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東臨公子
黑衣男子身後跟着一個容貌清美的小丫頭,她一身青紅藍綠的裝扮,這些顏色湊合在一起本是有些俗氣,穿在她身上卻是愈添靈動。她嘟着嘴,一邊提着長長的裙子,一邊加快了步子,緊緊跟在黑衣男子的身後。她都準備好男裝了,小姐就是不讓他穿男裝,要她穿這繁冗的女裝,說是要轉移衆人對她的注意力。這長裙,這裙擺,哎,小姐竟然這麽整她。
看到她們的距離拉開了,樂靈提着裙子又快步跟上,一邊喊着:“公子,等等靈兒嘛!”
人群中有年少公子看到這麽一個可人的姑娘提着裙擺追着前面的那個黑衣男子,頓起憐香惜玉之心,走出來擋住了樂靈的去路,笑容迷離:“姑娘,不要追他了,可否給在下一個薄面,去酒樓喝杯茶。”
樂靈被他攔着差點撞入他的懷中,看他溫潤如玉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氣質也儒雅非常,但攔她的路就不對。看他這樣子是想調戲良家婦女啊,樂靈摸了摸袖中的藥瓶子,躊躇了一下,不行,小姐說不能暴露身份。秀眉一皺,忍了忍,柔聲道:“請這位公子讓一讓,我要過去。”
“姑娘還未回答在下的話呢。”儒雅公子一笑,兩個梨渦印在玉面上。
“你是抽……”“風”字還未出口,腦海中響起小姐的話,頓時軟了下來,拾起一個笑容:“公子請讓一讓,本姑娘今日沒空,改日吧!”如此商量的口吻,她還未這麽柔和的跟人說過話。
小姐,小姐呢,可不能跟丢啊,要是跟丢了,回去可定會被青芒罵死的。樂靈一邊朝前方望着,那藍衣儒雅公子不知是怎麽回事,她朝哪邊看,他就擋在哪邊。
“你……”樂靈眉頭一皺,袖中的瓶子瓶蓋打開,既然這樣,她就不用對他客氣了。
清雅如泉的聲音響起:“這位公子為何攔住我家靈兒的去路,莫不是想調戲良家女兒。”
“公子。”樂靈收回了藥瓶子,撒嬌似的跑到了冷半月的身後,一邊挑釁地瞪着那個攔他去路的藍衣儒雅少年。
儒雅少年看到冷半月之後,眼中閃過驚豔,內心感嘆這男子的氣場實在太過寒硬,被他這一看,竟是有點發冷。
但他卻沒有回避,而是笑着迎上冷半月的眸光:“這位公子誤會了,在下看這姑娘追得滿頭大汗,才起憐香惜玉之心,想請姑娘進這樓裏喝杯茶。”說着,指了指旁邊的茶肆。
這麽一句話倒成了她的不是了。冷半月眉眼一挑,收了扇面,握在手裏:“本公子的人本公子自會照看,還不需要旁人來插手。”話方落,冷半月拉過樂靈的手腕,轉身就走。
“公子請留步,肖某是否有幸能請公子用杯茶?”這位自稱肖某的少年追了上來,又攔住了冷半月的去路。
“冷某有事,下回有緣再見再聚。”冷半月拉着樂靈的手,就要從這個男子的身側走過,卻被他再次攔住:“公子慢走,只是喝一杯茶的功夫,肖某真的很想認識一下公子。”話說着,臉上的兩個梨渦依舊漾得美輪美奂。
“公子都說了沒空,你這般無賴,到底是想怎麽樣?”樂靈顯然很不開心,這人竟敢擋住小姐的去路,真是不想活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冷半月,卻沒有得到冷半月的受意,若是得到小姐的同意,她一定會把他毒得七葷八素,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見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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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苌,你怎麽在這?”又一磁性盡帶柔殇的男聲響起。
冷半月轉過身一看,今日真是好不熱鬧,南鳳、東臨兩大公子都聚在一起了。肖無苌,東臨第一公子,他并無什麽權位,卻是整個東臨最富有的人,據說,他的財富可以買下整個東臨國的軍隊,是以,東臨之國無人不敬畏他,亦沒有人不瞻仰他,更沒有人不想跟他做朋友。但,這個人,絕不會是她冷半月。
冷半月拉住樂靈的手從肖無苌的身邊走過,沒有絲毫留戀。看着他的身影,肖無苌的表情閃過一絲驚愕,照理說,整個風華大陸不會有人不知道他肖無苌的名字。
他轉身,看着那一黑一缤紛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唇角的笑痕欲深,他有預感,他們很快就會再次相見。
“怎麽,琉王不去準備兩日後的大婚,還溜出來喝茶?”
“他是誰?”琉王循着肖無苌的目光看去。
肖無苌一笑,答道:“一個朋友。”
“公子,老爺正等着你。”偌大府邸的棕色大門打開,劉管家見着來人,臉上露出了恭敬而慈霭的笑意。
冷半月點了點頭,徑直進了門。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樂靈卻不見了蹤影,原是被她丢在最近的青樓——霓裳紅館裏了。為了掩人耳目,此刻她的身上披了一件長至腳踝的白色鬥篷,蓋住了她如墨的長發,濃黑的陰影将她的銀白面具掩埋,幾乎看不到她的神色。一身黑衣白鬥篷,身姿高挑的她雖然刻意壓制了身上的凝凍的氣場,但還是無法完全掩蓋住融入骨髓的寒意。
“他最近可好?”冷半月随着劉管家在後頭走着,本是問候的話語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還是平靜得沒有絲毫情緒。
“身體越發不行了,近來想公子想得愈發緊了。”劉管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臉上卻始終帶着一絲笑意,顯然是想隐藏住心底的擔憂,更不想讓冷半月擔心。
冷半月沒有答話,只靜靜跟着劉管家一路走着,不可否認,這左相的府邸着實大,繞來繞去,最後才停在一間緊閉的房門前。
“咯吱”一聲,門緩緩打開,耳尖的冷半月聽到了裏面孱弱的呼吸聲,和努力壓制低低的咳嗽聲。
“誰來了?”裏面傳來虛弱的問話,他的聲音很嘶啞,讓人聽了無端難受。
“是公子。”劉管家應了一聲,然後朝冷半月彎身恭敬揖了首,臨走之時還朝門那邊看了一眼,是直達眼底的擔憂。
冷半月進了門,一個丫鬟過來為她摘了鬥篷,如墨的黑發頃刻之間垂落下,束發的白玉冠微微泛着亮色,好似那叢墨色中的一枝白蘭,襯得她的氣質愈加清華。
冷半月不經意瞥了那個丫鬟一眼,那個丫鬟卻是瞬間紅了臉,不敢再看她。
“其他人都下去吧。”屏風卧榻裏傳來老頭子病弱的聲音,沒有了往日的渾厚有力,竟讓人感受到孤獨的、奄奄一息的悲涼。
從屏風裏又出來一個丫鬟,她的手裏還端着一個銀盆,上面躺着一塊白色的絲巾,絲巾上隐有鮮紅在暈開。看到那血色,冷半月眸色一涼,心下卻是沒來由一悸。才多久沒見,老頭竟是病得這般厲害。
兩個丫鬟朝冷半月彎身揖首,然後輕飄飄地走了出去。
門帶上的聲音一落,冷半月卻是從片刻空白的思緒中掙脫了出來。她朝前走了一步,再一步,眼看着視線就要觸及竹墨屏風後那個若有若無的身影之時,她停下了腳步。
屏風後的人顯然是感覺到冷半月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焦急喉頭又是一陣不适,他捂着嘴又重重咳了幾聲,虛弱着聲音喚道:“丫頭,怎麽在那站着,過來,讓老頭子看看你。”
冷半月身形一頓,這回卻是沒有絲毫遲疑,她徑直走過屏風。繞過了屏風的阻隔,她便看到了床上那個老頭子,他斜斜倚在床頭上,好像在強撐着、呼吸着,卻還是極用力拼湊出一個笑容給她。他再沒有了往日的雄姿英發,也沒有了往日的勃勃生機,更沒有了常常自诩仙風道骨、無欲無求的幽默滑稽。
方來這的半年,她正努力組建自己的勢力,半年之間,她走過了許多地方,遇見了很多人和事,也因為機緣巧合救了這位正被追殺的左相老大人冷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