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8)
的看着笑抽的岚珉。
“待我回歸仙班定要将你現在的樣子描述給衆仙,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石上仙也有今日,哈哈哈哈哈!”
被嘲笑的海石終于迷茫的停下來,擡頭就是田野放大的臉,她向下狠狠踩了一腳,引得田野吃痛跳腳,“我哪做錯了麽……”
海石哪裏理他,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岚珉同情的笑道:“你啊,錯就錯在看見她的慫樣。”
“合着說了這麽半天,你就是編了個故事騙我,為了圓這個謊還舍命在水下呆了一下午?”海石倒提着岚珉邊晃邊說。
這可是它最害怕的事了,每次被人揪尾巴都有種腦充血将要就地而亡的錯覺,它連忙求饒,“故事當然是真的,只是我剛才也被田野突然出現給吓着了。”
“那你到底看見什麽了?”
岚珉身子着地,勉強喘的上一口氣來,“我也不知那是人是鬼,面目實在太過可怕,頭頂左邊生了支灰青色的犄角,獠牙長到快下巴間了,渾身上下的肌膚都是紫紅色的,像是被烈火燃燒過一般,皺皺巴巴的,我還好奇這是個什麽東西,結果剛剛走近,他就發現了我,咆哮着朝我沖過來,還好我滾的快,而且他還有鐵鏈栓着,不然肯定你就見不到我了。”它也不敢賣關子了,耷拉着腦袋一口氣說出了實話,不過身為神龍,每天都滾啊滾的,他是怎麽坦然接受的……
“你說?它灰青色的犄角長在左邊?那他叫起來的聲音是不是啊呀啊呀的?”海石滿臉的不可置信。
岚珉詫異,好奇道,“你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你識得他?”
連句解釋都沒有,海石就拽着摸不着頭腦的田野跳下了井,岚珉張大嘴巴,嘟囔一聲“冤家”就跟着跳了下去。
海石水性極好,游在前方,田野因沒有防備,剛掉下來的時候還慌亂了一會兒,随之而來的岚珉看在眼裏,還好奇海石怎麽狠得下心來。
兩人一龍很快游到結界處,岚珉游得更快,在他倆之前,還苦口婆心的勸解道,“不如我們回去找張婆婆商量商量,找仙友來幫助我們,不然也太危險了。”
哪知海石一把把它撈進懷裏,嘻嘻哈哈的說,“膽小蟲,老娘游歷萬水千山害怕這只小怪物,我倒要看看,它是什麽來頭。”
岚珉沒再說話,乖乖的埋在海石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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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它清晰的感覺的海石輕輕地在它身上寫了兩個仙文。
——危險。
作者有話要說:
☆、前塵往事
走在密道中,氣氛格外的詭秘,岚珉心中的不安開始放大,海石抱着它的手也是越來越用力,好似她越來越膨脹的恐懼。
前方傳來的聲音就像岚珉所說的那樣,叮叮作響,想必是鐵鎖鏈被移動撞擊到岩石的聲音。
這條密道被人施了法術,若想走到盡頭需要很久的時間,但若是想出去卻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目的自然就在于想要讓這些不請自來的人半路反悔。
随着體力的的消耗,海石的膝蓋劇烈的疼痛起來,她故作鎮定的擦掉額角的汗水,竟沒有像往常般纏着田野背她。
似乎察覺了她們的到來,鐵鏈的聲音停了下來,看來對方也沒有岚珉說的那般瘋癫,還是知道些防備的,海石絲毫沒有懼色,昂首挺胸的拐彎,田野甚至都來不及拽她一下。
神奇的是,原本狂躁的怪物,竟在看清海石的同時生生停下了極速奔來的腳步,充滿血絲的雙眼也漸漸平靜下來,含糊不清的吐出兩個字,“海石?”
兩人竟是舊識,這是岚珉沒有想過的。
身後的田野嚴重光芒一閃,神色竟有些許的僵硬,岚珉偷瞄了他一眼,小短腿邁起來往海石身邊靠近。
此時所發生的一切在海石看來都沒有眼前的這位老友重要,她美目潋滟含水,不斷地觀察着他渾身上下,說出的話都帶着哽咽,“仰宿,仰宿……”
她不知道,時隔千年之後,該用何種詞彙來形容自己的激動。
最先開口的還是仰宿,他的聲音嘶啞,口齒不清,嘴巴裏好像含了什麽東西,“我還以為,山枯海竭,我們至死不會相見了。”
聽了這話,海石終于抑制不住大哭了起來,飛撲進他的懷裏,絲毫不嫌棄他醜陋的外貌,岚珉在一旁聽得清楚,嘴巴張的能吞下十幾個雞蛋,“你居然,居然就是仰宿,你不是……”
當年的仙魔大戰,仙界大獲全勝,然而眼前這個人卻毀壞結界,給了魔君可乘之機,使得整個仙界失去了進入虛無的機會,等到衆仙回過神來想要懲罰他的時候,他卻消失無蹤,至此,再也沒人見過他了。
大多數的上仙都以為,他投靠了魔界,就連岚珉也深信不疑。
卻沒想到今日再見已是這般模樣。
“我就知道,仰宿你才不會是叛徒,我到處找你,把星宿海的海水的翻開了,可我找不到,我以為你消失在虛空裏面了。”海石打斷岚珉的猜測,抽泣的說。
仰宿聽聞揚起臉,布滿褶皺的皮膚微微抖動着,當年的事情就像一場噩夢,千年來,他呆在這個洞中,無數次的回想,無數次的夢見,無數次抽搐着醒來。
岚珉也看得出來,當年大家的猜測都錯了,于是也不多作糾纏,客氣的問道,“想當年,你我也有一面之緣,如今又為何被人關在這裏,還,還變作如此模樣。”
一面之緣?仰宿疑惑的看着眼前丁點大的龍,卻無奈在這黑暗中呆的太久,腦中混沌,無論如何都沒有了印象。
海石擦擦眼淚說:“它就是鹫奇海的龍王岚珉啊,可是遭魔界陷害喪失法力變成了臭蟲樣子。”
“魔界?難道他們還沒有死心?”沒有理會岚珉不滿的抗議,仰宿詫異的追問到。
岚珉和海石你一嘴我一嘴的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期間将爾昇罵的豬狗不如,完全沒有在意到沉默不語的田野緊緊攥着的拳頭,手背上已是青筋凸起。
“想不到,仙魔兩界終究難逃對峙的命運,想那珩降也算是個體恤下屬、說話算話的好君主,卻被叛臣所殺,實在可惜。”
“小人難防啊。”岚珉跟着唏噓到。
海石瞄了眼臉已經鐵青的田野,嘲諷的笑了,卻又很快收斂,恢複了關懷的模樣,“你快跟我說說,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會不告而別,還有你如今這般遭遇是誰所害?”
提起這些往事,仰宿長嘆着搖頭,緩緩道來事情的原委。
“當年仙魔大戰後,我和衆仙一樣,急着想進虛空探個究竟,窺探萬物的天命,可流渡玉帝阻止我們,說今日除非他革去玉帝之位,否則誰都不準踏進虛空半步。”想起那日玉帝毅然決然的表情,他後悔自己沒能聽話。
這事自己似乎沒什麽印象,海石思索了許久才恍然,“大戰中我被墨玉仙所傷,庭亥早早帶我回去調息,怪不得我竟全然無知。”
岚珉跟着點頭,他退戰的早,後續的那些事情他也是聞所未聞。
仰宿點了點頭,“那時的我心高氣傲,聽不進勸,表面上應和遵從保證絕不觊觎虛空的秘密,卻趁着衆仙離開的時候沖了進去。”
那才是噩夢的開始,任誰都不會想到,比起虛空,地獄就像是天堂樣的舒适,踏進虛空的那刻,熊熊的三味真火撲面而來,仰宿的法術在那火蛇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大火穿過身體的每一寸,他痛到哀嚎,卻發現那火就像是張緊密的網,将他纏住,不得脫身,劇烈疼痛下,他居然還能不死。
流渡玉帝發現異樣沖進來救他的時候,他已經被燒除了真身,獨角獸被痛的蜷縮在火焰之中,連嗚咽的力氣都沒有了。
“當時我滿心滿腦都想趕快死了也比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要好,直到流渡玉帝耗盡畢生修為将我救出火海。”
想不到虛空之中居然這樣危險,海石想起流渡玉帝寂滅的時候曾說過——虛空是道,千萬記住,別踏進那個地方。
道。
那就不是活着能參透的地方。
“那,那你怎麽又會來這裏?”海石想,仰宿既然已經吃了口頭,想必不會再有任何的妄念,玉帝拼死将他救了出來,又怎會眼睜睜看着他被這樣狼狽的關押至此。
“我被救下,命雖然是保住了,卻變成了這鬼樣子,我本想跳下誅仙臺,卻被玉帝攔下,他讓我将功補過,來這裏幫他守護樣東西,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寂寞,求着玉帝用這鎖仙鏈困住我,這一來,就過了千年。”
原來如此,海石明白了玉帝的良苦用心,他做不到狠心看着仰宿帶着愧疚而死,便将他安置于此,回到仙界卸除帝位,寂滅而死,實際上是想讓他們這兩個曾經見過虛空的人,徹底消失。
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年玉帝可以像前人一樣明明修成散仙下界懸壺濟世,卻偏偏選擇了毀滅自己的肉身和靈魂。
“那你守護的又是什麽?”田野終于按耐不住詢問出聲,岚珉和海石好似沒有任何的驚訝,平靜的看着他焦急的樣子。
仰宿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就那麽想知道?”海石突然起身,巧笑倩兮,宛然調皮孩童的樣子,“告訴你又如何,反正你也不能再通風報信了。”
田野瞳孔瞬間放大,猙獰的面目顯露了他的異樣,狠毒的樣子令人看着就遍體發寒。
“仰宿,跟你介紹一下,這個就是爾昇的走狗,呼星。”海石倒不畏懼,輕步移至他的面前,“你還真以為,天下人都像你這般好哄騙嗎?”
作者有話要說:
☆、地上鬼城
岚珉見田野模樣的那人才反應過來,這一路只注意海石的反常,卻沒發現田野的異端。
海石不屑的嗤笑道,“你跟爾昇還真是主仆同心,這樣危險的事情你也敢來做,就不怕有去無回?”
對方的表情漸漸緩和,擡起右手将臉上的易容面具撕下,露出微紅的皮膚,五官果然就是呼星的樣子,“危險?就憑你這副樣子,哪裏危險?我兩根手指就能把你捏死。”
他說這話的時候如此狂妄,連看着仰宿的眼神也變得貪婪。
“沒想到這三界竟真的存活着進入過虛空的人,簡直是天要助我魔族,待我禀報魔君将你們捉拿,想必還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他話音剛落,便從懷裏掏出一把毒針,偷襲之後轉身往入口處跑去。
仰宿微微擡手,那毒針悉數掉落,海石若有所思的看着散落滿地的毒針,了然的笑了。
幾人都任他逃跑,一臉幸災樂禍的原地坐下,胸有成竹的樣子要是被呼星看見了,大概會悲憤而死。
再說這拼命往洞口逃去的呼星,心裏其實并不是特別的有底氣,想着自己只要能游到井口,便找一藏身之處,趁人不備再逃出村子,自然會有前來接應的屬下。
萬萬沒想到的是,正當他以為自己就要逃出升天的時候,洞口的結界卻将他狠狠的彈了回來。
跌落在地上的時候,他的胸口受到重擊,一口腥甜從嘴裏噴出。
“怎麽會!怎麽會!”
計劃的進行沒有他想的那樣順利,甚至比最壞的打算還要糟糕,消息打探失敗就連性命也要交代在這裏嗎?他不甘心的搖了搖頭,咬着牙站了起來,狠命的往結界處沖去。
結果自然還是一樣,眩暈之後,他還是躺在了幹燥的石板路上。
巨大的吸力将他往盡頭處帶去,懸在半空的他盡全力掙紮着還是無能為力,恐懼漸漸溢滿了他的心房。
仰宿雖被關押在此,法力卻還是沒有丁點減弱,他聽海石的,惡作劇般的将呼星的身體撞向牆壁,卻又在他哀嚎着閉眼的時候突然停住,逗得海石和岚珉放聲大笑。
“哎呦,我當你有多厲害呢,看來是我高估了你啊。”海石站起來,走到顫顫發抖的呼星身邊,“怎麽樣,做個沒有法力的凡人感覺如何?”
剛才那毒針暗器明顯就是凡人用的東西,想不到爾昇的手下這麽笨,危急關頭竟然還把自己的弱點呈現在對手的面前。
“定是庭亥在平壤村設下了結界,你想進來卻不得其法,只能化了自己的法力,以凡人之軀出入,然後易容成田野的樣子來我這打探骨紋經書的所在,”海石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是悲憫的,“虛空對你們的吸引力就這樣大嗎?難道聽了仰宿的經歷,你們還想進那煉獄受苦嗎?”
呼星蜷縮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冷不丁的笑了,“那是你們沒用,想要統治三界,怎麽可能不付出代價?胸無大志之人,自然不會明白其中緣由。”
“其中緣由?不過是貪念罷了,三界有三界的命數,你們又如何統掌,力量再強大,也抵不過天命。”海石氣他的冥頑不靈,長嘆一口說到。
仰宿和岚珉在旁邊聽得皆是唏噓不已,不知何時,這些人都被蒙住了眼睛,利欲熏心,若是知道虛空之內的情境,以流渡玉帝和珩降的胸懷定然不會再想去争奪,可如今的玉帝昌槐和魔君爾昇的脾性,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仰宿默然了一會兒,轉頭對海石說,“這人留不得,我得殺了他。”
他們雖為仙人,本性慈悲,卻不是不沾染血腥的清修之人,海石也明白其中利弊,點頭應允後不忍的轉過身去。
她想起許多為了虛空枉死的故友,不禁悲從中來,仰宿給了呼星一個痛快,他連聲慘叫都沒能發出來,待海石回頭望去,連絲痕跡都不曾駐留。
這就是命,生來瞬間,去來瞬間,永生又如何,寂寞比不得解脫。
平複了心情,海石依舊開心相遇故友,“仰宿,等回去我便告知庭亥你的所在,讓他來救你出去。”
仰宿眼神恍惚,似乎想起了千年之前的井外歲月,快意恩仇,逍遙自在,可過了很久,他還是笑着搖頭,“不必了,待你出去之後,可別向任何人提起我的所在。”
“為什麽!”岚珉和海石幾乎同時開口,海石不解的問他,“你在這裏已經一千年了,不管多大的罪過都應該被寬恕了,你又何必固執己見,難不成你還想在這裏呆上萬年億年?”
“海石,在這呆了千年,無俗世叨擾,可我還是沒能參透天道,不是我天資不夠就是我修行的時間不夠,既然已經忍受了這麽久,那麽,就算是再久一點,我也不怕了。”仰宿一副淡然,似乎真的了無牽挂了。
看來修仙之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更固執,想着自己來這裏也太久了,田野回家發現她們不見蹤影肯定又得着急,海石思索再三,還是決定不強人所難。
追求不同,自然活法不同。
只是在離開之前,她還是要解決心頭的疑問,打從剛才開始,她就觀察周圍,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更是看得清晰,卻終究沒能發現仰宿要守護的東西。
仰宿聽了她的話,卻是大驚失色,他目不能視,竟然不知道原本擺在自己身邊的息壤竟已消失不見?
“當時流渡玉帝将息壤安置在我身邊的祭臺之上,不過三百年的時間,我的眼睛就瞎了,對于息壤的消失,我竟然一無所知。”他焦急的說道。
岚珉和海石也跟着一頭霧水,這密道從頭到尾筆直無岔路,怎麽會有人取了息壤還不被發現呢?以仰宿的法力來說,這簡直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三人思索了許久,仰宿嘗試着猜測,“按說這人間的地勢随着山川河流的變化也會随之改變,莫不是在我看不見的時候,地勢升高,将圓臺擡到了更高的地方?”
岚珉聽了卻不甚同意,“若是圓臺升高,這上方的地形也會變得奇怪,可我們看來,地勢平坦,決計不像有圓臺存在的樣子,田野也從未說過院子裏層發生稀奇之事。”
仰宿睜大失明的雙眼,不可置信的問道,“你是說,現在,在井的上方,有人類的居住?”
“有什麽不對嗎?”
“這井上,原本是個鬼城啊!”
作者有話要說:
☆、蓄意縱火
“我初到此地之時,這還是片荒無人煙的空城,甫一到夜晚便是惡鬼作祟,那些惡鬼無不法力高強,怨念極重,我與流渡玉帝在此大戰三天三夜,他們卻卻源源不斷的湧來,後來我們便也放棄了,遁入了這地下守護息壤。”仰宿一五一十回憶當初的情景。
海石和岚珉面面相觑,頓時覺得奇怪,“這平壤村地處誅仙臺之下,直接受仙界靈氣庇佑,怎麽會成了鬼城?”
這也正是當年他和玉帝的不解之處,千年來也未曾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無奈的搖頭,“不知道。”
三人商量許久,仰宿最終決定離開深井,外出尋找息壤的下落,他為海石施了法術,囑咐道,“有了這法環,你在水中便呼吸自由,待你回了地面,就尋了庭亥他們來幫我斷了鐵鏈。”
海石點頭,起身準備離開,腿上一陣痙攣差點摔了跟頭,仰宿手快扶住了她,“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大概是來找你耗費了太多體力。”
待游上水面的時候,天色已晚,小院裏似乎聚集了很多人,不僅充斥着嘈雜的人聲,還能看到火光沖天。
在這混亂之中,海石還能清楚的聽見田野的喊叫聲,“海石,海石你在哪裏!”
難道?木屋走水了?
海石叫了兩聲,無奈沒人聽到,沒來得及多想,海石抓住井壁突出的滑溜溜的石頭,拼盡全力将岚珉扔到了井外。
正被村人拉住的田野只覺得眼前一道綠色劃過,就像是驚雷劃過心房,他擺脫衆人的阻攔去找岚珉,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岚珉心裏苦啊,嗫喏了半天說,“海石在井裏,快去救她。”
“海石,海石,”聽了他的話,田野魂不守舍的就往井邊跑,“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再次被摔的七葷八素的岚珉只能默默哭泣。
渾身濕漉漉的海石被田野用麻繩拉了上來,還沒說句話就被緊緊抱在懷裏了,木屋的火勢漸漸變小,橘黃色的光打在他們身上,帶了一絲絲死裏逃生的慶幸。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田野太過激動,竟是平生第一次哽咽,像個脆弱的孩子埋在她的頸間。
海石輕輕撫摸他的脊背,緩解他的緊張,連說話的聲音都像風鈴般的好聽,“以為什麽?放心啦,我不會有事的,我可是上仙福大命大呢。”
大火被徹底熄滅時,木屋幾乎已經化為了灰燼,海石心疼的不行,在廢墟裏撥來找去看還有沒有值錢東西,田野自從知曉海石無恙,反而就不在意火災的結果了。
“你說,這好好的怎麽就走水了?”海石心疼自己的漂亮衣服都沒了,氣急敗壞的跺腳說。
這件事确實蹊跷,衆人所知海石絕對不會生火做飯,這冷鍋冷竈又怎麽會起火,還發生在她下井之後。
思前想後,也是有人蓄意而為。
“看來又是魔界作怪,真是欺人太甚。”岚珉氣呼呼的說。
“這可不一定,”海石徘徊在火燒火燎的煙霧之中,眼中迷離,“怕是仙界已經知道了魔界的野心,昌槐準備動手了。”
見她這副樣子,岚珉無可奈何的嘆氣,“你又是何必,反正已經下凡為人,不如就将骨紋經書給了他們,鹿死誰手聽天由命罷,況且你現在也沒有能力應對成為衆矢之的的情形啊!”
海石聞言低下了頭。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屈服,因為自己的堅持,田野不知道跟着受了多少苦,如果自己半途而廢了,三界之內也沒有一個人會指責她,為了守護骨紋經書,她放棄了永生,放棄了仙力,不是已經仁至義盡了嗎?
可是為什麽,每每提起這件事,她就無比的躊躇。
她回頭望向田野,星光灑在周圍的每一寸,她想問問,卻不知從何開口。
田野卻淡淡的笑了,粗糙的大手撫摸她的頭頂,這個習慣性的動作像是安定劑。
“既然我們已經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就不能輕言放棄,我願意陪你生,陪你死,只要跟你一起,怎樣都可以,所以你不要難過,因為我是自願的。”
“田野……”海石走過去抱他,“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岚珉一臉受不了的仰在地上看星空,欺負老子沒有鳳凰相伴,早晚膩死你們,哼!
“你們兩個差不多就得了啊,還是先想想以後該怎麽辦吧,總不能露宿街頭吧。”
不提還不要緊,這麽一說,海石又覺得心肝脾肺腎都疼了,“田野,我的漂亮衣服都沒了,還好你給我獵的貊芫皮還在幹娘家放着。”
田野好笑的彈了她個腦崩,“就知道臭美,等攢了錢我肯定還給你買好看衣服,今晚咱們就先去……先去我爹家湊活一晚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沒底氣,家裏走水,自己那個大嫂指不定多樂呵呢,又怎麽會收留他們兩人。
“我才不去呢,他們又不喜歡我,我要去幹娘家,幹娘喜歡我。”海石握着他的手左搖右晃,撒嬌道,“不要去嘛,不要去,田野,好田野了……”
自古以來的妻奴最怕什麽,不是妻子生氣,而是妻子撒嬌,因為若是她們降下身段還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後果簡直就不堪設想了。
田野倒也是怕她回了本家受氣,把岚珉塞進懷裏,一家人走了。
“哎,川昔呢?川昔去哪了?”海石突然想起自己的小狗,轉身回去尋找。
田野拽住她,“剛才我回家還見它在火前吠叫,應是後來害怕了不知藏到哪了,犬都認家,過些日子就回來了。”
已是子時,他們敲響大門将餘家的家丁給吓了一跳,打開門見兩人灰頭土臉的,連忙給迎了進來,“哎呦,這是出了什麽事,快進來快進來。”
向夫人早就被丫鬟叫了起來,也沒脾氣,披了大衣就出門來,握着海石的手,“我姑娘這是怎麽了,臉上這灰從哪弄得?”
說來也挺不好意思,田野只撓着後腦勺尴尬的笑,倒是海石心思單純,快人快語,“幹娘,我們的木屋走水了,沒有地方去了呢。”
“走水了!你沒事吧,燒着哪裏沒?”向夫人大呼一聲,趕緊把她轉了個圈,四處打量。
“沒事沒事,人沒事,就是東西都沒了。”
向夫人拍了拍心口,點着她的鼻子說,“人沒事就好,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你們倆就安心在這住着啊。”說完就吩咐下人趕緊收拾一間客房。
躺在床上,海石只覺得渾身上下要散架了,田野識趣的給她捏着肩膀,問道,“今天你怎麽會在井裏呢?”
哪知海石抖了一下,睜大了眼睛,“壞了,我把仰宿給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慈悲經
大清早的,向夫人不端身價,親自下廚給海石夫婦做頓早飯,還沒完工,就聽見院子裏海石脆鈴般的聲音,“哎呦,快點嘛,快點嘛。”
田野萬般無奈,衣服都不待收拾整潔就被媳婦搡了出來。
經過的黎恬霜拿帕子捂着嘴偷笑,“海石都嫁人了,怎的還這樣撒嬌呢。”
滿臉寵溺的田野反手揉了揉身後的小腦袋,不急不氣,反而很是享受的樣子,“她呀,小孩子脾氣。”
“我們有事晚些回來,幫我跟幹娘說一聲。”兩人出門時,不忘回頭跟她叮囑一句。
今日天氣極好,晴空萬裏還有絲絲微風,黎恬霜面帶笑意目送他們離開,心裏的酸澀就像渲染紙張的墨滴渲染開來,發梢停留的瓢蟲也跟這飛走了。
那個人,也曾經摸着她的頭說,“你呀,小孩子脾氣。”
他胡說,小孩子哪會愛人,又哪會割舍。
張力開門時也不得不感嘆,這夫妻來的也太勤快了。
“我娘這幾日身子不好,你們先歇口氣,我去叫她。”張力客氣的倒了兩杯涼水給他們降暑,轉身就去屋裏尋張婆婆。
因為房子走水,兩個人歇的晚,又惦念着仰宿,海石甫一坐下就困意襲來,倚在田野的肩膀上還沒睡實,就聽裏屋傳來一聲哀嚎,“娘!娘你怎麽了!”
海石被吓得嗆了一口醒了過來,顧不得禮儀就和田野沖進去,只見張婆婆了無生氣的平躺在床鋪上,張力在旁邊吓得涕泗橫流,不停地叫喚着。
海石走過去拽開張力,伸手去把張婆婆的脈,發現脈搏跳動細若游絲,再翻開她的眼皮,有瞅見她手腕處氤氲這紫色仙氣的佛珠,心下了然,轉頭解釋道,“別哭了,你娘沒死。”
哪知張力不信,大老爺們哼哧哼哧的吸着鼻涕,抹着眼淚,“我娘身子都涼了,怎麽叫都叫不醒。”
田野似乎也遲疑了,“要不我叫個郎中來?”
“說了不用,老太婆這是去神游了,”海石随手抄起一塊抹布扔到他的臉上,面帶不豫,“你娘以前就沒這樣過?”
張力還在哼哼,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從,從我記事,我就沒進過我娘的屋子,直到這兩天她不舒服我才進來送飯送水,她常常睡着,叫她便能醒過來,還從未有過這般情況。”
“別叫郎中,不然你娘神游回來別人家還不得以為詐屍了。”海石難得貼心給老太太掖了掖薄毯的被角,“不過,她若是叫不醒,怕是游路上被人纏住了,我得幫她一把。”
張力現在也是心無所依,只能茫然的聽從海石的指揮,怎麽說她也是天上神仙下凡,見的聽的肯定比農家人多,便毫無怨言的準備了一把香燭。
“你們都出去。守在門口,我不說話,誰都不準進來。”
海石将他們支使出去就在屋裏轉來轉去,張婆婆受傷的佛珠突然紫光大作,她禁不住将頭撇了過去,心道不好,定是老太婆受傷了。
她将香燭以此排列在張婆婆周身,并沒有點火,而是戰戰兢兢拿起屋子正中香爐裏的焚香灑在燭火之上,之後撩起裙擺,原地打坐,嘴裏念念有詞。
張婆婆每日都會神游三界,尤其是海石下凡,虛空即将破界,她更是關注這三界的一舉一動。
所謂神游,就是靈魂出竅,以他人看不見的姿态遨游,靈魂狀态的人是不可以攻擊他人的。自然也不會受到外界的傷害。
但凡事總有例外,若是擁有魂劫符,便可以劫持他人魂魄。
今日她神游途中就遇見了這個煞神,将她魂魄綁架進司母八卦陣,司馬昭之心可見一斑,無非就是想将她趕盡殺絕。
她已年老,法力不比從前硬闖不可能做得到,再加上這司母八卦陣乃上古邪陣,以喝血滋養壯大,內有八千八百只惡鬼,一步走錯便可能喪命于此。
嘗試幾次之後,她已是傷痕累累,鬓角的白發有幾縷散落,大口的喘着粗氣,站在原地不敢貿然行動,周圍充斥着厲鬼的凄慘叫聲。
正當她以為自己将要葬命于此之時,耳邊傳來靡靡佛經之聲,周圍的厲鬼似乎很怕這聲音,皆都停止了哀嚎,張婆婆盤腿而坐,因佛經靜心,以靈識探索這陣法。
此時的海石已是汗如雨下,她這凡人之軀想要驅使慈悲經已是困難之極,更何況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時辰。
門外蹲守的田野和張力聽着屋裏的動靜,全然不懂海石呢喃些什麽,只能心急的等待,束手無策。
直到屋裏一陣咳嗽,張力聽出是娘親的聲音,立馬就站起來想奪門而入,卻被田野阻止,示意他稍安勿躁,想起海石的囑咐,他只得停下裏。
張婆婆順了口氣,慶幸自己躲過一劫,轉眼卻見已經暈倒在地的海石,便氣息微弱的沖着門外喊到,“快,快來人啊。”
一進屋子,張力自然先沖去張婆婆的床邊,唯有田野首先搜尋海石的身影,眼見她躺在堅硬的地上,連忙過去扶起她來,“海石?還是你怎麽了?”
張婆婆在兒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對着田野說,“快講上仙放到榻上,慈悲經損耗了她的心力,我這就去配藥。”
這還是田野頭次看見海石如此虛弱的樣子,自他們相遇,海石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活蹦亂跳惹是生非,如今她就像瓷娃娃般,臉色煞白的躺在這裏,他竟難以接受。
許多時候,岚珉和海石,包括很多村人都覺得,海石懶,不聽話,脾氣大,是她拖累了他。
但是沒人知道,當困難接踵而至,他有多恨自己的無能。
“快,快将這藥給上仙喝下去。”張婆婆回屋,一把拍開張力攙住自己的手,“我自己能走。”
張力怏怏的把藥端至田野面前。
喝藥之後,海石臉色逐漸轉好,田野的心也跟着放了下來,張婆婆坐在不遠的木凳上,皺紋似乎比以前更多了,唉聲嘆氣道:“爾昇的手是越伸越長,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田野緊握着海石的手,對爾昇已是深惡痛絕。
“我還是要告知帝君,否則不知道爾昇還有些什麽花招呢。”張婆婆拿來桌上的古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