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七回,白馬非馬
他轉了身,帶着滿眼的尊敬與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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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一刻
桑海城
馬車內的人透過車窗看向正在外面行走的那個僵硬的身軀,“丁掌櫃,你很緊張?莫非有間客棧盛情邀請的貴賓并不适合與我見面?”
被點到名字的庖丁身體一僵,瞬間…順拐了。
他連忙調整走路姿勢,低頭說到,“沒有沒有,李丞相地位崇高,怎麽可能有您不适合見面的人。就是小的…額..第一次走在您旁邊,太過緊張了。”
“哦?緊張到出冷汗?”
庖丁賠笑道,“呵呵…呵呵…這個,今天有點熱…呵呵…”
李斯感受着偶爾吹過面龐的秋風,有些冰涼。他嘴角冷笑,放下車簾,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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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一刻
桑海大街
當那蝴蝶化成少女的一瞬間,整個場面如夢似幻,令人驚嘆。少羽目不轉睛的看着箱子中出來的少女,她穿着一身華麗的帶着異域風格的衣服,行動起來,身上的飾物叮當作響。面前異族少女的膚色有些深,眼中陌生的神色也分明昭示着她不認識他們。
可這容貌如此相似又是怎麽回事?
“喂喂”
面前突然多出的一只手,拉回了少羽的思緒,天明揶揄的話語響在耳邊,“一看到美女就愣神了,真是沒定力。”
少羽少見的沒有打嘴仗,只是皺了皺眉,“你不覺得她很像石蘭嗎?”
“石蘭?”
聽他一說,天明這才轉過臉去仔細的觀察起來,“是有點像,不過,我怎麽感覺她不認識我們啊。”轉頭看着少羽還在深思,說到,“哎呀哎呀,算了算了,等回去你問一問石蘭不就好了嗎,別糾結了,我們還得去會和呢。”随即大步向前走去。
似乎覺得他說的有理,少羽點了點頭,最後看了那遠去的少女一眼,跟上了天明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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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一刻
通向小聖賢莊的林間小路
看着前方騎馬前行的白衣男子,副将皺了皺眉,一夾馬腹,走上前去,但還是稍稍落後于那人,拱手道,“公子,可需要提前通知小聖賢莊,讓他們準備迎接事項?”
扶蘇擺了擺手,“不必。”
“是!”
雖然不知緣由,但身為下屬只需聽從主子的命令即可。副将一勒馬繩,再次回到軍隊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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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二刻
某山洞
紅衣女子立在洞口,看着遠處林中飛來的白色鳳凰,轉頭對洞內的人道,“白鳳來了。”
黑金色衣袍的男子緩緩停下手中轉動竹簡的動作,起身走至洞口,果然見到那一抹白藍色從鳳凰上躍了下來。
白鳳将懷中的絹布拿了出來,超衛莊随意的抛了過去,“張良托人送來指明給你的,我沒看過。”說罷,走到洞口的岩石上坐下。
衛莊将手中的絹布打開,入眼的便是那人潇灑飄逸的字體,他将布上的字掃視了一遍,最終卻是輕笑一聲,手掌一揚,那布便随風飄入了水中。
随即又聽那人說道,“去墨家據點。”說罷,那人便擡步先行。
白鳳只是挑了挑眉,便招呼鳳凰跟上。
赤練扭頭看向水中的布,良久,才向着他們的背影走去。
白色的布在水中飄飄蕩蕩,黑色的字跡被水暈染的有些不甚清晰,但若仔細讀,還是能分辨一二:
子房自知君與蓋聶先生之間隔閡存在由來已久,若欲真正消弭嫌隙,化敵為友,絕非朝夕。奈何秦軍已有動作,若君依然置之不理,墨家之後,許是儒家,而流沙亦不能幸免。唇亡齒寒之理,君亦懂矣。當今之計,唯有合縱連橫,方能破敵制勝,獲得生機。
萬望君以大局為主,切忌耽于私情。
子房
留筆
☆、Chapter54
作者有話要說: 吓死我了,剛剛寫了3000字,電腦就死機了,我還沒保存,幸好幸好我鼠标複制了,要不然真的死定了。
本次4400.
請叫我改名小能手,另外微博請搜:易南夕
祝我生日快樂哈哈哈~
午時四刻
有間客棧
嚴整的隊伍分兩列占據着有間客棧的門前,那人黑藍色的袍子在風中揚起又落下,他緩緩向前走去,門口的兩個士兵十分有眼力的為他推開了門。
“嘭!”
李斯在門口停住,視線慢慢向屋內望去。入眼之處,一衆人馬均身着黑色鬥篷圍坐在桌子旁,他們的面容隐在鬥篷的陰影裏,李斯看不清他們的面容,心裏卻稍稍有了底,哪有正常人大白天穿成這樣來吃飯的?
他陰冷的勾起唇角,側頭望向身旁那人,“丁掌櫃,這些就是你請來的客人?”
庖丁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額...是的。”只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墨家的人怎麽都穿成了這個樣子,莫非是故意隐藏身形?可現在暴露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他有些焦急,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更沒發現額頭已經布滿了冷汗。
李斯向屋內走去,沉重的腳步聲在安靜的空間內十分清晰,一步...兩步...他終于站定,一手背于身後,冷笑了一聲,這才開了口:“各位是丁掌櫃的貴客,而我是不速之客,不過相逢即是有緣,各位,”他頓了頓,一字一句的接道,“何不彼此相見呢?”
一陣冷風刮過,吹得人身上涼飕飕的,庖丁這才發現自己額頭上的濕汗,剛忙用袖子抹了抹,順便掩飾一下內心的不安。屋內除了他的動作發出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靜得令人心慌。
突然,一道聲音突兀的劃破了寂靜,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相逢未必有緣,相見不如不見。”
李斯猛然一驚,這聲音!難道?!
那背對着它的人緩緩地站起身,緩緩的面向他,緩緩地...摘下了鬥篷上的帽子。或許只是很短的距離,但在李斯眼裏,卻仿佛經過了幾億光年。他站在原地,震驚的看着對面的人,那分明是...他的老師——荀況。
随着荀況的動作,桌邊其餘的人也紛紛摘下了帽子,均為儒家弟子。他們從墊子上站起身來,整齊劃一的拜了一聲“相國大人”。張良一派閑适從容,仔細看似乎還能看到一絲意料之中的淡然。而顏路則沉穩許多,他微垂着眉眼,恭順地低着頭,旁人永遠看不清他的內心。
裏斯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拱手回了一禮,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些許恭敬,“原來是小聖賢莊的各位,”說着又朝荀況望去,“李斯實在不知道老師也在這裏,真是太冒昧了。”
荀況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淡回道,“李大人,按照法家制定的大秦律,是否有我應該向你行跪拜之禮?”
李斯連忙拜了下去,“老師在上,弟子李斯拜見。”
“李大人位高權重,我怎麽敢當?”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當年老師的傳道授業解惑之恩,李斯終身不忘。”
“呵呵呵”荀況冷笑兩聲,直接背過身去,“老夫何德何能,傳什麽道,授什麽業,又解了李大人的什麽惑?”他輕瞥了身後那人一眼,繼而說道,“難道李大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還是出自老夫的指點?”
“大膽!你竟敢這麽對相國大人說話!”
李斯扭頭輕斥,“這位是我的恩師,不得無禮,退下。”他并不想繼續剛剛那個話題,轉而說到,“聽說老師一直在閉關修習,怎麽有此雅興下山,到桑海城內?”
荀況似乎并不想與他閑談,語氣不善地道:“我們只是想來嘗嘗丁掌櫃的手藝,莫非也觸犯了大秦律法?”
被點名的庖丁尴尬地笑了笑,只是這笑比哭還難看。
“老師說哪裏話,只是最近桑海城內有叛逆分子活動,而老師與其他人偏偏裝扮如此神秘。”
張良忙不疊地接過話,“大人請恕罪,儒家有訓,君子遠庖廚,故而平日飲食都是丁掌櫃送到莊上。而這一次,丁掌櫃研制了幾道新菜色,都是要熱烹熱食,所以,邀請我們過來品嘗,這才顯得有些行蹤神秘。”
他的話中,說辭與語氣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就連語速都是輕緩的,如同敘述一個故事一般娓娓道來,愣是讓李斯沒有挑出半點錯來。
無奈,李斯哈哈一笑,半是誠懇半是虛假的道,“那真是誤會了,”随即,他又扭頭對庖丁說到,“丁掌櫃,多有得罪了。”
“哪裏哪裏。”庖丁尴尬的笑笑,又十分“真摯”地說道,“相國大人既然來了,要不要一起品嘗新菜啊?”
李斯看了看仍然背對着自己的荀況,半晌,開口道,“我就不敢打擾恩師的雅興了,弟子告辭。”
儒家除荀況外均禮貌一拜,恭送李斯。
直到李斯的一隊人馬消失在視線中,庖丁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天知道他有多怕剛才李斯選擇留下來,幸好他走了。一放松,這才感覺到渾身都已經被汗水打濕,門外的風挨到身上有些冷,他轉身要向屋內走去,猛一擡頭,卻看見了儒家那位三師公臉上的笑意,以及,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與此同時,有間客棧的酒窖內
忽聞一道腳步聲匆匆而來,屋內衆人聽到聲響,齊齊向門外看去。
盜跖飛速閃到門邊,将門微微拉開了一條縫,卻見一個着墨家裝扮的男子疾步跑來,他扭頭對屋內的人說到,“是自己人。”又将門打開,朝着門外的人問道,“怎麽樣,出了什麽事情了?”
那人顧不上把氣喘勻,就連忙說道,“蒙恬的...黃金火騎兵,已經包圍了我們的...隐秘點。”
“什麽!”
“怎麽可能!”
屋內衆人紛紛震驚,盜跖的心中慌亂異常,“那蓉姑娘和雪女她們?!”
“騰”的一下,高漸離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慌張與恐懼。
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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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四刻
小聖賢莊正門
那抹紫色的身影輕盈地躍到門檐上,将那大紅燈籠穩穩地挂在門上,和之前已經挂好的燈籠一起,顯得十分紅火。随後,她又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落于地上,身姿如同翩跹起舞的蝴蝶,賞心悅目。
耳畔傳來鈴铛的響聲,像是為這幅畫面配樂,更襯得那女子如同仙人下凡,不染一絲塵世煙火。
這種感覺,就像是看見那個在雨中緩緩走來的身影,如同一幅上好的水墨畫,慢慢的在眼前展開,卻又如同聚攏了一絲霧氣,不能觀之全貌,因為,他那時并沒有看到那個女子的臉。
不知為何,他有種預感,那女子必然與救了自己的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亦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人。
想及此處,扶蘇不禁有些後悔,若是當時看的到那女子的容貌便好了,總好過如今茫茫人海尋一個虛無缥缈的身影。但轉念一想,她平安便好,至于再次相遇,便只求緣份吧。
可眼前這種熟悉的感覺...會是她嗎?
白芷擡手遮住眼前的陽光,笑着看向門前的兩個大燈籠,嗯...對稱協調,很好!這下三師兄應該會誇自己了吧,嘿嘿...欸,等等,我為什麽會想到他?
...我為什麽,會想到張良?!
“啪,啪,啪。”
鼓掌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震得白芷一個激靈,她擡頭,卻在看清來人身份時,吓得後退一步。
白色的衣衫在耀眼的日光下更加明亮,潔白的披風被風吹得微微飄起,整齊的發髻、俊俏的臉龐、微微彎起的嘴角,無不襯出那人溫文爾雅的氣質,他如同閑庭漫步一般,緩緩地走到白芷的面前。
“姑娘好輕功。”
...姑娘?...輕功?
白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方這句話的意思。
他應該并不知道自己就是救過他的那個人,也不應該知道自己是那個在雨中路過的女子...等等!
白芷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自己的着裝,腦中似乎想起了什麽,心底裏微微泛起些苦澀,或許...他已經猜到了?
而她剛剛又親眼見證了自己的輕功,也就是說,只要被他證實自己那天出現過,他就會順藤摸瓜發現自己救了他的事實。老天!自己真的不想和皇家有半點關系啊,因此為今之計...只有狠命的裝作不認識了。
而且,明明定好元旦後才會來的扶蘇,今日到訪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白芷恭敬地拱手一禮,“武藝也算是儒家的必修課,強身健體之用。不知先生是那位?可有拜帖?”
扶蘇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道,“微名不足挂齒。小人久聞小聖賢莊內人才輩出,如今元旦将至,故而來送賀禮一份,但拜帖卻是因匆忙忘記遞交,不知可否通融一下容小人拜訪一下莊內掌門?”
...小人?你要是小人,這天下就沒大人了!欸不對,重點是...扶蘇要見伏念?!
要死了要死了!如果伏念知道扶蘇來訪,必然會讓弟子叫顏路張良出來拜見,而如果他發現這兩人沒在,還偷偷跑到城中...我的天,這酸爽,簡直不敢想象!
白芷看着扶蘇不知何時變出來的禮物,強裝鎮定得道,“十分不好意思,莊內事務繁多,掌門師兄無暇分.身,而先生又沒有拜帖,因此...”
“那,拜訪荀老夫子可行?”
如此急切的要見儒家衆人?扶蘇他的目的...難道是!
白芷看了看四周,這才小聲的對扶蘇道,“告訴你個秘密,你不要說出去哦。”
扶蘇一愣,微微點了點頭,稍稍貼近了那人,這才聽見她接下來的話,“荀爺爺帶着二師兄和三師兄去城裏偷腥去了!”
“偷腥?”
白芷點點頭,認真的道,“是啊。都說君子遠庖廚,可他們竟然明目張膽地去了,更可惡的是還不帶我!”
“撲哧哈哈哈”看着她一副生氣的樣子,扶蘇不禁笑出了聲,頓時覺得她十分可愛。
“哎哎,你別笑了,別笑了,你可別跟別人說啊,要是被掌門師兄知道了,首當其沖的是我,他們肯定會生我氣的,欸,你聽到沒有!”
直到扶蘇漸漸停止了笑意并且保證絕對不會說出去,白芷才又回複了正經,說到,“看在你應該是個好人的份上,要不,小女子幫先生把禮物送過去吧?”
扶蘇沉默了一瞬,道,“也好。”
白芷暗道,看來他的目的果然只是要見到儒家衆人,看來自己裝傻還是挺有效果的嘛。
她小心的接過禮物,随意問道,“不知先生怎麽稱呼?”
“扶蘇,山有扶蘇的扶蘇。”
白芷一愣,她沒想到他就這麽輕易地将名字說了出來,本想因那人的身份對他行一禮,可他在說過那句話後便已轉身離開。
白芷呆呆的站在原地,視線卻不自覺地看向城中的方向。
張良...
“師妹為何一直穿紫色?”
“師妹穿紫色的衣服...很美。”
“師妹的鈴铛不響了?”
你的話...竟都只是為了利用我嗎?你可有想過...若我與扶蘇是仇敵...我還能繼續活下去嗎?
雖然不知道張良如何斷定自己曾經見過扶蘇,但聯想到張良今日異常的态度以及扶蘇莫名其妙的到訪,可以肯定,他的所作所為,他的詢問,他的誇贊,以及他讓鈴铛出聲的試探,都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吸引扶蘇的注意力,從而給他們制造到達有間客棧的時間。
張良啊張良,我是該怨你無情還是該誇你聰慧呢?可憐自己聽到你的誇獎竟還滿眼的欣喜。
白芷擡手捂住了眼睛,嘴角勾起一絲無奈地笑意,罷了罷了,明明是自己說要幫他的,并且,自己不也是在利用他給自己換得一個容身之所嗎,又有什麽資格怨別人呢。
利益決定關系,這樣,也好。
她緩緩地放下手,淡然轉身,向莊內走去,似乎...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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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看着那人竟連門都沒進,就返了回來,不禁有些疑惑,“公子...為何不進去?”
扶蘇笑了笑,側身看了看仍立在大門外的那個女子,這才說道,“我們此次前來,只是為了攔劫儒家衆人,從而讓相國大人抓住有間客棧內的墨家逆黨。而從那名女子的口中的話來看,很顯然,要麽儒家一行已經到達了桑海城,要麽根本就沒有什麽逆黨,真的只是儒家想去吃一頓便飯。而無論那種情況,我們的這次行動已經失去了意義,進不進去又有何重要?”
“星魂護法怎麽能确定這之中有儒家之人的參與?”
扶蘇上馬,淡淡的聲音傳來,“蒼龍有異,始于東方。”他的目光再次落于小聖賢莊的宏偉建築之上,既而輕輕一嘆,“但願不是這裏。”
☆、Chapter55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章是很糾結的,似乎兩個人都沒有錯,但似乎又都錯了,有些事情真是不能兩全啊,話說小白芷責怪良殿到底對不對啊!
哦對惹,合縱連橫的具體細節就不寫了,畢竟都看過,下一章就直接寫合作之後的事情了。
Chapter55
“蒙恬和陰陽家圍住了墨家據點,我們需要救一下墨家衆人,嗯…還有逍遙子和項少羽。”說着,白芷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少女,面帶狡黠,“你和少羽發展到哪一步了?”
石蘭似乎并沒有聽懂白芷話裏的意思,只認真的說道,“我和天明少羽是朋友啊。”
白芷撇了撇嘴,傻丫頭不知道我問的是什麽意思,算了算了,還是不要玷污祖國純潔的花朵了。
白芷是在去往墨家的路上遇到石蘭…額以及她的“寵物”小黑的,不過白芷和小黑的第一次見面并不愉快,先不說白芷對于一般龐然大物的恐懼心理,就單論小黑的傲嬌嫌棄就足夠讓她火大,而它的主人卻只顧在旁邊偷偷地樂,是以,白芷拉了石蘭就往墨家跑,一分鐘都不想在原地多呆,連去那裏的原因都是在路上現解釋的。
秋天的夜總是來得很快,兩人不過是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到達墨家時天色便已經暗下來了,白芷和石蘭隐藏在林子後,看着院內的情形。
院中,天明與陰陽家大司命正在對峙,天明手上的非攻揮出令人眼花缭亂的劍法,大司命竟一時抵擋不住,但隔得太遠,倒是聽不清天明嘴裏絮絮叨叨的在說什麽。
不過,按白芷的猜想來看,應該是“宮保雞丁”“剁椒魚頭”“魚香肉絲”“麻辣豆腐”等菜名。
啧啧,想的我都餓了。
“這是什麽招式,怎麽從來都沒見過?”石蘭将視線移回,向旁邊的女子問道。
“解牛刀法,庖丁教的。”白芷笑了笑,站起身,向旁邊走去,又超石蘭招了招手,“來,我們需要準備一下了,他學的支撐不了多久了。”
石蘭又向院內看了一眼,就說這句話的功夫,天明的非攻已經落入了大司命的手裏,還被大司命來來回回的抛向空中再接住,玩的不亦樂乎。
哎…看這架勢,天明的非攻應該是要不回來了。
她轉頭發現原來的女子早已不見,一愣,轉而急忙小心的向前跑去,卻哪知,找了一圈,竟是沒有發現白芷的身影!
石蘭心裏微驚,小聲的喊道,“白芷?”
沒有回應。
“白芷!你在哪裏啊?”
依舊沒有回應。
“白芷!!你別逗我了好不好!你快出來啊!”
石蘭心裏有些慌亂,倒不是自己獨自一人的害怕,只是外面秦國的軍隊與陰陽家均在場,她怕白芷出事。
“白芷!”
這次的聲音稍稍大了一點,石蘭頭頂的樹上終于窸窸窣窣的有了些動靜。
她擡頭向上望去,由于已經是入秋的季節,樹上的葉片早已不剩多少,就算這棵有一定年歲的樹亦是不能幸免。而那女子就站在稀疏的葉片中,在月光的照射下,卻有些飄渺與透明,仿佛随時都可以消失。
“六星之隐?”石蘭疑惑的出聲。
白芷笑了笑,“沒錯!”
所謂六星之隐,是蜀山的一種不為外人所知的咒術,顧名思義,就是施咒者以六角星為媒介,念出咒術,隐藏身形。不過,此術太過繁瑣,不但媒介不好弄,而且中途不能被打斷,否則将前功盡棄,且媒介将再無用處。
因而,白芷早在和盜跖閑逛的時候就已經将媒介做好了,就是為了現在。不過,有意思的是,施咒者能力越強,隐藏的程度越深,反之,則沒有任何效果,也正因如此,此術在蜀山,只有很少人使用。白芷看了看自己幾近透明的身體,心裏不禁有些得意,自己也不是那麽弱嘛。
“所以,你剛剛之所以沒理我,是因為你在施咒?”石蘭內心松了口氣,只要沒出事就好。
白芷點了點頭,又有些哭笑不得,“祖宗啊,你剛剛叫的聲再大點,估計還沒等救出人,我們就先被抓了。”
石蘭面色有些尴尬,“我怎麽知道你…”
“嗯,我知道。”
話還沒說完,就被白芷打斷,“我知道你擔心我,所以…石蘭,謝謝。”樹上的女子微微笑着,大大地眼睛中有感激之色浮現。
石蘭在樹下無奈的笑笑,繼而輕輕一躍,跳到了樹上,“謝到是不必了,只是以後消失前告訴我一聲就好了。”
“嗯!我保證!”白芷立刻豎起三根手指,看到石蘭忍俊不禁的眼神後,笑笑放下了手,這才說道,“我進去,你留在這裏,看他們若是堅持不住了,就用蜀山蝶變的起手式塑造一個媒介,接下來,道家逍遙子會有辦法的。”
石蘭點點頭,又疑惑的問道,“那你呢?”
“我嘛,”白芷狡黠一笑,“我去留一個後手。”
看着她的神色,不用猜,她又是想去使壞了,石蘭暗自搖了搖頭,忽又想到什麽,“你要是進屋內的話,豈不是要穿過院子?”
其他人倒是還好,就怕星魂會看出來。
白芷搖了搖頭,指向腳下的樹,“不用,用它就可以了。”
石蘭仔細的端詳,這才發現這棵樹竟能延伸到院內的窗子,她不免感嘆,“真是一棵好樹啊。”
白芷深以為然,“我當初也是這麽對盜跖說的。”說罷,她便順着樹枝向窗戶靠近。
其實,白芷不知道,石蘭更想感嘆的,是她精妙的預測與布局,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她卻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來應對事情的發生 。
此等心智,确非常人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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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的黑夜總是能讓人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像是無邊的血色,冰冷的刀劍和敵人兇狠的嘴臉都交織着不斷在腦海中回放,明明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卻能夠讓人接近窒息。
因而,張良總是不喜歡一個人在沒有一點光亮的黑夜中獨處,這會讓他感到恐懼,繼而又感覺自己十分無能。
就像現在。
哦,或許,不能這麽說,他現在也并非一個人,因為身邊還有一個半人半機器的無雙鬼。
他輕吐出了口濁氣,試圖平複自己的心緒,卻不其然的,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不急不緩,輕如羽毛。
張良轉過身,看向那由遠而近的身影。像是上天的偏愛,本來墨色無邊的夜晚,卻突然被月亮打破,月光傾瀉下來,為周圍帶來一絲光亮,也讓那個人影,變得清晰可見。
“呵呵~師兄看起來很驚訝。”
不知是否是張良的錯覺,剛剛的語氣以及月色下那人的表情似乎都帶了一絲魅惑與殘忍,像是蟄伏已久突然沖出牢籠的美人蛇,妖豔美麗卻含有劇毒。
不過,待他認真看去,卻只能看見那女子眼中的一絲惱意,以及有些不悅的表情。
依然是他那個溫婉的師妹。
“師兄不必再看了,我沒有穿紫色,不美。”最後兩個字是白芷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為了行動方便,她特地穿了夜行衣,此時,倒成了她用來發洩怒氣的理由。
布置完屋內的一切後,白芷并沒有回到石蘭身邊,反而轉了路線,來到了墨家據點後面不遠的小樹林中。
果不其然,看到了他和機關無雙。
而本已看開的白芷,見到那人悠閑地站在林中,心底的怒氣值啊是蹭蹭蹭的往上漲,這才走了出來,跟那人“打個招呼”。
聽着那人簡直想要殺了自己的語氣,張良明了她必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計劃,一方面對白芷認識扶蘇這件事更加确信,另一方面卻也不免感嘆她的聰慧,而她既然能安然無恙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又說明了她完美的擋住了扶蘇,完成了自己交給她的任務。
這樣的女子,着實…有意思啊。
張良微微一笑,“師妹不要妄自菲薄,你穿黑色也是很美的。”
嘁,以為我蠢得能被騙第二次?
白芷的面色不虞,“師兄難道不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張良微一挑眉,“師妹想要什麽解釋?”
什麽解釋?!他會不懂自己說的意思?!難道非要自己當面質問他為什麽連招呼都不跟自己打就把自己買了嗎?!
白芷的怒氣值即将爆表,滿面怒容只差沒寫着“我很生氣”四個大字了。
就在她即将爆發的邊緣,意料之外的,張良卻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絹布,單手将布抖開,将布上的字跡呈現在白芷眼前。
隔得有些遠,她不太能看清那上面的字,但卻能感受到那布上精細的紋路在月光下閃着光,隐約覺得,這絹布的材質絕對不一般。
白芷走近了些,布上的字終于逐漸清晰,一字一字都映入她的眼簾。
“尋人:
若遇紫衣女子,身上攜有鈴铛一枚,可持此告示到将軍府告知去向。
必有重賞。”
越向後看越心驚,本以為只是不經意的一件小事,卻沒想到自己卻被扶蘇“惦記”上了,如此詳述的描寫,要是張良還不能猜出是自己的話,就不是所謂的千古謀士了。
白芷能夠感覺那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她的嘴張了又張,卻是說不出來一句話,想着自己剛才的質問,又想着那人知道自己騙了他們之後的場景,心中微微有些歉疚。
利用身邊可用的資源,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真正的張良,這是他一貫的作風,他...沒有錯,自己,不應該怪他。
可是...
就因如此,自己的心情就能被忽視了嗎?為什麽就沒有人來問問自己,是否想要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去見一個自己根本就不想見的人呢?
愧疚與埋怨的種子并生,相互撕扯,白芷的內心苦澀難言。
“一般來說,若是扶蘇想要找仇家或是犯人的話,是萬不可能用如此上好的絹布的,而且也不會讓人将信息送到将軍府,而他卻這麽做了,只能說明,他對想找的人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也因此,師兄才敢如此放心大膽的請師妹你幫個小忙。不知這個解釋,師妹可否滿意?”
如此缜密的安排,既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又能完成他的計劃,真是妙極了呀。白芷呀白芷,不是說好要幫助他的嗎,不是說好要合作的嗎,不就是被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小小的利用了一下嗎,你又怎能因自己內心的微不足道的不情願責怪人家呢?
真是,不知好歹啊。
白芷緩緩擡起頭,笑的安靜,“滿意,當然滿意,這麽說來,我還欠師兄一個解釋呢。”
張良笑的莫名,“确實是這樣。”他不經意的擡頭,卻好像看見了什麽,轉而說到,“不過似乎現在并沒有時間了,師兄有些急事要處理,要先行一步離開了。”
他說完,便招呼着機關無雙向林子外走去,走了幾步,他卻驀地停了下來,轉頭認真的問道,“師妹要一起嗎?”
并沒有想到他會問自己,白芷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愣了許久,這才勉強笑了笑,回道,“不了,師兄路上小心。”
張良點點頭,離開了這裏。
從始至終,他沒再回過頭,也沒有看到身後那個月色中落寞孤寂的身影。
☆、Chapter56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
在經歷了幾天的犯懶時期之後,我終于滾到這裏來碼字了!
還在這裏的小夥伴們,感謝你們還沒放棄我!
哦對惹,可以上微博上找我玩(催)耍(更)啊!~好無聊的說,而且以後有番外還可以在微博上交流什麽的,快來吧!
本次3700.下一更是第二件重要的事。(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寫完。)
公元前二百一十三年十月,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桑海城小聖賢莊一貫盛大的臘祭。
在這一天,小聖賢莊是不接待任何客人的,原因之一是臘祭每個人都在忙。而這另一個原因,便是議事廳必須用來擺放祖先牌位,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地方接待其他客人。
白芷輕聲走進議事廳,将手上的供品擺放在這裏唯一的牌位之下。那排位是木制的,木材散孔,心邊材色澤略有區別,不太明顯,紋理清晰明朗,結構均勻。
栗木?白芷暗暗猜測。
木質的牌位孤零零的立在案上,被上午的陽光一晃似乎發出微弱的光。
“祖先顯靈了?”
話一出口,白芷“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心裏對自己無窮的想象力表示佩服。
這牌位紅的通透,表面光滑,似乎是上等的栗木,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這牌位之上一片空白。
小聖賢莊內部師生總共加起來有一千多人,若是把每個人的祖先都供出來,怕是整個議事廳也放不下了,因此,小聖賢莊成立之初,首屆掌門便決定只供一個牌位,不書寫任何名字,以此來代表莊內全體的祖先。
白芷暗暗發笑,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離祖先這麽近,要不自己也去給祖先燒點錢,讓他把自己送回去吧?
心裏這麽想着,白芷立刻轉身打算這麽做,不料——
“诶?!”
撞到了一堵肉牆上?
這一撞力度還不輕,白芷有些暈,還沒反應過來,“那堵肉牆”先向後退去,她這才看見那是張良。
張良換了一身淺藍色的衣衫,竹紋的樣式在衣衫上若隐若現,他的頭發依舊微散,在如此重要的節日也不願将他整整齊齊的梳起來。其實最吸人眼球的是他手上拿着的兩根紅蠟燭,在這一派淺色系中着實有些突兀。
白芷剛想問他怎麽到這裏來了,就發現了她一直忽視的,他的表情。
…似乎有些隐忍的痛苦?
不會是因為剛才那一撞…吧?“師…師師兄,你沒事吧?!”
歉疚中帶着點焦急,白芷的舌頭突然便不聽使喚了,她上前,想要扶住他。而張良卻順手将手中的蠟燭塞給她,而後才捂住胸口,挑眉問道,“師妹這是想謀殺啊。”
“不不不…不是…這是意外…”
很好,舌頭再次打結了。白芷有些懊惱,低頭咬唇看向地面。
“唉,師妹,你再忏悔下去,我們的任務今天就完不成了。”
白芷疑惑的擡頭看他,卻見到張良的視線落在了自己手中的蠟燭上,“哦哦哦!”她恍然大悟,慌忙将蠟燭擺在了牌位的兩邊。
張良一直默不作聲的看着她,似乎是在想些什麽,又似乎只是在放空。白芷今日利落的挽了一個雙平髻,紅色的發帶從髻上垂下來,清新而自然,耳墜也從紫色換成了紅色,着一件紅色衣裙,外面披一件白色披風,整個人都和今日的氣氛十分相融。
不過…那披風上似乎帶着薄薄的絨毛?
才十月,有這麽冷嗎?
白芷放好蠟燭後,超張良走過來,卻聽他淡淡的問了一句,“師妹剛剛在想什麽?”
“剛剛?剛剛什麽都沒想啊。”白芷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只顧着趕緊放蠟燭,确實沒來得及想什麽。
張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站定,“在你沒發現我之前,我已經在你身後站了很久了。可你從我進門開始,一點都沒有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