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心*新

直到哀長老消失在視野裏,門外江左盟能來的兄弟都趕來跪在了地上,跪了黑壓壓一片。

我嘆道:“都說七竅玲珑心,為了自己的心思,布了這樣的一個局,雖說結局不壞,但把自己害慘了,不是自作自受嗎?你們人類的心思我不懂。”

藺晨看我一眼:“你一個活了幾萬歲的老妖怪,裝什麽單純。”

我一皺眉,正要罵他,卻見他神色微微一變,上前一步攙扶住梅長蘇,目光落在梅長蘇的臉上,語氣裏滿是擔憂:“還撐得住嗎?實在不行,不要勉強。”

梅長蘇搖了搖頭,伸手不動聲色地推開他,慢慢朝外面走去。

陽光照到了門廊上,梅長蘇走到門口,才停下腳步輕輕喘了口氣,陽光下,他的皮膚無比蒼白,整個人像是易碎的瓷器一般脆弱,只是他的眼神無比堅定,語氣從容不迫,他慢條斯理,逐條敘述陳三都和哀長老的罪過,施以懲戒,并下令嚴查同黨,安排與徽幫相處的計劃和相關人事變動,有理有據,讓人不敢反駁。

梅長蘇目光掃過全場,看着底下聽命的衆人,突然想起每次軍中營帳裏,父帥安排将領的情景,如今卻換做是他站在了這個位置,時光流逝,命運變化,他突然明白了所謂的世事無常。

我站在他身後,感受到無比明媚的陽光,看見了梅長蘇自信而堅定的神色。

如此聰慧,如此膽色,如此執着,這樣明亮耀眼的靈魂,究竟是為什麽,上天要降下那般難以承受的磨難呢?

與當時的天下第一大幫的徽幫的比拼,自然是在暗中進行,梅長蘇向黎綱等人下達命令後,同喜怒樂三位長老商量了近一個時辰,才敲定了最終計策,奈何我陰謀詭計一點也不懂,便不贅述。

梅長蘇終于在回了房間後倒下。

藺晨診完脈,開了藥方讓甄平去熬,站起身搖着扇子朝我哼哼道:“你說我怎麽辦?攤上這麽個病人你讓我下輩子怎麽過?”

我道:“他活不過四十歲,就算你時時陪着他,他死後,你還有二十幾年可以開開心心過。”

藺晨道:“有你這樣潑涼水的嗎?聽不懂一邊去。”

我:“……”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道:“藺晨,你還是和我談談吧,這種事情,多想是錯。”

藺晨坐下端起一碗水一口飲盡,定定看我片刻,才悠悠笑道:“我藺晨,自诩風流潇灑,最喜自由恣意,從小的志向就是看遍天下美人,但我從未想過同一個人一生一世。世俗眼光我從來不放在心上,我爹他對我的婚姻大事做不了主。我向來認定,和一個人在一起,能趣味相投,能理解彼此,能獲得快樂開心,那我就和這個人在一起。”

我聽了一大段,愣住,這就是古人的婚姻觀?等等,我道:“藺晨,在平時相處中,你也能從一個陌生人那裏獲得快樂……”

“不一樣。”藺晨道,“我知道,但是那種感覺不一樣。”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床榻,“從選擇火寒毒解法那一刻,我就清楚他的選擇。但是現在,我每時每刻都想阻止他。阻止長蘇翻案,不要讓他再熬盡心血,我甚至想把他關在我身邊,一睜眼就能看見他。我想讓他活過四十歲,即使他只能陪我二十年又如何?”

“可是他把我認作知己,我又如何不懂他?我又如何為了保留一個梅長蘇,毀了林殊最後的心願?你說,我看到他這樣就心疼,看到他求你保護蕭景琰就惱怒,你說我是怎麽回事?我此時想把他關起來鎖起來,誰都不讓見,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張大了嘴巴,愣了好一會兒,竟不知該說什麽。

“可是我這樣做,不是讓梅長蘇生不如死麽?他想要這樣活着,我卻去阻止他,你說,他會願意嗎?”

藺晨喃喃道,看了我半晌,才又道:“你究竟有沒有談過戀愛?”

我欲哭無淚,心道老娘活了幾萬年當然談過,但我談的是異性,你們男男之間怎麽想的,我怎麽懂?

藺晨露出一副鄙視的模樣,要不是他親眼見過那日梅嶺上我一支舞蹈落下萬千飛雪的場景,絕對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又傻又呆的姑娘是傳說中的神仙。

我之前真沒想到藺晨和梅長蘇之間居然摩擦出愛的火花來了,我穿過來的世界究竟是一本原著還是已經同人化了,這風格絕對不正常。

我想了想,還是道:“藺晨,無論如何,梅長蘇都沒法回應你的感情。你聽我說兩句,不要想了,梅長蘇想做什麽,就讓他去做吧。”

藺晨看着我,直看得我發毛,他不悅道:“我記得明明是我先認識你,你怎麽和他關系更親近了?”

我:“……”

你們之間究竟是愛情還是嫉妒啊?

江左盟上上下下大清洗一遍之後,辦事效率不降反升,梅長蘇的能力終于在長達一年的打磨下有了很大提高。他本就極聰明,又有人指點,接受能力極快,很快就能上手處理。

如今的江左盟宗主,可以說是脫胎換骨了。

江左盟慢慢壯大,江湖上敏銳的老狐貍們漸漸覺察出一絲門道,只是很快,江湖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徽幫突然在新一期琅琊榜單上消失了,昔日的天下第一大幫突然湮沒聲息,江湖中人紛紛猜測發生了什麽,有心人甚至親上琅琊閣詢問問題。

琅琊閣的回答是——幫主既死,幫內內鬥不平,四分五裂,江湖已無徽幫。

于是天下人又知道了,徽幫幫主死了。雖說江湖上瞬息萬變,不比皇宮中暗潮洶湧來得輕松簡單,但畢竟是一幫之主,死得悄無聲息,就十分蹊跷了。

于是有心人又去問了:誰殺死了前徽幫幫主呢?

然後藺少閣主滿臉陰沉地找我說理來了。

我無比委屈,琅琊閣的規矩我是知道的,讓藺晨撒謊不是拆琅琊閣的招牌嗎?我道:“藺少閣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調查那個逃走的黑衣人的時候不小心被那狡猾的要死的幫主給發現了,我為了避免自己行蹤洩漏,只好把他殺了。要不這樣,你把這個問題定價八千萬兩銀子,讓他們付不起不就行了。”

梅長蘇也勸道:“藺晨,你還是替小雪遮掩一下吧,她行事一向魯莽,你不也是清楚的嗎?況且江湖上許多人在調查徽幫幫主死因,你琅琊閣一下就知道,豈不是容易引起他人懷疑?”

行事魯莽的我乖乖地不說話了。

藺晨瞪我一眼,攏了攏袖子,在一旁坐下了,臭着臉沒說話。

梅長蘇也不管他,問我道:“那最後你找到了嗎?”

我無比悲傷道:“沒有。”

藺晨怒道:“你人也沒找到,還給我惹出這麽多禍來?”

我趕緊把自己縮回殼子裏去。

梅長蘇無奈地笑了,他的笑容無比溫和,帶着點寵溺和歡喜,眉眼彎彎,緊皺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面目清秀,氣質卓然,舉止儒雅,不覺讓人心生好感。

梅長蘇摸摸我的頭,道:“不用理藺晨,他就是故意吓你。這一次你去金陵,事情辦得很好。”

藺晨轉過頭:“你把江左盟開到金陵去了?”

我道:“我聯系到了十三先生,就是當年晉陽公主從宮中帶來的禦用樂師。将你的事情和計劃告訴了他,我有你的赤焰手環,他信了我,事情正在準備,再過一個月就好。”

梅長蘇點頭:“取名字了嗎?”

我道:“取了,妙音坊。”

“好。”梅長蘇并未在意一個名字如何,“小心紅袖招,我們和秦般弱還未過過招,但千萬不要輕敵。金陵城中的動向還是需要把握,我身份隐瞞不便,只能先麻煩你了。”

藺晨道:“我思來想去,你回金陵翻案,究竟要怎麽個翻法,那老皇帝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這怎麽看都沒法子,除非你造反。”

梅長蘇也有些憂愁道:“我也想不出,如今只能先走步一步看一步,阆州這裏麻煩越來越多,我也沒有心思去細想那個。”

藺晨皺眉:“你知不知道你思慮過重,你這身體撐不了多久?”

梅長蘇已經将這種威脅當作家常便飯,神色不變地對我說道:“霓凰和景琰那裏,我還得麻煩你多多照看,雖說霓凰如今是雲南主帥,羽翼豐滿,但我總覺得不放心,景琰這幾年糟了不少罪,邊關艱苦,若有危險,你千萬要去救。”

梅長蘇對他幾位舊友的關心我每次回來都要不厭其煩地聽幾遍,然後無奈地應下,藺晨在一旁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梅長蘇繼續道:“對了,我收到消息,梁皇新任了蒙摯為禁軍副統領。蒙大哥昔日也曾在我赤焰軍中歷練一年,我想試着聯系一下他。”

我哦了一聲,不覺有何不妥,道:“行,我可以叫豐雲給你跑腿送信,或者你向藺晨讨一只琅琊閣的鴿子。”

梅長蘇點頭,覺得後者更為妥當。

藺晨:“……”能別對他家的鴿子虎視眈眈的好嗎?

我見藺晨惱羞成怒的表情,突然覺得十分有趣,便打趣道:“藺少閣主,你之前說你是長蘇的人了,那你家的鴿子也是長蘇的了,借幾只來用也沒什麽吧?”

梅長蘇微微一頓,只當我是玩笑話,“幾歲了,還愛開玩笑?”

我笑道:“無聊逗個樂子。”

藺晨又氣又惱,惡作劇般爬了過來,把梅長蘇拉到身前,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唇角,在梅長蘇受了驚吓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奸計得逞的笑,“用了我的鴿子,我可得要點補償。”

我吃了一嘴狗糧,快吐了。

占完便宜,藺少閣主頗為滿意地起身抓鴿子去了。

梅長蘇苦笑着摸了摸嘴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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