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剛知道摔下去的是霍然的時候, 陳安安是懵的, 整個人腦海裏空白了片刻, 現在她看着男人好像快要死了的樣子卻還能說出讓她覺得氣人的話, 心也慢慢緩了下來。
“你還有心打趣我?”她咬唇氣道,“你忍着,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磚廠離公社也不遠,堅持一會就能到, 她不想自己年紀輕輕先當了後媽再當寡婦, 然後再背上克夫的名聲。
“怕……你拿着我的錢跑了。”霍然泛白的唇笑起,“乖啊……我睡一下就起來……”
說完緩緩閉着眼。
他聲音很輕,輕到陳安安快聽不到了, 看着男人閉上了眼, 她這才意識到三個孩子還在旁邊。
許多福也不跟他們多說了,直接背着霍然往醫院跑。
陳安安回頭看着三個孩子,還沒開口霍邵玲就先問:“安安,我爸爸會死嗎?”
她的聲音帶着些驚恐, 陳安安現在也不敢肯定霍然的情況, 但是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她的不安,“不會,爸爸只是有點失血了,去醫院補點血就好。”
“我現在要去醫院, 姐姐跟哥哥你們現在帶弟弟回去。”她吩咐霍邵玲,“還有現在的事先別告訴奶奶他們,等我看看情況再說。”
陳安安是怕林彩秋知道後, 嚷嚷地跑來醫院,會影響了霍然。
“我也要去醫院看爸爸。”霍邵東不想回去,“爸爸醒來看不到我們肯定難過的。”
陳安安覺得一會霍然肯定是在搶救,孩子在反而還會影響了他,“你們先別去,要是情況穩定了,我就去接你們過來?”
“不行,我要去。”霍邵東聲音斬釘截鐵,他老爹雖然平時對他很兇,可只要有錢有票他們想吃什麽都會給他們買,他們一直都沒有媽媽,現在不想也沒有爸爸。
霍邵玲想着她爸那一身的血,立刻就想到了楊阿姨那時候的樣子,她整個人就哆嗦了起來,就怕爸爸會像楊蘭阿姨那樣去了醫院就不回來。
“我也要去。”她說完,直接轉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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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安本來是不想孩子看到這種場面的,但現在這兩個大的都執意要去,沒辦法的她只好抱着霍邵誠跟着一起去了醫院。
許多福把霍然背進醫院後,霍然就直接被送去了搶救室。
陳安安帶着孩子走得慢一些,到公社的醫院的時候,霍然已經在搶救室裏面。
醫院外面寫的是紅星公社衛生所,是四合院的樣子,只有一層平房,條件有些簡陋,陳安安看着周邊環境,心裏咯噔一下,這種條件下對霍然的傷到底行不行?
磚廠的幾個工人都坐在外面,看到陳安安帶着孩子到來,都看着她。
“大……嫂。”許多福站起尴尬地叫道,陳安安比他小太多了,但是霍然又比他大,這一聲大嫂還真的不好叫出來。
“他什麽情況?”陳安安抱着孩子氣喘息息,“醫生怎麽說?”
許多福看了搶救室門口一眼,“醫生簡單的先看了一下,說是失血過多,其他的情況要再檢查才知道,現在裏面在準備輸血。”
“那咱們這的醫院……輸的血沒事吧?”陳安安猶豫問道,現在這時候醫療條件不行,現實世界裏她經常聽她奶奶說這時候輸血容易死人什麽的,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
“應該沒問題。”許多福覺得只要醫生沒有拒收病人,那就是好事,“我看醫生說得沒那麽嚴重。”
陳安安微緩了一口氣,現在霍然失血過多,也只能在這裏接受輸血了,她拉了孩子坐了下來,然後才發現他們要帶給霍然的飯盒都不知道被扔到哪裏動去了。
“許叔叔,我爸爸會好嗎?”霍邵玲擡頭問,“我看他流了好多血,他肯定好疼。”
許多福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頭,“放心,你爸爸好得很,今天晚上就會醒過來。”
霍邵玲心裏也擔心,可是她現在也不知道要怎麽辦,只好跟着陳安安一起坐了下來。
三個小孩很安靜地坐在一邊等待,陳安安看着他們一臉的沉重,安慰道:“沒事的,爸爸那麽厲害,把一點血補回來就好了。”
“我從來不騙人。”
話音正落,搶救室的門打開了,有個護士從裏面走出來,問:“霍然家屬在不在?”
“我在這。”霍邵東立刻跳了下去,跑到護士面前 ,仰面道:“我是他兒子!”
“我也是。”霍邵誠也跟着哥哥後面跑了下去,“我也是他兒子。”
兩人速度之快,陳安安都始料未及,她起身走過去看着護士道:“我是他妻子 。”
護士看了兩個小孩一眼,然後把東西遞過去,“這是從霍然身上找出來的,還有一個包子,包子沾了血,所以我們就扔了。”
陳安安看着護士遞過來的東西,是一張折疊沾了血的紙,她接了過來,“他人怎麽樣?”
“驗血結果馬上就出來,一會就能輸血。”護士道,“手臂帶了點傷,其他暫時沒什麽事,但他這情況肯定是要住院的,你們準備一下。”
陳安安謝了護士然後打開手中的紙張,下一瞬她整個人愣住了。
手中這張紙不僅沾了血還有些皺巴,應該是霍然緊攥過後的結果,而紙上最上面那一行字就是“遺囑”兩個字。
陳安安盯着那兩個字,心好像被什麽敲了一下,有點顫,原來剛才出事的時候,霍然也想過自己會有意外,所以留了遺書。
她視線往下,紙張上沒有幾行字,內容是說他還有一筆存款存在銀行裏,要是他遭到不幸,裏面的八百塊錢将一分為三,其中一份是霍老頭夫妻的,一份是三個孩子的,另外一份是陳安安的。
陳安安看着上面自己還能拿到的兩百塊錢,覺得有什麽東西一直卡在了喉裏,呼吸都不順暢了起來。
男人摔下去了,他第一時間還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可能會不幸,然後他就寫了遺書,寫遺書的時候他沒忘記她。
許多福看着陳安安愣怔又一直不開口的樣子,以為她不識字,忙道:“要不讓護士幫你念念?”
陳安安微微提了一口氣,壓抑着胸腔的洶湧,微攥緊了手裏的紙張,慢慢道:“不用了,我好像能看懂了。”
許多福看着她神色似乎不太好,眼睛一直眨啊眨的,好像要哭的樣子,猶豫地問:“寫的什麽,沒事吧?”
才十八歲的女孩,又剛結婚,若是然哥出了什麽事,她一定很難過。
陳安安眼眸輕垂,她長長的睫毛忽閃,将眸子裏浮現的淚霧遮掩,她将手中的紙條好好地收了起來,笑道:“沒事的,剛才都吓壞了,沒能跟你好好說聲謝謝,等霍然好了,你們要到我們家來吃酒。”
許多福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別客氣了,我們去霍家的次數多了,然哥都知道。”
霍家離磚廠也近,他們有時候會去霍家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一下,可以說到目前他們比陳安安還要熟悉霍家。
“那是以前了,以後有空就去家裏坐坐。”陳安安道,然後又問了當初事發的情況。
今天本來許多福是要跟霍然一起出車的,但是之前燒的一窯磚出了點問題,後來就沒跟着去。
他想了一會,慢道:“我們也不太清楚,是有人路過大路看到了,所以就近通知了我們才趕過去的。”
“路面塌了,可能然哥也走得邊了一點,所以就這麽下去了。”
陳安安大概都知道了情況,男人剛出事的時候,根本沒人發現,所以他才流了那麽多血。
許多福看着她一個人帶着三個孩子,也确實夠嗆的便問:“嫂子,你一個人帶着三孩子在醫院,要不要通知家裏人?”
剛才護士已經告訴了陳安安霍然的情況沒那麽糟糕,便點了點頭,“那麻煩你幫我去說說。”
霍然還在搶救室裏沒出來,磚廠裏面還在燒磚,許多福就讓其他人先回去報信和看場子。
醫院離家也近,又剛好是飯點,半小時後,霍家的人就到醫院。
一群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過到搶救室,林彩秋面色泛白,直接問:“不是來了好久嗎?怎麽還在裏面?”
許多福就應道:“嬸,醫生說要觀察,沒事後才能推出來。”
“那輸血了吧?”霍陽沉問。
許多福點點頭,“然哥也還沒醒。”
“菩薩保佑我兒,可千萬別出什麽事。”林彩秋雙手合十,嘴裏一直念叨着,現在霍然才結婚兩個月,出事了陳安安肯定是要跑了的,那到時候孩子怎麽辦?
霍老頭瞥了她一眼,道:“別瞎想,醫生不都說了觀察了嗎,一會肯定能出來。”
剛才來得太急了,何風娟都沒問那些人到底事情是怎麽發生的,這回到了醫院,她就直接問陳安安。
陳安安也把情況再表述了一次。
“都說了那輛車要壞了,讓他去申請換車他就是不聽!”林彩秋一聽就生氣道,“這回我要上報,必須給個說法才行。”
“你別那麽大聲。”霍老頭冷道,“這裏是醫院,什麽情況等你兒子醒了再說。”
許多福也應着:“是啊,嬸,然哥沒事的,你別激動。”
林彩秋這才不情願地坐了下來,陳安安知道她這是焦慮了,所以才有點氣。
過了二十分鐘後,霍然被推了出來,他還沒清醒,一衆人就走上去問醫生他現在的情況。
“沒事了。”醫生看着幾人認真地解釋,“他的腹部被玻璃劃傷,傷口深度比較深,所以失血過多,手臂受到沖擊力的影響,腫了,也被玻璃劃了,還有有輕微的腦震蕩。”
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氣。
醫生又問幾人:“住院辦了吧?直接推去病房就好了,先觀察三天,如果沒什麽事可以回家養。”
現在住院也挺貴的,一般沒什麽大事一般他們也不建議住院。
陳安安點了點頭,然後就跟着他們把霍然推去了病房,沒幾分鐘後,霍然就醒了,雖然看着他神色很差,但确實沒大礙了。
“确定沒事我們就回去了?”霍老頭問道。
霍然現在頭又疼又暈,整個人因為失血就沒力氣,只輕輕嗯了一聲應着他。
霍老頭看着他這樣子确定沒事後就帶着三個孩子回去了,只留了陳安安和林彩秋兩個人在醫院。
霍然看着站在病床不遠處的女孩,平時紮得整齊的頭發微亂地垂下,那巴掌大的臉蛋,此時有點慘白的樣子,那眸光如一汪清池看過來,清亮卻沒有一點眼波。
她的唇也有點幹,手裏還緊攥着一個東西。
霍然仔細看了一眼,很快就想起來了,那是自己留給他們的東西。
車子的方向盤突然鎖死了,路過那段路的時候根本打不了方向盤,那點路面本來也是危險的,車子碾過去時就翻了車。
幸運的是下面距離路面不算很高,但車子兩邊的擋風玻璃碎了,他也因為沖擊力撞了上去,不知道是怎麽就插傷了他的腹部。
當時他很清晰的感受到了疼痛,還聞到了很濃郁的血腥味,只是當時頭痛得快暈了過去,任憑以前有很多的應急能力他都沒辦法幫自己止血。
後來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又模糊的摸出了一直帶在身邊記數的本子,憑着最後一絲清醒意識,就寫下了遺書。
當時的情況根本不請允許他做過多的思慮,他要是死了,陳安安可能會頂着寡婦的名頭或者像他一樣頂着“克妻”的名聲,有了這兩個名聲,她的日子估計不會好過,所以他下意識決定留了一點錢給她。
“娘,我餓了,你去飯店幫我打個飯。”霍然慢慢道,“我這邊也有事跟安安說。”
陳安安聞言就擡眸看着男人,他臉上有點刮傷,頭上和腹部手臂都纏了紗布,面色微白,看着精神也不算好。
“我這就去打。”林彩秋站起來道,“你們有什麽事,等你好一點再說。”
林彩秋是真心覺得這個二兒子能幹,但是他實在是命運多舛,小的時候經常生病,後來又溺水差點就死了,去參軍後也挨過敵人的槍子,後來結婚了,媳婦又發生意外背上了克妻的名聲,而現在這個妻子沒事,他倒先把自己給弄進醫院了。
霍然不語,等着她出去後看着女孩,叫了聲,“坐過來。”
陳安安直接走過去在他病床邊上坐了下來,聲音平靜,“你還有傷,有什麽事一定要現在說嗎?”
霍然點點頭,指着她手中的東西,“看過了?”
“看過了。”陳安安點頭,揚着手裏的紙張,“我覺得你在那時候還能記得我真的是一件讓人很感動的事,但是你好像在上面沒寫存折的密碼?”
霍然聞言,下意識地起身要去拿她手裏在的東西看一看,但他忘了自己身上的傷才剛縫合,這一動身傷口就疼得他嘴裏“嘶”了一聲。
“不要動了,一會傷口得崩了。”陳安安起身按住着他。
霍然抿了幹澀的唇,想到自己在那張紙上寫到的存款金額,便慢慢解釋:“那錢我攅了近兩年,在去年底就存在了銀行,存的死期。”
“我之前不說,是因為這些錢有一些是我私下裏做了其他的的生意賺來的,你還小,我怕你知道後守不住秘密。”
聽着男人這麽解釋,陳安安當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霍然私下裏有做一些上不了明面的交易,就比如黑市。
雖然理解了,但她怎麽感覺有點怪,好像自己有多貪他的錢一樣,什麽錢都想拿在手裏?
她重新坐了下來,擡眸看着他,聲音慢慢:“我還小,那你幹嘛總想着要跟我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