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挨打
眼見沈奎匆匆拿着竹節鞭往沈運昌走去,李玲蘭也撲通跪下,哭起來:“當初我生煜兒艱難,九死一生,老爺答應過要愛護他,三年前打了他三十鞭子,又承諾往後決計不再動他一指頭,這才幾年,老爺就.....”。沈運昌自然知道李玲蘭又要把沈明煜從小到大的事情哭訴一遍,但是沈明煜如今再外蠻橫的性子再縱容姑息下去,這麽多年的苦心就算是付之東流,這回最起碼讓沈明煜躺上一個月不出門,好讓他收斂收斂。他咬牙接過沈奎遞過來的鞭子,右手高舉。
沈明煜看的是屁股肉不自覺一抖。
“老爺,老爺”,一道清亮的少年音把沈運昌打斷。
沈岚輝聽着聲音,回頭看向大門,沈梁左手捂着肚子彎腰跑進來。
“外...外面”,沈梁上氣不接下氣:“劉侍郎正在等老爺一同前去塢河”。沈運昌手一松,鞭子落下:“沈奎,把我放在書桌上的東西帶上”。
沈運昌怒側身瞪地上沈明煜:“明日回來收拾你!”話畢,他頭一轉,看着不知何時蹿到沈岚輝身後的沈梁:“劉大人可有與誰同行?”
沈梁身子往沈岚輝偏了偏,道:“...不曾看清”。
沈運昌覺得自己今天可能要氣死在家裏了,看着沈梁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吼道:“那還不去看!”
這下沈梁完全躲到沈岚輝背後去了,嗫喏道:“小的剛....剛是在街上遇到劉大人的,馬騎的太快,遠遠瞅着是向咱們府來了”。
“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沈運昌又舉起鞭子,只是祠堂的鞭子向來只鞭策子孫後人,他擱下鞭子沖到沈岚輝面前,擡起腿就想朝着沈梁小腿去。
“爹!”沈岚輝拉住沈運昌胳膊:“您息怒”。
沈梁身體微微一縮,盡量控制自己不動,閉眼緊攥沈岚輝衣裳。
沈運昌看了兩眼,沉沉嘆口氣,然後帶着沈奎出府。
沈明煜從地上起來,胡亂拍打膝蓋上的灰,李玲蘭輕吐兩口氣,半弓腰把沈明煜下身衣服仔細拍打幹淨,提着柿餅給沈岚輝懷裏,道:“你哥哥出門也記着你呢”。
沈明煜嘴甜:“下回專門給阿娘帶”。
沈明煜短短不到一個時辰過得膽戰心驚,晚飯也沒用幾口,敷衍李玲蘭幾句就進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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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卯時也是腦袋混沌,不知自己到底入睡沒有。
房門突然在外面被打開,動靜很小,可在夜裏十分醒耳。
丫鬟出去時故意沒鎖上,沈明煜鎮靜吐口氣,他房裏從不要小厮伺候,都是丫鬟,等他入睡後都回下人房間。
沈明煜等到腳步聲臨近,立馬坐起來,看向來人。
“爹?”
破門而入的是沈運昌。
沈明煜起身下床,見沈運昌點燃桌上蠟燭,走過去坐到旁邊。
“爹這麽晚有事吩咐兒子?,”他不确定沈運昌是夜裏回來了氣的睡不着來找自己算賬,還是現在才從塢河回來。
所以他爹是要現在過來出頓氣,然後回去好睡覺些?
想罷,沈明煜見沈運昌坐着沒言語,眼裏卻是想表達着什麽,他站起身:“....爹,到底怎麽了”。
沈運昌長嘆一口氣,坐在位子上沒動,道:“明煜,現在爹要囑咐你幾件事,一定要答應爹必須做到”。
沈明煜愣住,覺得沈運昌并不是要修理自己這麽簡單,沈運昌在燈火下看着特別疲憊,他于是道:“爹,先回去歇息吧,等天亮了,兒子到祠堂裏跪着去認錯。若是有事,兒子早點過去請安”。
沈明煜彎腰去拿油燈,想送沈運昌出門。
“兩樣東西,一件事”,沈運昌坐在凳子上沒跟着沈明煜動,語氣平靜道。
沈明煜看了一眼沈運昌,把油燈擱回桌上:“爹,您說”。
“這是你的路引和長命鎖,都放在裏面,從今日起你得随身帶着,但凡爹找你,都要在身上”。
話來的突然,也沒個前因後果,沈明煜隐隐覺得不安,看桌上放着一個羊皮縫制的錦囊。
沈明煜視線停留在路引上:“爹給我這些做什麽?是要送我出門麽”。
這塊長命鎖是沈明煜小時候落水,救命恩人相贈,後來所有的逢兇化吉李玲蘭都歸結為長命鎖庇佑,冠禮之後就代為保管,輕易是不會拿出來。
“若是讓兒子出門辦事,長命鎖還是放回阿娘那裏罷,路上弄丢了阿娘會傷心”。
沈運昌搖頭:“你阿娘知道。并且這次爹是讓你出門游歷。你不是一直自诩要在禦國刑律上有所建樹麽,爹這回為你找的師傅一定和你心意”。
“哪位師傅?”沈明煜恹恹提不起興致,突然讓他出門游歷,毫無準備自然是不大願意,只道:“在哪裏,兒子要去多久?”
沈運昌回道:“羅蜃島,你去了便知師傅是誰,裏面的長命鎖便是憑證,你師傅認得”。
沈明煜一句句聽下來,島嶼一般不在陸地,問:“這回是要坐船去吧,爹還沒說什麽時候歸家”。
“學成了就回來”,沈運昌站起來:“東西千萬保管好,天快亮了,再睡會兒罷”。
“嗯”,沈明煜将桌上東西收進懷裏,送沈運昌出門。
“要出門了,記得這幾日多陪陪你阿娘”,沈運昌叮囑:“還有,這件事除了你阿娘還有我,都不要聲張,包括....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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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運昌走沒多久,天際發白。沈明煜眼珠子熬的泛紅,他隔着衣服摸索懷裏錦囊。
沈運昌為什麽突然要送自己出海去拜師,難不成想通了,讓他學幾年回來參加國考取代顧政理?
門外響起潑水聲,打斷沈明煜思考,到底是心中煩亂,他翻身下床準備到院子裏轉轉。
剛走到房門口,外邊傳來壓低的說話聲,聲音聽着熟悉的很。
“欸,少爺,別揉了,我不疼。快些洗,吃食已經放在桌上了,你快去罷”。
“不疼?“ 手重重往下一按,只聽見一聲壓抑的低呼。
“少爺!”
外面男子笑兩聲:“我看你這兒睡了一夜還青着,大哥下手從不知輕重,等下了學我叫郎中來瞧”。
“不用”,聲音聽着嬌嬌地,帶着點暗自歡喜:“擦點藥油就好了,快走罷,去晚了先生不高興”。
每日要去聽先生教導,沈明煜差點忘了這檔子事,心裏一驚,連忙轉身換衣,卻突然想起來、前日自己向李玲蘭求情,歇兩日。
想罷,沈明煜便推開門往外走。
門外大槐樹下,沈岚輝蹲在地上正給坐着的沈梁肚子抹藥。
他餘光瞥見沈明煜,手裏動作沒停,像是故意說的:“我代大哥向你賠個不是,虧你還巴巴兒出主意攔着爹打他”。
沈梁瞧見沈明煜一下子就站起來,推開沈岚輝的手把肚子上的衣服使勁往下扯:“大少爺起來了,可要吃些什麽,奴才這就去弄”。
在沈岚輝面前他可不是說的“奴才”。
沈明煜眉頭挑了一下,恍若不在意沈岚輝與自己置氣:“再不走先生可就要等你了”。
沈岚輝默默進屋拿沈梁準備的吃食。
沈明煜看着二人,有些不懂,但也能察覺這主仆二人有些微妙,他昨夜沒睡穩,一時也形容不好。官吏富商蓄養相公成風,沈岚輝就算把沈梁真的怎麽了,那也不耽擱什麽。
沈明煜就着冷水洗把臉,準備去書閣看會兒書就去找顧子清。
他從來不厭煩上學,只是不喜歡先生教的那些。
金香坊除了姑娘好看,古董羹更是一絕。
沈明煜邁進樓裏,正當吃飯時候。裏面胭脂水粉香味散淡許多,反而被一股濃郁麻辣味道彌漫,讓聞者心癢難耐。
沈明煜擋開上來引路的姑娘老鸨,直接往二樓聲響弄得最大的包間裏去。
顧子清請客,因着身份特殊,過于奢侈會給顧淵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但他卻有一個天然擋箭牌,生母郭氏娘家乃一方商紳十幾家商鋪收租供他揮霍。
還未進門,古董羹咕嚕咕嚕聲便已入耳,沈明煜推開門,嗓音頂足了:“顧兄竟然不等我,叫明煜好生傷心”。
沈明煜從來都是直呼顧子清大名,顧子清這樣一聽,看向來人,立馬推開面前勸酒的人:“明煜,我可一直等你,只怪他們一直勸我飲酒,好讓你等會兒來了專心陪你品嘗佳肴”。
“你看,我筷子還是幹淨的,”顧子清生怕沈明煜不信,把碗也端起來給他看:“往那邊瞧,幹幹淨淨給你布置着一桌呢”。
沈明煜往左邊看,桌上擺着染爐,新鮮的豬肉,羊肉,雞肉,牛肉切片盛盤,時令青蔬一小碟的跟在肉菜後邊。
顧子清見沈明煜往桌上坐,立馬吩咐一旁小厮:“去叫幾個淸倌兒來”。沈明煜聽罷,笑了一下,當初結識顧子清還是沈運昌強迫自己上顧淵家裏拜訪,只是臨到顧府,向着顧淵是侃侃而談自己的理想抱負,以及刑法條例之己見。顧淵不但一一駁回,還苦口婆心說服自己拜其為師,永不再提這些錯論。一旁顧子清卻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兩人臭味相投,相互為自己不得賞識的想法報團取暖,遂深交。可是,日子一長,沈明煜便察覺,顧子清那些大言論僅限于口頭,永遠不會有作為。但好在每每沈明煜抒發己見,總能得到顧子清的馬屁。他聽的是很舒心,很雞血。朋友之間有了維系,總能長久厮混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