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思念的味道
藍蕭大約也猜得到藍蕊的心思，自從藍文頤和賀珏随着六皇子去了定商之後，藍蕊閑下來的時候就總是在盯着手上的镯子發呆。藍蕭和藍蕊相處的時間最多，有些事情若非是最親近的人，實在是看不出端倪的。
賀珏是藍蕭的嫡親表哥，藍蕭常常跟着賀氏回外祖家，小時候也是常在長公主府住的，可以說是和賀珏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對他的性子自然是在了解不過的。
說起來，賀珏在幾個表兄弟中幾乎是無可挑剔的那個，樣樣都出色，又打小跟着皇子們一起上書房，眼界卓見俱是一流，為人處世也頗有手段，最大的優點就是處事沉着冷靜，但是這卻也他最大的缺點。
有時候在某些方面表現的太淡然，反而會讓人沒有安全感。
藍蕭私心琢磨了一番，便認定藍蕊肯定是被這份冷淡，弄得心裏七上八下了。在以前的話，藍蕊的性子，藍蕭自認為是最了如指掌的，可是經歷種種事件之後，藍蕊卻慢慢變得連她也有些看不透了。
不過有一點倒是沒變，就是仍舊是那麽的敏感和猜疑，甚至對人的懷疑比之原來更深了些。
藍蕭還記得，藍蕊從小就很敏感，不管什麽事情，只要她感覺到哪裏不對，就要鬧得雞犬不寧。一直跟個小霸王似的我行我素。雖然是脾氣壞，但是每次正好能挨到點子上，因此也沒人敢說她什麽。
不過，藍蕭覺得還是現在的藍蕊更加好一些，至少夠穩重，能沉得住氣，做事也老道不少。就像上次宮裏的事情，她自己弄不明白就不會想去插手，想事情也一板一眼很有條理，看着倒有了些格局，就是有時候手法還嬌嫩些。
藍蕭在心裏不動聲色地審視藍蕊，藍蕊卻低着頭不住地自我反省，只覺得心裏像是有兩個小人兒在打架似的，連她也不能左右，撕裂地腦袋有些生疼。
半晌，藍蕊只覺自己的手被藍蕭拉了過去，慢慢擡起頭看着她的眼睛，便聽她嘆道：“其實，有時候遵從自己的心，比你去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更加可靠些。”
藍蕊覺得腦袋裏仿佛轟地一聲，覆在她心頭的萬千蛾子似乎見光驟起，灰蒙蒙之後便是萬丈微光，眼前裂開一道門，豁然開朗。
是啊，如果用心去看，賀珏對她其實是用心的。這些心意就像他眉間融化的冰川，曾經一點一點地滲透到她的心裏，滋潤出無限的美好。從最初相見時候的調侃，第二次見面時的奮身相救，第三次的心有靈犀，第四次幫她解除流言蜚語，後來送她定情信物，然後是訴肺腑。
細數起來，那些溫暖美好的東西似乎又重現自己的眼前，而她卻因為一件小小的瑕疵而忽視了所有美好的東西。怎麽他給自己那麽多的驚喜，突然就沒想起來呢？
藍蕊意識到自己似乎又掉入那個怪圈了，她心裏的自卑讓她不住地去懷疑自己，甚至是懷疑別人，懷疑一切和自己有關的東西。而他，其實只是不善于表達情緒吧？
經藍蕭這麽一提醒，藍蕊突然就想起賀珏幾千幾萬個好來，恍惚覺得，其實是自己的小心眼在作祟。
腦袋裏的黑色小人立刻被打得兵荒馬亂，落荒而逃，剩下的小白人和她一起露出了燦爛的笑臉。藍蕊暗暗又想了一回，其實，他能在百忙之中給自己寫信，說明他還是惦記着自己的，他本來就是個不善于表達感情的人，要是有一天他突然在這麽公開的信件裏，寫一長串很濃情蜜意的話，那才叫不正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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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蕭走後的一整天，藍蕊都在努力的理清思路，讓自己理智起來，就連晚上小廚房做了新點心，也沒胃口吃。到了晚間想通的時候，就開始氣惱自己早上太沖動，于是又重新執起筆将那些內容重新抄寫了一遍，幸而她還記得。
外面的天色陰沉，藍蕊翻來覆去地到了三更天還睡不着，窗外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的雨，隐約都能聽到雨打芭蕉的聲音。
大約是一夜珠箔春雨，早晨的空氣格外的清新，伴着泥土的氣息從窗外撲了進來，熹微的朝陽從透過窗柩薄薄地灑過來。不遠處的薔薇架下，落着下層層疊疊的花瓣，氤氲着霧氣濕漉漉的。院子裏的樹梢間，剛好掠過幾只歸來的燕子，叽叽喳喳打破靜悄悄的早晨。
藍蕊吃過早飯，到幾處姊妹處略坐了坐，回來洗了個澡，便命人擱了一摞書在院子裏的花架下面的桌子上。
和煦的微光照耀下，撐着下巴一面抄錄詩詞，一面浮想聯翩，就連細碎的花瓣落在書的夾縫裏，都渾然不覺。光彩依舊的大眼睛裏含着柔情，梨渦裏漩出暖意，嘴角不自覺地翹起嬌羞的弧度。
賀珏走進來的時候，便看到這樣一幅景色，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只覺得時間就像靜止了一般。
藍蕊落在回憶裏忍不住莞爾，甜蜜的笑容似乎羞紅了四周的花朵，連落在書縫裏的花朵也仿佛在笑。大約是坐的有些腰酸，藍蕊合起書慢慢地站直身子，慵懶的伸了伸懶腰，肩頭的落花從衣擺上滾落，像極了屋子裏挂的那副侍女簪花圖上的意境。
因為是平常在自己院子，藍蕊只是家常打扮，剛剛洗過的頭發還沒有幹，只是簡單的用絲帶從後面輕輕地束住，發梢在微風裏随意散開，柔夷随意撥弄間，露出白皙細長的脖頸，貼着濕漉漉的碎發。耳垂上珊瑚色的珠子打着圈，就像跳動的小妖精。
午後的陽光照得身上暖暖的，藍蕊突然覺得有些口渴，想起那會梧桐沏了一杯楓露茶，便打算回屋，結果剛放下書，一個轉身，便看到身穿淡色長衫的賀珏，直挺挺的站在那裏，抱着手臂，臉上露出暧昧的笑意。
藍蕊的大腦空白一片，有些手足無措，僅剩下的意識促使她，二話沒說就提起裙子跑進了屋子裏。簾子還在清脆作響，鏡子裏的人兒撫着自己發燙的臉頰，眼神裏洋溢着萬分的欣喜。
藍蕊聽到賀珏似乎沒跟過來，便貼在窗戶縫隙偷觑了一眼，看到他邁着步子笑容淺淺地慢慢移過來，忙跑出去關上門道：“我……我要歇着了，不許進來。”
賀珏立刻停住腳步，有些調侃地笑道：“還沒睡夠？”
藍蕊知道他看到自己剛才的樣子了，心裏說不清的感覺，似乎有種情愫一下子占據了她的內心不住地翻滾着，臉上忍不住泛起兩個梨渦，輕輕地靠在門上，有些扭捏道：“要你管！”
賀珏因問道：“不要我管要誰管？”頓了一頓又揚聲道：“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走了。”
藍蕊才不信他會走，一想起他身上穿着的衣裳，估摸他着一回帝都就趕過來瞧自己了，心裏更是歡喜滿足的不得了，之前所有的害怕懷疑，統統都化作泡沫，此時便肆無忌憚地撒起嬌來道：“你愛走就走，誰攔着你了不成！”
過了小半天，賀珏還沒反應，藍蕊似乎聽到外面腳步漸遠的聲音，門外變得很沉寂，再也聽不到半點聲音。藍蕊心裏一慌，連忙回過身，打開了門，只見院子裏空落落的，就連平時做差事的丫頭都不見，藍蕊往臺階下走了幾步，哪有人影，心裏頓時就覺得沉甸甸的，心裏的失落感驟然席卷而來。
藍蕊輕輕地跺了幾下腳，暗暗罵了幾句，這才生氣地走進屋裏。剛邁進屋子，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大對，擡起頭就看到賀珏正坐在自己日常坐的大藤椅上，端着茶在喝。
藍蕊眼底一暖，心裏不由地好笑，連忙上前一步打掉他的手，抱怨道：“這個茶是那會子沏的，這會子都涼了，你這麽熱剌剌地喝下去，最容易激着嗓子！”
賀珏看到藍蕊難得的關心他，心裏一熱，順勢便伸手拉了一把，藍蕊一時沒防備，整個身子就軟綿綿地跌進了他的懷裏，賀珏笑的越來越深，抱着藍蕊怎麽都不松手，由着她小拳手亂打，好一會，才慢慢貼近藍蕊的耳垂，笑咪咪地輕聲問道：“想我沒？”
溫柔的氣息搔癢着薄嫩的耳垂，蕩得人心裏發慌，藍蕊覺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來了，聲音也有些一點點發虛，連忙別過頭去躲過他的視線。
藍蕊細碎的額發正好遮住了眼睛，賀珏溫柔一笑，便騰出一只手來，細心地撥到耳後根放好，又笑着摟緊藍蕊，繼續呢喃道：“我可是很想你呢。”
溫柔軟語絲絲綿綿地滲透到藍蕊的心裏，弄得人好似要融化了似的，藍蕊心裏百般話要說，卻半點也說不出口，只得垂着眼眸耷拉着長長的睫毛，兩只小手不住地揉搓帕子，靠在賀珏懷裏的臉上愈發羞的紅透，又忍不住地用眼角偷觑賀珏，過了好一會才弱弱地央求道：“你先放我下去。”
賀珏饒有趣味地看着她燒紅的臉，抱得愈發的緊，搖了搖頭，一臉無辜地問道：“如果我不呢？”
藍蕊恨不能一把抓花他這張禍害人的臉，幹脆把臉埋起來，只覺方才略微掙紮了會的身子，這會子竟然有些微微發熱，後背也有些濕浸浸的，而這兩人也不知什麽時候就這麽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這時節正穿的單薄，藍蕊只貼身穿了件鵝黃色撒花煙羅衫，方才的扭捏剛好蹦開了領口的兩只扣子，藍蕊微微側過臉，便感覺到賀珏的下巴緊挨着自己的額頭，本想要悄悄伸手掩住，沒想到卻被另一只大手箍住絲毫動彈不得。
賀珏低下頭沖着藍蕊詭谲一笑，突然就湊了過來笑道：“真香……”
藍蕊蹬時就急了，也不知道是賀珏突然松了手，還是藍蕊的力氣大，這一掙脫，兩個人立刻便分開了，藍蕊細碎地退了幾步，連忙背過身含着羞色整好衣衫，回頭不禁嗔怪道：“你這人怎麽這麽……”不正經這三字，愣是沒說出來，倒是弄得氣氛十分的旖旎。
賀珏輕輕一笑，一本正經地坐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衣裳，滿臉輕松恬然地欣賞着藍蕊驚慌失措的表情，突然就笑了出來，爽朗的笑聲浸染着藍蕊的臉頰，恍若像織錦飛霞。
這時候，外面突然有人過來傳話道：“三爺，外面在催了。”
賀珏起身走了幾步，在經過藍蕊身邊的時候，忽然就将藍蕊攬了過來，輕輕笑道：“我還有事，得空就來瞧你。”說着便要走出屋子，藍蕊張了張嘴本還想再說，就看到團團突然跳了出來，死命地叼住了賀珏的衣擺，不住地哼哼唧唧，兩只黑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
藍蕊楞了一下，接着就笑彎了眉眼，迎上賀珏的眼神，有些漫不經心地俏皮道：“嗯……我們家團團很想你，有空就過來瞧瞧它。我就不送你了。”賀珏回頭笑了一下，俯下身摸了摸團團，依舊加快腳步離開了棠衣館。
藍蕊倚着門看着賀珏走遠，這才想起沒問他如何進的來，也沒問他這段時間過得如何，心裏抱怨了自己一回，想起方才的樁樁件件，心裏甜絲絲的，不由地抿着嘴巴笑了起來。
這一幕落在剛進門的藍薔的眼裏，有一絲的嫉妒，但是很快就融成了羨慕的溫度。
這大半年的時間，她也算想清楚了，自己有個不合時宜的母親，但是好在府裏其他人對她還是疼愛有加的，自己再犯不着生事。不僅僅是她自己，即便是藍文熙也要懂得是非黑白，輕重緩急，這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了。
藍蕊看到藍薔突然過來就有些奇怪，自從上次李氏的事情之後，藍薔的态度的确改觀不少，但是主動上門倒是難得，因此便斂了笑意，上前問道：“六妹妹難得過來，可是缺了什麽？還是要支什麽東西？”
藍薔感慨道：“居瀾院那邊姐姐都安排的很妥當，我每日也沒什麽事。那會子去給老太太請安過來，剛巧路過，就進來看看姐姐。”
藍蕊攜着藍薔進屋坐下，上了茶點，才笑道：“你是該多出來走動走動，家裏的姊妹也不多，如今只有三姐姐，四姐姐，你和我了。”說着又笑道：“三姐姐每日裏也忙得很，四姐姐又不愛說話，你有空就過來坐坐，咱們是親姐妹，合該親熱的。”
藍薔聽到藍蕊說道親姐妹的時候，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臉上很不自然地呆滞了一下，轉眼看向藍蕊還在不住地說話，恍惚間她都覺得自己和藍蕊，仿佛一直都是親密無間的姐妹似的，可是真的可以麽？她心裏有些不确定。
只聽藍蕊又說：“上次林家小姐的事情，你也別放在心上。你才多大，怎麽能看清人？她的品性，脾氣，哪裏配和咱們說話？咱們就該多跟三姐姐學着，你瞧瞧三公主是什麽人呢？也只和三姐姐好，還能時常入宮坐着，長些見識。
雖說人不分貴賤，但是該有的品格總要有的，不然身份不就是擺設？人家看着咱們鮮亮，卻說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我雖然不是長姐，但是我知道的都會說給你聽，你也漸漸大了，總不能老是沒打算。父親既然把你交給了我，我也就不客氣了。你也別怪我管你太多，若是你做錯了，我還要罰的。你瞧那天五弟做錯了事，三哥哥一戒尺下去打得手都腫了，這就是要漲教訓的意思。”
藍蕊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十分願意跟藍薔多說幾句，結果說着說着就停不下來了，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藍薔終于打斷，笑道：“姐姐說的是，這些我都明白。今兒來，是想求姐姐一件事，不知道姐姐願不願意幫我。”
藍蕊便笑道：“什麽事，有話你就說嘛，怎麽還藏着掖着？我能幫你的，都會幫你的。你可請千萬別客氣，咱們是一家人，客氣什麽？反倒顯得生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很晚啦，所有只更新了半更，抱歉啦。剛剛完全修改了一下，很肥哦，麽麽噠，另外謝謝閣子的長評，很感動啦，安然會繼續加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