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杜嬷嬷的體面

安老太君心疼藍蕊的原因，府裏大多數人都知道：藍蕊的生母乃是督察院左都禦史趙瀚明的嫡親妹妹，身份貴重不說，為人處事更是頗合老太太的脾氣，是以這三個兒媳婦中最喜歡這個三媳婦兒。

可惜趙氏福薄，生了一兒一女便去了，臨終前老太太便曾說只要有她一日，便要護這倆孩子周全。

更重要的一點兒是藍蕊的姨母乃是當今聖上最為照顧的肅親王的王妃，安老太君于情于理都應該疼愛這兩個孩子。

因此便從小帶着自己身邊的親自教養，真正的名門貴女，可惜經此一事，卻毀了這藍蕊的名聲。

安老太君愧疚不能保全孫女，聽到藍蕊的哀求更是淚如雨下，衆人勸了好一會，便囑咐自己的貼身嬷嬷，留在藍宜院親自照看着，這才放心扶着金鴿和銀鴿嘆着氣地離去。

藍蕊終于能歇一口氣了，原主也真是個苦命的，不過，上面有這麽個老太君疼着，想來府裏的人也不敢輕視半分。

杜嬷嬷是安老太君身邊的老人了，此時見藍蕊虛弱的樣子，掖好被子，又叮咛幾句，才放下簾子退到外間。

屋子裏終于安靜了，藍蕊靜靜地躺在床上，心裏愁腸百回，看來心之所想，暫且不能如願，只能徐徐圖之。

退婚對于原主而言或許是羞憤，可是對于自己，卻是希望。藍蕊還記得自己穿越的目的。以己執念，幻作符咒，終得以願成。

只是，藍蕊心裏好奇的不行，自己穿越的這個原主到底是什麽身份，什麽背景，又經歷了什麽事？閉着眼睛腦袋裏天馬行空的亂想了半天，便開始打量在屋子四周。

這屋子裝飾的華光溢彩，朱柩瀾窗，精美的很，倒不似前世自己的閨房那樣的雅致清新，頗合藍蕊的胃口。

藍蕊心滿意足地打量着，便聽到外面有人進來，心裏立刻謹慎起來，不知來人是敵是友，只聽那女子在外間輕聲問道：“五妹妹還睡着嗎？”

說話的是杜嬷嬷，語氣很客氣和緩，大概也能猜度出這女子的身份：“五小姐剛剛歇下，三小姐若是擔心，便晚些時候再過來吧。”

三小姐？哦，看來是這府裏的小姐，是自己的嫡親姐姐麽？藍蕊心中狐疑，方才所見只有三太太，卻不見大太太和二太太，但是這老太太又在這邊。

可見，府裏應該并未分家，那就應該是三房的小姐統共排的，自己是五小姐，那這位三小姐不管嫡庶尊卑，都是三姐姐。

藍蕊小心地想着，三小姐過來看自己，不知道是真心交好，還是另有居心？藍蕊前世過的太苦，對人對事都顯得十分警惕，此番自然也不願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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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涼薄，前世種種記憶猶新，不可再循。對于藍蕊而言，信任是個不複存在的東西，哪怕是滄海桑田，不可轉寰。

絕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若是相信了便至死方休。如此想來藍蕊便不動聲色地繼續聽着動靜。

這三小姐藍蕭是二房的嫡次女，父親乃是安老太君的嫡次子藍長澤，母親賀氏是晉國公的幼妹。她又是賀氏的嫡出女兒，身份更是與衆不同。

因此她養在嫡母膝下極其嬌貴，又和父親一樣一身的書卷氣，知書達理，在京中名媛中也是有名的才女。

藍蕭自小就和藍蕊親近，兩個人又都是正經嫡親的堂姊妹，自然比別人更不同些。

藍蕭正是剛從舅舅家回來，便聽說藍蕊不太好，心想母親不方便過來，自己是姐姐，理應過來看顧。于是給安老太君請過安，衣裳都沒換便匆匆趕了過來。

一則是真心疼愛這個妹妹；二則卻是聽從母親的吩咐多與她親近；三則藍蕊的事情，她心裏最是清楚明白，聽過底下人的敘述，便要過來囑咐一件事情。

此時，藍蕭聽杜嬷嬷這麽說，便命身後小丫頭擱下手裏一盒盒的參桂之藥，又悄悄跟杜嬷嬷說了幾句，才笑道：“既然五妹妹無事，那我改日再來吧。五妹妹醒了，也不必說我來過了，還望嬷嬷盡心照顧妹妹了。”

杜嬷嬷在老太太身邊呆久了，自然也是個明白人，即刻着人去了，又将藍蕭便送至院門口，目送藍蕭走遠了，這才進院子。

剛回過頭，恰好看到藍蕊屋裏的大丫鬟瑰香正好接過小廚房送過來的飯菜往裏走，便斂神淡淡地叫住：“五小姐正歇着，你也這麽沒眼色？虧得三太太為人謹慎，怎麽挑出來的下人這麽不懂規矩？”

瑰香從那會太夫人給李氏沒臉的時候，便覺得心裏不忿，心裏便琢磨着太夫人怕是要趁着這件事打壓李氏了，就連自己恐怕也要難逃一劫，果然這就來了？

向來府裏的小姐未出閣前都是四個大丫鬟，兩個教引嬷嬷，一個管事嬷嬷，一個雜役嬷嬷，另外八個粗使丫頭。

五小姐先前在太夫人那邊養着，身邊的錦繡，璎珞都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梧桐和桐嬷嬷又是原配夫人挑的，就自己是三太太給五小姐的。

這時候自己可不就礙眼了，瑰香便冷笑道：“杜嬷嬷是有臉面的人，想挑錯還不容易麽？幸而今兒璎珞不在，若是換了她送這頓飯，嬷嬷可不得親親熱熱的體恤，還生怕你們家姑娘來的不夠勤呢！”

璎珞正是杜嬷嬷的侄女，也府裏的家生子，因這幾日家裏有事便告假回去了，所以不在。

瑰香用這個堵杜嬷嬷的嘴，自以為有理。反正這屋裏擺飯布菜的本來就是璎珞，我看你怎麽回我？

杜嬷嬷本來也不是個仗勢欺人的人，不過是忖度主子的心意行事罷了。如今太夫人就是不喜歡三太太，否則就只大姑奶奶最疼愛這個幼弟的份上，也不會厭惡三房。

杜嬷嬷不屑為難瑰香，也不打算再搭理，這口氣是順暢了，聽到裏面又吩咐，忙掀了簾子進去。瑰香自以為自己是勝利者，便也有些得意的跟了進來，放好了飯菜，便侍立在門口聽候吩咐。

藍蕊覺得心裏亂亂的，十分不安，且聽到外面有說話的動靜，便想起身。正此時，杜嬷嬷走了進來，見藍蕊要起身，連忙扶着坐好。

小丫頭已經搭起了帳子，藍蕊的小臉在玫紅的帳子裏蒼白無力，分外憔悴，反而凸顯的眼睛裏黑亮亮的。

杜嬷嬷心裏不落忍，嘆了一聲，接過一個厚實的靠枕墊在藍蕊身後，低聲嘆道：“姑娘再別多心了，眼下您身子弱，多少用點罷？”

若說起這五小姐，杜嬷嬷便有說不完的溫柔體貼，她也是看着藍蕊打小長大的，認真算起來比乳母桐嬷嬷還要親近三分。這也是杜嬷嬷在底下人裏面更尊重體面的一層了。

藍蕊此時此刻才覺得自己的五髒廟空虛的很，心裏嘀咕着怪不得沒力氣，便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有沒有清爽可口些的，我倒是想吃些。”

瑰香聽藍蕊這話，眼中一亮，忙進來讨好似的回道：“太太因怕姑娘病重油膩膩的不消化，特意吩咐了小廚房做了幾道新鮮可口的點心和小菜，雖然大都是素菜但是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姑娘可嘗嘗？”

藍蕊靠在床榻，擡眼打量了一番。只見這丫鬟身穿半舊的藕合色绫襖，青緞掐牙背心，蔥白長裙子；柳眉細眼，高鼻長臉，雙丫髻兩邊各插了一朵茉莉，打扮的甚是嬌俏。

藍蕊心中冷笑，放下疑惑，漫不經心道：“你去挑幾樣給我端過來，再盛半碗湯也就夠了。”

瑰香難得見藍蕊這麽好臉色，心裏早就樂開了花，扭着屁股走了過去，不一會便端着幾樣精致的了不得的小菜過來，放在梧桐先前放好的案上。

藍蕊只吃了半碗桂圓清粥，一小荷葉碟水晶蒸餃，便擱下了筷子。待收拾幹淨，這才忖度着杜嬷嬷的體面，道了謝，又單獨留了另一個丫鬟在身邊伺候。

藍蕊自認為自己察言觀色的本領是極好的，方才自己蘇醒之時，有人喜歡有人愁，看的分明。這丫頭雖然遠遠站着，然後眼底蔓延出的歡喜卻是不欺人的。

藍蕊心道：這丫頭即便是不可信，在這種情況之下，用起來卻也比別人放心，走一步看一步罷。況且方才聽人吩咐，更知道這丫頭的名字，更是知己知彼。

梧桐是藍蕊身邊的四大丫鬟之一，雖不比錦繡和璎珞體面，卻是正經的一等丫鬟，是藍蕊身邊最親近的。

藍蕊醒了，梧桐絕對是最高興的一個，夫人在的時候，他們家飽受恩惠，母親也是夫人身邊陪嫁丫鬟，父親管着夫人的陪嫁鋪子，也算是個大管事。

梧桐有忠心，也夠聰明，只是此時卻實在看不懂主子了，心裏有琢磨着，并不打算多話，只安安靜靜地站着。

過了半晌，藍蕊才緩緩開口：“瓶子裏的臘梅都敗了，換了罷！”舊主已去，新魂重生，正是大病一場，即便是換了性情也不足為奇。

梧桐聞言下意識看了藍蕊一眼，即刻喚了小丫頭進來收拾，又請罪道：“姑娘恕罪，奴婢疏忽了。”

藍蕊觀察梧桐神色如故，有條不紊，心中欣然，便示意梧桐退下。心中暗想各人行事：“杜嬷嬷慈善，瑰香不安分，梧桐但是看不出什麽。”于是心裏便開始籌劃，如何下手。

梧桐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見藍蕊斂神定思，不知道在想什麽，心裏疑惑道：姑娘不哭不鬧，也不絕食求死？感情是想通了？

杜嬷嬷一直在外面守着，見梧桐猶猶豫豫的出來，忙上前責問：“你不好好看着，怎麽出來了？若是有個好歹可怎麽交代？”

五小姐打小脾氣就硬，一個不如意就要打要罰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哭鬧了好久連身邊的丫鬟也勸不住，就是身邊媽媽拿出三太太壓制，還被拖下去打了十板子。

這樣的主子誰敢惹，誰不怕呢？

梧桐悄悄瞅了一眼裏面，拉過杜嬷嬷搖了搖頭，走到外面才說：“姑娘讓我在外面候着，我瞧着似乎是想通了些，安安靜靜的樣子，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杜嬷嬷嘆道：“要說咱們這五小姐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剛強些。現如今外面傳的滿城風雨，少不得要動氣的。你是她貼心的，若是哪裏做的過了，你也在跟前提點着，免得三太太太過沒臉。”

梧桐思索着應了，便聽到後面亂哄哄的，正要扶着杜嬷嬷過去，便看到錦繡急匆匆的從後面跑了過來。一臉的驚恐，發髻都亂了，眼睛裏淚水不住地打轉，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不由自主地哆嗦。

作者有話要說： 揮揮手，大家安安，現在是3月23，正在修文，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