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半夜時分。

啾啾領着一群小鬼站在了工地的臨時房外。

“先生,他們這麽小,真的會吓到那個大壞蛋嗎?”啾啾皺着臉,小聲問身邊的檀州。

“放心。”檀州摸摸他的頭,眼神朝包工頭的房裏一掃,示意他們開始行動。

而阿大抱着一只錄音筆,兩條小腿邁得飛快才勉強跟上了前方的小鬼。

啾啾陰氣太重,無法觸碰陽間的事物。

小鬼們卻不同,他們滞留于人間,沾了不少煙火氣兒,平日裏還能自由變換生前和死後的模樣,用來吓人再好不過。不過他們一聽說是來欺負壞人,紛紛争先恐後的報名,到了最後,索性全部的小鬼都跟了過來。

時間已經很晚,包工頭早就鼾聲如雷。

小鬼們摸進屋裏的時候,他還渾然不覺地翻了個身,斷斷續續地磨着牙。

阿大作為小鬼們的領袖,好不容易跟上了他們,見大家都已經準備好,立刻按下了錄音筆。

小鬼們在家裏就排演了一遍,看到阿大的手勢,其中最壯的小鬼先擡起腳,對準了包工頭的臉,全力一踹。

包工頭猝不及防,摸着臉坐起身的時候還有怒氣,可轉頭對上十幾個鬼臉,連忙縮到了床角。

這些鬼臉面目不一,有的還在淌血,有的則是舌頭伸得老長,甚至有幾個血肉模糊,壓根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鬼啊!來人啊!”包工頭大喊一聲,希望引來住在旁邊的人。不想這聲響确實驚動到了周圍的宿舍,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回應。

“沒人會來救你。”站在中間的小鬼開口,一陣血腥氣蔓延至整個房間,她的發絲長又多,瞬間纏上了包工頭的脖子,“我要你的命。”

“啊!”包工頭慌亂之下根本來不及看他們的面孔,只一個勁兒地搖頭,“不是我,賣小孩不是我的主意,全都是院長的想法!是他!他說現在有些地方窮,男丁讨不到媳婦兒,賣一個女孩過去少說也有個幾萬塊,我就是因為這樣才動了歪心思!我……”

不給他說完,旁邊幾個小鬼又飄到了他眼前。

他們來時特地化了妝(其實就是抹了點番茄醬),幸好房裏沒燈,身上的番茄醬看起來就像被人虐打後的傷痕。

“你……”包工頭顫顫巍巍地捂住嘴,“磚窯煤礦那邊也是院長牽的線,我只是負責把你們送過去,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找他去啊!”

眼看他已經把話交代清楚,小鬼們也不再動作,只好讷讷地回頭看向角落裏的阿大。

阿大冷靜地收好錄音筆,擡眼瞥到包工頭依然垂着頭哆哆嗦嗦的模樣,輕聲開口:“打暈他。”

于是,包工頭只感覺自己做了場噩夢,再醒來的時候,房裏的惡鬼已經變成了警察。

托段淩飛的關系,檀州當夜就把錄音內容交給了警方。

許是害怕打草驚蛇,警方兵分兩路,一舉将包工頭和療養院相關人員帶走,并把受到侵害的孤兒安排到其他的療養院。

檀州和啾啾再去了一次工地。

聽負責人說他們公司和包工頭已經解除了合作關系,工人們也遣送到了各地區的療養院,只有當初那個大哭的肇三,似乎有些不同。

“他當年應該是因為注射導致的失語,所以對針管才會反應過激。”站在肇三身邊的醫護人員小聲地對檀州解釋,“檢查的時候,我們發現他患的是阿斯伯格綜合征,對于外界的事物很敏銳,而且智商高于常人。”

“為什麽沒讓他去療養院?”檀州直接地問道。

“他的年紀還小,今年才剛過十六。”醫護人員再次開口,“我們已經聯系到了願意收養他的人,他很聰明,接受教育之後說不定會成為更優秀的人。而不應該留在療養院,浪費時間。”

“這樣很好,有勞你們費心。”檀州點點頭,望向肇三的目光裏帶有欣慰。

不過是個十幾歲大的小孩,從小遭到父母抛棄,後來還被賣到工地裏當免費勞工。若不是那位阿婆弄巧成拙,讓他發現其中的陰謀,這個孩子的一生是不是就要被斷送。

像是感受到了檀州的注目,肇三忽地擡起頭,看向他,又挪到他身後,末了腼腆地勾起嘴角。他長得清秀,如今把額前厚重的劉海剪了個幹淨,笑起來終于有了幾分少年模樣。

“這幾天來,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笑呢。”醫護人員感嘆了一聲,“我們之前不論怎麽問他,他都不作回應,沒想到看見你,他竟然笑了。”

檀州搖搖頭,順着肇三的目光,他側頭望向了身邊的啾啾。

啾啾小心地探出半個身子,總覺得肇三的視線對準了自己,不由也有些好奇地問着檀州:“你說他是不是能看到我啊?”

“大概吧。”檀州輕抿嘴角,“有些人體質偏陰,就如我一樣,看見陰物也不奇怪。”

“先生,別人都看不到我,可他偏偏能看到我,這樣的人在陽界會不會被當做異類?”啾啾又問。

“也許。”檀州無奈地聳聳肩,“精神病院裏說不定就有一部分這樣的人,他們因為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被當做了瘋子。”

“唔……”啾啾動了動魚尾,趁着醫護人員沒注意,悄悄飄到了肇三的面前,低聲叮囑道,“你以後就算看到了鬼魂,也不要輕易和別人說哦。”

肇三沒有回答,只是他的目光一直跟着啾啾,随後柔柔地彎起了眼。

啾啾頓了頓,想到前些日子看的電視,突然翹起尾巴,勾動兩下,用魚尾對肇三比了個心。

“以後的日子要加油啊!”啾啾對他笑了笑,回頭看見檀州面色不好,連忙埋進他懷裏。

檀州冷着一張臉,直接把啾啾拖出了房間,邊走還邊問他:“什麽時候學會用魚尾比心的?”

“嗯……就,就前兩天呀。”啾啾支支吾吾地說着,怕他生氣,幹脆把阿大也抖了出來,“阿大教我噠!不過他手太短,怎麽也湊不到一起。”

“所以,你和阿大還互相比心?”檀州的臉色更黑了幾分。

“啊……”啾啾努力瞪大眼裝無辜,看他毫不動容,只好用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啾啾只喜歡先生。”

“嗯?”檀州的表情緩和了許多,“再說一遍。”

“不說啦。”啾啾別過頭,賭氣道。

“為什麽?”檀州挑了挑眉,看到他氣鼓鼓的臉蛋,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

“我喜歡先生,可是先生喜歡生氣,以後先生就和生氣過去吧。”啾啾雖然說着氣話,但臉頰卻誠實的在檀州手心裏蹭了蹭。

“小笨蛋。”檀州笑罵,順勢将他攬進了懷抱。

“都怨你!”啾啾瞪向他,“海洋殺手本來應該很酷,變笨也是因為你,你賠!”

“好,好,我賠。”檀州湊近他耳邊,“以身相許怎麽樣?”

兩人越走越遠,肇三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退。

任誰也沒想到,三十年後,他成為了國內最權威的海洋生物學家,并且将自己研究所得獎金全部致力于海洋生物保護行動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再寫廢棄醫院線啦,今天沒滿三千,但是句點剛好就不加了內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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