏家外的事務都張羅着,力氣不比男人差,海石現在柔骨肉身哪裏敵得過她,三下兩下就被拽進了廚房。

秦氏一直透着窗子看好戲,早就看這女子不順眼,有人整治她可再好不過了。

海石一進到廚房裏,濃重的煙火味吓了她一跳,竈臺下跳躍的火苗就跟催命符一樣讓她心生恐懼,她怕火怕的不行,猶記得當年仙魔大戰時,炎煌魔帶着一身火紅撲向她時,她吓得連躲都不知道,還是庭亥及時出現擋在她身前才挽回一命。

若自己還是神仙,也就不怕這等刁蠻凡人會欺負她了,也不會束手無策的站在這狹小的空間被火苗逼到角落,越這麽想着,海石心裏的委屈就跟滔天的江水一樣淹沒過來,終于還是放聲大哭。

“田野!田野救我!”

隐了身形半懸在空中的庭亥想要施法滅火的手生生挺住,心裏卻滿是創痍。

原來,現在的你,已經不會再哭着喊我的名字。

曾幾何時,你最信賴的人,再也不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她為衆生

海石站在牆角哭泣的樣子讓夏氏心裏更加生氣,然而又惦念着這哭喊別擾了堂屋的客人,一時情急拿起一塊抹布就想塞進海石的嘴裏去。

已經聞聲趕來的田野掀開布簾就看見這一幕,第一反應簡直就是怒火滔天,長臂一伸就打掉了夏氏手裏的抹布,心疼至極的擋在海石身前,“別哭了別哭了,我們不在這裏呆啊,我在這呢,不哭啊。”

海石左右開弓抹着流都流不盡的眼淚,上氣不接下氣的抽噎着,“我要回家,田野,我要回家,我要回我的武神殿。”

這話是她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竟連她自己都愣住了。

田野心裏一疼,卻沒說任何指責的話,溫柔的牽着海石走出廚房,餘越和向夫人也正在門口猶豫要不要進去。

“哎呀,都是我的錯,就不該同意海石過來的。”向夫人也看不得她現如今的小模樣,忙上前用手帕給她拭淚。

“海石怕火,這廚房她是進不得的,我先,帶她回去休息。”

本來一家人的團圓飯現在落得如此尴尬境地,夏氏從未見過田野如此狠戾的眼神,吓得現在才緩過來,田慶和在一旁氣得不行,跺着腳喊,“你這個不孝子,為了這麽個來路不明的丫頭,你是連家都不要了啊!”

哪知田野牽着海石頭都不擡的說:“三年前開始,我家就不在這了。”

是呀,他也不是不怨,只是覺得無妨,說出來自己也不會更好過,不說出來日子也不會更難過,一個人的時候,怎麽樣都是可以的。

只是現在呢,有海石了。

自己受委屈,可以;海石受委屈,不可以。

他二十幾年來活的簡單,認定一個目标就不回頭,他如今的目标,不就是愛護海石讓她安定無憂嗎?

餘越聽了父子兩人的對話,自然明白了其中緣由,當場氣紅了臉,顧不得自己身份,指着田慶和的鼻子大斥,“我方才還想,怎麽一家人只有田野下地幹活,原來幹活是假,分家是真,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我表妹被你家累的韶華早逝,現在田野連娶親都沒呢,你就分家了!欺人太甚!”

“這,我這是有苦衷的呀,”田慶和心道不好,一臉苦瓜相的辯解,“我不過是為了大家日子都好過點才出此下策,我……”

田野無心去聽這冠冕堂皇的話,生生打斷,客氣的說,“表舅,舅母,我現如今就住在祁雲山腳下,待您搬進新宅,我定當前去慶賀,只是我今日非走不可了,我不想海石呆在這了。”

餘越自然不好留,看那姑娘的臉色,還真是吓得不清,通情達理的允許了,向夫人不舍,只囑咐田野好生照顧。

前後不過幾個時辰,背來的包袱又被原樣背了回去,海石再也沒開口說一句話,只靜靜的趴在田野的背上,看一路上黃土飛揚,看一路上紅磚青瓦。

自剛才哭喊着要回武神殿的一刻,她突然不确定了。

不确定自己真的想要接受這凡人的身份嗎?

終于從包袱裏解放的岚珉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原想吐槽這兩個人太不靠譜,讓他這個神龍跟幾個鹹鴨蛋呆在一起幾個時辰,卻敏感的發現空氣裏的氣氛不太對勁,縮縮頭幹脆不說話了。

田野首先給海石熬粥,放了剩下的野菜,又撈出前幾天捕的小黃花魚,兩面煎了,撒點椒鹽,擺在海石的面前。

“吃點吧,中飯也沒來得及讓你吃口,別餓着。”

“嗯。”海石沒有像平時一樣挑三揀四,乖乖埋頭吃了。

這樣安靜的一頓飯還是頭次,彼此各懷心事,卻不知從何說起,吃兩口就互看一眼,欲言又止,便繼續吃飯。

岚珉趴在地上也吃着這飯,眼睛卻在他們之間瞟來瞟去,決定發揚食不言寝不語的優良傳統,避免自己被攪進混戰。

所以說嘛,不管是神仙還是凡人,趨利避害都是本能。

終于,田野還是打破了僵局,依舊溫柔的問道,“海石以前居住的武神殿,是很漂亮的地方吧。”

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個話題,還是有點意外,但是對田野,她向來沒有揣測,單純的點頭,“對啊,武神殿有位柳樹仙,有時會化成人形去打理天書閣,有時就變成千年柳樹守在荷花池旁,而且武神殿有許多新奇玩意兒,都是我在各個神仙那裏順來的。”

岚珉相當贊同,“還有我的千年古玉。”

然後……他被無視了。

“再也不能回去了嗎?”田野依舊淡淡的問。

“或許吧,我發了毒誓,若是再為仙,下場和不得好死也沒分別。”

“那又為何,下凡為人?”

海石扒着稀粥的筷子停了下來,迷茫的思考着這個問題——既然人世艱辛,她又為何立誓而降。

“為了,也許,為了芸芸衆生吧。”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卻哽咽了,“田野,過去千年,我一直以為自己不适合做神仙,我脾氣臭,厭煩交際,不守天規,不想清修,卻原來,原來我能為了衆生做到這個地步。”

“神仙想要什麽,應有盡有,”沉默的岚珉也忍不住說話了,可能海石的經歷讓他頓悟了什麽,“所以神仙做事唯一的目的,就是普渡。”

田野憐愛的撫摸海石的頭頂,感受她柔軟的發絲,看她乖巧的模樣,“我們海石,是個好神仙呢。”

下定決心似的,海石狠狠的放下碗筷,意氣風發的說,“田野,我突然就想通了,不就是做凡人嗎,柴米油鹽還能比追求天道更難嗎?我一定,一定,要好好做個凡人。”

“海石是個好姑娘,為仙為人,都是好姑娘。”田野微笑的說。

也許,田野從不向想象中的憨厚,他只是不争不搶,無所謂,而現在他想留住海石,就總有辦法。

依舊趴在頭上仰望他們倆溫馨場景的岚珉,心裏狂罵,老子說了那麽抒情的話,你們居然又把我無視了!

兩個人敞開心扉聊了,海石心頭清明,樂呵呵的說,“田野,既然我也回頭不得,那便閉眼前行吧!你刷碗,我得睡了。”

“……”還真是閉眼前行。

鄉村的夜裏總是靜悄悄的,向夫人有點認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愛妻心切的餘老爺好奇,“怎麽,床榻簡陋夫人睡不好麽?”

“人老了嘛,睡得不實,心裏又挂着事,”向夫人思索了許久,繼而提議,“夫君,不如我們明日去田野家看看吧,我與海石有些秘密還沒講完。”

“哦?秘密?說來給我聽聽。”

“真是的,都說了是秘密。”

若非得說這人間和仙界有何區別,大概就是這滿滿的溫情了吧。

晨起醒來,田野又開始東忙西忙,翻着肚皮躺在院子曬太陽的岚珉懶懶的擡了擡眼皮,“我說這院子就這麽大,你每天都在收拾些什麽?我獨自住在一片汪洋中也沒像你這麽忙。”

田野随手拿了個野果給它,“就因為院落簡陋,才應該細心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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