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夜

風雲十五年

大瑱國

太子夏侯明召的成年禮在天壇宮隆重舉行。滿朝文武朝賀。

大淩國派出定輝王季連方，大齊國派出二皇子百裏千盛來訪觀禮祝賀。

入夜，宮中舉辦了一場盛宴。宴請高官權貴兩國來使。編鐘齊鳴禮樂聲聲，場面甚是熱鬧。

筵席正酣。

坐于左側首席的一桌的一個錦袍華服的男子舉起酒杯，清朗俊挺的面容笑意不斷，“夏侯太子果然百聞不如一見，風華令千盛折服。”

身側的男子聞言擡眸一笑，舉杯還禮。深邃镌刻的五官因着溫潤的氣質更顯高華，舉手投足都透露出無比的優雅。

“二皇子謬贊。誰人不知大齊二皇子龍章鳳姿，才華不凡，在衆位皇子之中更是皎皎，深得大齊陛下喜愛。”

大齊皇帝子嗣較盛，皇子就有十數位。大皇子英年早逝，大齊皇帝遲遲還未立下太子，如今宮中盛寵正隆的這位二皇子呼聲還是頗高的。

同桌的另一男子舉杯，保養得宜的俊面上雖有歲月的痕跡卻絲毫不見滄桑，反而如陳釀的美酒，別有一股醇味。只見他爽朗一笑：“兩位都是青年才俊，當世英才，可好過本王那不中用的兒子太多。今日能得見，更是想結交一番了。”

兩人迅速回禮。

“王爺雖然輩分長于我等，可英武仍舊不減當年，這若是一同出門，旁人也只以為是我等兄長了。”

“王爺擡舉了，父皇對王爺可是贊譽有加，又豈是我等可以比肩。世子只是真性情卓爾不羁罷了，虎父焉有犬子。”

“哈哈哈哈。”季連方又是一陣愉悅的笑，“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不但才智過人，這嘴上誇人的功夫也不弱，誠心逗本王開心。”說着又滿飲了一杯，酒杯放下一會，卻不見身後侍女上來斟酒，手指扣了幾下桌面。

一邊左顧右盼的侍女聞聲，才發現酒杯空了，上前一小步想要斟酒，誰知走得急了，腳尖絆了一下手中的酒壺竟然脫手而出直直向幾人飛來。

在座都是會武之人，離得近的一個反手就接下了酒壺。

只是這邊的動靜卻引起了上首大瑱帝夏侯淸的注意，他一個目光掃視過來，威嚴的聲音夾雜着不悅：“怎麽回事？”

原本還呆呆地站在一旁的侍女聽到這個聲音，吓得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只是埋着臉不說話。

“嗯？”又是一聲質問。

夏侯明召擔憂地望了女子一眼，剛想站起來解釋來化解眼前的境況，誰知女子卻擡起頭來，一張清秀的芙蓉面龐上雙眼淚蒙蒙：“父皇，對不起對不起！是兒臣不好，一時貪歡央求了太子皇兄混進來的，兒臣真的不是有意灑了酒壺。”

大廳中的賓客都齊齊望向這邊。龍座上的夏侯淸頭痛地揉了揉眉角，“竟是你這個丫頭！真是一天到晚不讓人省心。”他揮揮手示意身旁的內侍總管高公公将人領下去。

“皇上，這位想必就是六公主吧，确如傳聞中的一般活潑可愛。女孩子家的玩鬧，也無傷大雅，皇上不要太過責怪才是。”

“唉，定輝王莫要寬慰朕了，是皇後平時寵壞了這丫頭，讓諸位見笑了。”

在座的官員貴人都善意地笑笑，都說皇後寵六公主，他們的皇上看來也不遑多讓啊。當下也聰明地飛快轉移話題，一時間觥籌交錯熱鬧聲再起，很快就翻過了這一插曲。

此時，露凰山頂

九方笑忍着刺骨的寒意，哆哆嗦嗦地抱着雙膝，突然想到自己晚飯都還沒吃。天初那個小氣的老頭，好歹讓自己吃飽飯再來呆着就不行嗎。

暮色已黑，濃霧漸起，四周竟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分明。不斷的寒氣從四面八方湧來。九方笑感覺整個人都快要凍成冰棍了。

唉，她幹嘛非得這麽命苦要選擇拜這個老頭為師來折磨自己。現在好了，再這麽堅持下去吧，她擔心自己根本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要是就這麽認輸吧，別說那老頭會看不起自己，自己也過不去自己這關。

算了，就這樣吧，上天若是執意不讓她好過，她還偏偏就不要這麽好過了。自古功成名就者哪個不是踩着荊棘一路坎坷。自己雖不想做什麽名流千古的人，但怎麽也要做一個強者擺脫這個時代女子多受人擺布的命運。

而且，那個老頭，憑直覺她并未感受到他的惡意，雖然也沒有覺得他有多喜歡自己。但若是真要自己死，憑他的功力想來動動手指頭就夠了，想來不用這麽大費周章。

這麽一想，她漸漸定下心來，閉上眼睛開始默念清心口訣。這是前世她的上司也是她的師傅教她的。每次出任務之前，當心有雜念時她都會默念這個口訣。

漸漸地，她的意識似乎迷茫起來。感覺自己正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上，四周是看不見的白霧。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幾乎要迷失了自己。就在這時，前方亮起了一盞微弱的燈，朦胧而昏黃的燈光在此刻顯得格外的溫暖。她朝着這溫暖的光亮追逐而去。

經過漫長的奔跑，終于，她捉住了這一抹光亮。

心意一動，她慢慢感受到了明亮的光線。意識漸漸蘇醒，她緩緩睜開了眼睛。感覺睫毛有些沉重，仔細一看，她露在外面的身體竟然已經挂上了一層薄霜。

此刻天色已亮，東方漸漸露出了魚肚白。

太好了，她做到了！心中一陣欣喜，九方笑慢慢地使力想要站起身來。無奈太久的坐姿以及過多寒氣的入體讓她還沒站穩又重重地跌落。踉跄入水哪怕她控制地再好還是不可避免地嗆了幾口。她慢慢活動着筋骨，又試了幾次終于穩妥地站了起來。

此時，一輪金光燦燦的朝陽正躍出山頭，升起的第一道曙光正灑落湖面。也籠罩了九方笑一身。她揚了揚唇角，往岸上走去。

上了岸邊她輕呼一口氣，不過才走了幾步，頓時膝蓋一軟，天地一陣搖晃，她控制不住地栽倒在地。

終究自己還是太弱。

就在她費力地想要往前挪動的時候，一道人影背着雙手緩緩逆光而來。不過須臾就到了近前，在她面前慢慢地蹲了下來。

“小丫頭确實不錯，令人刮目相看。”

頭頂沉穩的聲音傳來，九方笑微微一笑，哪怕再艱難，她從來就不是個會輕言放棄的人。既然自己做到了，那麽。

“師尊在上，徒兒見過。”

老頭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哈哈一笑：“小丫頭這五體投地的大禮我可是受寵若驚啊！不過…”

不過？

“我只說讓你在湖裏呆一夜，并沒說你若是做到我便收你為徒啊。”老頭笑眯眯的，一臉你傻啊的表情。

卧槽？！九方笑頓時怒了，幾乎想要一躍而起分分鐘撕了他那張笑臉。可是她卻毫無氣力動彈不得。如果此刻手上有槍，她一定要崩了這臭老頭千百次！

居然敢戲耍她！

居然！

九方笑突然眼前一黑，竟是生生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