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沒幾天,因為皇帝心疼裴洛洛,着人給她送了好些東西。裴洛洛素來大方,按照親疏遠近,分了好多份送人。她惦記付少成,覺得玩的他應該不感興趣,就把很多她覺得好吃的東西分了一份,正好看望他的時候一并帶了過去。

将軍府人少,依舊還是那個門子,裴洛洛熟門熟路的走了進去。月牙在正屋站着,見是裴洛洛,行了個禮,說:“付将軍病了,嚴郎中正在診脈,外人不方便進去。”

裴洛洛看了她一眼,對着身邊的人一使眼色,一個健壯的宮女走上前一把推開月牙,說:“這麽沒眼色的人,婢子今天可是頭一次見。”

門子在旁邊也是一笑,心說這丫頭也是活該遇到長樂公主。

嚴禮聽見動靜,說:“得,這下趕上了,你自求多福吧。”

裴洛洛進來的時候,嚴禮正在整理藥箱,見她來了,行了個禮,說:“見過長樂公主。”

裴洛洛擡了擡手,說:“免禮。”接着轉頭望向付少成,說:“上回不是說沒事兒了嗎?怎麽又病了。”

“沒事。傷口愈合前,總得燒上這麽幾回。”付少成說,“嚴禮看過了。”

“那姑娘你還沒送走吶。”裴洛洛說,“剛才在門口攔着我不讓我進來,說外人不便進去。她好大的架子啊。”

“這兩天也幸虧有月牙。”付少成說,“忙前跑後的,天天晚上守着我。”

裴洛洛聽完這話,看着付少成一眼,連句話都沒說轉身就走了。出門時還不忘讓宮女把帶着的東西全都收起來,再帶回去。

付少成躺在床上有些摸不着頭腦,可是腿腳不便他又下不了床去追她,只能幹着急。

裴洛洛出門後迎頭撞上了端着藥走過來的月牙,月牙端着藥對她行了個禮,面上卻笑着看她。裴洛洛心裏一陣煩躁,伸手把她手裏的藥碗掀翻在地,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院子裏,她看見嚴禮在一邊站着,說:“我把付少成的藥掀了,你再去讓人煎一碗。”

“我猜到了,所以多煎了一碗。”嚴禮笑着說,“公主,嚴禮今年三十有五,也勉強能算是比您長上一輩。聽我的話,一會兒藥端來了,您跟我再回去,行嗎?”

“不去。”裴洛洛說。

“您向來體恤下人。帶了這麽多東西過來,再帶回去,來回兩趟,多沉吶。”

“那就給你吧。”裴洛洛說,“只許你自己吃,不許給付少成。”

這時,廚房的王媽媽把藥端了出來,嚴禮伸手接了過來,又對裴洛洛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了解裴洛洛,知道她口是心非,抿着嘴笑了一下,跟在嚴禮身後走了進去。

裴洛洛這次不知道為什麽,脾氣擰的很,站在院子裏一步都沒動。嚴禮走進去,才發現裴洛洛還在院子裏。他望向付少成,說:“這下我可沒辦法了。”

付少成心裏着急,顧不上喝藥,就讓下人把自己扶到椅子上擡了出去,月牙在一邊攔着,說:“付将軍您不能出去。今天早晨熱度才退下去,出去受了冷風怎麽辦?”

“怎麽辦?”嚴禮說,“怎麽辦都跟你沒關系,沒有你還沒這些事兒呢。”說完也背着手走了出去。

裴洛洛覺得心裏委屈極了,站在院子裏無聲無息地哭了。付少成被擡到她跟前,揮揮手示意下人都回去。

“洛洛,別哭了,我錯了。”付少成伸手拉了拉裴洛洛的手。付少成嘴笨,見她哭了,除了認錯,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裴洛洛站在那兒看着付少成,一邊哭着,卻又想笑。

“你回去吧,外邊風大。”裴洛洛邊哭邊說。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付少成看着裴洛洛說。

裴洛洛點點頭,沒有說話,低着頭跟在付少成身後走了回去。

月牙見付少成回來了,趕忙拿了個手爐子遞到付少成手上,她特意把衣袖往上拽了拽了,露出剛剛被燙過的手腕。

“你手怎麽了?”付少成問道。

“回将軍,剛才公主把藥掀了的時候燙的。”月牙低着頭說。

付少成聽了這話看向裴洛洛,說:“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裴洛洛看着付少成,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她忽然間笑了,說:“付少成,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了。”

付少成反應快,伸手拉住了轉身要走的裴洛洛,說:“我還沒說完呢,你燙到沒有?這麽大的姑娘怎麽做事情這麽毛躁,燙到自己怎麽辦?”

“那也不用你管。”裴洛洛哭着說。

付少成扶着桌子,試了一下,說:“我站不起來,所以,你坐下來好好說,好不好?”

裴洛洛怕他真的站起來弄裂了傷口,乖乖地坐回椅子上。付少成看着她,說:“來我府裏都哭兩次了,可見是我錯了。不哭了啊,等我好了以後,我教你射箭好不好?我教你騎馬的時候射箭,射得都是活物。”

這時,陸達從門外進來,見着情形,楞了一下。給裴洛洛行了個禮,說:“将軍,馬車準備好了,月牙姑娘這就可以啓程了。”

付少成點點頭,說:“快帶她走吧。再不走,這小姑娘非得哭得把我将軍府淹了。”

月牙還要再說什麽,裴洛洛身邊的大宮女蘇葉伸手就把手帕塞到她嘴裏,說:“趕緊帶走吧。”

陸達點點頭,拽走了還想掙紮的月牙。

裴洛洛被蘇葉逗笑了,說:“做得好。”

“笑了就不許再哭了。”付少成說,“聽說你帶了好多京城的好吃的,可還有我的嗎?”

“我把它們都送給嚴禮了,這個你得問他去。我做不了主了。”裴洛洛說。

“我不要,都不要,全給你。”嚴禮在外間喊了一嗓子。

“他說都給我了。”付少成說。

“那就都是你的。”裴洛洛說。

“我還沒喝藥呢。”付少成說。

裴洛洛伸手拿起碗,說:“我來。”可是裴洛洛哪裏做過這種事情,笨手笨腳,一碗藥撒了三分之一。

付少成倒是甘之如饴,一口一口,喝的幹幹淨淨。

她看着付少成,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因為生病卸去了滿身的銳氣,變得溫潤起來,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付少成的臉,說:“我不喜歡你身邊有別的女人。”

付少成忽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怎麽可能,他的家在京城付家老宅,那裏,有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兒子。

“我。”付少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想,我喜歡你。”裴洛洛說,“你喜歡我嗎?”

付少成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知道是該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內心,還是用成人應有的姿态去面對不經世事的裴洛洛。

“沒關系。”裴洛洛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

“我沒有辦法去喜歡你,洛洛。不過,我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你,誰都不可以。”付少成說。

裴洛洛聽完這話笑得燦爛,說:“這就好。我三哥說你有娘子了,所以你不可能娶我,沒關系,只要你心裏想着我念着我就好。”

付少成笑了,說:“霸道的小姑娘。”

“嗯,我就是要你懷裏抱着別的女人,心裏想的卻是我。”裴洛洛仰着頭,驕傲得仿佛一只小鳳凰。

晚上,嚴禮給付少成診過脈以後,說:“可是惹下風流債了。”

“我也不想啊。”付少成說,“可是我又沒法騙她。”

“那這就得怨你自己了。”嚴禮說,“其實連你都怨不了,畢竟這婚事,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付少成捏了捏眉心,說:“除了我父親,誰都怨不着。”

付少成是庶出,向來不得父親喜歡。為了拉攏趙家,他給付少成聘了趙家的閨女。

四月,付少成終于能下地了,裴洛洛進來的時候,他正撫着嚴禮的手在院子裏溜達,見她來了,說:“你們進屋聊吧,我去弄我的草藥去。”

“我父親來信說要接我回京城了。”裴洛洛說,“可能,我再也不會來涼州了。”

“我會想你的。”付少成說。

“你過幾年應該會回京城吧。”裴洛洛說,“到時候我們還應該會再見面的。只是那時候,早就物是人非了。”

付少成不知道說什麽,他猶豫了一下,說:“我會想你,一直都想你。”

裴洛洛笑了,沒有往日的明媚,仿佛一朵開倦了的牡丹,疲憊得仿佛等不到夏天就要凋零。

“或許魯媽媽說的對。至少這段日子快樂是真的。”

付少成忽然之間什麽都不想說了,他把裴洛洛拉進自己懷裏,說:“我喜歡你,很早很早就喜歡,這輩子都喜歡,矢志不渝。”

五月,皇帝派人接走了裴洛洛,臨走的時候,裴洛洛又去見了付少成,說:“如果你回京城,記得來看我。”

“好。”付少成說。

“記得想我。”

“好。”

十月,付家意圖謀反,被皇帝知道了,付家十五口全部下了大獄,成平帝又下令去涼州捉拿付少成。裴洛洛知道消息,趕到宣政殿,只是皇帝不見她。于是,裴洛洛就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天。

宣政殿的青石板地,可真涼,裴洛洛覺得那股寒氣順着膝蓋滲到了她的骨頭縫裏,她覺得自己仿佛跟青石板融成了一體,變得一點溫度都沒有。終于成平帝答應饒付少成一命,裴洛洛磕了個頭,然後整個人軟了下去,癱倒在地。她被抱回了千歩閣,整整病了一個月才好。

付少成在北涼輾轉得到消息,內心大恸,他想他這輩子都虧欠裴洛洛,償還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陰歷十月,入冬了。

今天上巳節,加更一章,蹭個假期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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