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七回,白馬非馬

向來說一不二的他此時難得的皺了眉,開口道:“公子,陛下已經下旨讓我徹查農家以及熒惑之石一事,若再不啓程,會不會……”

扶蘇一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音,“我知道你的意思,昨日趙府令前往農家,也是為了此事,我留你下來,是因為這件事情非你不可,等這件事完成,你便立即啓程吧。”

聞言,章邯知道這是沒有周旋的餘地了,卻還是不死心的問道:“公子難道不怕重蹈覆轍嗎?”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問,卻沒想到聽到這句話的扶蘇面色一凝,平靜的表情立刻緊繃了起來,喃喃道:“重、蹈、覆、轍?”便突然沒了下文。

章邯看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慎說錯了話,卻又不能收回,道歉也不是,離去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尴尬至極。

可扶蘇卻沒讓章邯尴尬多久,他站起來,走到章邯旁邊,視線卻落在逐漸升起的太陽上,淡淡的聲音霎時結束了之前靜默的場面:“時間快要到了,還要勞煩章邯将軍将白芷姑娘帶進來了。”

經過剛才一番對話,章邯立刻懂得多說多錯的道理,應了一聲“是”便向門外走去。

留下的人負手立在室內,視線不知什麽時候從太陽轉移到那漸行漸遠的身影上,那人走動時身上皮甲與盔甲發出“咔咔”的聲響,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敲開了塵封的記憶,與記憶深處對現實的無力和對自己無能的嘲諷。

幾年了,自己似乎什麽變化都沒有……似乎依舊如此無能。

“重蹈覆轍嗎?”那人的身影終于消失在視線之內,他突然笑了笑,似乎是自言自語般說道,“誰知道呢。”

将軍府外

白芷倒是不知道府內二人曾經談論了什麽,但對于現在的狀況來說她還是很吃驚的。

小聖賢莊與将軍府本就不遠,況且她自認身份也沒那麽高貴,便只身一人徒步來到了将軍府門前。只見漆紅色的正門早已大開,像是對遠道而來的客人等待已久,正門的上方懸着一塊厚重的門匾,寫着“将軍府”三字,紅底金字,格外莊重。正門前方兩只石獅子,對稱而置,咆哮的模樣格外威風,倒也确實符合蒙大将軍的氣質。整座府邸一看便價值不菲,雖然作為蒙恬的別院來說确實有點奢華,但考慮他為秦朝做的貢獻,這也确實無可厚非。

讓白芷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那在門前立的如同守衛的章邯。

難道他們已經窮到讓章邯這個将軍級別的人來看大門了嗎?不過再看看那人身後緊貼門邊站着的兩位,白芷一瞬間明了,這兩位才是真正的守衛。

那章邯……莫不是來接自己的?

思及此,白芷朝他的方向走了幾步,先躬身行了一禮,禮貌道:“章将軍。”

章邯也是懂禮節的人,早在她走過來的時候,他便已經走下了臺階,與白芷平級對視,拱手回了一禮後,朝着門口的方向一揚手,對她道:“姑娘裏邊請。”

(ノ⊙ω⊙)ノ嚯!還真是來接自己的!

白芷有些受寵若驚,但也不好意思表示的太明顯,只道了一句“有勞了。”便跟着章邯朝裏面走去。

因為時間太長,再加上将軍府的內部結構比較複雜,白芷現在對它的記憶可謂是淡了又淡,現在幾乎所剩無幾,因此現在的她每見到一景一物都憑添了一份新奇,倒是把她的緊張與危機感抵消掉了。

從正門進來以後是一個大的廣場,穿過廣場便是內院,內院的标志性建築便是千機樓,以往都是有重兵把守,不過自從盜跖盜取了千機銅盤之後,這地方也就沒什麽可保護得了,除了一些必要的護衛之外,很多兵力都撤了下去,一部分被蒙恬帶走,一部分留下保護扶蘇。

白芷跟着章邯進入了內院,但是章邯并沒有如她所想進入千機樓,而是繞過了它,向後牆的方向走去。

白芷跟着他繞了過來,才發現這裏有一個小拱門,而拱門之後便可謂是別有洞天。

先前的廣場由于用作軍事重地,不能有多餘的事物,除了木頭就是磚,場景十分單調,而這拱門之後則不然。剛穿過拱門,便是一條石子小路,路邊雖然是枯草,但這只是由于季節的原因,若是夏天想想就知道綠草有多麽如茵。時間已經接近初冬,路上倒是沒有那麽多的楓葉可采了,白芷不由得有些寂寞。

走完小路,便踏入一間回廊,腳下的木板似乎是隔空的,走起路來還有空洞的聲音傳回來。

不過走了沒幾步,白芷的腳步就慢了下來,一點一點,最後竟是停在了回廊的中部。中部的場景與其他地方并無兩樣,是一些準備越過冬天的草和樹。

吸引她的目光的是回廊外的一個日晷,以及日晷旁邊站着的一個少年。

那少年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身穿一件深藍色長袍,腰處一條金色腰帶,華麗而尊貴,由于頭發尚短,只在腦後挽成一團,最後用發帶固定,倒是少了些兒童的天真,但依然保留了一些爛漫。

此時他正負手立在日晷旁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日晷,認真之程度,似乎要用眼神把它穿個洞。可日晷卻不為所覺,兢兢業業的幹着自己的活,日光斜射,陰影即将落在巳時。

白芷內心開始沉思:這少年既然能在這裏出現的話……

“是子嬰世子。”

旁邊那人似乎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淡的解釋道。

白芷一回頭,這才發現原來已經走出很遠的章邯又折了回來,站到了自己身邊。

雖然她內心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想,此刻還是問道:“這個子嬰世子……是什麽人?”

聞言,章邯倒是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姑娘竟然不知道?”見白芷誠實的搖了搖頭,才有說道,“子嬰世子是公子的嫡長子。”

白芷沉默,子嬰的身份在歷史上也是有兩種猜想,其一是扶蘇的兄弟,其二便是扶蘇的兒子,不過因為有專家提出胡亥在即位之始便将他的兄弟都殺了個精光,如果子嬰是第一種身份的話,那麽沒理由能逃過這一劫的說法,所以這裏的設定果然是第二種嗎。

遲疑了一瞬,白芷斟酌着問道:“不知可否請教,公子今年貴庚?”

“今年便是而立之年。”

也就是說,大概十八歲的時候扶蘇就有了兒子?!

想想自己十八歲的時候……不是充滿苦痛的高三,便是完全懵懂的大一……還是古人潇灑啊!

不過,古代的女子像白芷這個歲數的,都已經談婚論嫁了吧,那還有潇灑的可能。

想到這裏,白芷倒是發現了一個問題,既然長子都已經出現,那麽扶蘇的妻子呢?怎麽從來沒有看見過,莫非沒有帶過來?

白芷問道:“不知公子夫人……”

“世子,您在做什麽?”

……被打斷了?

白芷的話還沒有問完,便被章邯問向子嬰的話打斷了,而且,看得出來,他分明是刻意為之。

不能問?不敢說?

看來這裏面很有秘密。

不過白芷倒也清楚在這裏是問不到什麽了,也只好收起自己的八卦之心,跟着章邯走向子嬰。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子嬰便已經轉過頭來,見是章邯,便拱手行禮道:“章叔叔好。”

咦?叔叔?

章邯看出了她的驚訝,無奈道:“我也曾勸世子注重尊卑之禮,他為尊,我為卑,稱呼本不應該如同平民一般,但似乎……沒有什麽用。”

子嬰道:“章叔叔是長輩,可以當得起這一聲叔叔的,稱呼一事不必太過介意。”而後目光落在白芷身上,問道“這位是?”

章邯介紹道:“是公子請來的客人,儒家的白芷姑娘。”

白芷一福身:“世子。”

子嬰也規規矩矩的回了一禮,不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突然嘆了口氣,随即說道:“想來父親邀請的人應該是比我年紀大的,我便應稱一聲姐姐,不過,一見姑娘卻是忍不住想直呼妹妹,這可怎麽辦呢?”

白芷一愣。

老臉一紅!

情商啊,這就是傳說中的高情商啊!

十一二歲的少年竟然把自己說的心花怒放,真是太有本事了!

一向心大的白芷此刻竟然有了一絲絲害羞,只顧微笑竟無法接上他的話。倒是身旁的章邯立刻反映了過來,輕咳一聲,問道:“世子在這裏做什麽?”

這次子嬰回答的很是認真,“思考問題。”

章邯“??”

子嬰一指日晷,“在思考為什麽太陽會從低處升到高處再落回低處,為什麽日晷會有這樣的規律。”

“因為地球要自轉啊!”

白芷脫口而出的那一刻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這是什麽時候?秦朝啊!這裏連世界是圓的都不知道,怎麽會知道地球?怎麽會知道自轉?

見二人的目光一瞬間聚集了過來,白芷尴尬的笑了笑,想要用一些別的話來搪塞過去,不過……似乎沒有成功。

她眼見着子嬰的眼神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最後直接抓住了白芷的胳膊,極其認真渴求的問道:“白芷姐姐你知道的是不是?”

白芷:“呵呵呵呵我……”

子嬰越湊越近,越湊越近:“你告訴我吧好不好?”

白芷本意是想編個什麽話圓過去,但此刻看着他真心請教的眼神,她又不好意思說了,沉思了一下,如果此刻将那些話說出來,是不是也不一定會影響到什麽?況且在這個封建時代,人們既然篤定了世界是方的,那麽自己說的話有可能根本就不會被認可,那就更沒有什麽影響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白芷還是決定先将話在腦子裏過一遍,以免說出更加不能說的信息。

這是需要時間的,因此,還是先離開這裏為妙。

白芷鎮定了下來,向後退了一步,與子嬰拉開距離,這才說道:“既然世子想要知道,白芷當然會如數告知,不過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說完,她便靜立在一邊。

不過,子嬰與章邯都是聰明人,雖然她沒有點明是何事,但此刻也都知道扶蘇那邊不能再耽擱了,子嬰倒也沒再纏着,只道了句“那我等你。”便放了他們離開。

白芷輕輕舒了口氣。

這一會的接觸,白芷便看出了子嬰的性格:既有成年人的有禮穩重,又有少年的執着好奇,最重要的,是他情!商!高!

她輕輕提了嘴角,心道:真是個可愛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冒個泡證明我還活着......嘿嘿嘿,作者這麽長時間沒更文,你們生氣的話就拿板磚拍我吧,我不會反擊的。

這一章新人物登場,十一二歲的小正太!

如果這裏有什麽看不懂的,不要急,以後幾章會慢慢把秘密挖出來~

☆、Chapter67

章邯似乎也發現這一路耽誤了很多時間,餘下的路程中,沒再問什麽,只是靜靜地将白芷帶到扶蘇所在的會客室。

由于并不是小聖賢莊那樣的大廳,将軍府內的會客室也只有正對門以及東西兩側共有三個案桌,不過白芷剛一踏入會客室,便發現這裏有些不同的地方。

不知是什麽原因,本應坐到首位案桌後的扶蘇卻坐到了案桌的一側,而另一側,像是特意空出來一樣。

至于空出來留給誰,在章邯默默離開之後,也就不言而喻了。

雖然內心有些忐忑和疑惑,但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少的,白芷站到會客室的正中央,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福身禮,開口道:“公子。”

火盆早早就點燃了,此刻室內一片溫暖,上方案桌的小火爐上燒着一個水壺,緩緩地冒着熱氣,扶蘇就坐在案桌旁擺弄着一套茶具,此時聽了她的稱呼,也不扭頭,只淡淡道:“不必多禮,聽聞小聖賢莊內的弟子大多精通茶道,不知我今日可否一飽口福?”

看這架勢,原來是為自己準備的。

白芷也不推脫,直接跪坐到了案桌的另一側,将扶蘇手中的茶具接了過來,溫具、置茶、沖泡、倒茶、奉茶,一絲不茍,不慌不忙,扶蘇全程默默觀賞,只在最後品茶之後,笑着嘆了句:“掌握茶道之人沏出的茶,果然是不一樣啊。”

白芷似乎十分拘謹,将茶送出之後便将雙手收了回來,端正的搭在了自己的腿上,此時聽了扶蘇的話,也只是輕聲答道:“公子過獎。”

扶蘇自然也看出來她的狀态,他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沉默良久,突然一轉頭看向白芷:“你在怕我。”

不是疑問的語氣,充分顯示了他此時的自信。

可聽到這句話的白芷卻在內心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廢話,一個平民遇到了一個能左右她生死的人,能不害怕嗎?!而且白芷雖然不能說很确定扶蘇的目的,但也猜測還是和她的身份有關。

害怕、緊張、忐忑的心情迫使她秉承着少說少錯的原則,也就出現了如此拘謹的一幕。

不過既然扶蘇已經點明了,白芷也不好不給回應,只能硬着頭皮答道:“對陌生的人或事,保持一種敬畏之心,這是十分正常的。”

哪知扶蘇卻不接受她的解釋,反問道:“哦?我對你來說,很陌生?”

聽這語氣,扶蘇似乎堅定地認為自己就是救了他的那個人。可是,原因呢?就憑自己的裝扮與一派輕功嗎?

可即使如此,自己在最後的時刻根本沒有露過一次面,他怎麽能如此的相信那就是自己呢?

疑惑歸疑惑,她也不能直接問,那不就是當面承認了嗎?白芷還不想走到這一步。

不過此時,她也懶得與扶蘇繞彎子,咬牙問道:“公子邀我前來,看來不是為了求經問道,那麽請問公子到底所為何事?”

扶蘇将茶盞放下,認真的道:“确實是求經問道,不過,是為了子嬰。”

“子嬰世子?”

扶蘇點點頭,“如今帝國上下尊崇法家學說,但我希望子嬰能夠接受儒家思想的教化,能夠實行仁治。”

白芷一愣,“仁治的話,公子實行不是更……”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了對面扶蘇的神情。

他苦笑着,無奈中透着一股深深的悲傷。

他竟對帝國內部的權利鬥争看得通透!

所以,他說這種話,是因為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了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白芷不知道,但也不想去追問。此時,知道了扶蘇叫她來的理由,她卻有另一個問題迅速滋生。

“既然如此的話,就更需要學識淵博的老師來教導子嬰世子了,公子叫我來,實在是很不明智。”

白芷知道,扶蘇的理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搬出來,也就意味着老師并不能随意選擇。雖然不知道扶蘇哪裏來的對她的信任,但她也清楚自己的能力實在沒辦法扛起這個重擔。

因此她十分決然的選擇了拒絕。

“不。”

可沒想到,扶蘇的選擇更加決然,他一字一句道,“白芷姑娘,我直覺你會是一個好老師,而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這扯的是哪門子的直覺啊?!

你當你這是女人的第六感嗎,還直覺很準?!我直覺你一定會後悔的啊!!!

白芷內心的咆哮與吐槽齊飛,但表面上兩人竟是都沉默了下來,一時間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中,相對而坐的二人都感受到了眼神中的交鋒,一個想要拒絕,一個不允許拒絕,劍拔弩張的氣氛不言而喻。

這種氣氛,突然被門外一個婢女的聲音給打破。

“子嬰世子,您在這裏做什麽?不要打擾到公子會見客人了。”

“子嬰世子”四個字一出,白芷的眼皮微不可察的跳了一下,眼尖的扶蘇當然沒放過這個細節,立刻扭頭,朝着門外揚聲道:“子嬰進來。”

子嬰聞言,也不掩飾,直接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行禮問安,世子的風采顯露無疑。

扶蘇回了句不必多禮,立刻問道:“你在外面幹什麽呢?”

任憑白芷拼命的給他打眼色,子嬰卻像是看不見一般,朗聲回道:“子嬰被一個問題困擾多時,恰逢路上遇到白芷姐姐,并得知白芷姐姐知曉那個問題的答案,于是姐姐與子嬰約好在她與您談話結束後,便告知子嬰那個答案。子嬰怕姐姐不識得路,便提前來到這裏等待姐姐。父親,子嬰的做法是否有唐突之處?”

不唐突,簡直太周全了啊!

此時的白芷都想給這個少年點個贊……前提是,她不處在這個位置的話……

她清楚地知道,從子嬰出現的那刻起,自己就再也沒有拒絕的餘地了。

果然,下一刻,扶蘇意味深長的看了白芷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既然解決了一個問題以後的問題也順道就解決了吧”。他扭頭對子嬰說道:“并沒有唐突之處,相反的,白芷姑娘從此刻起就是你的老師了,以後對待老師要注意禮節。”

子嬰的開心溢于表面,白芷此刻也不忍心潑人家一盆冷水,也就應了下來,而後又親兄弟明算賬似的與扶蘇談了“工資”方面的事宜,這才被子嬰拉着去解決那個“地球自轉”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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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樓

星魂來到了姬如千泷的身後。

他雙手緩緩舉起,十條深藍色的線順着他的手掌緩緩朝着那女孩的手指蔓延,最終套上了她的十根手指。

他寬大的衣袖被內力運作時裹挾的風吹動起來,一同運動的,還有姬如千泷不受控制的手臂,星魂的眼神似乎穿過虛空看到了那面的同樣受到控制的月神,他突然笑了起來。

耳邊傳來女孩痛苦的哼聲,他如同面對愛人一般,溫柔的道:“別怕,我的噬魂傀儡術一點都不痛,他只是會讓你……生不如死罷了。”

這是惡魔的低語。

星魂正緩緩地進入姬如千泷的記憶,突的耳邊響起一道喊聲:“月兒,我來救你了!”

聒噪,令人厭煩。

不過星魂卻十分清晰的感受到與如今與自己聯系到一起的女子的內心,在這一刻,不受控制的亂了。

他微笑着問道:“你也知道我們有朋友到了啊,心,怎麽一下子就亂了呢?”

受控制的人不能給予他任何回應,但她一向空洞的眼眸,卻緩緩睜開,深不見底的瞳孔中,誰都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星魂也知道若不解決荊天明,窺探記憶是無法繼續深入的,那麽這次探知幻音寶盒秘密機會就會被浪費了。

為了把握機會,星魂揚聲道:“別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了,你要找的人在這裏。”

話音一落,墨色金邊的大門“咣”的一聲被踹開,天明的身影便落在了對面二人的眼中,或許是錯覺吧,那女孩的眼神似乎輕微的變了一下,但又轉瞬消失不見。

星魂看着荊天明激動的表情揚起了一個嘲諷的笑,一擡手,聚氣成刃,将朝他飛來的三足金烏斬的只剩幾根羽毛與點點金光。

此刻,天明的表情終于從見到高月的激動變成了對星魂的憎恨,雙拳緊握,咬牙道:“你在對月兒做什麽,你這個混蛋!”

星魂手中動作不停,記憶還在一點點的侵入,口中不慌不忙的道:“果然是東君焱妃在背後指引你。”

“放開月兒!”

話音未落,天明手持墨眉向着星魂直接斬了過去,星魂當然不會坐視不理,将絲線全部集中在右手,左手聚氣,一個氣罩籠罩在周身,恰好擋住天明的攻擊。

“憑你的資格來要求我?哼!不自量力!”

話畢,氣罩驟然消失,一個十字短氣刃攻擊朝着天明而去,天明立刻抽手躲避,但還是慢了一步,立刻被這一波攻擊掀翻在地。

天明毫不氣餒,翻身而起,繼續對星魂的攻擊,焱妃對六魂恐咒的壓制可是起了大忙,此時的天明,功力暴漲,緊密的攻擊竟是連星魂也不能立刻擺脫。

不過雖然功力有所上升,天明的對戰經驗還是差了一頭,幾個回合後,他再次被掀翻在地,而星魂右手的傀儡術一直不停,此時,逐漸深入的記憶侵略,使得幻音寶盒周身金光萦繞,赫然是已經有了反應。

星魂勾唇一笑,“該結束了。”語畢,左手彙聚更多的內力,由此形成的刀刃更是大了幾倍,他擡手一揮,刀刃沖着天明的方向就砍了下去,天明立刻将墨眉架了起來,“铛”的一聲,刀劍相撞,天明所在的地面都被壓出了一個大坑。

星魂的攻擊還在繼續,天明依舊奮力抵擋着,可卻抵擋不住內心的悲意,他看着那邊毫無意識的高月,突的開了口:“月兒,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終于……我……我……再也不會把你……弄丢了!”

墨色的內力環繞周身,被星魂的刀刃所壓制而一直跪在地上的天明,突然架着墨眉緩緩站了起來!

而同一時刻,幻音寶盒突然金光大盛,一下子斬斷了星魂的噬魂線,星魂一愣,聯系的斷裂,令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左手的攻擊瞬間消失,而天明也沒有再次攻擊,因為他的注意力在那個似乎恢複意識的女孩身上。

女孩空洞的眼眸突然有了神采,而且視線一眨不眨的落在天明的身上,天明沒有動,唯恐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直到……

直到他聽到那個女孩說:“天明,是你嗎?”

她大大的眼眸中聚滿了淚水,流下的那一刻,卻順着幻音寶盒的引力被收入其中。

一瞬間,風雲突變,不知從何而來的耀眼的金色巨龍突然顯現,纏繞在幻音寶盒周身,就在這萬籁俱寂中,在那陰郁少年驚訝不已的神情中,在女孩與男孩久別重逢的喜悅中,在不慎致盲的少年與細心引路的少女尋找好友的路途中,在另一間屋子面對銅鏡的女子勾出的一抹笑容中,

幻音寶盒緩緩開啓了。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讓所有人好奇與神往的“寶盒的秘密”,最終,不過十六個大字。

是的,當幻音寶盒最下層的門開啓,投射到虛空中的,只有那十六個大字。

七王齊聚,

彤雲乍起。

玉龍顯形,

天下歸一。

作者有話要說: 呦~悄摸的更了一章。

自己都沒眼看,辛苦你們一直在等,啊......打死我吧......

☆、Chapter68

屋內的三人齊齊愣在了原地。

不過這安靜沒有維持多久,浮空中的十六個字消失的一瞬,高月一揮袖,幻音寶盒便被她收入了寬大的袖袍之中,正欲朝天明的方向邁步,星魂眼明手快,右手內力化為絲線,立刻将高月捆綁,而後輕松一拉,高月已經到了他的身前。

“混蛋!放開她!”

一看高月再次受到了束縛,天明立刻忍不了了,大喝一聲,向前沖躍,墨眉高舉,斬向星魂。星魂諷刺一笑,右手不動,無視掙紮的高月,左手化氣為盾,與天明的墨眉相接,墨色與深藍交彙,極其沉悶的顏色。

相持的時間不長,卻也讓星魂感到了不耐煩,左手的盾驟然消失,袖袍一揮,形似十字的兩斬出擊,天明慌忙應對,好不容易擋過了第一斬,卻被緊随而至的第二斬撞飛。

星魂并沒有和他公平對戰的準備,見他無還手之力,左手聚氣成刃,竟是想在這時徹底結果了他!

“想打敗我?做夢!”

星魂冷哼一聲,巨大的氣刃朝着天明的方向落了下去!

不好!

天明見狀立刻一個翻滾,躲過了星魂的氣刃,扭頭一看,就見原來的地方已經成了一道溝壑,足見那人的心狠手辣。

就這麽一個思考的時間,星魂的下一擊已經到來,天明将墨眉豎在身前,格擋!

“當!”

星魂見正面攻擊不成,立刻抽回,改成側面!

“當!”“當!”

轉眼間二人已交手幾次,天明一直防守的滴水不漏,突然,墨眉斜擋,正要與氣刃相接,那氣刃竟憑空不見,從側面猛然出現!

竟是佯攻!

饒是天明防的再認真,這一擊也是怎麽都躲不了了。

“卑鄙!”天明大聲罵道,怎麽都沒想到對方竟然來這手!

本以為這一次必死無疑,卻不料……

“咣!”

星魂的氣刃竟然被一面金色的屏障擋住了!

星魂一驚,這才發現這一擋正是高月打出來的!

“竟然利用了幻音寶盒的力量嗎……”星魂喃喃道,同時左手一擡,不斷攻擊的氣刃立刻消失,而那保護天明的力量也沒有在此刻向星魂發動攻擊。

星魂一挑眉,看來這個女孩現在只能用保護的力量啊……不過這樣的話,一對二,可是沒那麽容易了……

思及此,星魂并未做什麽,只是揚聲道:“月神大人真是好生悠閑啊!”

都到這份上了,星魂再猜不出來自己是被月神利用了,那可就真的是個傻子了。自己現在陷入這個局面,那人卻成了個黃雀,真是令人氣憤啊!

不過,聽了這樣諷刺的話,月神也不生氣,而是立刻回道:“星魂大人可真是說笑,我這費盡心思讓您親手破解了幻音寶盒的秘密,也是挺辛苦的,怎麽能說悠閑呢?”

星魂的話還只是諷刺,而月魂卻是故意惹人生氣了,任誰辦了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都不會開心的起來,可月神偏偏要把話題往這方面帶。

可星魂也是沉得住氣,順勢說道:“月神大人确實辛苦,不過比起我來可是差了一些吧?”

月神淡定問道:“哦?”

“除去今日幫您破解了秘密一事,他日月神大人上報東皇閣下有關幻音寶盒秘密之時,我也能證明月神大人所言非虛,您看是不是?”

月神有些不明所以,挑了挑眉,沒有言語。

星魂看了看右手旁還在掙紮的高月,以及被金色屏障保護着的天明,笑了笑,向虛空中說道:“為了以後我們能相處得更愉快,不如月神大人現在來幫幫我如何,我現在可是很麻煩啊。”

“你!”

空中傳來月神咬牙切齒的聲音,她頓時明白了星魂的意思。她以自己作餌,引誘星魂動用傀儡術,本以為只是尋常的高階魂中魂傀儡術,卻沒想到星魂更狠,與雲中君勾結,竟對自己下了一顆離魂丹,而這,是此次計劃中唯一的變數。

星魂卻笑得更開心,連臉上的淡藍色花紋都變得愉悅起來。他很清楚,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月神現在如此生氣,就是因為星魂所言,她根本做不到。她無法阻擋星魂的動作,無法繼續控制高月,甚至無法離開她此時所處的位置。

離魂丹。

強制移除受用之人的魂魄,即使效用消失,短時間內,魂魄也會極其虛弱。保持坐姿以及隔空傳話,已經是月神的極限。

已經得知月神情況的星魂,詭異一笑,貼着高月的耳朵低聲說了一句什麽,而後,右手絲線消失,一掌內力驟然排出,赫然是将高月拍向天明的方向!

“月兒!”

天明以為高月受到了攻擊,立刻飛身上前,接住高月,待檢查她完好後,墨眉一揮,正欲攻擊星魂!

“天明!”

天明被高月喚的一愣,手中動作也停了下來,高月瞬間拉着他向大門方向跑去。

天明有些發懵,似乎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會離開這裏,迷迷糊糊的轉頭,卻見那個剛剛還要置他于死地的少年,此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們離開。

嘴角挂着莫名的笑容。

空中那女子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聲線之淩厲,任誰都能聽出她的憤怒:“你在幹什麽?!你竟然故意放跑了他們?!”

星魂抖了抖袖子,不以為然得道:“我右手經脈被蓋聶挑斷,攔不住二人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而月神大人卻不願幫忙,這其中緣由可是耐人尋味了。”

星魂當然知道月神不幫忙也是因為自己所下的離魂丹,但他料定月神不敢将這件事上報給東皇太一,因為一旦說出口,就是公然站在自己與雲中君的對立面,她不但讨不到好處,也會讓東皇太一明确看到陰陽家的內部争鬥,這對于一個明令禁止內鬥的派別來說,她絕對會受到嚴懲。

幻音寶盒的秘密解開,高月的力量再上一個臺階,雖說蒼龍七宿至今沒有什麽思路,但她的記憶回歸,再說明月神的控魂術已經失效的同時,也說明讓高月解開這個秘密已經沒有可能了。

一個擁有陰陽家法術的人,會第二次被月神用控魂術控制?

星魂相信高月絕對不會傻到這種程度。

既然沒有這種用處,卻又是瓦解月神勢力的好機會,那麽,讓他們走,何樂而不為呢?

此時,整個蜃樓響起了月神的聲音,讓大司命少司命也不免驚訝了一下。只因為,那一向沉穩的護法大人,竟在此刻暴露了一絲着急與憤怒。

“攔截姬如千泷,擊殺荊天明!”

一道命令已經頒下,陰陽家內部傾巢出動。

當然,除了那個少年。

他只是笑笑,然後,提步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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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府

轉眼已經到了下午。

不得不說,在将軍府內的這一天,白芷過得還是很惬意的,不論是屋內溫暖的環境,還是正餐時間可口的飯菜,都令她感到舒服至極。

要是能一直這麽下去就好了啊……

這種想法一出來,白芷頓時一愣,随即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将這個想法抛出去。

先不說扶蘇什麽時候被賜死,自己已經答應了三師兄要幫他的,怎麽能言而無信呢!

唉……真是怠惰啊……

白芷內心嘆了口氣,左手拄在書案上,支着腦袋,百無聊賴的看向對面正在将自己說過的話整理下來的子嬰。

他是一個極其包容的人。

這種包容,不只是指他對人對事,而是指對待生活的方方面面。

包括知識。

因為有關地球方面的知識很是龐大,白芷為了講清楚,也為了避開現代科技,諸如這些知識是怎麽得到的之類的,她講的很慢,一字一句都是斟酌之後的結果。

而在這期間內,子嬰一直是很耐心的聽着,即使白芷在某一處停了很久,他也只是不急不燥的等待着,沒有催促,沒有厭煩,甚至于當她講到整個世界是圓的這一明顯不同于子嬰認知的事情,他也只是皺皺眉,而後繼續耐心的聽着。

直到白芷說出自己講完了,他才謙虛的問出了自己疑惑的問題。

沒有急着反駁,只是很謙虛的請教着,以此來豐富自己的閱歷。

真是……很好的孩子啊。

謙虛,有禮,求知欲強,卻有一顆包容的心。

确實很好。

若是……若是他能穩坐帝位的話,這世界……

“有刺客!”

白芷的思緒被外面的呼喊驟然打斷,對面的子嬰猛然停筆,向她看了過來,白芷與他對視一眼,道:“你在這裏別動,我出去看看。”

說罷,站起身就要往門外走去,卻沒想到身旁人影微動,她一轉頭,就見子嬰也站了起來,“我和姐姐一起去。”

白芷略一思付,扶蘇也是有武功,想來這子嬰應該也是差不到哪去,也就點點頭,同意了。

二人出門,朝着人群湧動的方向一看,竟是會客室!

“是父親所在的屋子!”

此時的子嬰也保持不了一向的鎮定,慌張的就向着會客室的方向跑去。

白芷沒說什麽,跟上了他的腳步,但是心中卻不免有些疑慮。

雖說白天行刺殺之事也不是不可以,但夜晚不是更好?而且将軍府內巡邏的侍衛衆多,竟還攔不住幾個刺客?而且這刺客是有多大膽啊,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來,這自損八百的方法也不一定能換來殺敵一千啊?!

白芷心中的疑惑一點點上升,直至到達會客室周圍的時候升至頂峰。

屋門內外,衆人混戰,雖然扶蘇身邊有兩個護衛,但身為将軍的章邯卻離扶蘇如此之遠,他就不怕有什麽突發事件,從而無法接應嗎?!

有問題!

下一秒,白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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