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見

藍蕊心裏感激,但是眼下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為了自己的往後,該做的還是要做,便仍舊命令道:

“既然這樣,那你跟齊嬷嬷說拟一份禮單。不僅僅府裏的,還有平日裏與我親厚的,一個都不能落。待拟好了單子,給我一份,我瞧好了,等端午的時候再名正言順的按單子送禮過去。”

梧桐答應着便命小丫頭端了紙墨,出去尋了齊嬷嬷。齊嬷嬷雖然初到藍宜院,但是她本來就是太夫人那邊的體面人,且和錦繡梧桐都是相熟的,說話便更方便熟絡些。

到底是太夫人那邊的人,此時聽梧桐這麽說,心裏便很高興。這五小姐都想着給人送禮了,大約是真的回轉過來了!哪裏有不稱心的,拍着手便當面吩咐下去,又疑惑道:“小姐既吩咐了,那還煩請梧桐姑娘給了對牌,奴婢好領東西去。”

梧桐掩嘴一笑,便讓小丫頭把文房四寶端給齊嬷嬷。齊嬷嬷看梧桐都準備好了,便滿意地點了點頭,将東西交給了身邊一個看起來很精幹伶俐的小丫頭,複又送梧桐出了房間。

因藍宜院的份例都是在太夫人那邊福曦院領的,不管是要修剪花枝,整理院子,還是挪東西,用什麽,一應都是要憑對牌領人和工具的,而這對牌都是藍蕊身邊的梧桐收着,當然這些事都是藍蕊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而這裏面最貴重的便是紙墨兩樣,當朝的造紙業并不發達,尋常人家的紙張便也罷了,只是這王公侯府裏公用的紙都是印有标識的,且每一張都是冕州雪花紙。

冕州是産紙墨的大省份,正如其他幾個有所長的州縣,這冕州雪花紙便是禦用的紙張,除了皇室便是公侯府才有定例。所以日常使用的時候,便要拿了對牌才能取到,且只能是公用。比如要記檔的禮單,書信,或者是邀請函,拜帖內信等。

齊嬷嬷要是要寫禮單,除了用平常的草木紙斟酌之外,最後還得為入賬謄抄一份。是以,方才齊嬷嬷才向梧桐要紙墨。而梧桐先前聽藍蕊要紙的時候,便留意取了兩份:一份是尋常紙張,一種便是正經要用的冕州雪花紙。

現下交代清楚,梧桐便仍舊回到了藍蕊屋裏。藍蕊興起這件事的時候,并沒想到這裏面的彎彎繞繞和各種麻煩。

她的目的顯而易見只有一個,那就是得到這府裏的人際關系圖,還有自己外面的熟識人物!要不然靠自己打聽,能有多大的成效?

出乎藍蕊的意料,齊嬷嬷辦事實在是勤謹,酉時二刻的時候便将禮單呈了上來。

藍蕊讓梧桐接了東西,便坐在榻上認真的研究起來,不等小丫頭撤完桌子碗筷,藍蕊就已經把府裏的這部分草草看了一遍,已經咂舌不已。

藍蕊不由地慨嘆,這藍府和各個王公大臣府裏都有些姻親幹系,認真算起來還真是尊貴至極,堪稱臨州府最顯眼的存在。

藍蕊細細地看,又偶或和梧桐說幾句閑話,慢慢地就把這些人家的身份,甚至是有些密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果然豪門貴族多密事,還都這麽有趣,藍蕊便故意問了許多出來,便也知道自己還有個閨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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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梧桐見藍蕊看得入神,便又添了一盞燈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姑娘,夜裏看書傷眼睛,早點睡吧。”

藍蕊看着看着也有些倦了,略撐了一會子也不由地打起哈欠,眼皮子也重了起來。透過窗戶,外面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月色明亮,便顯得星辰稀薄些,便問什麽時辰了?梧桐忙道:“已經戌時一刻了,姑娘該安寝了。”

藍蕊想了想,便放下了禮單,沉吟一會,依舊不甘心地拿了起來。

梧桐好不容易盼着藍蕊不費神了,現下已經鋪好了床,可是轉眼藍蕊居然又拿了起來,便忙勸道:“都這麽晚了,姑娘快歇着吧!明日再看也不遲,好歹離端午還早得很呢!”

藍蕊架不住梧桐勸說,值夜的錦繡進來也跟着勸了一通,藍蕊只好擱下禮單,慢吞吞地爬到了被窩裏。梧桐将腳爐,手爐塞到被窩裏,掩好了被角,才放下帳子熄了燈。

藍蕊雖然閉着眼睛,但是腦袋裏,卻一直回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些人物的身份地位,又細心揣摩其中的人際關系,慢慢竟形成了一張大網似的人際關系圖,而自己在這樣一張大網裏竟然是四兩撥千斤的角色。

這麽不停歇地思考,藍蕊想着想着竟然就睡着了。夜裏多思,所以直至第二日醒來,還清晰地記得昨夜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夢。

丁香盛開的季節,漫天的血,他拉着自己拼命的逃跑。他說:“這輩子是我負了你,下一世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會找到你。”

一夢蘇醒,藍蕊将夢境遺忘了大半,心裏的陰霾并未停留多久,便看到了溫暖晨光。

昨兒還不覺得怎樣,可是此時此刻,連帶着錦繡梧桐也發覺了,相視一笑,滿臉載不動的歡喜。

藍蕊照鏡打量,果然還是身量纖纖的穿衣裳漂亮,這肚子突然就小了下去,還真是讓人出乎意料呢!想着想着眼角就流露出笑意來。

今日是梧桐侍奉藍蕊梳妝,揣摩着主子心情好,大約也會出去轉轉,便特意挑了一件銀朱紅細雲錦廣绫合歡長襖。

另外還準備了一件紅刻絲鑲灰鼠皮的鬥篷,又命人绾了一個随雲髻,小小巧巧的別了一支金蝶蝶須嵌珍珠蜂戀花金頂簪。

果然,不等梧桐等人開口,藍蕊便笑道:“我也病了許久了,趁着今兒天好,待會扶我去給老太太請個安吧。”

錦繡也笑道:“正是呢,只是雪剛停了幾日,外頭冷得很,還得穿暖了才是。”說着便命人傳飯,飯畢漱口後,錦繡便從小丫頭手裏接過鬥篷,輕輕地給藍蕊系好,這才垂首退下。

藍蕊扶着梧桐走出屋子,眼見外面廊檐粉垣,定了一剎那才繼續往前走。這段日子的準備也差不多了,今日無非是認路認人了,倒也不怕。大不了少說多做,并無大礙。

這樣想着便到安老太君所住的福曦院,藍蕊一面走着一面留意,侯府果然是極大的!

前面正院是侯爺侯夫人所住明正堂,沿着走廊西拐過了西角門,再沿着甬道向東轉個彎,穿過一片竹林,便是安老太君的院子。

過倒座便是三間正房。這三間彼此相通,只開中間一門,形成一明兩暗的格局,安老太君平日歇息便是在東側的房間,起居會客則是在堂屋。

藍蕊在搬回藍宜院之前,便住在福熙院正房後面的抱廈裏,這一點是梧桐過來的時候指給藍蕊的,還感慨說:“那會子哪裏出過這麽多的事情?誰不把姑娘捧在手心裏呢?”

藍蕊便着意掃了一眼,慢悠悠地走在抄手游廊上,偶或有小丫頭恭敬地請安,或者低頭竊竊私語。藍蕊都充耳不聞,忙着在心裏盤算,待會進去怎麽說話,怎麽應付衆人。

梧桐扶着藍蕊剛上了臺矶,門檻上偷懶的小丫頭忙起身打起了撒花錦緞棉簾子,笑道:“五小姐來了。”

小丫頭嘴裏饒是說着,眼珠子卻還在好奇地打量,看到藍蕊瞥了她一眼,又憨憨地低下頭,站在一邊不動了。

藍蕊慢慢地跨進門檻,迎面一股暖洋洋的香氣撲了過來,裏面便有丫頭上來拿鬥篷,待掀起了東側間的簾子。藍蕊這才款款踏入,還沒邁完步子便聽到裏面屏風後面,老太太急忙命道:“金鴿快去扶着你五小姐!”

藍蕊的一顆心頓時放松了下來,步子也快了些,轉過多寶格,便看到滿屋子的華衣麗裳,看得人眼花缭亂。

上面簇錦西番蓮矮榻上斜倚着一位老太太,身上穿着青灰兩色貂鼠褂子,頭上勒着石青色卍字福繡抹額,正是安老太君。

與當日相比老淚縱橫相比,今日卻是滿面喜色,笑晏晏地沖着自己招手,笑道:“蕊丫頭,快到我這裏來。”

藍蕊來不及打量其他人,便上前行禮請安,繼而被一個秀麗的婦人扶着坐到了安老太君的身邊。

這才發現下面兩邊坐滿了夫人小姐們,除了李氏,還有兩位年紀稍大些的華貴婦人,便知這應該是侯夫人和二伯娘了。

幸好她們倆是坐在一起的,藍蕊心中慶幸之餘,忙起身走到下面欠身行禮道:“給伯娘請安。”二位夫人都和聲和氣地讓人扶起來,打量道:“五丫頭總算是大愈了。”又拉着藍蕊不住地嘆息。

藍蕊含笑悄悄打量,這兩位夫人:一位衣裳顏色略低沉些,細眉修目,鵝臉脂豐,看着穩重大氣,言語舉止間滿滿的端莊從容,很有一家主母的氣派;

另一位卻是頗有一種貴氣,看着雍容娴雅,從自己進門時,就一直含着笑看着自己,此時也只是略微點了點頭。

藍蕊便回之一笑,毫不猶豫地确定,這一位肯定是二伯娘了。

安老太君見侯夫人說着說着便嘆起氣來,便嗔怪道:“蕊丫頭剛好,你們不許再提那件事,招得她傷心。”一面又招了藍蕊笑道:“蕊姐兒,快去見過你表哥?”

藍蕊愣了一下,轉身一瞧,這才發現矮榻的東下首站着一個端貴少年。

一身靓藍色錦鍛棉直裰,系着銀白底子粉藍繡金花卉紋樣腰帶,頭發從發根處結辮總結成一股散落下來,上面束着雙龍戲珠紫金冠;昂首玉挺,收颔斂色;斜眉入鬓,秋目凜然;薄唇微抿,瑟瑟如寒玉。

藍蕊掃了一眼,待看到那人的相貌,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繼而有種莫名的感覺,心跳漸漸急促起來。

滿眼獨立斯人,心思萦繞之際,竟然順着安老太君的話,不由自主地緩緩地挪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已修,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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