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七回,白馬非馬

預測竟然成真,一個沖出包圍的此刻突然朝着扶蘇的側面殺了過去,那兩個護衛卻因為專注前方,仍舊沒有發現!

“父親!”

子嬰大喊一聲,猛然向扶蘇的方向撲了過去!

刺客的劍馬上就要刺|入扶蘇的身體,章邯在激戰,兩個護衛剛剛反應過來,而子嬰的位置距離那裏還有很大的距離,根本就趕不及!

怎麽辦?!

救不救?!

雖然有很大問題,但……

自己是個醫者啊!

下意識的,白芷袖中的小刀落入手心!

“當!”

刀劍相撞,刺客的劍被打歪,可是下一秒,發生的事情突然令白芷愣在了原地。

全場靜默。

不論刺客還是護衛,甚至章邯,都紛紛跪在了原地。

子嬰還在愣愣的問着:“父親,這是……怎麽回事?”神情中盡顯茫然。

白芷卻是明白了。

章邯為什麽離得那麽遠?兩個護衛為什麽反應慢一拍?扶蘇明明自己會武,卻為何一動不動?甚至于,在最後的時候,章邯明明應該不顧自己受傷,也應該将手中的劍抛向那個刺客,可他卻沒這麽做,為什麽?

原因很簡單,為了給自己制造機會。

是的,這是一個圈套。

一個很拙劣的圈套。

可自己偏偏沒有躲過……可自己偏偏無論如何也無法躲過。

白芷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看着扶蘇撿起他記憶中的那把同樣的小刀,他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可她內心卻只想冷笑,拍這麽一出大戲,逼自己暴露,有意思嗎?

她冷眼看着他溫柔的笑意,聽到他說:“真的是你。”

白芷無視他語氣中的欣喜,正想給予他一些諷刺,卻沒想到他的下一句話,竟是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他說:“那麽我終于可以上門提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看來沒趕上七夕,不過沒關系,反正也不是男女主的感情戲!

但是這一更相當有料啊,不知你們感受到了嗎?!

4000+奉上,作者這幾天正自抽耳光,以此來鞭策我自己快點更......

☆、Chapter69

“公子!”

“父親……”

對于章邯和子嬰的呼喚扶蘇一概沒理,只是一味的将視線放在白芷身上,他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自信。

“什……什麽?”

而此時的白芷猶自震驚在剛才的話語中,她甚至有一種靈魂出竅的錯覺。

他說啥了?提親?不是我想的意思吧??

不是吧?

不是吧???!!!

這都什麽事啊!!!!!

扶蘇似乎并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言論給周圍的人帶來多大的沖擊,見白芷發問,他耐心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要娶你為妻。”

“公子……!”

章邯想要勸阻,卻被扶蘇輕瞟過來的一個眼神止在了原地。他的眼神冷淡又堅定,一瞬間就讓章邯明白他此時不容旁人置喙的決心。

即使不在乎陛下的旨意,可子嬰世子呢?難道公子也不在乎嗎?

章邯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低頭默然不語的子嬰身上,輕嘆一口氣,如此事情就發生在自己面前,對那孩子的內心傷害可想而知。

可自己,終究并沒有阻止的權利啊……

章邯苦笑,無力的低下頭,靜靜等待着事态的發展。

周圍人的內心白芷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內心長時間的混亂終于漸漸平息下來了,甚至于她可以清晰的說出自己的答案:“我不願意。”

室內的聲音更加針落可聞,這一次,所有人的關注點都放在了那個身着紅色披風,站得筆直,傲然與扶蘇公子對視的姑娘身上。

就連子嬰也擡起頭愕然地看着她,他怎麽也沒想到,竟會有人拒絕父親的求親。

富貴皆可得,何樂而不為?

“為什麽?”扶蘇也有些不理解。

白芷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道:“因為你不喜歡我。”

“喜歡?”扶蘇有一瞬間失神,但很快反應過來,不以為意的笑笑:“喜歡有什麽用?它什麽都給不了你,卻很容易讓你身陷險境。命都沒了,還談何喜歡?”

白芷只是執着的搖搖頭:“人這一生如此漫長,若一直是為保命而奔波,對任何事都無甚喜歡,那未免太無趣了些。你我之間沒有感情,強行綁在一起只會讓彼此都得不到幸福。”

扶蘇斂眉,低聲喃喃道:“是嗎……”

白芷以為他被說動,繼續道:“公子可是為了報恩?其實不需要的,白芷身為醫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不算什麽大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扶蘇沒答話,只是看着她,笑的有些莫名。

白芷微微皺眉,扶蘇笑的她心底發毛,同時內心深處突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她試探着問道:“公子?”

下一秒,扶蘇又朝白芷走了兩步,眼見該貼上了,白芷一愣,正向往後退,扶蘇的聲音已經貼着她的耳畔傳了過來:“如果……我一定要放在心上呢?”

他的呼吸打在白芷的耳邊,令她有些不舒服,白芷微微側了頭,皺眉問道:“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扶蘇低聲笑了笑,随後輕聲說道:“父親令我關注儒家近況,你說,這是什麽意思呢?”

“你威脅我?!”

白芷此時也不記得什麽上下尊卑,滿臉怒氣,猛地将扶蘇推開,一句質問就抛向了對面的他。

扶蘇也不在乎她的态度,就勢與她拉開了些許距離,這才慢聲慢語得道:“這威脅成立與否,還要看姑娘的決定了。”

白芷拼命抑制着不上去撕了他的沖動,氣得渾身顫抖,卻執拗的瞪着他,可那人只是眉眼彎彎的等着她的回答。

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她不明白扶蘇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應該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怎麽會發展到如今的田地?

明明不喜歡自己,非要把自己栓在他身邊幹什麽?

難道……是為了牽制儒家?

可是,他就不怕自己将帝國內部的機密洩露出去嗎?!

不過……他既然敢這麽做,想必一定不會讓自己接觸那些東西吧……

可無論如何……自己都沒有選擇,不是嗎?

即使知道儒家即将發生什麽事……但這一刻,卻還是希望它能繼續存活下去啊……哪怕是一天,一個時辰,一秒,也好啊……

這或許,是自己能為儒家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吧……

緊握的雙拳逐漸放開,白芷不再看向對面的人,低下頭,墨藍色的頭發遮擋了她的臉頰,扶蘇一時看不到她的神情,卻能聽見一道聲音從她口中傳出:“我答應……答應嫁給你為妻。”

很緩慢的語速,聲音喑啞又悲傷。

扶蘇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倒是子嬰,在得到答案的一瞬間,猛的轉過身,跑出了門外。

章邯看着,沒有阻攔……也沒有理由去阻攔。

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終于結束了。

==

可另一場戰争,剛剛開始。

“我不同意!”

伏念将扶蘇求親的布帛拍在了書案上,這位穩重的掌門人最近一段時間已經被氣到很多次了,此時正不滿的發表着自己的見解。

這張布帛比白芷還要早的到達了小聖賢莊,以至于白芷一回來,就被伏念叫到了議事廳。

顏路在旁也皺了眉,看着大廳中央站着的白芷說道:“我也不贊同這門婚事,小芷,你此次的決定,未免太過于草率了。”

可白芷只是低着頭,不辯解也不改變決定。

其實,倒不是她不想辯解,只是她此時正陷在自己的思緒裏:

如果自己記得沒錯,焚書坑儒的發生應該距離此時不會太遠,那麽小聖賢莊的災禍将無可避免,等到那一天到來,自己拼死也會闖出那個地方。

當然,如果那一天沒有到來,小聖賢莊一直存在也是很好的。

可是……會嗎?

白芷皺眉,将這一連串的想法删除,轉瞬落到另一個問題上。

弑交給自己的任務,還沒有進行呢,如果自己最終能辦成這件事……管他什麽嫁不嫁,都見鬼去吧!

她的思緒還在四散,直到一聲怒喝傳來:“怎麽如此執拗!”

白芷一驚,擡頭望見伏念的怒容更是怔了怔,幸好顏路在旁問道:“你可有想過嫁給扶蘇之後的情況?帝國內部處處都是危機,你如何保護你自己?”

白芷笑,“師兄怎麽說的和我去闖龍潭虎穴一般?”

伏念見她還能笑得出來,更是有些生氣,但還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緒,語重心長的道:“我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顏路緊接着問道:“你可知,扶蘇的發妻為何成了禁忌?”

白芷一怔:“禁忌?”

似乎确實是這樣,她在将軍府一整日,都沒有聽旁人提起過扶蘇的發妻,而章邯也在将要說出口的前一秒,閉口不言。

如此看來,竟是被列為禁忌了嗎?

顏路點頭,“扶蘇的發妻,名瑛憐,出身平民,據說他二人相識與年少時期,但具體情況便不得而知了。當時的扶蘇也算雷厲風行,甫一及冠,便請旨娶她為妻,始皇帝自然不準,但他硬是在衆人的議論聲中娶了那名女子。”

“然後呢?”白芷聽得有些入迷。

“意料之外的,雖然之前始皇帝多有阻攔,但他二人結婚之後,始皇帝竟然沒有再管這件事,二人的生活也算和美。直到子嬰世子出生,一月之後,宮內傳來指令,召瑛憐入宮接受賞賜,那之後……”

白芷心一涼,已經想到之後要發生的事情,卻還是不死心的問道:“……怎麽了?”

顏路看着她,嘆了口氣,道:“那之後,她便再也沒能出來。”

“那禁忌是因為?”

“是始皇帝下的旨,命世人不允許再談論這個人。”

白芷沉默了。

顏路的講述,從頭到尾沒有詳細描述瑛憐這個女子,可白芷卻是能夠想象出那女子的勇敢與堅強。

衆人又怎麽敢光明正大的議論當今公子,因此當時的風言風語想必全是針對瑛憐個人的,可即使如此,她依然勇敢的和扶蘇在一起,更是不惜一切的嫁給了他。而宮內的指令,難道她真得不懂其義嗎?

或許并非如此吧。

若是不去,怕是會落了一個恃寵而驕的罪名吧,而她自己,又會被別人怎麽稱呼呢?

紅顏禍水?

那麽這樣,多少也會波及到扶蘇吧。識人不清的批評應該是避免不了了。

因此,為了扶蘇,為了他們的愛情,她不惜抛開自己的生命,去領那一個來自黃泉的獎勵。

白芷嘆了口氣,不得不說,這種女子,愛的堅韌而又果敢,着實是讓她佩服,也讓她感到心疼。

所以今日,扶蘇對于“喜歡”二字的嘲諷,是否也與這件事有關呢?

當年如此雷厲風行的他,真的放下了那個女子嗎?

若是沒有,又為何執意要娶自己呢?

伏念看着猶自糾結的白芷,嘆了口氣,問道:“我們說了這麽多,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白芷默然,他知道伏念與顏路的話是想打消自己要嫁給扶蘇的決定,可問題是……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力啊……

靜默在空氣中擴散,白芷的呼吸有些困難,她對着前方的兩個人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般說道:“白芷……不想言而無信。”

不論是想要保護小聖賢莊的諾言,還是已經答應了扶蘇這件事……

自己都不想在做出改變了。

說罷,不給那兩人反映的時間,快速離開了議事廳。

飄揚的披風最終消失在門前,伏念捏了捏眉心,“師叔那邊怎麽說?”

“他說,随她的意願。”顏路皺眉,臉上是頗為疑惑的神情,“師叔竟會做如此決定,當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難道真的讓她嫁了嗎?那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嗎?”

“也許事情還有轉機……”

伏念一愣,“你有辦法?”

顏路搖搖頭,突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師兄,你可曾看見子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填了個坑。

劇情走向如你們所願,嫁嫁嫁,哈哈哈哈哈。

不過遺憾的是,這一章看不到良殿的反應了。

來更多的評論吧哈哈哈哈哈,我讓良殿盡快出來。

☆、Chapter70

議事廳內二人不知張良的去向,白芷可是知道。只因……那人正站在她的面前。

暮秋的白晝确實很短,白芷初回小聖賢莊時還是淡淡的黃昏,現在周圍卻已經被籠罩在沉沉的夜色中了。

而張良,就站在這樣的背景中,手提一只燈籠,在點點暈黃燈光的折射下,沉默的看着她。晚風卷起他的衣擺,他的發,襯得那人長身玉立,卻也模糊了他的面容。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白芷一直平靜無波的心突然緊緊的揪了起來,像是天真爛漫的少女猛然間懂得了悲傷何意,那感覺在她胸中回蕩,一時間令她苦澀難言。

為什麽難過呢?

是因為……答應幫他的事情沒做到嗎還是因為……辜負了他對自己的期待呢

或者……

這後來的一個可能,白芷沒有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她只能小心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沒關系的,什麽都沒關系的。

白芷朝他走近幾步,淡笑着喚道:“師兄。”

細看之下,張良的面容似乎略有倦色,想來是這些日子查探處理關于“熒惑之石”的事情,沒有休息好。

他點點頭,問道:“一起走走”

似乎是太過疲倦,張良的表情淡淡的,連音色中都帶着一絲沙啞。

白芷颔首同意,于是兩人便并肩走在石子路上。

夜晚的莊內很是安靜,弟子們大都在屋內自習讀書,偶爾路過一些送書本或是打掃的弟子,動作也是極輕,生怕打擾了旁人。

道路兩旁的燈火已經點上了,卻不及張良手中的燈籠照耀腳下的路來的清晰,兩人走完石路,穿過小亭,卻依舊沉默無言。

直到步入長廊,這種沉默終于被白芷打破。

“……趙高已經去了農家附近調查‘熒惑之石,李斯去了蜃樓,章邯仍留在将軍府……”

張良沉沉“嗯”了一聲。

白芷又道:“這段時間,又是被掌門師兄關禁閉,又是出去拜訪扶蘇,一直都忘了問,盜跖和丁掌櫃可還好”

“都很好,營救很順利,他們也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張良輕輕的聲音在旁邊傳來,白芷“噢”了一聲表示聽到。

這兩次對話之後,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空蕩的長廊中,一時間只有輕微的腳步聲在回響。

良久,白芷又道:“師兄,你要注意休息,你的氣色很不好。”

聞言,張良沒有回答,卻是重重嘆了口氣,繼而說到:“在我看來,師妹的氣色更差。”

白芷以為他說的是因自己畏冷而出現的症狀,于是笑道:“師兄不用擔心我,我好歹跟着顏師兄學過一段時間,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有所了解的。”

張良卻沒接話,沉吟半晌,突然沉聲說道:“師妹是自由的,不必為了儒家……”

“師兄把我想的太偉大了!”

張良的話被白芷截斷,他停下來看着她,看她勉強提起唇角說道:“其實嫁給扶蘇公子很好啊,富貴皆得,世人誰不想……”

白芷的聲音漸低,最後的話語也在張良平靜的眼神中消失不見,那眼神很透徹,似乎在它面前所有的事物都無所遁形。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剛才不在兩位師兄面前做如此解釋”

“……”

“為什麽以為我會相信”

“……”

見白芷一直不說話,張良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我為人淡漠,但我并不傻,我知道也相信師妹不是那種人。”

實話說,白芷一直以為在張良心中自己的形象并不怎麽好,畢竟兩人雖是合作關系,但更多的時間用在了互怼上,倒是沒想到自己的謊話會被拆穿。

果然是千古謀聖嗎……既看穿了自己的僞裝,又看到了自己答應的原因……

白芷有些尴尬,卻無從辯解,只好向前走到張良的前方,背對着他,故作大方的邊走邊擺手笑道:“原來我在師兄的內心是這麽良好的形象啊,可是我已經決定了,師兄不必再勸了師妹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張良看着她的背影,心裏微微有些情緒,似乎是可憐,有似乎是……心疼,他輕輕的道:“師妹,不要嫁。”

白芷的腳步一頓,瞬間渾身僵硬,之後那人的聲音接着傳來,“鹹陽有關春申君的傳聞盛行起來,即使他已死,始皇帝對其人的忌憚依舊不改,而聽聞扶蘇……正是與春申君有莫大的關系之人。”

白芷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心底裏卻生出點點失望,“所以呢”

“所以,扶蘇現在自身難保,而跟着他的你……亦會非常危險。”

白芷皺眉,扶蘇惹怒秦始皇而遭受流放……不是因為不滿秦始皇的一系列政策嗎,與這春申君還有一層關系

白芷想不通這其中的緣由,也不知如何回應張良,只好默不作聲的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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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刍狗。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俞出。多聞數窮,不若守于中。’”

子嬰有些許疑問,“這不是出自道家的《道德經》嗎”

白芷點頭,“沒錯,我可從沒說過我只講有關儒家的知識。”

“可這似乎,與儒家所講的‘仁’有莫大的差別。”

“說說你對這句話的理解。”

子嬰沉吟,謹慎得道:“天地與聖人是不懂仁愛的,它對待天地萬物都如同對待刍狗一般。天地之間,豈不是像一個風箱嗎他空虛而不枯竭,越鼓動風越大,獲得知識越多,反而會困窮,不如保持內心的虛靜。”

白芷敲了敲他的額頭,笑道:“你倒是狡猾,我叫你說說理解,沒有叫你逐字翻譯啊。”

子嬰也不躲,任白芷敲完收回手,這才笑嘻嘻的道:“子嬰這不是為了給姐姐提供展示的機會嘛!”

白芷笑瞪他一眼,“就你嘴甜。”之後便正經解釋道:“所謂刍狗,是指祭祀時用草紮成的狗,用時是很珍視的,但用過便随手丢棄。”

子嬰皺眉,“用過便丢棄,豈不是太冷酷了些,莫非姐姐認為這是對的”

白芷搖搖頭,“對也不對。”她的手放在簡牍上的“不仁”二字,輕敲了敲,示意他看過來,解釋道“與其說天地不懂仁愛,不若說是無偏,即無所謂仁也無所謂不仁。因此,在我看來,前幾句的隐意是:天地是無偏的,它任你生,任你滅,不施以援手亦不加以阻攔。”

子嬰眼神一亮,“如此來說,這句話是要世人遵循自然規律”

白芷贊許一笑,“确實如此。而最後一句話中的‘聞’,于你來說,也可代表政令。有時,國家祥和穩定,政令繁多,不一定對治國有意,不如寬和一些,順其自然。”

子嬰沉默半晌,猛的拿起筆低頭細細記了下來,白芷看着他淺笑,沒有出聲打擾他。

本以為這段安靜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卻沒想到子嬰寫到一處,突然停了下來,輕聲問道:“那麽現在的姐姐……也是順其自然嗎”

白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順其自然

或許吧……

近些日子來給子嬰教課,能夠清晰看到将軍府大紅色的布置,聽聞扶蘇已經将求親的送往鹹陽,只等一個贊同下來便舉辦儀式。

不過……看他這麽着急的準備,似乎并不怎麽在乎最後得到的鹹陽的回複啊……

說實話,在這樣的環境裏還要教導子嬰,這着實是對白芷心理的巨大挑戰,不過幸好子嬰情商極其高,愣是對這件事提也沒提,倒是令她覺得自在了許多。

今日突然的一句提問,真的是讓她措手不及。此時,她看着子嬰沉靜的眼神,反問道:“在你看來呢”

子嬰微微一笑,将筆放下,輕松的道:“不清楚。”

白芷微一挑眉。

子嬰繼續道:“但我清楚,若是你做我的母妃的話,我似乎也沒那麽介意,畢竟姐姐……又聰慧又美麗啊!”

白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本是沉悶的話題,愣是被他的插科打诨轉了一個畫風。

白芷在贊嘆這孩子內心通透的同時,也不免多了幾分憐惜。她清楚,若是不介意的話,那是不可能的,這點從他當時轉身跑出門這一舉動就可看出,如今此舉,想來,也是自己實在無力改變局面而勉強做出的樂觀吧。

這段話算是告一段落,白芷的授課內容又轉會到儒家內容上。

窗外的風嗚嗚作響,似乎預兆着天氣将有不尋常的改變。但屋內溫暖如春,只聞二人談話聲的空間更顯靜谧。

此時的白芷沒有想到,她的順其自然并沒有堅持多久,幾日後,一封将軍府收到的召令讓這件事情發生了巨大轉折。

作者有話要說: 在火車上用手機打出來的,可能有點少,但最近開學忙着收拾東西,實在沒有時間。

開學要軍訓,估計半個月要失蹤了,請見諒。

有錯可以提出來噢,有什麽想法也可以說,我會一一認真看的,也可以關注我的微博:易南夕。愛你們呦。

☆、Chapter71

十月十六日,朝中發來急召。

十月十七日,退婚書送至小聖賢莊。

十月十八日,扶蘇攜子嬰啓程返回鹹陽。

這三件事情發生的極為迅速,得知情況的人無不為之震驚,更甚者,桑海城內竟流傳出白芷是為不祥之人,才慘遭退婚的傳聞。

“啪!”伏念聽完莊內弟子的報告,怒發沖冠,一個沒忍住,揚手就拍向了身旁的書案,木質的書案不堪其擊,頃刻化成了齑粉。

顏路嘆了口氣,無奈的看向掌門師兄:“師兄莫急,不管怎麽說,這門婚事作廢也算一個好事。”

“好事?!你看看這城內人是怎麽說她的,扶蘇他到底什麽意思,當我們小聖賢莊內的人好欺負嗎?!”

伏念将怒氣都說了出來,這才接過顏路遞過來的茶,緩緩的收了脾氣。見此情形,顏路順口說道:“聽聞春日大祭即将舉行,朝中這次急召想必是讓扶蘇去主持祭典了,而照扶蘇此時的狀況來看,要是不退婚才是真的對小芷不妙呢。”

伏念深吸一口氣,理智慢慢回歸,卻還是皺眉道:“我當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但無論他是否這麽考慮,此時出現的結果也不能算是好的,雖然我們将傳聞封鎖在莊外,但只要這流言被她所聞,叫她今後在這裏如何自處?”

顏路低頭看着手中冒着熱氣的茶水,一時無言。

伏念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一邊感嘆最近的事情真是愈來愈麻煩,自己的脾氣也是愈發不好了,一邊喃喃道:“這師叔也不知是怎麽了,竟在這等緊要的時刻閉關,任誰拜見都不為所動。”

這時,顏路眸色微動,緩緩側頭,看向那邊今日沉默的有些過分的人,問道:“子房在想什麽?”

“在想對策。”

張良将一直放在地板上的視線移到伏念與顏路的地方,禮貌拱手一禮,回道。

伏念結束了自己的苦惱,認真的問道:“能夠制止流言的對策?”

張良搖了搖頭,淺笑道:“不,是讓師妹如何自處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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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這樣四通八達的小聖賢莊。早在桑海城內“白芷不詳”的傳聞起來的時候,白芷就已經知道了,畢竟,哪裏都有喜歡在背後嚼舌根的人,莊內也不例外。

不過白芷并不怎麽在乎這些有的沒的,因為她深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卸其QQ,删其微信,封其微博……哎呀,不對不對,怎麽想到這上面去了!

那都距自己十萬八千裏了!

白芷搖了搖頭,将那些遙遠的誘惑清理出自己的腦子裏,清理進行到百分之八十,冷不丁的身旁傳出一個聲音:“你幹嘛呢?”

“啊!”白芷被吓的一個激靈,猛地朝旁邊跳去,一扭頭,見盜跖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她朝天翻了個白眼,立刻将手放在胸前拍了拍,幾次深呼吸後,這才看着他,沒好氣地道:“走路不能出個聲啊,要吓死我啊?”

盜跖笑嘻嘻的道道:“輕功太好,怪我喽?”

白芷對他的自戀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轉身走到石桌旁坐下,随意的問道:“你怎麽來了?”

盜跖也坐到她旁邊,卻突然間有些不好意思,他輕咳一聲,“那個……來看看你。”

即将入冬的天氣确實是很冷了,院子裏的石凳十分冰涼,即便白芷特意坐到了自己的披風上,也擋不住涼意刺骨。此時,她正努力的将自己的身體縮進毛茸茸的披風內,聽到盜跖的話動作一頓,有些疑惑,“看我?我怎麽了?”

盜跖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就是,關于那個的事……你不要太傷心……”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的幾句,白芷甚至催動了細微的內力才得以聽清,不過這麽一來,她倒是明白了盜跖想表達的意思。

能讓自己現階段傷心的事情,恐怕只有被退婚這一件事了吧,看來對于古代女子來說,婚姻果然很重要啊。

不過令白芷覺得有意思的是,從他的語氣聽來,似乎所有人都以為這門婚事是自己願意的?自己看起來像是那麽貪慕虛榮的人嗎……

白芷在內心為自己小小的抱不平了一下,但她卻并沒有想解釋的意思,畢竟是自己做的決定,于是只是淡淡的笑道:“都過去了。”

見盜跖點頭,白芷這才認真問道:“你來絕不只是關心我吧,說吧,還有什麽事?”

他嘿嘿一笑,将手肘放上石桌,支着腦袋看向她,“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張先生讓我們去農家協助小高和大鐵錘。”

白芷皺眉,“小高與大鐵錘,無論單說哪一個,都是墨家數一數二的高手,他二人出手,竟還不夠?”

盜跖端正了坐姿,面色也認真了起來,沉聲道:“據張先生所言,由于前些日子章邯也調動兵力去往農家的方向,農家現在恐怕更加混亂,我們此次前去,一是為了協助,二是為了保護,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

白芷點點頭,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只有我們兩個?”

盜跖撇了撇嘴,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種嫌棄,“還有——”

“你們的家常聊的也太久了吧!”

當白色的羽毛随着聲音出現的一刻,白芷頓時明白了盜跖臉上這滿滿的嫌棄是為如何,那人背着光,輕巧的站在白色的鳳凰之上,眼中的自信頓時讓人産生一種他好似睥睨天下的錯覺。

白色的羽毛飄落在地,空氣中傳來盜跖不情不願的聲音,“……白鳳。”

白鳳只看了盜跖一眼就将目光移開,不屑的道:“少擺出那種臉色,真正該感到氣憤的是我才對吧?只求你這次不要再被農家人抓走了,還要我救,次次托我後腿,我也是很煩的。”

盜跖一聽這話,也站了起來,擡頭看向白鳳“呵,你是眼睛聾了還是耳朵瞎了?沒聽到張先生說我那是故意入獄的嗎?還有,我保證我被抓也不需要你救,你大可不必擔心!”

白鳳抱着手臂姿勢未變,平靜的道:“那就好,省的一些人說我冷血無情。”

白芷看着二人鬥嘴只覺好笑,倒也沒生出要勸阻的心思,只是看他們吵得差不多了,這才問道:“我們怎麽去啊?”

在白芷的認知裏,這次出門無外乎兩種交通工具,騎馬或者坐馬車,可是……她突然發現自己太單純了……

白鳳勾唇一笑,不知他怎麽號令的,腳下的白鳳凰立刻向着白芷飛了過來,就在她愣神的間隙,白鳳拉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扯,将她帶到了鳳凰之上!鳳凰展翅,翺翔于天,地上的景象逐漸變小,宏偉的陸地藍圖馬上就要顯現,就在白芷要感嘆這美好景象的時刻,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天際:

“我要怎麽去啊!!!!!!!!!!!!!!”

額……她似乎忘了盜跖……

身旁,是白鳳運足內力後的回話:“你輕功好,就跑着去吧!”

這之後,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白鳳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愉快”的三人之行,就此開始。

很久之後,白芷突然明白,雖然人與人之間總有些秘密不能傾訴,但卻阻止不了心與心的貼近。

譬如就像白芷沒有告訴盜跖她答應那門婚事是形勢所迫,怕他為她擔心;而盜跖也沒有告訴白芷,他和張良力壓衆人對她的懷疑促成了這次的三人之行。

你不說,我不說,這樣的考慮,大抵因為我們是朋友吧。

而白鳳對這種感情的領悟與釋懷,卻又在她之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悄悄的冒個泡,國慶小更,面包會有的,下一更也會有的。

☆、Chapter72

白芷當然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盜跖就這麽一步一步跑到農家去,在她的再三央求下,白鳳終于答應幫他一把。

不過,鳳凰只有一個,也只有那麽大,站兩個人已經是極限,是萬萬不可能再帶上盜跖的,于是,最終……

湛藍的天空下,成群的諜翅鳥呼啦而過,而在那密集的能引起人恐慌的鳥群之上立着一個人……額……沒錯,那就是盜跖。

白芷再次感嘆,團結果然就是力量啊!

一路上白鳳和盜跖偶有争執,都是白芷出來叫停,讓她瞬時有了一種帶孩子的錯覺……

就這麽打打鬧鬧的,終于在一周後的中午,到了商縣,農家的所在地。雖說是農家的所在地,但此處也只有農家六堂而已,剩下的潛龍堂在中州,不過,白芷一行人的任務是協助大鐵錘和小高,也就沒必要去中州那麽遠的地方了。

三人在商縣的縣城上方停了下來,觸目所及,大多是破損的牆壁以及穿着破爛的居民,偶爾有散漫的軍隊在街上走過,着實是一派凄涼的景象。白芷皺了皺眉,疑惑道:“商縣不是鹹陽直轄關中地區嗎,怎會如此破敗?”

“這裏距離鹹陽可是很遠了,那狗皇帝哪有閑工夫管這麽個不起眼的小縣?”

踩着諜翅鳥群行了一周,盜跖早已經适應了這種趕路方式,此時,他正輕松的站在鳥群上,抱着手臂,諷刺的看着陸地上的景象。

白鳳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道:“這倒是為農家提供了不錯的地理優勢。”說完,他四處張望起來,待眼神落到縣城外的樹林中時,對白芷道:“走。”

白芷從對話之中回神,轉頭問道:“去哪?”

“找落腳的地方。”

他話一落下,腳下的鳳凰與諜翅鳥群便一起動了起來,朝着樹林方向飛了過去。

鳳凰的身形一進入樹林的上空,白芷就見身旁的人突然勾起唇角,姿态随意的擺了擺右手,她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只聽身後傳來一聲怒吼:

“白鳳!!!!!!”

白芷一轉身,就見盜跖腳下的鳥群突然散開!沒了支撐,他從半空中急速墜下!

白芷立刻想要飛身去救,卻被身後的人拉住了胳膊,她怒摔手臂,朝身後的人喊道:“你幹什麽!”

白鳳收回手,抱臂:“怕什麽?他的身下是樹,死不了,反而是你,看不到嗎?我們的腳下是土地。”

白芷來回看了看,确實如他所言,盜跖……被倒挂在了樹上……但她還是皺眉看着他道:“那也不能保證沒有意外,這個季節的樹連葉子都沒了,這根本不能保證他不會受到傷害啊!”

白鳳漠然地看着她:“生的機會就在眼前,他沒有抓住,那是他的能力問題,與我何幹?”

白芷氣急,“可若不是你,他根本不用在生與死之間抉擇!”

“呵,”他冷笑了一聲,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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