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雨露均沾04
窗外月色旖旎, 房內燭光缱绻,閻浮在梳妝臺前的凳子上坐下,臉上的神情是愉悅的期待。
夏醇一個男人,從沒給自己或別人化過妝,畫筆握在手裏只覺得重于千鈞。他十分緊張地紮了個馬步,緊握畫筆沿着閻浮漂亮的眉毛虛畫兩下,額頭上溢出薄薄一層汗。
燈下觀美人, 別有一番韻味。閻浮瓷白的肌膚上沒有一絲瑕疵,瑩潤細膩好似羊脂玉。夏醇如此近距離的看着,将他在朦胧光線下如琢如磨的精致五官瞧了個仔細, 生怕筆尖一個不小心,就破壞了如此完美的一張面孔。
拒絕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夏醇只能拿出平生從未有過的小心謹慎,用畫筆十分清淺地描過閻浮的眉毛。
好不容易畫完一邊, 夏醇稍稍松了口氣,帶着剛剛得到的一點經驗, 對着另一邊眉毛細細描摹。
“如果累了的話,”閻浮悠然道,“你可以坐在我的腿上。”
夏醇手心一緊,幾乎将筆杆捏斷, 這才發現為了看得清楚,自己已經跨在閻浮雙腿之上,只要身體再稍稍往下一沉,便要坐上去了。
房間裏空氣忽然變得稀薄, 夏醇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想要大口喘氣,又害怕灼熱的氣息吹到閻浮臉上。待到終于将兩邊眉毛都畫好,夏醇已是四肢僵硬,出了一身汗。
他直起身看着自己的傑作,尴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我還是幫你擦掉吧。”
“沒關系,”閻浮微微仰起臉看着夏醇,“你畫的,怎樣都好。”
他語氣裏的縱容意味令夏醇心口一陣顫動,想說點什麽打破如此暧昧的氣氛,卻說不出話來,一本道的技能也不知哪去了。
直播間裏的觀衆卻有千言萬語:
“閻浮男神真的太美,看得我心跳加速。”
“我也想給男神畫眉!!!”
“男神是不是看上主播了?!!”
“這對CP我站了。”
“看着主播給男神畫眉,老夫的少女心爆炸了啊……”
“兩個人都好溫柔,單身狗受不鳥啦!”
就在夏醇看着閻浮淺金色的瞳孔不知所措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略顯激動的語氣:“櫻玖,是你嗎?”
不等夏醇做出反應,閻浮已經起身,握着他的手閃到窗邊。很快整座宮殿都被宮燈映亮,一隊宮人分作兩列站在門外,另有二人走了進來。
後面垂首跟着的顯然是個太監,而前面穿着龍袍的必然是皇帝唐晟旻了。夏醇觀望了一陣,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閻浮握着,本就因畫眉緊張出汗的手心,這下更是冷汗涔涔。
他想将手掙脫出來,閻浮卻握得更緊,貼在他耳邊悄聲道:“別動,不然他們會看到你的。”
夏醇頗為無奈地忍着心理的不适,盡量将注意力從被握着的那只手上轉移開。
唐晟旻環視四周,忽然快步走到梳妝臺前拿起畫筆,又驚又喜地對着空氣道:“櫻玖,是你嗎?若是你在這裏,為何不出來與朕相見?”
空氣自然不會回答。等了許久之後,唐晟旻眼中溢出失望,自言自語道:“看來你還是不肯原諒朕。”
身後的太監伴君已久,見唐晟旻如此失落,急忙勸道:“陛下待瓊妃如此深情,她又豈會不明白。今日瓊華宮忽然亮燈,便是瓊妃娘娘前來懷念過去與陛下琴瑟和鳴的日子了。”
唐晟旻:“既然如此,她為何不肯現身?”
太監總有各種說辭:“陛下是真龍天子,身上陽氣充沛,瓊妃娘娘已非人間,自然受不住您身上的真龍之氣。”
唐晟旻嘆了口氣:“身為天子卻無法與心愛之人長相厮守,這是何等悲哀。”
他本來在嘉善宮用膳,之後自當是睡在蘇燕語身邊。誰料席間蘇燕語又提起立儲之事,他以岐王年紀尚幼為由說是要再等等,蘇燕語便冷下臉來,氣氛極其不悅。
唐晟旻自忖年輕,并不急于立儲,況且入主東宮者必将成為衆矢之的,他怎麽舍得讓年幼的岐王陷入争鬥的旋渦。可是蘇燕語并不體會他的良苦用心,總以為他記挂着皇後母子,為此已經不是第一次與他怄氣。
他今天沒有心情哄她,便也負氣離開,途中竟見無人居住的瓊華宮亮起燈火,心中一陣起伏,還以為是日日思念的瓊妃亡魂歸來,便十分激動地趕來相見。可惜他是真龍天子,百邪不侵,心愛的女人已是陰間鬼魂,自然無法近身。
唐晟旻帶着無盡的失落和遺憾,看着手中的畫筆道:“以前,朕最喜歡為瓊妃畫眉……”
太監一臉谄媚道:“自古以來,男子為心愛之人畫眉最是情深。聖上貴為天子,卻肯親手為瓊妃娘娘畫眉,此等風流韻事真可謂是一樁美談。”
夏醇在一旁聽着,臉上一陣陣發熱,卻見閻浮嘴角挂着淺笑,似乎早已知道畫眉的含義。
唐晟旻沉默不語,太監見時間不早便勸道:“陛下還是早些回嘉善宮歇息吧。”
“朕除了嘉善宮,再無處可去了嗎?”唐晟旻本就心中有氣,又沒能見到朝思夢想的愛人,聽了太監的話頓時不爽,臉色也陰沉下來。
太監急忙賠罪:“奴才只是以為陛下在嘉善宮睡慣了……”
唐晟旻煩躁地擺手打斷他:“最近南越在邊疆屢次騷擾進犯,戍邊将領遞上來幾道折子還沒看,朕今晚就睡在禦書房。”
太監領命,起駕前往禦書房。等到宮中燈火盡滅,夏醇急忙将手掙脫出來。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強忍着才沒有暈倒,靠在桌邊坐了好一陣才逐漸恢複。
閻浮看着他蒼白的臉,擡手輕輕抹去挂在他下颌尖上的汗滴:“那個皇帝的意識被人控制了。”
在唐晟旻緬懷愛人的時候,閻浮将一縷神識探入他腦海之中,感知到一股妖異淫邪的力量。唐晟旻平日服用的那些丹藥中很可能有一味夢魔妖丹,每到夜晚便能讓他在睡夢中與思念之人共赴雲雨。這種丹藥起初會讓人在醒來後感到身心愉悅,但卻會抑制人的欲/望,而且時間久了便會損耗精元,病氣纏身。
夏醇聽後說:“那個國師就是用這種方法幫助蘇燕語獲得獨寵的,有什麽辦法能破解嗎?”
“放心,”閻浮惬然笑道,“我會給他編織一個比之前更‘美’的夢。”
夏醇想起一個古法秘方:“後宮嫔妃日夜盼望着能得到唐晟旻的一點關心,那我就給他做一道‘雨露均沾’禦膳吧。”
二人去禦膳房轉了一圈,可惜沒能找到那種食材,便返回羲和宮。此時皇後還沒睡,正在燈下讀書,夏醇敲門進去,請她給晉王寫封信,托晉王找樣東西送過來。
周沃雪立即準備筆墨:“仙君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就算仙君要妾身十年、二十年陽壽,妾身也絕無怨言。”
陽壽這東西夏醇要不來,他笑道:“不是那麽誇張的東西,只不過是一種食材罷了。”
周沃雪正要落筆,聞言茫然道:“仙君要食材做什麽?”
夏醇:“你不是說,現在皇上只寵幸蘇燕語一人,連其他妃子的宮門都不進嗎?”
周沃雪點頭:“正是。即便她現在有孕在身,聖上依舊夜夜相伴,連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也不知她使的什麽手段,将聖上迷得神魂颠倒。”
她入冷宮一年有餘,心如死灰,早習慣了朝日殘莺、芳草萋萋的日子。可其他嫔妃還惦念着能見皇上一面,每到夜裏翠被華燈,卻只能獨守空房,心中是說不出的寂寞凄苦和對蘇燕語的怨恨嫉妒。
夏醇:“只要吃了這種食材烹饪的菜肴,皇上清心寡欲的日子就結束了。”
周沃雪在清冷絕望的日子裏,日日盼的就是蘇燕語從雲端跌入泥潭、蘇家落到比周家還要慘的下場。想到蘇燕語看到唐晟旻重又開始寵幸其他妃嫔,臉上該會是怎樣精彩的表情,她便已經生出幾分快意,激動之下飛快将信寫好交給夏醇。
回到羲和宮的時候閻浮已經隐去身形,此時心領神會地放出鬼鳥充當信使,速度自然比騎馬要快上千百倍。鬼鳥卷起滾滾烏雲往辘州方向奔襲而去,眨眼之間便已消失不見……
晉王剛剛接到聖旨,聽聞母親生病,心中卻并未過多擔憂。他在宮中自有耳目,母親若是生病他怎會不知。況且自從周沃雪被打入冷宮以後,母子二人便不被允許相見,何來探病一說。唐晟旻這番話顯然只是逼他回去的借口。
但他沒有理由違背孝道,只得将事務全權交給州官,吩咐屬下準備次日一早啓程回京。夜裏輾轉難眠之際,忽然有人通報,那只鬼面神鳥又來了。
晉王連外袍都顧不得披上,匆匆趕到外面,見鬼鳥收攏羽翼站在一根樹枝上,神情一派凜傲,立刻深深一揖。待他擡起頭來,又是一封信飄至眼前,急忙伸手接了拆開閱讀。
片刻之後,他立即命幾隊人馬連夜搜尋某種生物。身旁的侍從茫然不已:“殿下要那種東西做什麽,長得怪模怪樣,不大适合養來玩吧。”
“不是拿來觀賞,是當做食材。”這一定又是那位仙君的意思,晉王對素未謀面卻于他母子有恩的仙君愈發敬仰,本來對回京一事心有抗拒,現在想到即将能與仙君見面,反倒迫不及待起來。
侍從不敢再多言,只是想到要吃那種怪物,心中一陣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