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2)
為他,可我夫人今日不在府裏,我家孩子又黏人的很,不如,我命屬下跟您走一趟如何?”
“這樣也好,既然您忙,就此別過。”
只要目的達成,餘瀚銘也不管是誰,抱拳道別就帶着杜如風的手下離開了。
騎在馬背上,他突然問牽馬的心腹,“國師看起來年歲已高還是個道士,怎麽會有還在哭鬧的孩子?”
“小的也不知,不過聽說,有些道士也是可以娶妻生子喝酒吃肉的。”
兩人并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結,不到多時便到達了施工地,看着那些倒黴的百姓被累得大汗淋漓,身上扛着堅硬的石頭把皮膚都劃出了血印,餘瀚銘眼中冷意沉沉。
“建這三百樓閣,我邊境就少了三百兵力,三百石糧食,我們抛頭顱灑熱血,他們卻在這殘害百姓,哼!去把那兵長給我叫出來。”
不等他的心腹行動,那杜如風派來的手下已經跑了進去,不等數到十,那兵長就帶着讨好的笑跑了過來,“哎呦,您看着天氣熱得很,有啥事将軍您派人吩咐就行了,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辦啊。”
“少廢話,你這有個叫田野的,那是本将的表弟,趕緊放人。”餘瀚銘恨極了這些拍馬屁的官兵,招招手打斷道。
兵長聽了幹咽了口口水,心想還好自己沒為難田野,否則今天可就栽在這了。
餘瀚銘的幫助比想象中來的還快,田野此時已是歸心似箭,但是想着上午那些官兵的對話,他想着還得再拖延一陣時間。
“表哥,我,我跟那劉有志是同鄉,他身子骨趕路趕垮了,我想着再幫他一下午,給他時間緩緩力氣。”
想着今天下午肯定是不能上路,再看田野這般仗義,餘瀚銘自然樂意,“行,他們也挺可憐的,你就再幫幫忙,劉看,你在這等着,等我表弟想回去了,你倆一并回府。”
“屬下遵命。”
看着天邊漸漸厚重的雲彩,天光不似剛才明亮,田野定下心神,繼續回去幹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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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生了?
天色終于完全暗了下來,田野擦着額角的汗說,“兄弟,我就幫你到這吧,讓我表哥的人一直等着怪不好意思。”
“臭小子就是命好,趕緊收拾包袱走吧,等你回了家,麻煩也給我那不省心的婆娘捎句話,就說我在這挺好的,別讓她挂念着啊。”劉有志笑罵着又擔起一筐石頭,大汗淋漓。
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田野眼角濕潤卻終究沒能流下淚來,就像海石說過,衆人各有命,苦辣酸甜都是安排好的,他救不了他們,除了離開也沒有別的辦法。
趁着夜色正濃,田野偷偷摸摸的穿梭在雜亂無章的建材之中,懷着砰砰直跳的心終于到達了官兵們歇息的屋子。
晚上氣溫下去些,又是偷懶的好時機,因此那些白天歇息在此的官兵們都會在晚上前去監督,果然他到的時候,屋裏連點光亮都沒有,田野四顧無人,便從懷裏掏出打火石,點燃了準備好的蠟燭,推門而入了。
這屋子裏充斥着那些官兵的汗臭味,他忍不住捂着鼻子往裏走去,正中間擺放的木桌上堆積着基本冊子,想必那些整日只知尋歡作樂的大老粗也不會讀書為樂,便徑直走過去。
好在田野雖沒怎麽讀過書,但跟着海石還是識了不少字,他将那冊子翻來翻去,竟從中掉落出來一沓紙。
他趕緊将那折疊的紙張展開壓平,只見其中一張就是這三百樓閣的建造圖紙,包括了每座樓閣的所處位置,還有所占面積,事無巨細全都标注出來了。
而另一張卻讓田野看的驚疑不定。
那是此次徭役人員的名單還有調動安排,上面所記,這六百勞力不止有這三百樓閣的任務,還要依次去往下面的四個地方,而且每個地方都要建造三百樓閣。
總計五處,一千五百座樓閣,這彥妃要那麽多的樓閣幹嘛?再看其中地理标注,甚至還要前往西北大漠,嬌生慣養的妃子為何要去那等蠻荒之地?
來不及多想,田野手忙腳亂的把那兩張紙揣進懷裏,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
劉看在附近的茶館等的都睡着了,朦胧中覺得有人戳他的胳膊,醒來一看正是田野。
“小兄弟,咱們走吧。”
雖然不知道自家主子的表弟為何神神秘秘,但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好奇害死貓,多問無益,便起身帶着田野回了餘府。
不同于他們想着快馬加急會平壤村,餘府有些人卻想着怎樣留住他們,青祥閣裏,亭亭玉立的小丫鬟滿臉都是與身段不符的陰險,“夫人,我剛從書房那邊打聽到,将軍明早就要出發回平壤村了。”
衛嬌“啪”的關上首飾盒,眼中怒氣沉沉,“黎恬霜這個小賤人,不知道給将軍下了什麽迷魂藥,我懷着他的親生骨肉,他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日思夜想回去接她。”
“說的就是呢,論長相家世,她哪點比得上夫人?做小妾沒個做小妾的覺悟。”
衛嬌冷着臉,想起餘瀚銘對她的不冷不熱,心裏就憤然,原想這趕走那兩個老不死的,沒人撐腰了,黎恬霜就得死在她的手裏了,現在倒好,給了她遠走高飛的理由,還把餘瀚銘給勾搭過去了。
“念清,你過來,我交代你些事情。”
主仆二人映着燭火竊竊私語,自以為天衣無縫。
餘府書房
劉看恭敬的彎着腰,田野就站在他身後,“将軍,屬下剛才從青祥閣的人那裏得來消息,少夫人派人去馬廄了,屬下不敢多問,只是囑咐馬夫将馬全都牽了過來。”
“哼,又是衛嬌,”餘瀚銘狠狠扔了手裏的兵書,怒氣沖天,“不就是想在本将的馬上做手腳,好讓我回不去嗎?這般頑劣的手段也虧她想的出來,劉看,叫人把馬牽回馬廄,順便通知她,明早來給本将送行。”
田野聽得搖頭,一入侯門深似海啊,鬥來鬥去也不嫌累的慌。
次日,衛嬌還專門讓念清給她盤了個複雜漂亮的發髻,簪上了自己最喜歡的西域紅瑪瑙,多撲了一層香粉,“走,咱們去看看将軍出行的威武樣子。”
說完連自己都忍不住,捂着帕子笑了。
餘府門口,不僅沒有随行的浩大車隊,就連伺候飲食起居的丫鬟都沒有身影,只有餘瀚銘、田野和劉看三人牽着三匹馬,衛嬌一看臉就綠了,這三匹汗血寶馬看着活蹦亂跳的,哪像是中了毒的模樣。
“衛嬌啊,本将這次前去平壤村實屬着急,便從兵營直接調了三匹最好的快馬來,你過來瞅瞅,這毛色,這身形。”餘瀚銘笑眯眯的摸着馬頭對她說。
衛嬌生咽下一口氣,佯裝微笑的說,“奴家自小養在深閨,對馬匹不甚了解,就不去看了,只是将軍出門在外也不帶個伺候的,奴家實在不放心,不如讓念清随身伺候您吧。”
被點到名的小丫鬟趕緊站過來,眼神堅定的點頭。
“勞煩你費心了,不過此次回平壤村,我的目的就是把霜兒哄的高興了帶回來,帶個丫鬟不好看,你就安心養胎,若是要生了就去找全城最好的産婆,畢竟本将也不知何時能回啊。”
說完就翻身上馬,絲毫不顧及衛嬌氣綠的俏臉,仰天長笑着走了。
臨走出了口氣,餘瀚銘心情大好啊,就是想來看不慣男欺女的田野,都在心裏為黎恬霜暗爽了一把。
三人快馬加鞭往回趕,三個糙漢子吃穿住行都不精細,有時找個山洞就湊活了,連找客棧的時間都省了下來,終于半個月就趕到了。
這時海石的肚子已經很大,她又太瘦,翻身起身都費勁,卻每天都忘不了吃吃吃,田野進屋的時候,她正跟小老鼠似的啃着山藥,被開門的聲音吓得咬了舌頭。
“誰呀!”
最近她終于體會了十月懷胎的辛苦,生怕關鍵時刻魔界派人來傷害自己前功盡棄,因此變得草木皆兵。
“還能是誰,我呀,”田野笑着往床邊跑,微弱的燭火才照清楚他的臉,“我回來了啊。”
“呀,我不是做夢呢吧,”海石一把扔了手裏的山藥,也不顧濕着髒着就往他臉上摸,摸完了還不相信,幹脆上手捏,“疼嗎?”
“當然疼。”田野呲牙咧嘴的揉着,卻掩飾不了溢出的歡喜。
偏生兩個人都不是會說情話的主,只能緊緊擁抱着表達心中思念,聽見動靜爬出來的岚珉見此害羞,想要把眼睛擋住,卻無奈四肢實在太短了。
“差不多得了啊,人都回來了,膩歪的時候多了去了,小心別抱的太緊把肚子擠着了。”
他這麽一提醒,田野才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當即輕輕摸了海石的肚皮,細聲問道,“孩子乖不乖,沒讓你娘受罪吧。”
假如裏面的孩子能做表情,一定會狠狠的白他一眼,數月不見,見了連招呼都不打,好不容易想起來了,頭句話就是質問,有本事你倆別要孩子啊,一輩子只寵你媳婦兒好了。
“啊,他踢我了!”海石驚叫一聲,“他從來沒在晚上提過我,肯定是你回來了他高興呢。”
肚子裏的孩子又踹了一腳,心中腹诽——兩個自戀狂。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現在能走路了。”小別勝新婚,兩人分離這些日子,只想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件事細細說給對方聽,同歡樂同悲傷,岚珉打了個哈欠,毫不感興趣的鑽會床底下的小窩睡覺了。
田野大喜,忙看向她的雙腿,“真的?夢境之力消失了?”
說到這,海石也沒轍的搖頭了,“夢境之力還在,只是庭亥他們找了很多方法,終于用西沙海裏三千年的鲛人血來抑制它,兩股力量相撞誰都不甘下風,夢境之力反噬我的能量外溢,我才能恢複正常走路的狀态,不過也是治标不治本。”
“既然有辦法抑制,就有辦法根治,不着急,慢慢來,”田野雖然擔心,但嘴上還是體貼的安慰她,“時候不早了,趕緊睡吧,明早我還有事要與你們說呢。”
海石點頭,趴在他的懷裏安心的睡過去了。
然而不等第二天早上,海石的肚子就有動靜了,起初她還以為是睡前情緒波動太大,胎兒受了影響,就沒在意,哪知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肚子的疼痛就像潮水來個愈加洶湧。
田野察覺懷裏她的不适,睜開眼就看她像汗撈的一般,小臉慘白,衣服都濕透了。
“快,快叫幹娘,我怕是,要生了,啊!”
被她一聲驚叫,餘府個房間的火光陸續亮起來,最先跑出來的就是黎恬霜,她還沒敲門就趕上田野開門,兩人撞了個滿懷,連揉揉額角都來不及就往屋裏跑。
“呀,羊水都破了,”她見此景還沒站穩就往門口跑,大喊,“齊花,快,快去叫産婆!”
此時向夫人也趕了過來,她是過來人,比這幾個晚輩都鎮定,有條不紊的支使下人準備東西,剪刀,幹布,開水。
“劉三,快,去廚房燒水,不要斷,一直燒,能燒多少燒多少啊。!”
混亂不堪中,岚珉也跟着焦急。
只不過,他焦急的是——難不成老子要下面忍到她生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書是架空的。
這個朝代叫王朝。
沒錯,你們沒有看錯,就叫王~朝。
為什麽呢?
因為我懶得想名字了。
(大概。。。會被打吧。。。)
☆、喜當爹
天色從墨藍到灰白,農家的公雞照舊勤勉的打鳴預示新的一天将要到來,可那屋子裏的痛苦嗚咽卻沒少些。
說到底,海石是跳過誅仙臺的人,萬箭穿心千刀萬剮,再深厚的仙法護身也難免落下病痛,再加上這些日子被夢境之力折騰的夠嗆,于是趕上現在生孩子,連身力氣都使不出來。
“我的祖宗啊,你咬咬牙再使點勁,不然孩子就要憋死在裏面了呀。”向夫人插不上手,只能在旁邊攪着帕子幹着急,時不時的給海石加把勁。
可現在她哪裏能聽進去只言片語,四肢百骸都充斥着鑽心的劇痛,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屋裏混濁的空氣,發絲粘黏在留着汗的臉頰兩側,撕心裂肺的大喊,“老娘不生了,不生了!讓她憋死在裏面吧!”
屋裏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來,觸目驚心,田野這等漢子都臉色煞白快要站不住腳,餘瀚銘見狀咂了咂嘴,不合時宜的想,反正衛嬌也有了孩子愈加後繼有人了,以後還是別讓她的霜兒生産了,太他奶奶的受罪了。
庭亥、仰宿和狐齡都隐着身形躲在樹下,揪心不已。
與此同時的魔炎殿照樣也沒閑着,找不到骨紋經書也搶不到海石已經心力交瘁的爾昇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說是客人,完全擡舉。
至少爾昇不認為在他吃飯的時候從天而降的白胡子老頭會是客人。
看見他已經拔劍的手,杜如風朗聲大笑,“魔君切莫慌張,老朽來此可不是為了打架切磋,而是為了達成您的心願啊。”
說完就自顧自拈了個清風決,保證兩柱香之內法力全無,才讓爾昇忍住殺了他的沖動。
“雖然我不知所來何人,但我這魔宮也有大門,又何必出其不意招惹誤會呢?”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別跟老子整虛的,治不了庭亥那群混蛋還治不了你個糟老頭子?
哪知杜如風又笑了起來,門口伺候的婢女都以為這人腦子有病了,他才說起來,“老朽下次定當走前面那寬敞大門,只是今日前來,實有要事相商,不為其他,只為虛空。”
爾昇的軟肋很多,比如打不過庭亥,比如虛空搶不過仙界,比如威嚴比不過珩降,而其中并列第一的,就是前兩項。
所謂病急亂投醫,先是丢了心腹,再是茫然無措每日在殿中絞盡腦汁,因而凡事說話帶虛空的人,在爾昇的眼裏都自帶光環。
當然,起碼的戒備心他是不能丢的,否則這魔君不當也罷,當即問道,“我甚至不知你姓甚名誰,現如今仙界的玉帝老兒也觊觎着虛空,你為何偏偏來與我分享消息?”
杜如風當然不惱,若想跟他并肩作戰,連點戒備心都沒有不就笑話了?摸着他的白胡子笑眯眯的說:“仙界之人條框居多,況且對于進入虛空他們向來各抒己見,不如來跟魔君聯手,先下手為強,勝劵在握啊。”
這話說得倒不錯,魔界沒規矩,今日發兵現在就能啓程,若是放在仙界身上,舉手表決得等個小半年。
“來吧,坐下喝一杯,”爾昇思索片刻,摒退了伺候的婢女,親手給對方倒了酒,開門見山道,“骨紋經書下落只有海石直到,可她如今有人輪番看守,我們又如何下手?”
“不必骨紋經書,老朽自有辦法打開結界,只不過,倒是還望魔君不遺餘力出兵,我們才能有望戰勝仙界大軍。”
兩人一番長談,杜如風以還有要事在身為由準備離開,魔界的天從未亮過,他這一身仙風道骨走在路上格格不入。
“你既為神,又何必與我同流合污?”
前方的人似乎沒聽見,仍舊不緊不慢的潛行着,只有飄散在夜裏的哀嘆久久回響。
“神又如何,生來職責。”
沒有人能掙脫開身份的束縛,但身份帶來的重擔,往往超脫本正的含義,因此三界六族,說不上孰是孰非,向來都是成王敗寇,王給自己塑金身,寇,寇連哀呼的機會都沒有。
杜如風也是這樣,正邪?他從不在乎,他只知道,上古遺志,不得不做。
哪怕……
腥風血雨。
生産的事宜從頭天晚上到今天晌午,就當海石迷迷糊糊喪失意志,心裏卻還不甘的默念“老娘沒死在仙魔大戰,沒死在爾昇手裏,沒死在誅仙臺下,媽的自己把自己給痛死了太沒種了”,然後就血性一喊,暈了過去。
而身下的孩子,也伴着啼哭降臨人間。
那哭聲就像是一首歌,讓田野站不住,恍如隔世,竟然有了屬于他的孩子?
可是……
可是海石呢?
黎恬霜親手剪了孩子的臍帶,早已滿眼含淚,床上的海石面白如紙了無生氣,只有那手指測探了鼻息才能讓人安心下來。
原來孩子的意義于此,不只是延續,不只是證明,還是生命的生長與凋零,為了她的到來,多少人付出了多少心血,卻在此刻毫無怨言,因為那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不可控。
向來醉心生兒子大業的餘家夫人眼裏哪還有男孩,憐愛的抱起襁褓中哭的正歡的小女娃,樂不可支的逗弄着,“看看,咱姑娘長得漂亮,生的小姑娘也好看,瞧這眉眼,瞧瞧。”
“娘,趕緊帶去給田野看看吧,這當爹的在外面不知道等的多心急呢。”黎恬霜笑說,剛出世的孩子幹巴巴的,哪裏看得出好看與否呢。
“看我這老太婆,一高興過頭了就忘了正事。”自己拍着自己往外走去,“田野,快來看看你寶貝閨女。”
田野在外面早就等的心急火燎了,屋門一開他就沖上前去,手忙腳亂的接過被包着的孩子,那女嬰好似知道抱她的是親爹,當下就眼不見眼牙不見牙的咯咯笑了起來。
這笑容就像是初春融化的冰雪,化成溪流從高山流下來,是這暑裏的鎮定劑,沁人心脾。
“舅母,海石,海石沒事吧。”田野笑看了幾眼,心裏最挂念的還是自己的寶貝媳婦兒,着急就想往屋裏沖,卻被向夫人攔了下來。
“去去去,産婦無男丁,沒得你站腳的地方,海石挺好的,就是用力過多睡了過去,你有那時間趕緊去廚房囑咐他們頓點補血補氣的湯品來,生的姑娘醒了又喊餓。”
聽下來也很有道理,自己進去也不一定能幫上忙,因此他趕緊就往廚房跑,生怕給海石少跑腿。
庭亥就站在樹下遠遠地看着,狐齡在旁邊急的抓耳撓腮,“那是我幹女兒吧,我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看,你說這的人也真是,孩子都生下來了還在這圍着,好奇死我了。”
他不說話,就只是看着。
直到向夫人推開逗弄的餘越父子,轉身回屋毫不留情的關上門。
他但凡施個法術,別說這扇木門了,就是鐵壁銅牆他想看也能看,可是他沒有。
關上的門,就像一把鍘刀。
直繃繃的落下來,砍的他心疼。
海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似乎有人在她身邊走來走去,甚至哭鬧着,她真的很想做起來沖那些人大喊一聲“都給老娘閉嘴”,可是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眼前無邊黑暗,她順着不知名的方向走着,黑色越來越濃,幾乎将她也融為一體,她想自己應該停下來,但是雙腿就像是不聽使喚。
這種感覺真熟悉啊,究竟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曾經遇見過呢。
她走着想着,前所未有的疲憊湧上心頭,過去幾千年的生活歷歷在目,她如何成仙,如何陪着孫猴子大鬧天宮,如何跟狐齡到處惹禍,如何變成凡人生兒育女。
傳說仙之将死,任之将至,都會回顧過往。
“我……我要死了嗎?”
海石再擡頭,眼睛不再清明,環顧四周卻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我剛生了個孩子,還不知是男是女,還不知她長的好不好看,我費了老牛拉犁的勁連口飽飯還沒吃上呢,怎麽可能死呢。”
有如醒醐灌,坐受清涼樂。
海石想通了,雙腿也有了知覺,她當時就原地打坐,雙手合十默念慈悲經,周圍場景變化,歷經千年滄桑,恢弘壯觀,卻不能吸引她側目,慈悲經越念越快,變化也就越快,直到瓦解。
再睜開眼睛,身邊都是期盼關懷的眼神,對于她的蘇醒,大家也跟着松了口氣,田野激動的握着她的手,“你終于醒了。”
身後抱着孩子的向夫人也說,“心肝啊,你可醒了,幹娘心都要吓出來了,餓不餓渴不渴,想吃點什麽吧?”啰嗦了半天,懷裏的小孩子似乎都等不及伸着小手咿咿呀呀想要見見自己的娘,她才又拍了自己的頭,“真是老了腦子都亂了,吃喝哪有我懷裏的重要啊,海石,快看看,你拼命生下的孩子。”
說到孩子,海石倒覺得自己真的恢複了些力氣,在田野的攙扶的坐了起來,懷裏就被人塞進了溫溫軟軟的小肉球,她小心翼翼的攏了手臂,那孩子就笑了起來,口水流了滿臉也不自知。
大眼睛清清亮亮比天邊繁星,哦,比夜游神搜集來的夜明珠還亮還美,海石咧着嘴巴跟她一起笑,一家三口天倫之樂,沒有人看見不豔羨的。
正高興着,卻想起剛才那片黑暗中的藍色光影。
海石就覺得自己笑不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目的
接連好些天,海石喝吐了雞湯,想下床走動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然而家裏有向夫人和田野,怎麽可能讓她坐月子的時候着地,憋的她之能仰天長嘆。
孩子取名田蜜,希望她未來的日子能似蜜甜,狐齡這個幹媽當的也不是只有嘴上說說,當晚就跑到西海蚌精的老窩掀了個底朝天,搜羅了天下最柔軟涼快的冰紗給小寶寶裹身子。
躺在淡黃色的冰紗裏,田蜜睡得香,海石卻熱的吐舌頭。
閑來無事,田野給她剝荔枝,剝着剝着,就想起還有件大事沒說,“這些天忙活你生孩子的事,都沒來得及說,我還是去把狐齡他們都叫回來商議吧。”
“哎,你先給我說啊,不一定我就想不通呢。”
田野幹咳了兩聲,“你最近太累了,就少動點腦子吧。”
還有句話他沒敢說出口。
一孕傻三年,昨晚不知是誰啃着西瓜找西瓜。
今天當值的是仰宿,他不像狐齡,一心想往孩子那湊,怕自己的面具吓着寶寶,所幸身心不懼酷暑嚴寒,躺在院子的大樹上眯會也不怎麽難受。
“仰宿上仙,前些日子我去雲城服役,發現了息壤的蛛絲馬跡,不如您想辦法把那兩位都叫回來,大家都合計合計。”
現如今海石生了孩子,身體暫時無礙,息壤的所作所為就成了頭等大事,仰宿聽了立馬招了仙鶴飛身尋找那兩位了。
另外的廂房裏,餘瀚銘二大爺似的躺在媳婦兒身邊,啃着桃子說:“我剛才看見田野表弟在院子裏對着樹喃喃自語,別是最近太累了,出現幻覺了吧。”
黎恬霜用牙咬斷嘴裏的線頭,淡淡道,“有時間操心別人的事,不如回将軍府主持事宜。”
“打住,我早就撂下話了,你出爾反爾不跟我回去,沒關系,老子還就不信了,大不了在這做對貧賤夫妻,誰還不會等啊,有吃有喝不受罪,比行軍打仗容易多了。”
說不過他這個身經百戰的無賴,黎恬霜幹脆放了手裏的繡活睡午覺,某男人腆着臉也跟了過去。
庭亥是最先回來的,仰宿和狐齡停在大瑤山采藥,也許晚個一時片刻,田蜜睡夠了午覺,四仰八叉在床上傻笑,他愣愣的看着這個小生命,心裏有些東西正在分崩瓦解。
“嘿,是不是我閨女長得太俊了,你連眨眼都舍不得了?”海石看的好笑,大大咧咧的拎起田蜜扔進他懷裏,“我跟你說,一般交情的我都不給抱,回去跟太白說,他實在太醜了死了這條心吧。”
懷裏的小姑娘白白軟軟,好像手臂再使些力氣就能把她硌着,田蜜大概也喜歡他,咯咯笑個不停,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會說話。
“長得,真像你。”
良久,他才憋出這麽句話。
或許這世上,海石誰都看不懂,就連田野她都不算實打實的了解,唯獨庭亥,她最懂。
剛才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迷茫着,是不是該放下了?
海石也無法解答這個問題,但她明白,這件事是可以逃避的。
“擦,放開我幹閨女,”狐齡腳還沒落地就大喝一聲,“出生禮都沒給部能抱不能抱。”
說完就把孩子奪過來,做着鬼臉逗她。
“既然人都到了,我便把拿來的東西給你們看吧。”田野從櫃子裏拿出那兩張圖紙,将所見所聞一五一十的道來了。
衆人圍坐觀察那張建造圖紙,唯獨岚珉躲在床底下不出來,狐齡把腳伸進去踢了兩下,“臭蟲,你不出力就算了,好歹出個腦子吧,怎麽模樣變了膽子也變了。”
“別喊我,我想靜靜。”
略帶悲怆的語氣讓她摸不着頭腦,“怎麽了這是,失戀啦?”
“別搭理他,自從我生完孩子他就這樣了,誰知道怎麽惹着他了。”
岚珉悻悻的趴在地上,滿目愁容,獨自哀嘆——我心裏的痛你們這些人永遠不會懂,怎麽辦,好像再哭一場。
當然的當然,外面的世界沒人在乎它的心傷,人人都忙着分析建造圖紙。
“照這麽說,王朝新的國師杜如風肯定就是息壤無疑,只是他一介神族後裔為何要投靠人皇,就只為這一千五百做樓閣嗎”
田野呆坐在那裏看着,眉頭皺成結,猛地站起身來在屋裏走動,神秘的樣子引得海石好奇不已,“你幹嘛呢。”
他沒說話,嘴裏念念有詞,圍着桌子轉了三圈,撫掌大叫,“我說這地圖我看上去這麽熟悉,”他從書桌上找來紙張筆墨,“你們來看,假如這張紙代表平壤村,而村裏的五根石柱連起來就是這個形狀,而王朝就像是放大的平壤村,那五處建造地點跟這石柱完全重合。”
“石柱?五處?”聽見他說的海石陷入深深的沉思,“難道?快,快把村志拿過來我看。”
她翻到成狄五十二年那章,“上面記載,‘虛空結界破裂之時,羅德鬼城将暴動,如有凡人之血祭祀即可助奪取虛空之人一臂之力’,當時張婆婆下凡阻擋了杜如風的計劃,他萬般無奈回去研究神息族留下的法術卷軸,将眼光放在的當朝昏庸無道的皇帝身上,沒有的平壤村的靈力,他就想用更大的祭血陣法補救。”
“哎你說這人也算是個小神,雖說無依無靠的,也不能把腦子都放在使壞上啊,”狐齡氣呼呼的說,“你們等着,我這就皇宮。”
仰宿連忙攔住她,“現如今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杜如風的目的我們還沒探清,他又幾斤幾兩我們也不清楚,貿然前去怕是……”
“哎呀走開走開,老娘腦子又沒壞,我是去宮裏把那個什麽什麽妃弄過來。”
受不了她的火爆脾氣,三個男人皆搖頭長嘆,只有海石抱着田蜜說,“寶貝看你幹娘,多威武,多聰明,以後我們也要做那樣的女子。”
田野哭,你可饒了我閨女吧,我還指望她嫁個好人家呢。
狐齡來去不過眨眼間,肩膀上瑟瑟發抖的紅衣女子被毫不憐香惜玉的扔在地上,不等他們開口,她就哭天喊地的求饒,幸虧庭亥早作準備施了結界,不然還不得把整個餘府吵起來。
“各位上仙饒命,小妖也是被迫,小妖打不過他啊。”
亂七八糟哭哭啼啼,海石連聽都不想聽,使了個眼色仰宿就把她嘴巴封了。
拍拍手,狐齡特看不起她這副模樣,“我說這狐族是越來越難管了,我說要把你怎麽樣了就哭天抹淚的,”看着女子滿眼期盼的樣子,她又說,“當然,好歹也是我的同族後背,待會兒讓你死的痛快點。”
“嗚嗚嗚……”她就知道,就知道這個老祖宗沒憋好屁。
“原來傳言都是假的,人們口中化成狐貍的端妃不過是個替罪羊,是杜如風使了法術把人家變成那樣的,真正的狐妖就是咱們眼前這個,用了我們狐族的媚術迷惑皇帝,替杜如風吹枕邊風的。”
“你們狐族真是英雄輩出,先是狐九再是她,當然誰都比不過你。”海石嗑着瓜子說。
“滾滾滾,還不是仙界整天來妖界渡仙,剩下的歪瓜裂棗都留給我了。”
他們真的沒有留下那只小狐妖,田野覺得有些殘忍,聽聞九尾狐五百年修得肉身,去在此刻泯滅成灰,但是狐齡說,狐貍的心很固執,壞了變不好,好了變不壞,今日不殺她,來日後患無窮。
“其實,我還有件事,想了很久,還是應該告訴你們。”
這世上還有海石說不出口的話?衆人好奇之餘竟覺得有點好笑,然而這個消息,最後真的讓他們笑不出來了。
“生田蜜那天我暈了過去,你們說了,我睡了三天三夜,其實我都沒睡着,我能聽見你們說話,卻睜不開眼睛,直到我走進一條沒有盡頭的黑暗小路,若是當時我意志稍微渙散,恐怕就回不來了。”
“起初我以為是我耗力太多導致夢境之力反噬,但是在脫離幻境的時候,我似乎看見了天瀾上仙。”
這話無異于天降巨石将庭亥他們砸懵了,田野對此也有耳聞,“你們不是說天瀾女仙早就在四千年前投身虛空結界了嗎,怎麽會出現在你的夢裏?”
是呀,已經四千年了,海石瞬間連胃口都沒了,以前她是總覺得世事無常随遇而安,倒不是她有多堅強,相反,她是太脆弱,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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