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七回,白馬非馬

被稱為劍。”

“那應該被稱為什麽?”

本來自言自語的白芷沒想到有人回話,微微一愣,繼而看到發問的是張良,這才說道:“應該稱為刀。”

“為何?”

“劍,素有‘百兵之君’的美稱,既被冠為君子,不免讓人想到‘文質彬彬,溫潤如玉’,因此劍這種兵器被人用着應該是輕靈俊秀的,可是這把巨闕劍,生來鈍重非常,現在到了勝七手中,又是砍又是劈的,場面真是……讓人不想再看,也不知鑄劍的人到底怎麽想的,還不如換成刀了。”

張良無奈一笑,搖搖頭道:“也就只有你敢批判名劍的鑄劍師了。歐冶子本身就是鑄劍鼻祖,你叫他鑄刀他也不會啊,而且勝七這樣的人,眼前只有戰争與殺戮,哪裏還有心思管他打起來到底美觀與否呢。”

白芷撇撇嘴,本身她也只是無聊吐槽一下,現在并沒有什麽可反駁的,她看了一眼仍在纏鬥的顏路,又看了看神色輕松的張良,開口說道:“三師兄對顏師兄似乎很有信心。”

她的話一說完,場中“咚”的一聲,巨闕再次與地面親密接觸,這次似乎威力更大,炸起來的土塊蹦出幾米遠,有的都飛到了白芷身邊。她皺了皺眉,正想向後錯一下,面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塊淺藍色的布。

不,那其實是一個人的袖子。

張良下場後就将束着的袖擺放了下來,此刻,他将一只手臂放在白芷身前,寬大的袖擺将亂飛的土塊全部都擋了下來,稀裏嘩啦的落在白芷的坐墊外圍。

白芷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心中不知道什麽感想,有些感激,還有些無法抑制的開心。她看向張良,卻見那人只是無所謂的甩了甩袖子,接上了她剛才的那句話,問道:“從何得知?”

半晌沉默,直到張良略帶疑問的眼神投了過來,白芷才恍然想通他是在問自己為什麽說他相信顏路。她整理了一下心情,這才說道:“三師兄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

“你不也是?”

白芷被他的反問弄得一噎,總不能說因為自己知道劇情吧?!

好在張良并沒有問下去,只是看着白芷苦惱的臉色莫名一笑,解釋道:“含光之下從未有敗績,這是其一。其二,”他正了正神色,“勝七的每次進步都是鎖定目标,不斷超越,然而一個人,要跳躍就必須有一個着力點,如果無從借力的話,勝七的遇強則強與二師兄的遇弱則弱,簡直是……”

白芷:“天作之合?”

張良扶額:“……是絕妙對手。”

白芷看着臉色一會白一會綠的張良,內心早已樂不可支,名面上還是虛心求教的模樣,“哦,是這樣。”

張良嘆了口氣,決心将剛才備受沖擊的四個字從腦海中扔出去,繼續說道:“即使與大師兄交手,二師兄也從未敗過。有是我也在想,以他的遭遇……”

“遭遇”二字一出口,張良便止住了話頭,眼角一撇白芷似乎并沒有想要追問的意思,只當她是沒聽清,內心緩了口氣,見場中顏路雙刃已出,劃着勝七肩膀而過,将話題強硬的轉移:“二師兄與世無争,他的坐忘心法更是找不到一個對手。”

白芷自然聽到了他的話,不過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不由得想到:顏師兄究竟是什麽人,聽張良的語氣,似乎遭遇并不怎麽好,那他到底是哪國人,會對銅盒有所了解嗎?

盡管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白芷也明白這種事情急不得,于是便先放下這件事,轉而問了一個她一直都想問的問題:“如果顏師兄有所争…...”這場比試到底誰會贏呢?

想要問的後半句被她咽回了肚子裏,一方面,她突然想到張良想必也是不知道答案的,另一方面……這場比試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對于白芷來說,毫無疑問的,盡管大大的“仁”已經昭示了顏路的勝利,但扶蘇還是以“勝七點到即止,略勝一籌”結束了這場比試。

當然,扶蘇選擇性的無視了顏路在最後一招前收手的動作,畢竟他們此行的目的便是壓制儒家,若是最後儒家勝,他們豈不是白來一趟?

除了儒家一些弟子不明白狀況外,在場的人無不清楚扶蘇此舉的意義,伏念拱手行禮,道:“公子點評公允有據,小聖賢莊信服。”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雖然伏念說着“信服”,白芷卻在這句話中感受到了一種嘲諷的意味。

她不經意間擡眼,便看到身旁的張良嘴角挂着一抹涼涼的笑意,內心不由得嘆道:現在搭配着他的笑,這種感覺更濃厚了。

小劇場----

白芷:“顏師兄的含光在有光的地方劍刃才會顯現,如果沒光的話,怎麽攻擊敵人啊?難道......用劍柄拍?”

張良扶額。

白芷:“可是對方是我這樣的還好,若是勝七那樣的,豈不是對手還沒暈,劍柄先碎了?”

張良再次扶額。

白芷:“那顏師兄到底怎麽辦呢?”

張良:“......據我所知,二師兄并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要不然......下回我讓他試試?”

白芷眼裏發出了詭異的光......

張良(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怎......怎麽了?”

白芷:“顏師兄連這種要求都能滿足你,你們才是天作之合吧?!!”

張良拂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幾天一大堆事,一直都沒更。

最近應該能接上了,不要急不要急。

☆、Chapter64

白芷将看向張良的視線收回來,正巧場上另一人的腳步響起,她便循聲望去。曉夢仍是将她的實力毫不保留得顯露出來,內力凝成的紫藍色光芒缭繞在腳邊,讓白芷內心感嘆——好一陣光化學污染。衆人也不見她怎麽走,便已經面無表情的占到了場中央,手拿長劍,面帶倨傲神色。

白芷突然勾了勾嘴角,道:“單看這長相,便是個妙人。”

身旁的張良狐疑的看了她兩眼,看的白芷十分不自在,向他抛出了一個疑問的眼神,他這才說道:“若我不是與你一道而來,又在這裏坐了許久,便可能以為你是……盜跖兄易容而成的了。”

白芷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說道:“師兄真是擡舉,我這境界可比小跖差得遠了。”

雖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像盜跖那樣遇見個姿色上乘的便張口美人閉口美人的叫,白芷認為自愧不如。突然想到了什麽,白芷調笑道:“莫非師兄不肯承認我的話?難道你欣賞的是像對面那一位?”

聞言,張良慣性的向對面看去,目之所及,某個花花綠綠的龐然大物正對上他的視線,還向他抛個媚眼,嬌嬌柔柔的笑了笑,立刻給張良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忙低下頭,專心致志得看起地上的花紋來了。

白芷在旁邊笑的渾身顫抖,又調笑了兩句,那人卻是怎樣都不搭理她了。

“曉夢前輩,這場在下前來請教。”

伏念的聲音将兩人的思緒引到場上,只見他站在顏路前方,微微彎了腰,拱手行禮,不論動作或是言語都不乏恭敬之意。

白芷所說的“妙人”當然不止長相,若是那樣,豈不是和盜跖一樣膚淺了——哦不對,盜跖皮膚顏色挺深的——還有輩分這一層意思。

曉夢師兄為赤松子,而赤松子與荀況同輩,因此伏念在輩分上就比曉夢低了一截,而且在白芷看來,伏念在武力上可能也是低了一截,可伏念又比曉夢年長,白芷內心嘆氣:唉,這掌門內心也是夠憋屈的啊!

伏念內心憋屈還不說,對面那人還不領情,道:“我是道家,你是儒家,你年紀比我大很多,沒必要叫我什麽前輩,我也沒那麽老。”

伏念不為所動,一板一眼的說道:“儒家長幼有序,前輩不必過謙。”

曉夢懶懶的回道:“你們儒家條條框框太多,不嫌麻煩嗎?”

曉夢其人,輩分極高又年少有為,骨子裏便帶着一種輕慢,對任何事都不屑一顧,白芷對此人是不大喜歡的,要是非要讓她挑一個優點的話,便就是這随意灑脫的性格了。

雖然在這裏生活有一陣子了,她仍舊讨厭任何時候無處不在的禮儀禮節,尊卑之意太過明顯,比不得二十一世紀的自由平等。

似乎厭倦了讨論關于輩分的問題,曉夢脫口而出道:“你想怎麽比?”

伏念面色平靜:“請前輩決定。”

曉夢思考了一瞬,便直接擡步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前兩場比試太過粗陋,與你我身份不符,不如換個比法。”

粗陋的第一位比試者:“……”

粗陋的第二位比試者:“……”

曉夢也不管她這一席話諷刺了誰,她這自顧自的動作是不顧誰的面子,話一說完,人已經消失不見。衆人不約而同的向首座望去,見那位“被不顧面子的”并沒有動怒的神色,只是向他們一點頭,率先跟着曉夢走了出去。

由于曉夢的想法,比試場地從劍道館內轉移到了九曲回廊。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占滿了回廊上的小亭子,九曲回廊下的水很清,反光效果也很好,能當鏡子用,不過現在這個時間倒沒有人自戀到非要看看自己的妝容,都将注意力放在對面廊上站立的兩人。

二人的劍均已出鞘,一把太阿厚重端正,一把秋骊靈動秀氣,讓在場的人對這場比試都期待了起來。

當然白芷除外。

由于亭子并不算太寬敞,觀戰的人群只能豎着排排站,扶蘇一行人身份高貴又是客人,自然站在最前面,因此,儒家的分布已經很靠後了,顏路與張良還好,均是身形修長,能夠越過比他們低矮的人群看向戰況,而白芷……她覺得應該早點發明一下高跷這種東西。

不過好在白芷已經知道了答案,此時對場中二人又是花又是字又是古語經文的比試不太在意,便對着九曲回廊下的水發起呆來。

水确實很清,不過水中除了能看清底下的黏質土壤,連前些日子枯黃的蓮花也沒有了,想來是将種藕保存起來,預備過冬了吧。想到這裏,白芷下意識的攏了攏披風,将寒氣擋在衣服外面,喃喃道:“快要入冬了啊……”

“确實。”

耳邊響起一道溫柔的男聲,白芷正想轉頭去瞧,一陣暖意突然襲來,一看,卻是她那顏師兄将另一件披風也搭在了她身上。那披風也是紅色的,不過要比白芷身上的顏色淺一些,有些偏粉,倒是與她的衣衫意外相配。

想來顏師兄并沒有離開此地,應該是讓某個弟子取來的吧。

似乎是猜到他的想法,顏路開口道:“本來是想用我的衣衫,但又考慮到這個場合不太方便,恰巧想起我給你送藥的時候,書案邊有一件披風,便叫弟子取了來。”

白芷內心流入一股暖流,顏路,他體貼又細心,對白芷的照顧簡直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在這小聖賢莊,若說讓白芷能夠聽話的人,除了荀況外,就是顏路了。此刻,她也只是輕聲勸道:“師兄,以後送藥這種小事,你放着叫我來取就好了,不用親自送過去的。”

他笑了笑,并不覺得有什麽麻煩:“我怕你忘了,正好我過去,還能提醒你記得按時服藥。”遲疑了一下,他又說道,“不過今天倒是沒想到,就那麽一會工夫,你就不見了。”

白芷似乎從未在顏路面前提起過自己與張良“同流合污”的事情,此刻也只笑着打哈哈,再次攏了攏披風,不過越攏越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還不待她細想,另一人就已笑出聲,随後揶揄道:“師妹這是想将自己包成粽子還是纏成蠶?用不用師兄幫你一把?”

不用想,這必然是張良來報剛才被白芷算計的仇來了。

白芷忙賠笑道:“不用不用,怎敢勞煩師兄!”不過他這一說,白芷也确實感覺出不太對勁的地方了——太臃腫了,多少有些行動不便。

白芷在包成粽子和凍成傻子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果斷的選擇了前者,臃腫就臃腫吧,反正現在也不怎麽需要動地方。

張良笑道:“真的不用?師兄還可以給你提供繩子。”他的笑容一向很好看,只是此時多了些不懷好意。

“不不不,真不用了師兄,被剝了一片葉子的粽子我覺得挺好的。”

顏路看着争鋒相對的兩個人,無奈的笑了笑,轉過身子繼續看向戰況,只是思緒卻怎麽也落不到那之上。

他總是記得,那個靜靜的院子,那院子中開滿桃花的桃樹,和挂在桃樹的秋千上那個咋咋呼呼的女孩。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時常穿着粉紅色的衣衫,頭發松松的挽着,她總喜歡将秋千蕩得很高,滿院子的桃花紛紛揚揚,有的落在了她身上,她就開心地咯咯笑着,大大的眼睛笑得快只剩一條縫,卻也是很美的,她一邊笑着一邊回頭喚他:“兄長,推我!快來推我!”

顏路情不自禁的便要回一聲“好”,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輕聲嘆息打斷了要說出口的話。那一句回答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囫囵而下,竟不小心被嗆到,接下來便是長久的咳嗽。他咳得連眼淚都出來了,卻還是微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院子、桃樹、桃花一點點消失不見,最後那女孩的背影漸漸模糊,終究煙消雲散,什麽都沒了。

直到此刻,他的思緒終于清晰起來,耳畔的呼喊也終于傳到了腦海中,他停止了咳嗽,模糊的視線中,那女子的樣貌逐漸和眼前之人重合,竟叫他生出一種那人複活了的錯覺。他內心苦笑,強迫自己正視眼前,正視着另一個女子毫不掩飾的擔憂。他認真的看着白芷,良久,才用着還有些發顫的語氣說道:“沒什麽,只是被風嗆了一下。”

他這一番動靜有些大,連扶蘇都派人過來詢問,顏路将剛剛的話重複一遍後,見那人回去複命,才拍了拍白芷扶着他的手,示意自己真的沒事,叫她別擔心。

他的目光掃過張良,見那人微微皺眉,看着他的目光中若有所思,似乎隐隐猜到了什麽,他也只是溫溫笑着,沒有解釋。

猜到如何,沒猜到又如何呢?

如今,他只是顏路,過往種種,便都如輕煙一般,散了吧。

白芷探了探顏路的神色,看那人面色如常,并沒有什麽大事,才将剛才一瞬間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了下去。

剛剛那一瞬間,顏路突然咳嗽了起來,并且有止不下來的趨勢,當真叫她吓了一跳。不過現在看來,可能真的只是被嗆了一下,白芷輕呼出一口氣。

伏念與曉夢的比試還在繼續,這個插曲過後,衆人依舊專心致志的觀戰。

不過白芷什麽都看不到,便覺得十分無聊,不禁開始眼神亂晃,在前方扶蘇一行人的背影中肆無忌憚的打量——只是在遇到公孫玲珑的時候,看也不看,立刻跳過——她怕辣眼睛。

似乎是感覺到白芷的心不在焉,顏路開口問道:“怎麽了?”

白芷不想說出自己是因為知道答案才不想看的,胡亂答到:“沒什麽。”卻突然好像想起什麽,問道“說起來,快要入冬了,師兄那裏的梅花是不是快要開了?”

顏路點點頭,視線還放在比試之中,嘴上卻認真的回答道:“算起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可能就下個月末了吧。”

白芷舔了舔嘴唇,像一只貪吃的貓,“聽說梅花酒比梅子酒還要香氣濃郁,更加醉人,今年是不是也能品嘗一二呢?”

聞言,顏路終于将視線放在了身旁的“白芷貓”身上,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笑罵道:“敢情你讓我種梅樹,不是想欣賞梅花,而是想喝酒?‘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我問你,這句話是誰說的,嗯?”

白芷吐了吐舌頭,強詞奪理道:“确實是要看的,不過看過之後,梅花便要凋零了,落在地上做來年的肥料固然好,但終究有點可惜,唔……說起來,其實還有一句話我忘了告訴師兄。”

“什麽?”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你!”顏路聽了,正要在敲一次她的腦袋,被那人躲開了,只好無奈的道:“就你歪理多。一個女孩子,哪能閑來無事便嚷嚷着喝酒。”

白芷不滿,“師兄,你這是性別歧視!”

顏路頭一次聽到這些稀奇的詩句詞語,愣了好一會,消化了之後,正要教育她,便被前方鬧騰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顏路和白芷向前走了幾步,前方的聲音就更加清晰了。

起先,是一個人慢悠悠的拍掌聲,白芷不用細想,便猜到是扶蘇。只是她總覺得眼前的扶蘇與記憶之中劇情裏的有些不大一樣,容貌倒并未有什麽變化,只是這心思倒是更沉了一些,不僅叫人猜不透,有時候更令人覺得有些陰森,着實讓她沒怎麽感受到“山有扶蘇”的意境。

白芷這邊胡亂想着,那邊扶蘇已經開了口:“真是神乎其技,好一個見花問道,好一個非常知道,看來今天兩位大家給我們所有人都上了一課。”

李斯問道:“公子,那這第三場比試?”

扶蘇沉默良久,才緩緩露出笑意,揚聲道:“這樣的比試,我看勝負已經不再重要了。”

聞言,伏念一彎腰,恭聲回道:“謝公子。”曉夢卻沒什麽表示,轉身便越過了伏念,走下了回廊,一招和光同塵依舊——嗯十分炫酷。

白芷對結果當然不意外,不過照她看來,伏念此刻雖然能與曉夢戰個平手,一方面可能是名劍太阿的作用,另一方面嘛,便是這曉夢并未使出全力。

聯想到伏念對戰時不穩的內息與臉上劃過的冷汗,白芷不禁感嘆道:這曉夢的功力也太神了,逍遙子與她對戰究竟能不能贏?

不過也就想了一會,白芷便不再想了,怎麽說都是道家的事情,與自己并沒有什麽關系,如今該考慮的,應該是面前這個瘟神應該快要走了吧!

白芷所料不錯,下一刻,扶蘇轉過身對儒家衆人道:“這場以劍論道結束了,我便也要離開了,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有一件事。”

白芷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扶蘇站在回廊邊,後面是李斯、趙高等一行人,前方是儒家衆人,他緩緩笑了起來,帶着笑意的眸子掃過面前的人,最後,緩緩落在了——

——白芷所在的位置。

與他對視的一剎那,白芷的脊背一僵,她的預感蹭蹭蹭的往上升,達到了一種十分不好的境界。

然後,他聽那人緩緩說道:“我一直對儒家的‘禮治、德治、仁治’十分感興趣,一直想與儒家中人探讨此道,恰巧這些日子與小聖賢莊內的白芷姑娘有數面之源,倍感親切,不如兩日後,白芷姑娘便來将軍府将其中精華講授給我,可好?”

預感……成真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是以劍論戰,但這一章并沒有什麽對戰的,反正大家都看過,我側重寫的是觀戰之人的反應。

你們給我點評論吧,我真的缺乏動力啊啊啊啊啊,哪怕批評挑錯捉蟲也是好的啊【悲傷】

☆、Chapter65

在場的人無不皺眉,似乎連扶蘇帶來的一行人也不理解他為什麽突然提出了這個邀請。

顏路正要上前周旋,早已回到儒家衆人中的伏念不着痕跡的拉了他一下,自己躬身行了一禮,恭敬道:“白芷修學尚淺,恐怕不足以将精華全部講授給公子,不如讓伏念二師弟顏路去可好?”

張良眉眼掃過默不作聲的白芷,又看了一眼伏念,心道這确實是能想到的結局這件事的最好方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扶蘇這是明顯針對白芷,伏念想要護着白芷,就需要另外派別人去赴這個約,不過他自己身為掌門,事務繁多,根本無法抽身,而他又知道張良一直在幹着什麽“勾當”,所以最合适的人選就是顏路。

如果要是識相的話,此時應該能看出伏念是在變相的替白芷拒絕了這次邀約,可偏偏……扶蘇不怎麽識相。

他似乎并沒有聽到伏念的話,仍舊盯着白芷,一字一句的道:“我一直覺得與白芷姑娘很投緣,因此特地在兩日後請白芷姑娘在将軍府小聚,姑娘覺得,可好?”

不好!投緣個鬼啊,總共也沒見過幾次!

白芷這一肚子氣無處發洩,只能在心底裏将扶蘇上下罵了個遍,罵完了,這才深吸一口氣,擡起頭,深深地看了扶蘇一眼,在伏念還要出口之前搶先說道:“好。”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扶蘇便也不再過多糾纏,很痛快的離開了小聖賢莊。

不過他是痛快了,留下白芷得應對師兄們的“刨根問底”。

議事廳

“說說吧,怎麽回事。”

伏念一拂衣擺,率先跪坐在了主座上。他發問的語氣很平靜,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他在和你聊家常,問一些諸如“今天中午吃什麽”的問題。

但就是因為太平靜了,反而讓白芷心驚膽戰的,一般來說,這種事情不是應該使伏念暴跳如雷嗎?難道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顏路跟着伏念坐到了首座書案的旁邊,張良坐在下首,而白芷……白芷站着。

她小心翼翼的向顏路尋求幫助,哪料平常很好說話的顏師兄今日卻看都不看她一眼,白芷心道:完了,這是氣急了。

再看向張良,那人別說幫助了,眼裏盛滿的求知欲分明在說着:“我很好奇。”

白芷內心暗嘆一聲:交友不慎。而後實在沒辦法,便就小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

伏念看她一眼,面無表情:“那就長話短說。”

白芷咬唇,斟酌着将遇到扶蘇前後的事情都搬了出來,不過模糊了自己到服裝店是去購買夜行衣,以及扶蘇曾在年前來過小聖賢莊并遇到自己這兩件事情。

伏念皺眉,思付道:“也就是說,你曾救過公子一次,但隐藏了自己,而今日是第一次直接見面?但我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認出你了。”

白芷有些無奈:“我當時隐藏自己的身份,就是因為并不想與帝國中的任何人有任何牽扯,但是……”白芷一頓,但是又怕楚國的那些人引來殺身之禍才出手的,不過她并沒有将這個理由說出去,而是含糊道“但是又不想見死不救,只是我自覺隐藏得足夠好,實在不知道怎麽被認出來的。”

說完,白芷在伏念與顏路看不到的地方瞪了張良一眼,那人立刻将視線移開,只是在聽到白芷一聲“哼”之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聽完白芷的敘述之後,顏路将新茶倒入伏念的杯子,斟酌道:“師兄你看,這種情況下,如果小芷前去,是不是遇到危險的可能性比較低?”

白芷低頭看着腳面,聽到這話,心裏好像被什麽堵住了,突然一片空白。

說實話,她一直将自己歸為這個世界的異類,而在小聖賢莊生活,也将自己作為這裏的客,行事不敢有半分逾距,小心翼翼的讨好其他人。也因此,她對各位師兄的憤怒多少有些有恃無恐,認為他們顧念着自己并不是儒家的人,一定不會對自己做什麽,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他們的憤怒與質問……竟都是為自己着想的嗎?

白芷的內心一瞬間有了許多變化,其他三人卻什麽都不知道,仍在探讨這個問題。

伏念捏了捏眉心,也有些苦惱:“難說。”眼角突然瞥到了默默飲茶的張良,問道:“你今日倒是安靜,沒有什麽想法嗎?”

張良慢悠悠的放下茶盞:“确實沒有什麽想法,能夠安穩生活在帝國內部的人,其想法實在難以探測。”

白芷悄悄給了他一個白眼,分明在搪塞,這世上的人如果他探測不了,那就沒有人能探測了,謀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接收”到了白芷的怨言,張良突然說道:“從現在的形式來看,扶蘇怎麽看都是針對儒家,因此,師妹這次受邀是完完全全的羊入虎口。”

伏念嘆了口氣,“總之,白芷到那裏一定要小心行事。”

聽了張良的話,白芷下意識的将伏念所言理解為“不要讓儒家陷入危難之中”,于是乖巧點頭:“我會注意的,不給小聖賢莊留下什麽把柄。”

哪知,餘下三人互相對視了幾眼,還是顏路溫聲對她說道:“掌門師兄的意思是,你要小心行事,保護好自己。你想到哪裏去了?”

白芷猛一擡頭,求證似的看了看伏念,他點頭說道:“确實。如今将軍府內各路人聚集,公子行事光明磊落,我倒是不擔心,只是李丞相與趙府令卻不得不防。”

可能是因為身為掌門的原因,伏念在稱呼帝國的人的時候并不經常直呼姓名,而是加上個官職,即使說者無心,聽者還是會感受到一絲尊敬的意味。

而張良就是一個對這種稱呼不太滿意的聽者,他有些較真的說道:“李斯與趙高雖然深不可測,但就憑着師妹曾救過扶蘇一命這件事,我倒覺得,師兄們也不必太過緊張。”

顏路皺眉:“話雖如此,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白芷看着這三位師兄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辯着,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己受邀,但感覺上他們似乎比自己還要緊張,無奈的同時,又有些微微的笑意。

他們又提點了白芷許多注意事項,最後還是伏念說道:“雖然此次确實是針對儒家,但看起來他們并沒有立刻對儒家出手,況且小聖賢莊這麽多年的基業也并非是沒有用處的,如若你出了什麽事,儒家絕對不會息事寧人,這對他們來說是得不償失。因此你不必太過緊張,但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其實若說緊張,白芷在聽到扶蘇的話時确實被吓得差點魂不附體,不過剛剛聽到師兄們對自己的擔心,緊張就在不知不覺間被沖淡了,出于禮貌,白芷還是點頭回道:“嗯,白芷知道了。”

白芷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正要告退,沒想到——

在顏路與張良嘴角帶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中,伏念看着白芷緩緩開了口:“鑒于此事全部都是由于你獨自入城買東西造成的,這兩日你就在藏書樓幫着其他弟子謄抄書本吧,靜靜心,省的一天到晚想着出去玩鬧。”

竟然是——禁!足!

白芷的臉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她還在掙紮:“師兄,我——”

伏念一擺手,“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禁足是按順序來的嗎?顏路張良剛解放,就到自己了?!風水輪流轉也不要這麽快的啊!!!

可惜伏念說完這句話就向議事廳外走去,白芷內心的咆哮注定無法傳達到那個人的腦海裏。

拜訪将軍府前一天的下午——

一向聽話的白芷在衆弟子的陪(jian)伴(shi)中心(bei)甘(bi)情(wu)願(nai)的用小篆抄了兩天的史書典籍。

手中做的事,不用猜,就知道是扶蘇留下的任務,白芷雖然極其想放棄這項看起來十分簡單,但對她這個小篆半文盲十分坑爹的任務,但又想到如果能借此将這些真正的史書典籍從這裏移走,沒準就不用擔心之後的“焚書”了,便又咬咬牙,專心致志得抄了起來。

似乎是因為下午有課的緣故,此時的藏書樓沒有其他弟子,安靜的很。窗外昏黃的陽光斜斜的照射進來,給身處在秋末冬初的人帶來一絲暖意。因為知道白芷體質很弱,伏念特別讓莊內弟子在白芷身旁、離竹簡遠一些的地方放了一個火盆,也算是對她這個“犯人”的特別照顧了。

此時火盆傳過來的溫暖與陽光照射下的暖意融合,彙聚到白芷身旁,令她這個一向畏寒的人也舒服起來。不過人一舒服,就容易困倦,她手下的動作也不免慢了下來。

她正在努力的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竹簡上,藏書樓的大門突然“吱呀”一聲,從外面被推開了。

來人着一襲竹青色長袍,腰間雖用青白腰帶整齊系着,卻有金色絲線交纏其間,又顯得散漫自在,衣衫下擺處幾朵深藍色線條勾畫出的祥雲,端的是君子如玉,溫文爾雅。

那人背着光,白芷還未曾看到他的臉,只是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就聽那人笑道:“師妹過得好是悠閑啊。”

聲音一出,白芷立刻識出此人,記憶的閘門也緩緩打開:這場景,分明與幾月前那人與自己攤牌時分毫不差。

被他這麽一打岔,白芷突然清醒了許多,手下動作加快,嘴上也回道:“師兄若是喜歡,我們換換也是可以的。”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之前被禁足的樣子,張良在白芷對面跪坐了下來,無奈道:“不,這種殊榮還是應該留給師妹。”

白芷擡頭看了他一眼,問道:“師兄遠道而來,只是過來羨慕我的?”

“自然不是,”張良說着,身體向前傾了少許,聲音卻是降了下來,“師妹可聽說過‘青龍計劃’?”

白芷筆尖一頓,皺眉想了片刻,猶豫道:“略有耳聞。聽說是由昌平君一手策劃的聯合衆多勢力的一個神秘計劃,怎麽了?”

白芷仍舊在謄抄着竹簡中的內容,并不覺得自己的話語中有什麽錯誤,但見她說完,對面那人卻長久都沒有回話,這才停下動作,看向張良。

他面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嚴重的審視意味太過明顯,白芷一皺眉,他便說道:“師妹了解的很是廣泛。”

白芷對他假惺惺的吹捧不怎麽接受,于是将手中毛筆搭在筆架上,淡漠的說道:“師兄若是再懷疑我,我們的對話就進行不下去了。”

張良勾唇一笑,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接着那個話題說道:“這兩日,我在墨家已經得知青龍計劃,是昌平君策劃的橫跨秦、楚、燕、趙、韓以及諸子百家的神秘計劃。而在這個計劃中,昌平君、墨家、農家是主力,聽墨家衆人說,現任農家俠魁曾将這個計劃告知神農堂的兩位堂主,而現任俠魁已死,因此,要啓動青龍計劃就必須找到這兩位堂主,不過……”

“怎麽?”

說實話,在這之後的發生的事情白芷确實不知道了,畢竟那個時候還沒有演到這裏,此時看他停頓也不免發出了疑問。

張良皺眉,“還有一件事必須要說,前些日子天降熒惑之石,并伴有‘亡秦者胡’的字樣,而神農令又恰巧在這個當口出現,并要求哪個堂主拿到熒惑之石便是下一任俠魁。”

白芷對農家的事情并不了解,卻還是感覺除了不對勁,“神農令……應該由誰發出?”

張良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現任俠魁。”

白芷一愣,“他不是已經…..”剩下的話再也沒說出口,二人已經心知肚明,問題就出在這裏。

明明現任俠魁已死,神農令就更是個死物,怎麽會橫空出世,還是在如今這個局勢下?這分明就是要挑起農家內鬥,從而阻撓農家與墨家的聯合。

不論發放出神農令的人知不知道青龍計劃,這種局勢對如今的反秦勢力無異于雪上加霜。

還是白芷率先打破了沉默,“師兄想讓我幹什麽?”

“墨家高漸離與大鐵錘兩位統領去探查神農令一事,蓋聶衛莊去查詢兩位堂主的身份,”他聲音一沉,“我希望師妹明日能留意一下扶蘇、李斯與趙高的動向,我覺得,此事與帝國內部脫不了幹系。”

白芷點頭:“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我來啦~

謝謝各位小可愛的評論~瞬間有動力,剛從外地回來就更文來了~

☆、Chapter66

翌日

将軍府內

章邯看着坐在主座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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