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七回,白馬非馬
若四川變臉!
白芷晃了晃頭,打消了腦海中突然蹦出的奇特想法,同時也意識到那人便是擁有千人千面之能的神農堂堂主朱家。
不過另一人是誰?
為了隐藏自己,白芷與那二人的距離較遠,并不能清楚的聽到二人的談話,她見沒有張良,正欲離開,便聽到與剛才的聲音相比放大了無數倍的談話聲傳來:
“來都來了,不打一聲招呼就想走?”
......還是被發現了。
既然隐藏已經無用,白芷倒是大大方方的從房檐上跳下來,走到他們身邊。
“竟是個美女!”
那個高一點的男子看着白芷調笑道。
白芷微微一笑,對于這種話也不甚在意,只聽她說道:“二當家謬贊。”
“二當家?”那人連忙擺了擺手,“我只不過是神農堂一個普通的弟子罷了,可不是什麽二當家。”
猜錯了?
白芷微一皺眉,本想着這人能與朱家如此親密的對話,地位定是超然,又見那人氣質不凡,才大膽的猜測了一下。
沒想到竟是錯了。
白芷這邊正微微懊惱,那朱家擺出一副笑臉,突然說道:“在下農家朱家,這是在下的兄弟,劉季,不知姑娘怎麽稱呼,到我神農堂又是所為何事啊?”
都說了是兄弟了,那怎麽可能是普通弟子,分明就是二當家嘛!
......
不對,等等!
劉季?!
那不就是漢高祖劉邦嗎?!
天哪,她竟然看到了活的漢高祖!
白芷看向劉季的眼神一瞬間不一樣了,雙眼裏迸發出詭異的光,劉季見狀,尴尬的笑笑:“我難道是欠過姑娘的錢?”随後小聲喃喃道“怎麽感覺這姑娘的眼神像要吃了我一樣......”
白芷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禮,收回視線,看向朱家道:“在下儒家白芷,此次前來是尋我的師兄,張良。”
聞言,朱家的面具依舊是笑臉,道:“姑娘的信息是否有誤?儒家三師公并未在神農堂。”
白芷正疑惑怎麽回事,就聽劉季摸着下巴驚嘆道:“子房何時有了這麽漂亮的師妹了?”
有戲!
龍且告訴自己的定然沒錯,張良一定是來到了農家,但朱家卻并不知道此事,這就說明,張良并沒有與他見面,再聽劉季的話,似乎與張良頗為熟識。
難道是與他私下見的面?
白芷急道:“二堂主可知我師兄現在何處?”
“都說了不是二堂主了,”他似乎還是想扯些有的沒的,但看白芷着急的樣子又不像做假,莫非儒家出了什麽急事?心念一轉,他道“知道是知道,不過白芷姑娘,這情報斷沒有白告訴你的道理,你想知道,總要付出一點什麽。”
白芷一愣,微微皺眉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劉季狡猾一笑:“很簡單,當你找到你師兄之後,和我賭一場。”
白芷心念張良,便毫不猶豫道:“好!”
待白芷走後,朱家的面具變成了怒相,看向劉季問道:“我怎麽不知道儒家張良來到了農家,還被安置在神農堂的廂房?”
“子房是瞞着儒家掌門偷溜出來的,我想着,這件事還是不要大張旗鼓的好。”
朱家盯了他片刻,突然換成了哀的表情,“沒想到儒家竟也參與到農家內鬥之中了,這裏的水是越來越渾了。”
劉季看着白芷離開的方向,不語。
——
張良早就猜到這次農家之行一定會見到白芷,但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那人一把推開關着的房門,微喘着氣,頭發因為急匆匆的趕路很是淩亂,她出門時穿的披風也不在她身上,總是幹淨的衣服此時卻能看見淺淺的血跡。
她受傷了?
張良正待發問,卻聽那人滿面怒容的質問道:“師兄,你為什麽要來?!”
......話語中似乎還帶着隐隐的擔憂。
白芷見他不說話,火氣更大,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儒家現在很危險,墨家被鏟除之後,下一個定然是儒家,而你不在小聖賢莊早作準備,卻是跑到這裏來,這要是被始皇帝知道,他定然會以儒農兩家勾結為理由,徹底消滅儒家!”
張良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将自己包裹中的披風拿出來,站在白芷面前,小心地把披風披到白芷的身上,又在前方打了一個結,期間白芷還在怒氣沖沖的說着,張良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專心做着自己的事。
“......師兄你知不知道今年是颛顼歷八年啊?!秦始皇一定會有所行動的!”
直到聽到這句話,張良才出聲問道:“為什麽始皇帝一定會在今年有所行動?師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聞言,白芷嘴角漏出了一絲苦笑,她确實知道,但她能說出來嗎?說出來後張良或許會相信這一次,但之後......他又會怎麽看我?
白芷低下頭,咬唇道:“我不知道......但距離始皇帝剿滅墨家事件已經過去很久了,我猜,也該要到儒家了。”
張良坐在案邊,不以為意的笑笑,道:“只是猜測而已。”
“不只是猜測!”
白芷快步走到張良的對面,倔強的說道。
“哦?莫非師妹有什麽依據?”
張良低下頭,将手中的茶盞倒滿茶水,擡頭見那人正在皺眉沉思,他眼中閃過一抹失望,随即又笑着将茶盞放到白芷的手中,道:“外面天寒地凍,師妹就這麽一路走過來,也不怕生病。”
白芷握着手中溫熱的茶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儒家真誠待自己,自己到底應不應該把真相說出來?張良看向白芷的眼神分外溫柔,她有些心虛,掩飾性的捧起茶盞喝了幾口。
水霧氤氲中,她突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她疑惑的将茶盞放低,水霧散去,她的視線倒是清明了一些,但也只能看清那人似乎是在微微笑着。
她輕聲的喊了句:“師兄?”
“嗯?怎麽了?”
清明的視線中,張良的聲音卻有些遙遠飄渺。
怎麽回事?
她好像身處這個世界,又好像不在這個世界,靈魂似乎脫離了身體,飄蕩在空中,親眼看着張良在和自己說着什麽。
太遙遠了。
張良的神情是什麽樣的?
看不清。
只有一些話語傳了過來。
“你到底是誰?”
“......白芷。”
“誰指使你來的?”
“沒有人......”
“你幫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因為......喜歡......”
“......喜歡?”
“嗯......不對.......為了回家。”
“回家?幫了我你就能回家了?”
“嗯......幫你......我回家......”
“你的家在哪裏?”
“在很遠的地方。”
“你......還有家人?”
“有。”
“......你為什麽知道那麽多事?”
“看到過。”
“在哪裏?”
“在電......”
“啪”
一直被白芷緊握的茶盞不知為何突然滑落,落到地上,響起清脆的碎裂聲。
張良暗道不好,猛然擡頭,果然見對面那人正目光清明的看着自己,眼中平靜卻滿含失望。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卻猛然轉身,沖出了房門。
白芷在林中運用輕功狂奔,這一刻她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她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分明就是使用“鑒心”後的效果,他為了知道真相,竟不顧她的生命!
他怎麽能?!
他怎麽能啊!
那自己全心全意的幫他到底還有何意義啊!
體內一瞬間血氣上湧,白芷立于一棵樹的枝頭,竟是直接昏了過去,直直的朝着地面墜去!
“白芷!”
恍惚中,她的視線裏似乎出現了兩個人影,還不及思考,身體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最後的視野裏,是一片淡雅的白,之後,她便徹底不省人事了。
“怎麽回事?”
盜跖看着白鳳懷中的女子,有點擔憂。
白鳳看着那人昏睡中卻略帶痛苦的深色,皺眉道:“答案......或許只能問那位儒家的三師公了。”
二人提步正要往回走,卻見這蕭索的林中,突然落下了星星點點的白。
“下雪了?”
盜跖接住了落下來的雪花,入手即溶,冰冰涼涼的。
白鳳看着周圍,俊俏的臉上滿是疑惑,“這才什麽時間,便已經開始下雪了?”
盜跖點頭,“是很奇怪。”他将視線落在昏睡的女子身上,“不過我們還是先把她帶回去吧。”
白鳳點頭。
二人躍上枝頭,轉眼消失在林中。
雪漸漸下大了,不一會,林中各處便染上了蒼茫的白。
除了,那梅樹枝頭開出的淡紅色的花瓣。
有一人站在梅樹旁,着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籠罩全身,他的目光落在虛空,卻正好是三人離開的方向。
雪還在撲簌撲簌的下着,林中靜谧非常。
良久,只聞林中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
“天象突變,白芷,你想要的,守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悄摸上來更一章,應該沒人發現我嘻嘻
☆、Chapter76
白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之後,入眼的是木質天花板,身下躺的木質軟床,離床不遠處有一個火盆,滋啦啦的燒着木塊,怪不得白芷一直覺得周身暖暖的。
不過,這是哪裏?
她從床上起來,想了想,還是将張良給她的披風穿上,随後緩緩推門,向門外走去。
門外是一處簡單的院子,院子各個方位是與白芷這間格局大致的屋子,從院門出去,是一條回廊,回廊通向的......
看到這裏,白芷頓時明了,這是昨天她去找張良路過的地方。
回廊有分支,其中一支通向一個院落,那是張良所在的廂房,由此可見,自己所在的是另一個廂房了。
不過,自己分明已經離開了這裏,怎麽又回來了?
雖然不知道緣由,她還是不怎麽想在這裏再待下去,白芷搖搖頭,猶自走出了神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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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距白芷幾米遠的廂房內,氣氛卻十分緊張。
“白芷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到現在還沒醒?”盜跖向主座上的人問道,面上憂慮之色明顯。
盜跖與白鳳本打算将她安置在石洞內,哪知過了一天,白芷仍舊處于昏迷的狀況中,不得已,這才直接找了過來,可詢問原因,這儒家三師公卻是什麽都不說,只是一直沉默着。
見那人依舊不說話,盜跖猜測道:“難道與前幾天受的傷有關?”
“她......受了傷?”
盜跖正兀自猜測着,卻見那一直沉默的人突然低聲問道。
他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窗邊的白鳳轉過身來回道:“前些天為了救小高和大鐵錘,她用陣法時受到反噬,由此受了內傷。”白鳳說着抱臂靠在窗邊,眼角染了一道淩冽的笑意,“這樣,三師公還是不想說嗎?”
聞此,張良一直毫無波瀾的表情終于出現了裂痕,眼中逐漸浮現出一層一層的愧色,本就受了內傷,又被自己傷了心,她心裏現在怎麽想呢?
怕是要恨死自己了吧?
不。
便是她想殺了自己,自己又能說什麽呢?本就是自己的錯啊。
讓她來農家是自己的主意,想得到她的秘密也是自己的想法,原來他這一身的傷,全心的苦,皆是來自于自己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年少時便懂得的道理,從來都遵守的原則,卻偏偏到她那裏......都失去了效用。
為什麽呢?
他用力閉了閉眼,低下頭苦笑,半晌輕聲道:“是我的錯。我......讓她吃了‘鑒心’。”
“什麽?!”白鳳猛然直起身來,腦海中不可抑制的響起幾天前白芷說過的話,那後果如此之惡劣,他怎麽能?!
思及此,白鳳的面色陰沉了下來,幾乎是質問道:“你要害死她嗎?”
張良迷蒙的擡起頭,眼中是疑惑不解。
這‘鑒心’不過是能聽到人內心真正的想法,雖說自己在師妹不知情的情況下喂她吃了‘鑒心’,行為實在是卑鄙,可并沒有傷害啊,這‘害她’一說又從何而來?
還來不及發問,門外神農堂弟子突然敲了敲門,随後輕聲道:“先生,姑娘醒了。”
張良連忙拉開門問道:“現在在哪裏?”
那弟子道:“果然不出先生所料,那姑娘醒來便離開了神農堂,現在朝南走了。”
張良點頭,回身走進屋內拿了一個似乎早就準備好的手爐,朝屋內二人說道:“我去找她。”随即不等二人回答,步入回廊,幾步便消失了身影。
盜跖正要追上去,白鳳手臂一攔:“你去幹嘛!”
盜跖嘿嘿一笑:“美人醒了,自然是要風流倜傥的男子前去迎接啊!”說着,單手撥弄自己額前的兩縷頭發,意有所指。
白鳳嗤笑:“我可不認為她想見得‘風、流、倜、傥、的男子’是你。”
盜跖轉了轉眼珠,站在原地,倒是也沒了追出去的想法,不過為了自己的立場,他還是不屑的“嘁”了一聲,站的離那白色身影遠了一些。
白鳳連半個眼神都懶得給他,手中玩着一片白色的鳳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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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內心有些異樣。
從雙腳踩上厚厚的積雪開始。
當雙眼望見那一片淡紅色的梅林時,尤為強烈。
純白朦胧一點紅。
本應是十分賞心悅目的顏色,卻因為錯了季節,而顯得詭異非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芷的內心越來越不安,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她捂着胸口,試圖以深呼吸的方式将跳的激烈的心髒平靜下來。
也就在這時,她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很輕,并且十分小心翼翼。
她緩緩轉過身,意料之中,是他。
淺藍色的衣衫在這蒼茫的白色之中襯得他身形有些單薄,他手上拿着一個暗金色的手爐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沒有往前,卻将手爐朝着她的方向送了送。
白芷沒有動,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沒有人說話,只剩輕微的呼吸聲在沉默的空氣中微微響起,手爐冒出熱氣,成為這寒冷的天氣中唯一的熱源。
張良托着手爐的手由于長時間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而漸漸變紅,白芷看着他眼中的堅持,突然說道:“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知道服用‘鑒心’的後果嗎?”
“後果?”張良一愣,眉間是顯而易見的疑惑不解,“我先前未曾聽聞有任何後果。”
白芷嘆了口氣,朝他走了幾步,伸手将手爐接了過來。離得近了,能聞到熟悉的墨香從那人的身上傳來。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那就說明,他......并沒有想要傷害自己啊,即使內心仍有怨恨,卻不想先前那般強烈了,白芷苦笑,自己竟是如此寬容嗎?
熱氣從手爐傳達到全身,白芷垂下眼簾,說道:“這‘鑒心’某種程度算是毒藥,量少或許無礙,但量多或是長時間服用會對人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嚴重的,會......”白芷停了下來,可張良的身體卻開始微微顫抖,她的話沒有說完,但對于張良這種聰明至極的人來說,無異于已經說出了後果。
會怎麽樣?除了死亡,他找不到別的結果。
死亡......
怪不得清醒地那一刻她眼神中的失望如此清晰!怪不得白鳳會憤怒的質問自己是否想要害死她!
原來啊,原來!
原來自己莽撞的做法竟是真的差點害死她!
若是自己一個不慎藥劑放多了怎麽辦?!
他不敢想。
張良看着她蒼白的臉色,愧疚的感情幾乎将他淹沒,緊握的雙手緩緩松開,他終于滿臉歉然,低聲道:“是子房唐突了。”
“是我的錯。”
“師妹......抱歉。”
白芷微微擡了眼,見那人立于身前,微低着頭,語氣慚愧,她突然心中有些不忍。
張良他......不該是這樣的。
少年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對着朝局動蕩侃侃而談,清風拂過,竹青色的衣角微微飄起,襯着他自信的笑意與堅定的神色,那樣的一幅畫面才應該真正屬于他啊,屬于這個,千古謀士啊!
說到底,若是沒有自己,若是自己不用隐瞞,他怎會做出這些事情啊!
“師兄從來都不需要向我道歉。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盡我所能圓你所夢。”白芷忍不住嘆了口氣,眉目中雖然神色淡淡,卻難掩疲憊。
此一次,便算作自己來到這裏攪亂劇情的補償吧。
白芷見張良還是不說話,便朝他走了兩步,道:“師兄,外面還是有些冷,我們......回去吧?”
張良身體微微一顫,擡頭望見那人微微笑着的眼,情不自禁脫口而出道:“......好。”
一粉一藍兩個身影在這白色的世界裏緩緩走着,安靜而又惬意,沒有人來打攪,時光匆匆,歲月前行,或許後來他們都忘了,但身後的腳印卻仍舊記得那些年單純而又倔強的初心。
“嘎吱”“嘎吱”
白芷聽着二人走在雪地裏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她轉頭問道:“師兄,有關‘鑒心’的事你是從何得知的?古籍記載嗎?”
記載的這麽詳細的書可是并不常見,連自己都是聽顏路說的呢。
“是聽一個人說的。”
白芷一愣,停下了腳步,“一個人?”
張良也停了下來,看着她,皺眉問道:“你是在懷疑這個人是故意将‘鑒心’的後果隐瞞下來的?”
“也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張良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遲疑着,一字一句說道:“可這個人,是班大師。”
“班大師?!”白芷輕呼一聲,繼而更疑惑了,“他......還對醫藥了解頗深嗎?”
張良搖搖頭,說道:“班大師是在查閱農家資料的時候發現的,有關‘鑒心’或許是資料不全。”
白芷點頭,不過關于班大師她還是留了一個心眼,畢竟,她可沒忘,墨家有一個奸細的事情。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白芷說道:“對了師兄,我和白鳳曾經在烈山堂圍牆外側發現過‘鑒心’,似乎烈山堂也用過這種藥物。”
“烈山堂?”張良沉默了,照白芷的話看來,烈山堂內部也并不太平,那麽自己曾對田言的猜想是否有誤呢?
田言......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而這農家争鬥又能否靠她來化解呢?
==
“嘩!”
一支箭羽快速劃過天空,精确的插|入了目标體內。
“咕咕”
利器刺入血肉,而後獵物掙紮的聲音,都讓他覺得甚為美妙。
他将弓箭遞給身後的人,緩緩走到瀕臨死亡的信鴿旁邊,黑紅色的衣角拖地,帶出一陣陰冷的氣息,他蹲下身子,一只黑色的蜘蛛頓時從他的手掌中爬向了信鴿攜帶的信件,只幾秒鐘的時間,那信件立刻碎成了粉末。
趙高笑了笑,直起身,說道:“陛下行動真是快啊,想必又是陰陽家的功勞吧。”他朝前走了幾步,看着恭恭敬敬跪在不遠處的二等殺手命令道“儒家覆滅已成定局,告訴驚鲵,開始行動吧。”
“是。”
說罷,起身退下,幹淨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一如那人第一次報道之時。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覺得下一章該寫什麽了?
☆、Chapter77
小聖賢莊
顏路站在自己的院子裏,看着盛開的梅花,微微皺眉。
不知怎麽回事,看着這些梅花,他心裏突生出了一些不安,但想起那少女之前說過的話,他還是用這些梅花的花瓣釀了酒。
此時,就埋在庭院門口的第一棵梅樹下。
“小芷,等你回來,我們便嘗嘗你心心念念的梅花酒,如何?”
明知無人回應,他還是笑着輕聲問出了這句話。當餘音消散在空氣中,他也斂了情緒,朝議事堂走去。
據說,桑海城中最近不太平。
神農堂
張良和白芷一回到神農堂,便發現這裏有些不一樣。
委實太安靜了。
正疑問,便看見盜跖和白鳳從院子裏面走了出來。
張良問道:“怎麽回事?”
盜跖聳聳肩,無奈道:“說要把熒惑之石送到六賢冢,于是把所有的人馬都調走了,諾,”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門口,“連個守門的都不留了。你說,他們倒也不怕我們把他們所有的家當都搬走。”
白鳳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嫌麻煩可以試試。”
盜跖搖搖頭,一本正經的道:“麻煩我肯定是不嫌,不過以我盜王的眼光來看,這神農堂,委實沒什麽值錢的東西,或許就那一個熒惑之石有點價值,還被他們拿走了。”
那二人在插科打诨,張良卻在思考一些別的什麽東西。白芷見狀,低聲問道:“怎麽了?”
張良皺眉,沉思,良久緩緩分析道:“既然你們在烈山堂院子旁邊發現了‘鑒心’,那麽很有可能烈山堂裏面的人也在用。我曾對二當家說過田言可信,這句話,現在看來,極有可能是錯的。”
他看着六賢冢的方向,長嘆了一口氣,“神農堂此次,兇多吉少啊。”
“我去告訴劉季一聲吧。”
白芷詢問道。
“不可。”張良幾乎沒有猶豫,便拒絕了她的請求,“你傷還沒好,那裏兵荒馬亂,容易出意外。”
哪有什麽傷,不就是吃了‘鑒心’之後帶來的身體虛弱嘛,總不會現在就要了自己的命吧。
盜跖的聲音适時地插了進來,“還是我去吧,我可沒受傷,”看着白芷一副還想争論的模樣,他笑道“沒準此行能救個前途無量的人呢,那我的未來可就不用愁了啊!”
聞言,白芷立刻把想要争論的話咽了回去,因為她突然意識到......這真的是有可能的。
張良見白芷不再反駁,便對盜跖行了一禮,盜跖一見連忙側開,“我們之間還這麽客氣幹嘛!”張良笑笑,繼續保持那個姿勢道:“有勞盜跖兄了。”
“好好好。”見張良直起腰來,才正對三人說道:“那我走了。”
說罷,運起輕功,轉眼便消失在了眼前。
“其實,你的本意也是想讓他去吧。”沒什麽情緒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張良與白芷回身,便見白鳳看着那人身影離開的方向,抱臂,面無表情。
張良輕輕一笑,“盜跖兄是最适合的人選,畢竟我們不屬于墨家,與農家也沒有什麽青龍計劃的約定,這趟渾水,能避則避吧。”
“你就不怕,他出什麽事?”白鳳挑眉,涼涼的問道。
“怎麽會?若是送個信便能讓盜跖兄将命都送出去了,那這世上,也就沒有盜王的稱號了。”他眼神一轉,接着說道:“再說了,若是能讓他真的救了某個前途無量的人,也是‘美事’一樁啊。”
白芷看着白鳳,促狹的笑道:“才幾日而已,你就對小跖如此關心了啊,莫不是......?”
說罷,還給了他一個不懷好意的眼神,讓他自行體會。
眼見着白鳳的目光逐漸冰冷白芷心底暗笑,但也不忘了提防那人的動作,終于那人寒光一閃,手上羽刃朝她面上揮來。
白芷早有準備,此刻不急不忙的運起輕功,腳底一轉,躲到了張良身後,側身朝他調笑道:“都說打人不打臉,您可倒好,專門往臉上招呼,可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啊。”
“哼,那也得你是香或者玉才行。”語畢,朝她翻了個白眼,就朝林子裏去了。
張良看着二人鬥嘴,頗有些無奈,良久,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卻輕輕嘆了一口氣,“許久都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了。”
白芷默然,卻也明白他必然是想起曾經韓國的日子了。
桑海城
一家裝潢簡單的客棧二樓,身着深藍色詭異服裝的少年坐在窗邊,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啜了一口茶,眉眼間難得平靜。
可這為數不多的平靜也被立刻打破了。
本只有一人的房間內,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着白衣,衣飾白雲的中年男子,那少年眉眼間頓時滿是戾氣。
他放下手上的茶盞,淡淡的道:“雲中君這不請自來的本事倒是越來越純熟了。”說罷,茶盞應聲而碎。
雲中君忙賠笑道:“星魂大人恕罪,我這也是怕打擾了您的雅興。”
“哼。”星魂一揮袖子,桌上破碎的茶盞連同茶水都化作了淡淡青煙,消融在空氣中,“說吧,什麽事?”
雲中君也走到窗邊,見星魂只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這才坐了下來問道:“主要是想要問您,何時啓程。”
“急什麽,這小聖賢莊就在桑海城外不遠處,晚一天裏面的人還能跑了不成。”
雲中君臉上的表情有些為難,“可這畢竟是東皇閣下專門指派的任務,用來......用來......”
“用來讓我将功折罪。”星魂連看都懶得看他,漫不經心的接上了他的話,“既然你都說了,是讓我來将功折罪,你急什麽?”
“這,唉,是。”雲中君無奈的應道,不過轉瞬換上了一副笑臉,“那荊天明帶着姬如千泷跑了,可月神卻說是您故意放跑的,東皇閣下雖讓您此番前來将功折罪,但也下令讓月神繼續尋找姬如千泷的蹤跡,那任務可比這個難多了,這樣看來,東皇閣下明顯還是信任您多一些吧。”
“信任?”星魂諷刺的笑了一聲,“這個詞從來不能用來形容那個人,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無從判定我與月神孰是孰非,幹脆每個人發落一點事情,美其名曰,将功折罪。”
“無從判定?”
星魂難得耐心的對着他解釋道:“荊天明帶着姬如千泷逃走的時候,恰好他不在蜃樓,又因為他不相信任何人的性格,他也不知道到底該相信我還是月神。”
雲中君恍然,贊嘆道:“原來如此,星魂大人果然好謀略。”
星魂嗤笑,涼涼的道:“你不必來恭維我,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不過是你放跑了項少羽和石蘭,還‘贈送’了他們數不勝數的丹藥,怕那人怪罪你,又以為那人信任我,才來愈發的與我交好。不過你現在也看到了,那人從不相信旁人,你這一番好意怕是要浪費了。”
被人揭發了,雲中君也只是尴尬了一瞬,轉而立刻笑道:“星魂大人說的哪裏話,不管怎麽說我們一起對付了月神,也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一條船上的人?
星魂眼神閃了閃,看向窗外,沒說什麽。
但在雲中君看來,星魂的表現無異于默認了他的說法,心中不由的一陣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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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農堂不遠處的一片林中,白鳳正悠然的躺在樹上閉眼假寐,落過雪後的天空難得晴朗,日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突然,一陣獨屬于諜翅鳥的叫聲傳來,白鳳猛的睜開眼睛,直起身來,讓諜翅鳥落在他的手上。
當諜翅鳥将獲得的消息告訴白鳳後,他的臉色一瞬間沉了下來,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飛身朝來時的路往回趕。
只希望,那邊的事情,慢一點,再慢一點。
一場被記錄在冊的浩劫,
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過渡章節。
最近論文考試忙到飛起,這才又隔了一周更了點。
最近到了考試時期,不知道還有沒有空閑,哎,藍受。
☆、Chapter78
白鳳帶回來的情報只有一句話:陰陽家與大量軍隊已經駐紮在桑海城內。
雖說蜃樓也在桑海,但很明顯,白鳳所傳達的并不是這層意思。陰陽家一向只在蜃樓內部活動,此時卻突然出現在城中,還帶了秦國的大量軍隊,熟知歷史的白芷立刻就想到了一個重大事件——焚書坑儒。
幾乎是同一時刻,張良立刻站了起來,驚呼道:“糟糕!”還沒等白芷追問,他便對白鳳囑咐道:“勞煩白鳳去告訴劉季一聲,這俠魁誰愛當便當,萬不要争搶,若不幸接到了這塊燙手山芋,早日送出去才是良策。”
他這段話說得又快又急,連敬辭都省下了,一邊說還一邊往外走着。
白鳳點頭,随着他向外走“那你呢?”
張良直奔馬廄,着急得都沒有發現身邊的白芷不見了,“我懷疑陰陽家此行是為了儒家,而且我在桑海留的眼線很有可能被人發現了,不然我應該早在陰陽家下船的那一刻就已經接到了消息。我......”他牽出了一匹馬,一轉頭才發現白芷不知何時也拿着一匹馬的缰繩,此刻正站在自己旁邊,于是他到嘴邊的話生生的多出了一個字“......們要回去看看。”
白鳳只鄭重道自己一定會把話帶到,便默然看着他們二人策馬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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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馬自然沒有飛行來得快,但白芷內心清楚,相較于輕功略差一些并且沒有什麽實戰經驗的自己來說,白鳳顯然更适合那個傳話的工作,不然,若是自己話還沒送到,便死在農家的內鬥之中,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也因此,沒有白鳳的號令,張良與白芷自然不能坐着“飛機”回去了。
不過不知是不是來時閑散,回時馬不停蹄地趕路的原因,回到桑海的時間竟然縮短了兩日,在第五日的夜裏,他們到達了桑海城。
不過,五日,也足夠讓一個聞名遐迩的小聖賢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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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聖賢莊位于桑海城外的半山腰處,在上山的過程中,有一處小斷崖,在斷崖上足可以看到小聖賢莊的遠景。
往日山清水秀的小聖賢莊此時只剩一片火紅,在漆黑的夜裏顯得格外明亮,多諷刺,這光亮,仿佛能驅逐這世間一切的陰暗和污穢。
他想下馬,卻渾身發軟,以至于從馬上跌落。
“師兄!”
白芷立刻從馬上跳了下來,想要扶起他,那人卻拂開了她的手,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本就是随意在身後綁住的發,此刻也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而松散了開來,更顯得那人的身影寂寥。下過雪的土地很是濕潤,融合了雪水的灰塵成了泥土,沾染到了他的衣衫上,可他卻渾不在意,只跌跌撞撞的向崖邊走去。
他走的很慢,渾身都在顫抖,仿佛每走一步都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在崖邊站定。
崖上有風,吹的崖邊那人淺藍色的衣襟飒飒作響,他披散着長發,墨黑的發絲被風卷起再落下,風似乎大了些 ,周圍的空氣泛着一絲冰涼,白芷能夠感覺到身體的溫度正在逐漸下降,雖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但崖邊那人卻是絲毫未覺,只伫立在原地。
張良看着遠處的小聖賢莊,目光有些空洞,剛剛離得遠,聽得不甚清晰,如今立在崖邊,才發現,原來除了燃燒的噼啪聲,還有許許多多的求救聲呼喊聲......或許,還有包含怨恨的咒罵聲。
怨恨自己一意孤行非要離開這裏,從而喪失了讓他們離開的最佳時機。如果......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去,會不會就能早作安排,讓小聖賢莊的人逃過這一劫呢,再不濟.......如果自己聽了師妹的勸,結局會不會......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呢?
可是啊,晚了......都晚了,縱使自己留了人時刻留意桑海的狀況,卻沒想到聯系方式會被人切斷,更沒想到君心難測,始皇帝竟然這麽快就對儒家下手,還是以這麽決絕的方式......
自己依舊什麽都做不了。
“我......救不了小聖賢莊的人,一如當年......救不下張府的所有人。”
他看着遠方低喃,聲音很輕,轉眼間就消散這風中。
當年,他只能看着,看着張府在烈火中淪為灰燼,而如今......十年過去了,他依舊只能看着,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