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七回,白馬非馬

到,師妹的覺察力下降了。如果今日來的不是我,而是想要害你的人呢?”

“也許…不是我的覺察力下降了呢?”

“嗯?”

“是師兄的輕功上升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張良輕笑,明知道她在躲避自己的錯誤也不點破,“那我應該感謝師妹對我的測試哦?”

狂點頭,“對呀對呀!”

“不過,這種測試還是不要發生第二次了。走吧,要到了觀看歷書的時間了。”

“哦”白芷跟上張良的步伐,“不過師兄沒有去墓祭嗎?”

他腳步一頓,嘴角似乎帶着點苦笑,轉瞬即逝,“當年戰亂,我…從将要覆滅的韓國逃出來,颠沛流離,受人欺淩,很多年,連溫飽都不能滿足,哪裏有什麽多餘的時間給這種活動呢,”他的話停下來,和旁邊路過向他行禮的弟子打過招呼後,繼續對白芷說道,“後來便也就沒有這個習慣了。”

白芷沉默了,她雖然從史書上知道張良的過去,但沒想過從他嘴裏說出來是這麽的讓人心酸…而又心疼,她也沒有想到,他會如同談論他人的故事一樣,将自己的經歷如此流利地說出來。

該是多麽麻木,才能将這麽厚重的傷疤輕描淡寫的揭開,不帶一絲猶豫。

她突然後悔提起這個話題了。

“倒是你,怎麽也不去?”

似乎看到白芷面上的表情太過凝重,張良率先打破了這種沉默的氣氛,面色溫潤得看向她。

“因為我也沒有這樣的習慣啊!”畢竟作為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女生,早就沒有這樣的活動了,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我們吃餃子嗎?”

“餃子?那是什麽?”

看着張良疑惑的表情,白芷突然明白,秦朝好像還沒有餃子。

白芷雙手比劃起來“就是一種食物,用薄薄的白面裹着肉餡,包成月牙形,然後再以清水煮之,煮熟就可以吃了!”為防止他起疑,她又接了一句,“嗯…是在我醒之後那幾天從無名爺爺的書上看到的。”

張良笑起來,“倒是奇異,只是不知道哪裏會有。”

“如果…”白芷小聲說着,“如果最後我們都還在的話…”我就做給你吃,好不好?

不知為什麽,想起張良的經歷,似乎他對自己做過的事,也并非那麽難以原諒。白芷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提那天夜裏兩人的對話,沒有提自己與扶蘇相識的事情,也許是忘了,也許是在等着自己主動說,也許是他根本就不想說。

無論是什麽,她全部都不要去想。

此情此景,她只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的餘生,沒有颠沛流離,沒有受人欺淩,也不用整天思考着溫飽的問題,她只想,讓他吃上一頓熱騰騰的餃子,讓他知道,他還可以…有一個家啊。

只可惜,她最後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因為,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而前方,伏念與顏路正準備着開啓歷書的相關事宜。

也因此,在她離開之後的幾年中,她無數次想,如果當年她将那半句話說出口,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然而這世間,從來都沒有如果。

............................

白芷與張良的目的地名為歷書臺,是專門用于開啓歷書的。

嗯,真是通俗易懂,簡單明了。白芷暗暗腹诽。

“我怎麽不知道這裏還有這樣一個地方。”白芷打量着四周。

剛剛一直在想事情,竟未發現自己已經跟着張良來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整個地域是一個圓形的場地,四周竹樹環合,中央是一座臺地,上面用石土壘起一個支架,那支架上下寬,中間窄,有點像…高腳杯?

嗯…這麽現代化的模樣?設計者不會也是穿越過來的吧?白芷再次暗暗腹诽。

支架上放着一本“書”,說是“書”,并不是如今所看到的紙質的模樣,而是一種卷軸,上面繪有各式各樣的星宿樣式。

不過這與朝廷所頒布的皇歷又有很大不同,朝廷委托欽天監觀察天象,推算歷法,由此形成皇歷,這種歷書範圍更廣。而小聖賢莊的歷書,只是用來推算吉利方向,迎接喜神,祈求一年的吉利。

顏路不知何時走到這邊,聽到她的問話,順口接到,“歷書臺一年只用一次,不常用,并且居于師叔半竹園的後面,位置偏遠,便忘了向你介紹。”

白芷點點頭,不過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夜觀天象,不是應該夜裏進行嗎,為什麽現在就來?”她看了看天色,雖然已經接近正午,但離夜晚不是還早呢嗎?

“一年的時間,這裏已經積累了足夠多的灰塵了,而且竹子也需要修剪,雖然這些已經在前些天弄完了,但還是要檢查一下,不然若是有疏忽,師叔是不會願意來觀察天象的。”顏路溫溫笑着,有些無奈。

“咦?荀爺爺親自來?”雖然知道荀況能力很大,但沒想到這種天文歷法的觀測也是可以由他來辦的。

“嗯,是啊,歷書的事情都是交給師叔的。”

“那我需要辦什麽嗎?”白芷看着前方的張良早已和伏念一起忙着檢查歷書了,而自己卻還在這裏無所事事,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沒什麽事情要做,你看我不也在閑着呢嗎?”話雖這麽說,可看他手上的蠟燭,就知道他有事情要忙。

白芷本打算不打擾他的工作,然後找點別的事情來做,正要告辭,卻見顏路皺眉看了她一眼,而後輕聲問道,“小芷,你很冷嗎?”

再聽到他的問話之後,白芷的身體微不可察的一愣,她似乎在組織語言,但又想不到什麽可以反駁的話。

是的,她很冷,快要冷死了。從議事廳出來開始,徹骨的涼意浸透了披風,直入她的身體,若不是有內力相護,她現在應該在發抖了。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找不到病因。這種情況從夏季将要結束時開始,愈演愈烈,她甚至不知道冬天她還能不能挺得過去。

應該找顏路師兄,或是荀爺爺看一看的…

可今天是…元旦啊。

若是不能幫上忙,也至少…不要成為拖累啊。

她笑了起來,在紅衣的映襯下,如同冬日的寒梅,脆弱卻堅韌,她說,“冷啊,師兄,所以…我能不能回屋裏睡覺去啊?”

顏路看着她,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傻丫頭,你不穿這麽少,我們也不會讓你幹活的。下回偷懶可別用這麽笨的方法了!”

白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噢!師兄那我…走了?”

顏路朝她揮了揮手,“去吧去吧。實在無聊,找師叔玩也是可以的。”

正跑向遠處的白芷聽到這句話腳下一絆,差點沒摔倒,轉頭回了一句,“我才不要再被拉着下棋!!”

歷書臺附近的伏念與張良聽到這句話不約而同的笑起來,暗嘆荀師叔折磨人的能力。

只有顏路。

在那一抹輕盈的身影消失在眼中後,嘴角的弧度慢慢的放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濃重的憂慮與深深的恐慌。

那人的裝扮與微白的臉色無一不在提醒他,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ps:餃子初始在漢代。另外臘祭确實是祭祖活動,但在秦朝民間是否真的推算歷書我不确定,因此本文中的歷書活動、歷書臺均不可當真。

但皇歷是真正存在的。)

☆、Chapter57

作者有話要說: 嗯...前幾天比較忙,所以沒更,昨晚上看見了一件特別值得慶賀的事情,所以在微博上立了軍令狀,

然後今天就跑來更文了,主要是怕再次打臉...

天色終于慢慢的暗了下來,空中的月亮與星星也逐漸顯現出來。諾大的歷書臺站滿了人群,卻無人敢出聲,連生長在外圍的竹子都停止了平日的活力,将葉片沉寂下來。

整個場面安靜又莊重。

荀況站在歷書臺之上,臺上的案桌之上正平放着打開的卷軸,那卷軸中繪畫着各式各樣的星宿。他的目光在星空與卷軸上來回巡視,時而迷茫,時而堅定,時而緊張,時而放松,卻一直是緩慢而專注。

這樣來回幾十次之後,他終于将緊鎖的眉頭松開,長嘆一聲,将手指向了西方。

站在前方的白芷早已忍受不住這沉靜的氣氛,此刻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也明白這觀測是結束了,他側頭問向身旁的張良,“荀爺爺為什麽會嘆氣?”

在白芷沒來之前,離荀況最近的無非是站成一排的伏念、顏路與張良,而現在白芷以師妹的身份站在這裏,自然是被安排在了張良身邊。

張良微微側頭,臉上也是皺眉的神情,“西方最有标志性的地方是鹹陽,如果喜神出現在這個方向,也就表示…”

白芷大驚,“未來一年的平安喜樂都掌控在那個人的手裏?!”

張良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贊同。

“師兄,今年是幾幾年?”

張良一楞,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颛顼歷八年。”

颛顼歷八年?那不就是秦始皇統一之後的第八年?

秦始皇統一在公元前221年,經歷了八年是公元前213年…公元前二百一十三年,那不就是秦始皇焚書年份?!

“師妹你怎麽了?”

似乎是看出白芷的不對勁,張良俯下身子問道。

白芷卻像突然驚醒了一樣,猛的看向張良,“師兄,今年秦始皇一定會做出危害儒家的事情!”

“什麽意思?”張良的眼神直視着她,那之中有他疑惑的神色,以及倒映出來的白芷驚慌的模樣。

“就是說,在秦始皇清剿了墨家之後,下一個很可能就是儒家了。”白芷有些着急,卻無法将秦始皇會焚書坑儒這件事具體的說出來,因為這可能會影響歷史的走向,最終也可能會導致自己的消失,但她卻想極力的減少儒家的損失,只能在這裏含糊的向張良提個醒,希望他能盡快想出對策。

可張良似乎松了口氣,直起身來,緩緩說道,“師妹也看出來了?”

白芷眨了眨眼,“師兄你…已經看出來了?”

他點了點頭,轉身面對這西方,“我那天夜裏便是和衆人商量合縱連橫的事情。”

白芷沉默不語,她知道,張良是以為自己并不知道這件事才會顯得如此的驚慌失措,可事實上,這件事她比這裏的任何人都了解的要早,也比任何人都知道,

這個方法,并不一定會有效果。

可話已至此,再多一些的提醒一定會使張良懷疑到什麽,自己已經不能再多說了。

“師妹。”

張良的呼喚将自己的思緒拉回到眼前,他輕笑,“師妹最近總是很容易發呆。”

白芷回想了一下自己今日的狀況,“有嗎?”

張良沒在談論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表情嚴肅了起來,“一會我們将要去往喜神存在的西方,”他向西一指“那也是桑海城所在的地方,由于人數衆多,所以混亂是常有的,我們兩個就趁着混亂去往墨家的新據點,衆人會在那裏等着我們。”

我們…兩個?所以,張良是真的在心底裏當成合作夥伴了吧。

白芷搖了搖頭,抛去腦子裏想的這些有的沒的,皺眉問道,“是發生了什麽是嗎?”

白芷很清楚,以張良的性格,必然了解在小聖賢莊全體出動的情況下離開,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單不說伏念的責罰,就莊內弟子若發現他們的三師公是這樣玩忽職守的一個人,他的威信力會急劇下降,他今後在莊內的生存可想而知。

而即使如此,他也要出來,說明一定是發生了極其重要的事。

他點頭,面上愁緒一閃而過,“扶蘇在海月小築就餐時遇到了刺殺。”

而這,也成為了這一年十月發生的第二件大事。

...............................................

莊重威嚴的将軍府,此刻如同有暗流湧動,站在室內的三人誰都沒有說話,安靜的氣氛籠罩着整片區域。

最終,還是扶蘇先開了口,“你們對此次事件怎麽看?”

李斯沉吟道,“窮途末路,為求自保,墨家恐怕別無選擇。”

章邯卻接過話頭,“有件事我一直在想,海月小築那道名菜,魚翅烹熊掌,聽說只有主廚一人知曉秘方,烹饪之時甚至要關門閉戶,也就是說,這世上除了主廚本人,絕對沒有第二個人懂得如何烹饪。”

扶蘇皺了皺眉,“主廚早在多日之前被人取代。”

“海月小築每天都會有達官貴人點名要這道菜,如果有人要冒充他,”說着,李斯側頭看向章邯,“就必須先學會怎麽燒這道菜,否則立刻就會暴露。”

章邯點頭贊同,“沒錯,按理說應該沒有人會做到這點——”

“如果我告訴你,有一個人可以呢?”

李斯充滿堅定的語氣吸引了二人的目光,章邯道,“願聞其詳。”

“他就是有間客棧的主人,在桑海城堪稱食神的——庖丁。”

同一時刻

“什麽?!小跖被抓了,這怎麽可能?!”

開闊的懸崖上,一聲充滿怒氣的吶喊從木屋中傳出。大鐵錘震驚的目光還停留在臉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立在欄杆上的白色身影。

白鳳倒是悠閑自若,輕盈的身軀似是懸在空中,全身的重量都放在腳尖與欄杆接觸的那一個點上,白色的衣衫随風飄起,在黑暗的夜裏更顯明亮。

他似乎只是輕輕一說,但卻又包含了嘲諷的語氣,“是他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

本是靜立在一邊的雪女聽到這句話也走了出來,面上帶着些愠怒,“你們原本是共同行動,分明是你見死不救。”

“需要別人出手相救,不正說明他太弱了?”赤練漫步朝着雪女走來,七分不屑,三分嘲諷。

高漸離站到雪女身側,“墨家絕不會扔下同伴,一向是同進同退,同生共死。”

“嘿嘿,照你們這樣,同生不太可能,”隐蝠在說到這句的時候,還舔了舔嘴唇,“同死倒是有可能。”

“混蛋,我殺了你!”對話的發起者大鐵錘早已忍受不了流沙的話語,腳一踢,面前的木桌就朝着隐蝠飛過去!

哪知半路被人攔截下來,卻是沉默不語的無雙鬼上前一步擋住了大鐵錘下一步的攻擊。

像是觸發了某種機關,一瞬間,本是語言攻擊的衆人紛紛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在雪女拿出綢緞的同時,赤練的軟劍同樣圍繞在四周,這之後,高漸離立刻拔、出了水寒劍,淡藍色的光芒布滿整個劍身,白鳳同樣不甘示弱,手上的羽刃折射出危險的光芒。

靠近欄杆而站、始終沒有動作的蓋聶與衛莊兩人,此時也看向對方,眼神中的交鋒不言而喻。

似乎是為了迎合這種氣氛,周圍的風聲、落葉聲、海浪聲與從未停下過的鳥的鳴叫聲都變得為不可聞,整片木質的亭子,除了緊張,還是緊張。

可就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中,卻有一聲笑聲響徹懸崖,突兀而響亮。

“哈哈哈哈哈哈”

衆人包含着疑惑與驚詫的目光一起向聲源處望去,就看見白芷站在入口處捂着肚子笑到停不下來。

她微微彎着腰,大笑的動作是她的身體不停顫抖,雪白的披風也淺淺的落到了地面上,她卻渾不在意,只顧着在那裏笑,微白的臉色也因這一系列動作染上了些許紅潤。

“哈哈哈哈你們這是什麽,一言不合就開撕?沒想到我到這邊也能看到打群架的壯觀場面啊真是哈哈哈哈哎呦不行了肚子疼。”

白芷終于緩緩忍住了笑意,一邊朝人群走去,一邊數落道,“什麽呀,才剛合作就起內讧,要是這樣的話,秦朝還沒被滅呢,我們自己就先玩完了。”

衆人一時都沒有動作,也忘了剛才即将開始的戰争,他們立在原地,不知是為白芷的突然出現而震驚還是因為真正在思考她話中的意思。

她走到欄杆邊,背靠着欄杆,側頭望向白鳳,有些頭痛,“明明你就因為看出他的目的,所以才選擇不救的,幹嘛非要激怒大鐵錘他們?”

白鳳将羽刃收起來,輕瞥了白芷一眼,無所謂的道,“他們看不出來,是他們的聰慧不如人,也怨不得旁人。”

白芷更加頭痛了。

“你!”聽到這樣的嘲諷,大鐵錘當然不樂意,正要上前,卻被一只胳膊攔下了,高漸離看向白芷,疑惑出聲“白芷姑娘的意思是,小跖這樣做是故意的?”

白芷點點頭,不經意間攏了攏披風。

“為什麽?”雪女忍不住開口道。

白芷笑笑,目光示意入口的藍色身影,“問他喽~”

來人有些無奈,淺笑道,“師妹就不能等等我?”

白芷無辜攤手,“我說用輕功快些,而且可以看場好戲,可你非要慢悠悠的爬山,你的選擇——”甜甜一笑“怨不得旁人。”

旁邊的白鳳似乎“呵”笑了一聲,聲音太小,墨家衆人并未發覺,只是在焦急的等待着張良的回答。

張良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眼神,這才說道,“盜跖兄此舉是為了查探丁掌櫃的蹤跡。”

☆、Chapter58

作者有話要說: 扶蘇即将來訪~增進男女主情感的好章節!

本次4300

話說你們是不是還沒放假~

張良不急不緩的走到衆人之中,面色溫潤,道,“只有如此,盜跖兄才能找到庖丁的下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逍遙子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裏,身旁還站着滿面嚴肅的班大師。逍遙子一撚胡須,走到張良身側,不由得微微嘆道,“這的确是一個險招,卻不失為最有效的一種方式。”

張良面色認真,眼神若有若無的落在遠處的白鳳身上,“盜跖兄若真的想要逃跑,恐怕天底下沒有人能留住。”

這句話倒是說到了大鐵錘的心坎上,“這倒也是,”他得意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武器收了起來,堅定地說道,“我就想着,這家夥怎麽可能被抓!”

一旁的高漸離始終不發一言,動作卻是利落的很,将手中劍柄輕旋,任劍身在空中劃過淺藍色的弧度,最後緊貼後背,一派動作行雲流水。

立于對面的赤練眼中起了玩笑的意味,擡手将鬓發曳到耳後,舉手投足間盡是妩媚,嘴裏調笑道,“高先生不但琴藝高超,連收劍的動作都那麽潇灑哦~”尾音上調,看向藍衣女子帶了一絲挑釁。

聞言,雪女立即不樂意了,她皺了皺眉,眼神微眯,嘴上的話說得咬牙切齒,“潇不潇灑,關你什麽事?”

赤練笑得更歡,眉梢微挑,語氣緩慢而仔細,“關不關我的事,是男人的心思,你怎麽知道?”

這話說的雪女一噎,想了半晌,愣是沒想出什麽可以反擊回去,倒是她身旁的高漸離轉了身,淡淡的說了句,“阿雪,別理她。”

雪女最後瞪了赤練一眼,見她不以為意的一笑,哼了一聲,随着高漸離站到了旁邊。

白芷靠着欄杆看戲看得樂呵,冷不丁聽旁邊突然傳來一句,“你似乎很高興?”

她一轉頭,不期然看到白鳳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及肩長發披散着,讓他一向冷漠的性格中添了幾分潇灑,深藍色的瞳仁中似乎裝了大海,浩瀚無際,竟讓白芷不小心發了呆。

白鳳輕笑,擡手猛地拍了一下白芷的腦門。

“啊!…….”

本要慘叫出聲的白芷突然想到那邊在議論正事,忙收了音,雙手抱住頭輕揉,腳上也不閑着,朝着白鳳的方向就踢了過去。

白鳳當然不會傻到就在那裏等着,身體輕輕旋轉,躲開了她的攻擊,向後一躍,又站到了原來的位置。

“你你你有病吧,沒事打我!還有你這是用了十成的力氣吧!我要被你拍傻了!”

白芷見沒踢到更氣憤,忍不住揉着頭抱怨。

白鳳抱着臂,一派悠閑,看了她一眼,“糾正第一個錯誤,不是沒事,是因為我問你話你沒回答;第二個錯誤,若我用十成,你現在就是一具屍體,”面上帶笑,“我只用了一成;第三個錯誤,你本來就傻,并不是我造成的,請不要把這種事實怪罪到我的身上。”

聽完這一段話,白芷現在的心情應該是怒不可遏怒發沖冠怒火中燒鮮衣怒馬……等等,最後一個什麽鬼?

不管了,總之,白芷真是覺察到了莫大的憤怒自心底裏噴薄而出,反擊的話幾乎要破口而出!!

……不過!

掂量了一下實力對比……

咳…算了,還是放過人家吧…萬一打殘了多不好。

對,我這是心懷慈悲,絕不是怕挨打!白芷心裏這樣想着,放下了手,看向那人,平和的道“我也糾正你三個錯誤。”

“哦?”白鳳挑眉,似乎來了興趣。

白芷攏了攏披風,“第一,我不是故意沒回答你,我只是在思考答案。”當然,讓她承認自己犯了花癡這是不可能的,“第二,如果你用了十成,我也不一定會死。”她總不會傻到等着被人拍死吧,“第三……”

白鳳正等着下文,哪知她卻微微一頓,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表情,他好笑道,“莫非是…反駁不出來了?!”

本身正在平和心情的白芷,聽到這句話,立刻炸了,“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真是氣死老娘了。

白鳳一愣,不久卻是緩緩地笑出聲來,他本以為白芷是那種口蜜腹劍、心機深沉的人,畢竟她總是微笑的對着所有人,誰承想現在的樣子倒真的是一個屬于十六歲女孩子的真情流露,特別像…自己的鳳凰生氣時的樣子。

着實有趣。

白鳳本就長的美如冠玉,此刻發自內心的笑起來,更是俊美非常,像是天空撒了層光暈,使周圍都變得明亮起來。

白芷微微紅了臉,将頭轉過去,暗罵了一句真是禍水,便不再理他。

這邊白芷與白鳳拌嘴的同時,那邊幾人已經章邯的背景訴說詳盡。

……………………………………

立于臺下的章邯皺了眉,“據我所知,庖丁是小聖賢莊的專屬大廚,與儒家關系密切。”

“儒家?……小聖賢莊?”扶蘇的語氣中有一絲遲疑。

章邯繼續道,“諸子百家中,儒家、墨家可謂兩大顯學,小聖賢莊專研學問,不涉時政,卻又始終游離于統轄之外。”話即此處,他看向扶蘇的眼神突然變得複雜。

身旁的李斯倒是直接向章邯看了過去,臉色很是不好看“将軍是在暗示,儒家與墨家叛逆暗中勾結,心存反意?”

章邯毫不示弱的回道,“末将只是說從破案的角度,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他無視了李斯沉下來的面色,将手中的卷軸舉起,“公子請看。”

扶蘇緩緩展開手中的卷軸,上面是一幅少年的畫像,濃眉大眼,笑得很是開朗,他正疑惑此人是誰,便聽章邯開了口,“墨家上一任巨子燕丹死在機關城後,這個叫天明的少年已經秘密繼任了巨子之位。之前我們一直在通緝這個人,之所以一直未能緝拿歸案,正是因為他藏匿于儒家。”

不知怎地,扶蘇的腦海中卻閃過那紫衣女子的笑顏,落落大方,優美動人,他将卷軸放下,目光有些閃躲,猶豫道,“儒家一時不察…收容了叛逆,也不可就此斷言他們心存異心。”

章邯自然不知面前這位公子在想什麽,只以為他心存仁厚,便繼續道,“儒家三當家身份存疑,乃是韓國五代相門之後,與流沙主人衛莊私交甚密。”

一時間,屋內三人均未說話,卻是思緒各異。

一方面,扶蘇與章邯一樣,都希望盡早鏟除危害王朝的叛逆,保國家安定。可另一方面,他對儒家仁以待人的思想很是推崇,再加上儒家作為顯學之一,尊崇的人不在少數,若真的因此鏟除,難免弄得人心惶惶,王朝将更不安定。

還有一方面,便是他一直都想知道的真相,那個身在儒家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李斯的面色上早已沒有剛才的低沉,雖說小聖賢莊的荀況确實是自己的恩師,但當年他便喜歡韓非多于自己,這之後更是将韓非的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即便心中還念着師恩,也早在這些年官場的浮沉、老師的厭棄中消耗殆盡了。若此次幕後推手真的是儒家,為了自己的仕途……

他微微擡頭,看向還在沉思中的扶蘇,“其實還有一件事,或可證将軍所言。”

扶蘇面上表情不動,心裏卻不由得有些緊張,“李大人請講。”

“海月小築這道名菜,‘滄海映泰岳,魚翅烹熊掌,’這兩句話當初正是儒家掌門伏念所起,此菜名出自《孟子》中的名句,正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他所暗指的是”李斯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淩厲,“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扶蘇握在卷軸上的手一下子握緊,狠狠皺了眉,“舍生而取義。”

他看着卷軸上的少年,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竟是動了恻隐之心。他的雙手微微發抖,終于猛地合上卷軸——

害我王朝者,絕不能容!

==

墨家衆人

高漸離始終有個疑惑,此時不由的問出了口,“此次刺殺扶蘇的到底是什麽人,莫非是其他的反秦勢力?”

張良搖了搖頭,不太贊同,“如果在桑海還有其他勢力,且具備這樣的行動實力,我們不可能一無所知。”

蓋聶也皺了眉,眼中流露出些許的不理解,接道,“而且扶蘇雖貴為皇長子,卻并無實權,但與主張實施鐵腕統治的李斯相比,他倒是一貫主張修養民生,以懷柔政策安撫六國遺民。”

衛莊有些不耐,背對着衆人的身子轉了過來,低沉的聲音緩緩流入衆人的耳中,“最簡單的行為動機分析,歸根結底只有兩個字,”他的面上沒有一絲表情,仿佛不止第一次面對着這樣的問題,最終平淡地說道“利益。”

不知為何,一向不愛說話的高漸離,卻突然的接了話,“這,是流沙的思考方式吧。”語氣淡淡,卻耐人尋味。

白芷依舊背靠欄杆,不發一言,卻認真聽着每個人說出的話。此刻聽到衛莊與高漸離的話,卻暗自笑了笑,在一向推崇義氣的墨家面前談利益,衛莊當然會得到高漸離的諷刺,不過話說回來,這世間,或許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墨家、儒家與流沙不就因為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敵人才會同仇敵忾嗎,連自己與張良都只是因利益才聯合的合作夥伴啊。

衛莊所言,又有什麽錯呢?

果然,張良沒有否認衛莊的話,反而喃喃道,“不妨想一想,扶蘇死後,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白鳳立在欄杆之上,手指之間夾着一片白羽,他悠閑地轉了轉手腕,輕柔的羽毛在風中飄蕩,“現場影密衛曾将四名刺客活捉,但是那名假扮李斯的刺客逃離後,那些刺客全部都死于非命,”他将白羽拿到眼前,也不知在看什麽,歪了歪頭,語氣帶着些漫不經心,“沒有人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在章邯面前同時殺死四個人。”

衛莊側身望向白鳳,語氣篤定,“除非,動手的不止一個人。”

白鳳繼續說道,“如果把章邯排除在外,剩下唯一有實力也有時間做這件事的人——”他轉身落于地面,身體輕巧的不帶一絲聲響,風吹過他的鬓發遮擋了他的表情,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在場的人渾然一驚,“就是六劍奴。”

“六劍奴?羅網?!”

墨家衆人皆是一副吃驚的樣子,怎麽也不能理解羅網的人竟敢在扶蘇與章邯眼皮子底下動手。

衛莊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殺人滅口。”

逍遙子一撚胡須,皺眉猜測到,“難道是,帝國內部的權利角逐?”

“公子扶蘇乃嬴政嫡長子,皇位的繼承人,這雖然是既定的事實,但并不代表別的人不會有其他的想法。”張良向蓋聶望去,“蓋先生想必對帝國內部諸事更為清楚。”

蓋聶稍一點頭,緩緩說道,“十八世子胡亥,機敏過人,不在扶蘇之下。”他微微皺眉,似在努力回憶,“在鹹陽時,我曾與他有過數面之緣,他深的嬴政喜愛,此子看似天真爛漫,但眼中頗有城府,讓人有一種其心難測的森冷感覺,而羅網趙高與胡亥關系頗為密切。”

“那這件事情就更不可能是帝國內部的權利角逐了。”張良皺眉道。

一旁的高漸離看見張良思考的表情,不由得出聲問道“為什麽?”

“因為扶蘇沒死。”

白芷聽他們互相之間猜測本就覺得昏昏欲睡,此刻卻是忍不住直接插了話。她本是将目光投向蔚藍色的大海,此刻将視線中看到衆人疑惑的神情,內心不由得嘆了口氣。

沒人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她真想把真相直接告訴他們,然後……在屏幕下方打上一個【秦時明月完】沒準自己就能回去了。

可是自己不能!

先不說人家會不會把自己當成神經病,就單說自己要是将高漸離的結局說出來,雪女應該會當場發飙然後殺了自己這個滿口胡言的…妖女?

唉…真是心塞。

蓋聶聞言,卻是點了點頭,“如果羅網出手刺殺扶蘇,絕無失敗可能。”

張良的內心百轉,若是刺殺的目的本就不在扶蘇,那麽…想到這裏,他猛一擡頭,向衆人行了一禮“諸位告辭,我先回小聖賢莊。”

說罷,他回身,急忙向外走去。

白芷嘆了口氣,也像衆人行了一禮,“白芷告辭。”轉身快速追上張良的步伐。

衆人見他們走得匆忙,一時間面面相觑。

☆、Chapter59

作者有話要說: 請叫我勤勞的小蜜蜂!

本次4300

屋內的火爐燒的噼啪作響,使白芷整個人都暖暖的,她跪坐在離火爐不遠的書案旁,神情專注的在竹簡上寫着什麽。身上不再被寒意包裹,讓她略微蒼白的臉上終于染上了些許紅色,她微微低頭,鬓邊的發絲調皮的落了下來,她也沒太在意,而是努力思考,落筆也是十分謹慎的樣子。

昨日夜裏她與張良從衆人那裏匆忙而歸,白芷明了張良已經猜到此次羅網的動作是針對儒家,但他卻并未急着去見伏念與顏路,反而等到了今天,狀态輕松的與他們邊下棋便談論國家大事。

這其中緣由,白芷倒真的是猜不透。

不過,他們願意在盛滿料峭秋風的亭子裏下棋是他們的事,對于白芷來說,手中正在做的事才是對于自己來說最重要的。

雖說白芷曾經惡補過小篆這種文體,但為了避免被別人發現,當然也為了好寫,白芷還是采用了随意的簡體字。此刻,本是空白的竹簡已經被白芷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一整面,細細看去,是對戰國時期各王朝的情況分析。

既然弑說過拿到七國的銅盒是回家的唯一方法,那麽此刻梳理出各國情形并找到繼承人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首先,秦朝統一全國,那麽銅盒一定在皇宮之內,而現在衆人所知的銅盒是從外找回來的,那麽也就排除了這個銅盒是屬于秦國的可能,不過具體是餘下六國的那一個就不得而知了。

楚國繼承人是項少羽、燕國繼承人是高月這是既定的事實,但這麽長時間過去,周圍竟沒有一點關于銅盒的消息,要麽是被他們周圍的人藏得太好,連繼承人都瞞着,要麽是前朝國君根本就沒将這件事傳出去。前者倒是好辦,總有一天會有洩露的一刻,但如果是後者……

白芷咬了咬唇,暫時将這兩人放下,看向下一行。

其次是韓國。

韓國繼承人?韓王室自己熟悉的只有韓非與紅蓮公主,可韓非在韓國滅亡之前就已經離世,自然不可能與之有關,而紅蓮公主是被衛莊救下的,倉促之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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