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郊外一處山林小路上慢慢行駛着一輛馬車,馬車不大,是平常人家出遠門必備的馬車,駕着馬車的是較為年輕的一男一女,二人皆着黑灰色的外袍,不惹人注意,已經是接近寒冬臘月的天氣,山林間的路上都積着薄薄的冰塊,馬蹄與車輪碾過的聲音中總是帶着冰面破裂的輕響,在晨起時分的林間顯得格外的突兀

四周一片靜谧,山林鳥獸也都被這寒冷的天氣中找好躲避的洞穴深藏,偶爾傳出低沉的嚎叫

本是寂靜的山林中傳出行人的腳步聲,步伐淩亂,伴随着人群的痛呼和尖叫

悲嚎中有男人有女人,他們全都穿着薄薄的裏衣走在冰冷的寒天裏,本是白色的衣服染着血和泥交雜的顏色,血跡斑斑,髒亂不堪的穿在身上,卻又被清晨的寒露打濕,全都瑟縮的抱在一團,借此取暖,他們的手腳都被手腕粗的鐵鏈捆在一起,胸前大大的囚字無不是在提示着他們罪人的身份,細一數去,人數近有三十餘人

而他們的四周都站着身着厚實官服的士兵,個個滿臉狠色的揮動着手裏的長鞭,一鞭又一鞭毫不留情的往他們身上揮去,口中還無不嘲諷的對着其中一個年邁的老者道

“鼎鼎大名的百雍良百大人竟然也有這樣的時候,可真是叫人意外啊,想當初在西戎的時候過個泥潭都要叫我們兄弟卧在地上鋪路,現在這是怎麽了,這就叫報應”

說完往老者那邊呸了一聲,四周的士兵都哈哈大笑起來,全都報複般的用長鞭發洩着心中的痛恨

老者滿目滄桑,昔日的神采已經無處可尋,他用嘶啞的聲音吼叫道

“你們這些畜生,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千刀萬剮,你們還不知道,我手中可有關于西戎皇室的重大消息,皇上知道了一定不會殺我的,你們最好讓我見到皇上,不然,就是欺君的大罪.......”

話沒說完就被士兵打斷,他一腳踹翻老者,哼聲笑道

“你恐怕還不知道吧,皇上給你下的就是欺君勾結西戎的大罪,這罪可讓你的一大家族全都受到了牽連,要不是皇上看在你是朝中元老的份上,早就将你處死了,不過也沒差,皇上只說再也不想看到你,也沒說要你死還是要你活,你現在的命可是在我們的手裏,所以你最好将我們幾個伺候好了,不然,遲早要拿你下刀”

百雍良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當即就想反抗,一旁的一個女子趕緊拉住他并輕聲叫了他一聲‘爹’

那幾個士兵收好武器,看着這一幕笑道

“喔,我還忘記了你家寶貝女兒也在其中呢,別激動,要是我們幾個兄弟在路上無趣了,到時候有你受的,你們都給我老實點,好好趕路,我們哥幾個可是還要回來領賞錢過年的”

說完就拉着鏈子催動着他們上路,鐵鏈牽動,後面的人随之被拉開,長長的隊伍繼續行走,中間的一些女子實在受不住這種苦累,直接暈倒在中間被拖着走,那一幕幕殘忍到極致的畫面任誰看了都心中不忍

一陣風掃過,所有人都瑟縮一下,旁邊的林子裏突然傳出馬蹄踏過的聲音,士兵們覺得有異,全都抽出長劍嚴正以待,聲音越來越近,直到他們所有人都恍然看到模糊的馬車影子,士兵們向前移動兩步待想看清,風中傳過呼嘯一聲,一樣黑色的東西急速往他們面門飛了過來,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楚物品,一名士兵張嘴短促的叫了一聲,還未再繼續開口,就被那黑色的物體打暈在地上,林中傳出女子清脆的笑聲,黑色的東西回到她的手裏,她在那上面輕輕撫過,傳出低低冷硬的絲絲響,她低不可聞的嘆息一句

“怪就怪在我太仁慈,不然,哪兒還有你們活下的機會”

說完從馬車躍下,翩然間白色的素衣群翻飛,靈活的身姿快速的躍到了那些人的面前,她帶着面紗,眼中是趣味的笑意,動作行雲流水,快的還沒有讓對手看清,那邊的人就已經無所覺的倒地不起了,就這麽一眨眼的瞬間,那幾個押送的士兵就躺倒了地上,甚至連對手的摸樣都沒有看清楚

女子慢悠悠的跨過哪些士兵,長長的墨發絲絲飄揚,她的眼角帶着笑意,掃眼看着那因為恐懼蜷縮在一堆的犯人,百庸良瞬間雙眼放光的看着女子那熟悉的眉眼,想也沒想的就脫口道

“郡主,您是來救我的嗎,我就知道郡主深明大義,小的沒有跟錯人,您不知道那狗皇帝要我說出西戎的秘密,為了西戎我一點都沒有說出來,今日郡主救了我,将來我必定為郡主做牛做馬在所不惜......”

女子手中白影一晃,百庸良話聲嘎然而止,那堆人群中全都尖叫起來,埋着頭看也不敢看

在百庸良無聲倒地的瞬間女子撐開手中黑色物品,赫然只是一柄做工精細的折扇,她悠閑的用折扇在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打,眼中的笑意隐去,暈染的眸子瞬間猶如數九寒天

“之所以會落到這般田地,就是眼睛瞎的太厲害,主子都認不清楚,怎麽做看門狗”

瞟眼看着那些蜷縮的人,她渡步到那些士兵身邊取下挂在他們身上的鑰匙串,丢到那些人身上悠悠道

“要走的就快走,要是等一下沒跑遠,他們醒了可就追上來了”

人群先是一怔,随後便爆發出喜極而涕的聲音,每個人都快速的解開自己身上的鐵鏈,什麽都不管的往遠處跑去

跑的快的大都是一些丫鬟小厮,因為無辜受了牽連,這下天下掉了餡餅,只管自己能活命,一霎間,留下的就只有暈倒的百庸良和一個年輕的女子

那個年輕的女子是方才士兵口中百庸良的女兒百香寒,此時正瞪着一雙美目怯怯的看着幾步外的女子,女子倒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你不跑?”

白香寒出身名門,一身的貴族氣息哪怕落魄也沒有散去半分,蛾眉皓齒,一張白皙的臉龐上透着不正常的紅暈,纖細的脖子上有被繩子勒出的烏青,一雙纖纖玉手更是血跡斑斑,幹枯的血塊在她的手上觸目驚心,她扶着暈倒的百庸良對着她叩謝三個響頭,随後就想帶着百庸良離開

剛轉身女子就笑了出來

“等等,你走就走,幹嘛要帶着我要的人,把他放下,你自己走”

百香寒回首,驚異的看着她

“你要我父親留下?你究竟是什麽人?”

女子透過面紗一字一句的對着她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手裏的人,你如果不跑,那我就只有把你給殺了我再帶走他,殺人比較麻煩,所以,要走你就自己走”

百香寒搖頭,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看着她

“我不走,要帶走我父親,你把我一起帶走好了”

遠處傳來馬鳴,女子嘆息一聲,毫不留情的将她擊暈過去

百香寒醒來的時候仿若是在雲端,她以為自己死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她能聞到鼻尖充斥着的香茗,也能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她動了動,身下溫熱舒适的溫和感充斥着她的四肢感官,她猛的睜開眼,入眼的是繡着蔓藤的床罩,一道溫潤的男聲猶如三月暖風傳進她的耳中

“醒了?可有什麽不适”

她側過頭,入目是一張俊瑕如玉的臉龐,男子就如那戲折子中的仙人,帶着一身的霞光出現在她眼裏,那樣溫和的眼光,那樣完美的微笑,她感覺雙頰有些燥熱,開口道

“這裏是?”

男子淺淺一笑

“這是堯城的一處客棧,你昏睡了兩日,受了風寒,還有嚴重的外傷,大夫說要好好的休養”

百香寒驚訝的看着四周,随後着急的問道

“我父親呢,他在哪兒?”

男子走到桌子邊為她端了一杯茶,霧氣升騰見他的表情看不太清

“放心,他還好好的活着,只是現在他的身份比較特殊,你暫時見不到他罷了,來,先喝一點水,等你休養好了,就差不多能見到他了”

百香寒接過水杯,指尖的傷口被燙的一縮,眼中的水霧很快就彌漫開來,她語氣裏帶着祈求道

“這位公子我求求你,如果你知道我父親在哪裏的話就讓我見見我父親吧,我就只有他一個親人了,要是......”

“放心,你的親人們還沒有死光,你的那些親戚們都還在天牢裏面關着呢,不久就要送到軍中去當下人使了,你現在哭早了些”

門外傳來一道女聲,房間被推開,女子大步的跨進去,床上的百香寒聽着那熟悉的女聲頓時心中一寒,睜着雙眼看着房中站着的女子,女子摘了面紗,一張傾國色的臉龐瞬間讓房中都亮起來了一般,暈染的雙眸,精致的眉眼,腰長的墨發被一根簡易的絲布束在腦後,一半的頭發散落,慵懶且迷人,那一動一撇間盡是動人心魄,連身為女子的百香寒看到,都不由呆了一呆

百香寒心中已知眼前的二人是早知她的身份,心中有着提防,看着他們道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女子淺淺抿一口茶,極其随意的指着她旁邊的男子道

“看來你們京城女子口中所說的謹少将軍與現實中的不太符合,不然,你怎麽看見也不認識呢?”

謹宴,那個名動天下,剛剛收複南疆的謹宴

百香寒張着嘴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如沐春風的男子,早有消息傳聞謹家打了勝仗,不久就會回到京城,可是,明明不是還有幾日才到嗎,為何此時會在城外的堯城

“謹....少将軍....”

她的訝異毫不掩飾的在她臉上,謹宴往女子那邊悠悠看了一眼,女子聳聳肩表示自己的無辜,他安撫的對着百香寒道

“你好好休息便是,其他的都不要多想,百大人之前也算是對我有恩,我自會力所能及的幫他”

說完就溫和一笑往外走去,那名女子跟着他一道出去

謹宴出門後就收起了笑意,若有所思的問

“百庸良怎麽樣了”

“醒了,不過還以為是西戎的人抓了他,現在張口閉口就是要見西戎的郡主”

謹宴一笑

“西戎的王來了也救不了他”随後頓住腳步放柔聲音問她

“書畫,他們可是要沖西戎下手了,你可不能輕舉妄動”

書畫裝模作樣的垂首道

“公子說的是,書畫怎麽敢違抗”

他無奈搖頭,直直的往關着百庸良的房間走去

房中的百庸良被堵住了嘴,身上還是那身衣服,血跡斑斑的躺在地上,若不是胸口還在起伏,保不準會被當做一具屍體來看

他的旁邊站着一男一女,二人皆是不言茍笑,謹宴走到一旁的椅子坐定,一旁的男子往他身上澆了一碗水,百庸良立即顫動着身軀醒來

女子将他口中的布團扯開,百庸良擡首看着坐着的謹宴以及謹宴身後的蘇畫,他驚恐的往後退,身後的一男一女立即止住他

“百庸良大人,別來無恙啊”

百庸良大驚,絲毫沒有想到自己會是被他所救

“謹宴?!怎麽.....怎麽是你,你想做什麽?”

“我不想做什麽,只是在南疆就接到大人您勾結西戎的消息,甚為惋惜,想着大人也是我父親當年的友人,想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忙的”

百庸良是何等的會看臉色,看到謹宴那副樣子便知道自己沒有什麽好結果,既不掙脫也不拐彎的就道

“不用說那些官場話,你我心裏都很明白,不如就大大方方的說清楚由來,省的我繞彎子”

謹宴指尖扣在桌面上,極有閑心的道

“場面話還是要說的,也算是我對大人的尊重,大人可知,大人為何會落到這般田地嗎?”

百庸良無力道

“我作為和西戎通絡的議和大臣,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日,眼下南疆收複,西戎躁動,有人想要拿我開刀借此拉開大戰,這些陷害的事還少嗎?”

謹宴嘆息搖頭

“大人可沒有說實話,有人想要那你開刀是事實,可惜,大人怎麽能忘了關于打探到西戎皇室密事一說,大人在朝中忙碌這麽多年,背地裏早已經被西戎收買,常常放出關于穹蒼的消息出去,這些,也都是事實,不過據我所知,最近大人從西戎那邊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本想借此在皇上面前立個大功,結果沒想到卻先別人一步被立了罪,大人,這可得不償失啊”

百庸良越聽越驚恐,最後顫抖着一雙手指着謹宴道

“你,是你,竟然是你,你是怎麽知道的?這些你都是怎麽做到的?”

謹宴餘力滿滿的道

“我不但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你口中一直所說的秘事究竟為何事,很奇怪嗎?那我告訴大人,朝中的事你恐怕還不怎麽清楚,你想見皇上卻沒見到,一切都是因為宮中有個安安靜靜呆着的瑜王,只因為他也知道西戎的那些事,他想要自己拿下西戎,怎麽能被你一句話給毀了,這些事可都是不能讓皇上知道的,錯就錯在你太笨了,這麽多年都沒看清楚朝中的局勢,到現在沒死也是你的運氣”

百庸良絕望的癱坐在地,一張臉一夕之間好似蒼老了十幾年一般,他獨自喃喃道

“那你怎麽不殺了我”

謹宴看着他

“我救大人其實也是順便,因為晚我一步就會有人來殺你了,救大人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西戎丢失的那樣東西,究竟去了何處?”

百庸良搖搖頭,苦笑道

“将軍你都不知道的,我怎麽會知道,我也是剛剛得知那件事,還沒有詳細的打探,這就被皇上抓了回來,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說完百庸良猛地咳嗽起來,口中吐出點點血跡,謹宴皺眉看着他,片刻後嘆息一聲,起身往外走去

書畫看着他的背影,袖中折扇展開,旋飛間百庸良脖頸一道血痕,他捂着奔騰而出的鮮血,一手指着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書畫,最後瞪着雙眼,模糊的吐出兩個字

“赫.....赫...”

話沒說完就歪頭一倒沒了聲息

書畫收回扇子,扇子的頂端往下一滴一滴的低着溫熱的鮮血,她看着他泛白的雙眼,對着後面那一男一女巧笑道

“白玉,無暇,你們不會氣得想殺我吧,可是怎麽辦,殺都殺了,只有麻煩你們收拾一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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