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顆心

瑰香跪着哭得聲嘶力竭,就差撲到藍蕊的身上了,淚眼婆娑之間發髻都散了,仍舊不明白藍蕊方才的暗示。藍蕊不理會瑰香的哀泣,只管坐在椅子上,垂眸端詳着手中茗碗,不禁慨嘆道:“這丫頭看着伶俐,倒是個實心眼,也不知是真的實在,還是實在會演戲。”說着餘光掃過瑰香哭花了的臉龐,心中沉思。

現如今,到底還不知道三太太身後到底有沒有人,是什麽人?怎麽勾結的?為什麽勾結?還是不要擅自動手的好,不然捅開這層窗戶紙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藍蕊暗暗籌謀,放下手中茗碗,虛扶瑰香一把,莞爾笑道:“傻丫頭,你怎麽不明白呢?我若是真疑心你,你還能在這兒?”瑰香聽到這句話立馬止了眼淚,眼巴巴地望着藍蕊,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立刻退後一步,凄然拜道:“奴……奴婢什麽都聽姑娘的,求姑娘念在奴婢忠心伺候姑娘這麽多年的份上,不要攆走奴婢!”

藍蕊心中洞然,十分滿意瑰香的表現。眼下正是用人之際,瑰香雖然不是個好相與的,也算是知根知底,諒她也耍不出什麽花樣!

藍蕊想罷,遂俯身低聲對瑰香吩咐一番,瑰香每聽一句便覺得自己與主子的綁的越發緊,心裏寒顫顫的發抖,只聽藍蕊又道:“聽說你哥嫂在楠枝巷那邊的宅子跟着管事的看屋子,你也知道我向來是個賞罰分明的。方才我說給桐嬷嬷的話,你也聽到了,你這幾年伺候我也算盡心,你哥嫂也辛苦了,不如我賞你們……”

不等藍蕊說完,瑰香便哭着打斷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的一切都是姑娘給的,別說是掌掴,即便是為姑娘肝腦塗地也是應該的。”

藍蕊聞言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即刻起身,肅目喚人道:“瑰香出言不遜,頂撞主子,拉到院子裏掌嘴二十,罰三個月的月例,降為三等丫頭,不用在屋子裏伺候了。”

瑰香應聲癱倒在地,雙目溢滿眼淚,趴在藍蕊的腳下撕心裂肺地哭道:“姑娘饒命啊,姑娘!奴婢不是故意頂撞您的,奴婢沒有做,真的不是奴婢說的,奴婢冤枉,姑娘你發發善心……”

瑰香被拉出去不久便被塞上了嘴巴,但是哀怨聲還是從藍蕊的院子裏蔓延了出去,頓時人心惶惶,底下人沒有不私下議論的,又揣測良多。用飯的時候,藍蕊再沒多說半句話,梧桐等都小心翼翼地伺候,比平日多上了一百二十個心,見藍蕊也沒吃多少,皆面面相觑,不敢分說一句。

藍蕊見衆人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心裏又是感慨又是納罕,但是臉上卻端得平靜如水,看不出半點情緒,這才是開始,以後的路還長,可不得我自己慢慢走麽?

梧桐見藍蕊罰了瑰香心中迷惑,此時便和錦繡打眉眼官司,錦繡悄聲道:“姑娘這是怎麽了?好吓人。”梧桐捅了錦繡一下,暗道:“小心伺候着吧,姑娘怕是動了真氣了。”

兩人正眉來眼去的打啞謎,便聽到藍蕊叫人,忙匆匆進屋。原來是藍蕊要去忍冬館,忍冬館是林瑞雪的住處,錦繡和梧桐連忙給藍蕊收拾妥當,撐了傘便動身了。

二人滿肚子的疑惑,姑娘怎麽好端端地要去忍冬館了?如今大奶奶主事,正是最忙的時候,這會過去不是添亂麽?難道姑娘病糊塗了?但還是帶了披風和雨傘,乖乖地跟了上去。

自從藍蕊頻頻出事,眼下瑰香被罰,璎珞也不知道怎麽被姑娘冷落了。于是,只要藍蕊出門,錦繡和梧桐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着,餘下的事情只交給新來的丫頭去做。

藍蕊匆匆踱步,連周圍的精致都失去了顏色,更加沒心思再看。正是谷雨之時,粉垣深處,碧影參差不齊,水汀石橋,蒼翠攀布,荷葉田田,水波潋滟。

藍蕊帶着錦繡和梧桐二人,身後帶了一大幫的丫鬟婆子,剛繞過忍冬館前面的大影壁,便看到有人迎了出來,正是林瑞雪的貼身大丫鬟東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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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芝迎上前笑道:“五小姐來的好巧,我們大奶奶正要過去請您呢!”說着便引了藍蕊往裏走。藍蕊探着東芝的口風,因笑道:“這便是你們大奶奶心疼我,恐怕是和我想到一處去了呢!”

藍蕊一眼望去,前面花廳外面果然站着整整齊齊五六排婆子,花廳裏一溜三四個婆子手捧着幾疊冊子垂首而待,屏息靜氣,丫鬟婆子雖多,但是任何嘈雜的聲音都沒有。

看來這位大嫂子确實有手段,這才接手幾天?能夠立刻樹立威信,妥善安排人手,并且有條不紊地穩住底下人,真是難得!

林瑞雪聽說藍蕊這會過來了,心裏早已明白幾分,心中計較忙吩咐幾句,便扶着丫頭往東次間過來,見藍蕊已經在裏面了,寒暄幾句,便笑道:“方才打發人去請你,你倒是來得快!”

藍蕊這才細心打量林氏,桃臉長眉,秀鼻柳目,端得一副弱柳扶風的氣質。藍蕊這才想起初次拜見太夫人時,正是這位林氏扶着自己坐到老太君身邊的,心裏便多了幾分親近。

“嫂子客氣了,嫂子如今管着府裏的事宜,我本不該來打擾的。只是到底是為着我的事,我心裏不大安寧,便特來給嫂子解憂的。”藍蕊見林瑞雪似有所動,便繼續道:“我奶嫂和奶兄皆是老實本分之人,如今二門上的差事正空着,不知道嫂子願不願意賞我個面子。”

林瑞雪看着嬌弱心裏卻十分的好強,此次掌權完全是因為藍蕊的一句話,二太太應和罷了。她看得清局勢,自然心中明透,現在藍府在朝堂上的地位正是岌岌可危。三皇子和六皇子之争必然要牽累到藍府,那麽府裏的态度便決定了成敗,再如現在這般左右不定,便再難逃一劫了。

藍蕊的婚事是關鍵,藍蕊是關鍵,那麽林瑞雪便知道該怎麽做了。

林瑞雪扶住藍蕊的胳膊,殷切地笑道:“瞧你說的,你身邊既然有可靠的人,我自然信你,我巴不得你給我安排好這一切呢!”藍蕊道:“嫂子不覺得我越權?”林瑞雪笑道:“你的事情,你自然做得了主,就是換了旁人,也沒有說你的道理。再者,我今日本就是因着這件事要請你過來。”

藍蕊輕挑眉山,含笑問道:“嫂子請說。”林瑞雪嘆了口氣,似是有些擔憂道:“藿香寧死不改口,而那個男人卻不是府裏的人,大老爺已經做主處置了。那藿香和梅媽媽,姑娘打算怎麽處置?”

藍蕊回想起藿香和梅媽媽的所作所為,又聞得那個男人已死,心中一緊,思量之間已有決斷,眼中并無半點波瀾,抿嘴笑道:“放了她們。”

林瑞雪詫異,五小姐向來獨斷專行,手段狠冽,這次居然要放過她們?藍蕊微微擡眼,便看到林瑞雪疑惑的神色,她自然知道原主原來的性子,若是換了以前,她必然是要做出比挨板子發賣慘烈百倍的處罰。

藍蕊好奇地睜大了眼睛,興致勃勃地沖着林瑞雪問道:“嫂子不滿意我的處置麽?”林瑞雪搖頭笑道:“你有你的主意,我再不過問的。”藍蕊點點頭,松了一口氣,繼而笑道:“還得麻煩嫂子派人盯着,若是藿香又和什麽人接觸,或者勾結的話,嫂子自然知道怎麽辦。對了,這位是我身邊的得力嬷嬷,先留在嫂子這便,要怎麽使,或者與我傳話都有嫂子做主便是了。”

林瑞雪沒想到藍蕊的心思如此細密,又暗道這種放長線釣大魚的做法,實在不該是藍蕊這種閨中小姐該懂的,不覺得有些疑惑,便覺得怕是二太太私下教的,便承情地點了點頭,承諾道:“放心,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有事自然會讓人告知與你。”說畢,便随着起身送藍蕊到門口。

藍蕊這些天深思熟慮,大概已經知道到底是誰動的手腳,但是眼下沒有證據,又不能打草驚蛇,這才隐忍下來。如今林氏掌權,想要動點手腳,安插點人手,那便是再方便不過的了。

藍蕊扶着人出了忍冬館便帶着梧桐和錦繡在園子裏轉悠,這才發現原來今日晴空碧浪,粉蝶圃香,紫蘿爬牆。石欄深處藤木花籬下,一架長越一丈,高約三尺的鑲琥珀玉檀長案,上面擱着一套魚白玉盞,周圍四五個倒蓮木花墩,梨花漫漫間燕子穿梭。

藍蕊不由地想起自己的花漱,心中慨嘆不已,果然擁有一方天地是癡人做夢,夢境總是要碎的,碎了便了無牽挂了。錦繡見藍蕊似有傷懷之态,忙上前扶了一把,擔憂道:“姑娘先回去吧,那邊陰沉沉的,坐久了怕是要着涼的。”

“有時候寒意入心,到能讓人十分警醒。在這膏粱之地,饫甘餍肥久了,再不長點心,恐怕茅椽蓬牖,瓦竈繩床的日子也不遠了。”藍蕊悠悠自語,三分自言自語,六分觸景生情,還有一分卻是茫茫然不知所為何的惆悵了。

“你倒是有雅興的很!也不知道我忙前忙後的是為了誰?”

熟悉的聲音順風入耳,藍蕊心中徒然一驚,梧桐見狀向錦繡抛了一個眼色便掩嘴,悄悄地退了下去。哎呀,主子們的好事,咱們還是有點眼色的好,這府裏誰不知道這二人好事将近,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呢?

藍蕊自從想明白自己這樁婚事背後的關鍵,心裏便少了幾分小兒女的情态,連之前的幾分羞澀也褪去了,面對賀珏除了七分平靜便是三分禮敬,心想:“他不過是為了雙方的利益罷了,或許心裏也是不甘願的很,何必彼此為難呢?留足面子上的情分也夠了。他屢屢救我,原也是危急關頭,人人都做得,我自是不能多心,枉自多情。”

因此一想,藍蕊便拾身而起,看向小徑中過來的賀珏,淡淡地道:“難道不是為了你長公主府的利益,和朝堂之上的大勢所趨?”

藍蕊緊緊地看着賀珏,他總是一副平靜淡然的模樣,喜怒不形于色,似乎再大的事于他都是彈指間的揮斥,眉眼高低間的決斷。這種境界正是藍蕊可望而不可即的,不管她多麽努力的去籌謀,都是盡力去做罷了,況且有時候即便是費心竭力,也不一定能有萬全之策。

可惜這樣的人,這個人這顆心,卻是藍蕊看不懂,猜不透的陌上矽璧。藍蕊避開他深黑的瞳孔,靜靜地側過身正要移步,手臂卻被一只大手緊緊地箍住,讓她不由地消弭了掙脫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好糾結(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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