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七回,白馬非馬

微仰頭長嘆一聲,苦笑道:“師姐啊......你果然蕙質蘭心。”

言罷,轉身超來路走去。

如常人一般。

==

不知是否是太長時間未曾接觸過的原因,白芷總覺得少羽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和記憶中的他除了相貌竟很少有相同的地方。

不過,想到那人的眼睛......

白芷前行的腳步慢了下來,內心卻是不由的惋惜起來。

剛剛她特意将這條筆直的回廊說成分叉口,就是想看一看是否如心中所想,聽聞那人毫不猶豫的回答,白芷心下了然,少羽的眼睛......果然是看不見了。

雖然不知道緣由,但想來,應該和他們的蜃樓之行脫不了幹系。不過,白芷此刻的內心卻是疑惑大于惋惜,從沒聽過歷史上的項羽是個瞎子啊......這玄機又在搞什麽鬼?

邊走邊想,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她的房門口,白芷下意識的推門,卻突聞身後一陣箭矢破空而來之聲!

白芷迅速身形一轉,眼前一道箭影閃過,“嘣”一聲,一支箭羽釘在了門框之上,她轉身看向箭矢來的方向,卻見那裏只有樹上積雪微微抖落,再無其他。

白芷收回目光,将視線落在那支箭矢上,這才發現随着箭矢被釘在門框上的,還有一封信。

白芷将箭矢拔了下來,朝周圍看了兩眼,确認無人後,走進屋子,将門關上,這才展開了手中的信。

白芷青覽:

若爾見此信,吾已離去多時,勿尋勿念,此乃吾人生之路,不可逆轉。贈爾之玉佩,乃爾所尋之其一,齊王所贈,餘下吾不知,仍需爾慢慢探尋,爾人生路,也亦如此。

公荀況書

信很短,寥寥幾句,卻交代了很多東西。

比如,荀爺爺或許在某個地方,仍舊安好;比如,齊國的銅盒裏是一枚玉佩,而結合弑所言,秦國內部所獲得的銅盒裏也是一枚玉佩,可以猜測一下,是否每個銅盒裏都是相似的玉佩呢?還有,從荀爺爺的語氣來看,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動作,而他不僅不阻止,反而,要促成自己的行動,助自己成功。

白芷拿着信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緩緩走到炭火旁,将信扔了進去,那信紙慢慢變皺,轉瞬成了灰燼。

==

張良剛剛洗漱完,頭發還沒有打理好,便聽見門外小安的聲音。他道了一聲“進”便走到桌案旁坐下,拿起木梳緩緩梳攏頭發。

小安徑直走到張良身邊,行了一禮,道:“奴才......”見那人看了他一眼,立刻改口道,“我之前将您的東西帶出來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時機給您,今日聽聞少爺好些了,我便把這東西帶來了。”

張良用一條素白色的發帶将長發從身後綁實,這才将小安手上拿着的東西接了過來。

那是一枚碧色玉佩,晶瑩的翠綠色在陽光下泛着點點的光。張良摸着那玉佩上毫無邏輯的紋路,笑道:“它還在啊,我還以為,它也葬身在那火海中了呢。”

小安猶豫的道:“少爺似乎一直存着這枚玉佩,這玉佩究竟從何而來,為何從來沒見少爺佩戴在身上過?”

“一個怪人給的。”說着,張良的臉上有些無奈,眼前的場景似乎跨過虛空,演變成了一條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回憶還在上演,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張良回神,看向門口,見少羽正面帶微笑的望向屋內,“三師公,打擾了。”

見有客人來,小安悄聲退出屋,張良也沒說什麽,只是邀少羽進來坐,同時,他也走到大廳的桌案旁坐下。

他取了兩個茶杯,邊倒茶邊說道:“怎麽自己過來了?”

少羽行了一禮,這才坐到張良對面,回道:“這條路也走了幾天了,如今單獨來,也是小事而已,三師公不必擔心。”

少年多自負,張良笑着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麽。

縱然少羽想做的如常人一般,可他摸向茶杯的手第一次還是摸到了虛空,他勾了勾唇角,第二次準确無誤的摸中了目标,他啜了一口茶,這才緩緩說道:“三師公,少羽此次前來,是為了告知您一件事。”

張良将茶杯放下,“何事?”

少羽道:“三師公也知道,農家內鬥是以神農堂劉季将熒惑之石獻給始皇帝而告終,始皇帝倒是一直沒有對劉季的行為有什麽表示,不過,就在昨日,朝中下了一道任命,任命劉季為沛縣泗水亭長。”

張良揚眉:“真是令人意外。我當時建議他不要搶這熒惑之石,沒想到他轉手就送給了始皇帝。不過,”他笑了笑,“細細想來,雖然意外,但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好方法?”少羽的面上不知何時有了些許戾氣,“若劉季代表神農堂,那農家豈非要投靠秦國?而且,如今農家四分五裂,縱然知道勝七是青龍計劃的知情者,又能如何?”

張良看着他的神情微微皺眉,卻沒說什麽,只是順着他的話道:“以我對劉季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投靠秦國的,再者,他與農家所在地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些,就算他如今身為泗水亭長,也不能代表整個農家都投靠了秦國。而勝七那邊,就需要你們的幫助了。”

“我們?”

張良點頭,透過茶杯的霧氣,他的目光中是毫不動搖的自信,“如今農家群龍無首,亂作一團,只要給他一些人,協助他整治農家,軟硬皆施,不出一年,他必有所成。”

少羽眉間戾氣漸漸消散,低頭若有所思。

張良望着對面的人,內心有些感嘆,沒想到昔日還當做弟子的少年,如今已經能夠與自己共同讨論天下形勢了,原來有些人的路,從未變過。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你可知,我們如今最需要也最缺少的是什麽?”

那少年擡頭,不确定的說道:“人?”

“沒錯。”張良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贊許,“有人便有勢力,而人少便是我們現階段勢力弱的根本。所以,盡管農家現在看來不堪一擊,我們仍然要把他們拉入我們的陣營,人少,我們就填充,人亂,我們就整治,只有如此,才能充實羽翼,壯大勢力。”

少羽敏感的覺得他話沒說完,于是便沒有插話,等待他的下一句。

果然,張良笑了笑:“因此,當務之急,是要幫人宗贏了這一局。”他晃了晃茶杯,“已經到陣營來的人,可不能放手啊。”

少羽一愣,這話,竟與那女子如出一轍。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高産啊我真可愛~

好了現在到了道家的劇情了,說起來我還真的挺喜歡曉夢的,美死了。

本次近4000

☆、Chapter81

那之後白芷在道家人宗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養了兩三日,今日終于打算出門去看看墨家衆人的住處。

甫一出門,正遇上了閉關多日剛剛出關的逍遙子。

白芷福了一禮,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前輩。”

“嗯,”他見白芷渾身上下一片素淨的白,心裏不禁有些許惋惜,面上卻問道“姑娘這是要出去?”

白芷點點頭,微笑道:“聽說師兄去尋墨家衆人了,我閑來無趣,也想出去看看。”

逍遙子見如今這女子一笑一動都添了分大氣穩重,不由的感慨,身處逆境果然很容易就能改變一個人。思及此,他道:“當下我也無事,便一同去吧。”

白芷樂得有人引路,先不說她此時仍舊人生地不熟,就算在端木蓉的口中知道了大致路線,也不能确保自己不會驚動天宗的人。而此時就不一樣了,有了逍遙子陪同,就像得了一道保命符,就算曉夢出現在前面她都不帶怕的。

當然,想歸想,像天宗曉夢這號大人物沒事還是別在她面前晃了。

走至長廊盡頭,逍遙子帶她進了一間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屋子,不過,屋內卻是另有乾坤。只見他在地上頗有章法的走了幾步,那牆邊的書架竟緩緩移開,露出了後面的暗室。

逍遙子示意她跟上,白芷一邊不慌不忙的走着,一邊問道:“剛剛那是陣法?”

“嗯,八卦陣。”

八卦?應該是道家的。白芷暗中嘀咕,不由得又問道:“看前輩您剛剛似乎很随意的走了幾步,這陣法......若是被天宗的破開怎麽辦?”

聞言,逍遙子回頭看了她一眼,悠悠笑道:“破陣容易,識陣卻難。”

白芷心下了然,縱然一個破陣的高手到了這裏,若看不出屋內的玄機,便是怎麽找,也是找不到這間暗室的。

說是暗室,其實只有剛進來時,周圍四四方方的像一間屋子,穿過了屋子,便是一條長長的暗道,暗道周圍烏漆墨黑,只有前方傳來隐隐的白光。

這條暗道一路下斜,似乎是下山的路。

其實白芷還想問問逍遙子對即将到來的比試是否有信心,輸了該怎麽辦這類問題的,不過看着前方挺拔的身影,不知怎的,就沒問出來。

于是一路無話的跟着他走出了暗道。

出了暗道,就是一片蒼翠欲滴的竹林,這竹子不比常物,便是滴水成冰的季節依舊能長得茂盛,看了讓人不禁心情大好。

不過白芷還來不及再多感受一下,前方那人便向東拐了出去,她立刻跟上,又走了幾步,這才發現,二人已經來到了一個山谷之中。

這山谷地勢低窪,又三面環峰,溫度自然比尋常地方高了一些,放眼望去,高大的山峰隐有遮天蔽日之感,清澈的水流從山間蜿蜒而下,在谷底形成一條一米寬的小溪,小溪兩側大大小小的木屋錯落有致,而那些木屋旁的綠色植物更是數不勝數。

白芷不得不贊嘆,衆人真是找了塊風水寶地。

在這些房屋之間,有一見稍微大些的在山谷的最裏面,逍遙子告訴她,那便是用來議事的地方。

二人正要提步前去,白芷落後一步,卻聽到左後方的山壁轉彎處傳來了一絲聲響。

她扭頭看去,見那裏只有幾棵樹葉稀疏的古樹,心底卻是愈發好奇。

白芷頓了頓,叫住前方的人,微微笑道:“前輩,我見此地風景不俗,便想先随意逛逛,反正那裏議事也不缺我一個小丫頭。”

逍遙子只驚訝了一瞬,便點頭應允,轉身繼續朝那間屋子走去了,邊走邊笑着想道,果然還只是個小女孩,便是再大氣穩重,也難免不忘了玩樂。

白芷可不管他怎麽想,見那人走遠,她便輕手輕腳的靠近那個山壁。

她靠着山壁,緩緩朝前探了個頭,正望見一個人的背影。白芷內心咦了一下,只因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才見過的少羽。

少羽前方還有二人,是兩個穿着破破爛爛的成年男子,看神情,正在着急得和少羽說着什麽。

白芷還來不及凝神去聽三人的對話,卻見那兩個成年男子卻是猛地跪了下來!

白芷一驚,立刻将內力一放,那三人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少主!您饒了我們吧,我們也是無心的!”

“少主!求您放我們一把!我們保證沒有下次!求您放我們一把!”

“我們二人當日雖說了那樣的話,但絕沒有二心啊!少主!求您年在往日的情誼上,放我們一把吧!”

“是啊!少主!求您了!”

說是三人,其實少羽一直都不曾說話,白芷看着他的背影,一時也猜不出那人是什麽表情。

持續的求饒聲伴着磕頭的聲音清晰的傳到白芷的耳朵中,令她有些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一直不曾出聲的少羽突然冷冷的笑了兩聲,那笑聲,伴着冬日的風,霎時讓白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吐槽那少年的笑聲,少羽突然動了!

那少年猛地擡起雙手,竟是向那二人的天靈蓋襲去!

白芷想都沒想,便想上前救人,誰料才邁出一步,身後突地閃現一人,右手捂嘴,左臂攔腰,将她猛的向後帶去!

白芷拼命掙紮,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別動!”

這聲音......是白鳳!

白芷當下就停止了掙紮,任憑白鳳将她帶到了一棵樹上。

這樹在山壁外側,自然看不到裏面的情景,白鳳把手松開,白芷剛道了一個“你”,就見那人示意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又無聲的說了兩個字:斂息。于是果斷的按他所言行事。

不到片刻,少羽便從那山壁處走了出來,他在轉彎口停了一下,低着頭似乎在感受什麽,半晌,表情不變,離開了此處。

白芷皺眉“怎麽回事?”

“先離開此處。”白鳳看了那人離開的方向,不着急回答,向反方向掠去。

白芷這時也不多問,也跟上了他。

也不知道白鳳怎麽尋的路,七拐八拐,倒是來到了一個山崖,凍得白芷直想罵人,不過考慮到正事要緊,還是忍了下來。

白鳳看了一眼努力裹緊披風的白芷,解釋道:“忍忍吧,此地空曠,好說話。”又看了她兩眼,終是沒忍住,吐槽道“不過我沒想到你這麽弱。”

白芷自動忽略了他後面的那句,直接問道:“好說話?發生了什麽?”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有什麽事情還要防着別人說?

白鳳抱起雙臂,緩緩道:“項少羽如今失明,你可知道?”見白芷點頭,他繼續道“這是因為他在蜃樓上不小心中了雲中君的毒,一種連墨家那個女醫仙都無能為力的毒。如果沒有解藥,今生可能就都是個瞎子了。得知了這個結果之後,他的心性轉變很大,心中戾氣漸長,如今,我看,他面上卻見誰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假的很......”

白芷心道,怪不得自己總覺得如今的少羽很是陌生。

“而這結果,也漸漸傳到了他所帶領的騰龍軍團之中,一時間,流言四起,懷疑一個瞎子能否帶領他們重建楚國。一次,他走近軍團,恰巧聽到那二人背地裏說類似的話,按照他如今的脾氣,當然忍不了,于是,才有了今天這一出戲。”

聽完這一大段故事,白芷沉默。不破不立,如今的少羽行動如常人,是否也是這些流言硬逼起來的呢?只是苦了這個少年,不僅要擔負起這種超過年齡的責任,還要與流言蜚語對抗。

不過,想到如今少羽的心性,白芷不禁有些擔心。經此一事,如今少羽怕是早就沒有了少年人的陽光與天真,多了幾分陰鸷和戾氣,如此......才發展成了最後那樣的結果嗎?

霸王別姬,自刎烏江......

想着,白芷內心便多了分難以言喻的悲痛。

“在想什麽?”

突然傳來了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也将她從那種低落的情緒中拉了出來。白芷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坐在地上,背靠巨石的白鳳,突然問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白鳳奇怪的看了她兩眼,那眼光中的含義似乎是嫌棄她的智商,見白芷依舊不明所以,他無奈,只好指了指不遠處的樹。

白芷順着他的手看去,那樹光禿禿的,沒有葉片,卻有兩三只小巧可愛的翠鳥正朝着這邊看來。

哦......諜翅鳥......

白芷一邊深有同感的認為自己最近可能确實智商下線,但另一邊卻心道,這白鳳真是懶的要命了,本就如此簡單的事他非要繞那麽一大個圈子。

不過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否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喜怒不形于色,此前遇到這種話都要反駁回去的白芷,如今卻認為争辯有些無用,因此只撇了撇嘴,什麽都沒說,走到白鳳身旁,坐了下來。

白鳳眼角餘光看着白色的身影走近,突然嘆了口氣,“終究變了。”

白芷剛剛坐下,并沒怎麽聽懂這句話,于是疑惑:“啊?”

白鳳卻不看她,目光投向山崖下方,那裏是熱鬧非凡的小鎮,雖然因為離的遠,聽不到人群的話語聲,但僅僅看那些鱗次栉比的房屋,就能和此處的冷清形成鮮明的對比。

半晌,白鳳突然輕聲道:“有些人遭逢大難,會從跳脫變得穩重,譬如你......”

白芷聞言,只笑了笑,不想說亦不知道說什麽。

“而有些人,卻會從純澈變得涼薄,譬如我。”

他的聲音揉碎在風裏,有些飄渺。

白芷轉頭看向他,那人的嘴角挂着一絲笑,但笑中的意味,卻讓人看不透。

停了停,白鳳繼續說道:“那日,跟着你進入迷魂陣,當眼前閃過一些陳年舊事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你說的話竟是對的,”他轉過頭,恰好對上白芷的視線,“原來,我竟真的是怕了,怕你們離我太近,與我成為至交好友,怕......重蹈覆轍。”

“可是啊......”白鳳笑了笑,将目光轉向廣袤大地,“我突然覺得,怕,不是我白鳳的作風,于是我還是想試一試,試一試......結果是否會有什麽不一樣。”

他站起身,“人生苦短,總不能抱憾而終。”

“嗯......這最後一句話,頗有盜跖的風格,果然近朱者赤。”白芷在旁邊中肯的評價道。

聽見“盜跖”兩個字,白鳳本是潇灑恣意的神情猛然一變,臉上立刻萬分嫌棄“我看是近墨者黑。”

白芷近日有些憂郁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咯咯的笑了起來。

☆、Chapter82

寬敞的木屋內坐滿了人,此時都認真的或說或聽着最近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門口處厚重的布簾将冬日的冷風與屋內的炭火泾渭分明般的隔在兩處,裏面的溫度舒适極了。

“龍且如今仍在商縣,我又派了兩撥人去與他彙合,讓他帶着手下的人馬協助勝七。”坐在正北方的少羽看着其他人說道,“自從勝七是青龍計劃的傳承人這一消息被搬到明面上來之後,他似乎對我們就沒有那麽多排斥了。”

說是看着,其實不過是少羽稍稍擡了頭,看起來就像是他的視線落在衆人身上而已,不過細看之下,還是會發現,那雙暗淡的眸子只是望向虛空。

聽到少羽的話,蹲在火盆邊烤手的盜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認同的點點頭:“如今想來,好像是這樣,當時,我受張先生所托去給神農堂的劉季送信,發現通向六賢冢的路上正亂作一團,我差點被那眼尖的田仲發現,正是勝七,幫我隐藏了一下,我這才神不知鬼不覺的送了信又溜了出來。”

說罷,他又嘆了口氣,似乎是對自己竟會被人發現這個事實感到無奈。

“不,其實這只是一個原因。”坐在少羽下首的張良淡淡道,“諸位應當還記得,之前盜跖兄去盜千機銅盤,途中被他打成重傷;扶蘇拜訪小聖賢莊,代表朝廷與我二師兄......”饒是張良面上再平淡無波,說到此處,仍是微不可察的一頓,“......戰成平手,難道他那時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嗎?當然不是,但他還是自願的為羅網賣命,只為了找其弟吳曠。如今吳曠已歸,他的身份也暴露出來,此時農家內亂結束,又恰有墨家、楚國少主的幫助,他沒有理由拒絕,當然就順水推舟的承了我們的好意。”

少羽皺眉:“那豈不是不能信他了?可三師公前些天不還說......”

“倒也不是,”張良打斷他,“如今農家百廢待興,勝七既然領了我們的人情,就斷沒有不還的道理,而此時在他身邊的龍且将軍、小高頭領、大鐵錘頭領也不單單只是為了幫忙而已,我們對他的态度完全取決于他今後的做法。”

名為幫忙,實則監控。

就在火盆旁邊的盜跖卻無端的打了個寒噤,感嘆幸好張先生是自己人......

少羽另一側的班大師點頭:“農家各位堂主中,田仲在混亂中身死,田虎為田賜所殺,朱家與司徒萬裏同歸于盡,只剩田言與田蜜,不過二人皆為羅網中人,如此說來,農家可謂是勝七一人獨大,等一年後,他将其整頓好,想必......青龍計劃就能實行了吧。”

青龍計劃......

張良攏在袖子裏的手微動,随即繼續若無其事的聽着其他人的話。

青龍計劃......真的有可行性嗎......

“不錯,而且青龍計劃中,墨家、道家、農家等各個學派都很重要啊。”班大師下一順位徐夫子頗有些感慨的說道。

聞言,張良淡笑,轉頭看向右側的逍遙子:“聽聞道家的比試向來一決定勝負,不知前輩如今可有勝算?”

“不曾考慮。”逍遙子一捋胡須,輕嘆,“不過經子房如此一說,頓時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了,想來如今還是提升功法要緊......”他站起來,向衆人行了個禮,“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說罷,行動迅捷如風,轉眼已到了門口,一掀簾,正好與白芷打了個照面。

“咦?前輩,你要走了?”

白芷被簾後突然出現的人吓了一跳。

逍遙子:“嗯,思來想去,還是先将心思放在将要到來的比試上為好。”

白芷點點頭,目送那人飄然遠去。

衆人都以為門外只有白芷一人,卻見她進來後,身後還有一個白影,定睛一看,竟是白鳳。那人本欲走到火盆邊烤烤火,可之前白芷走在前方他的視線受到了阻隔,待白芷一離開,他方才看見,那火盆竟然有主了,那主——還是盜跖!

頓時,滿眼嫌棄的白鳳大人有多遠走多遠,直直的退到了從會議開始沒說過一句話甘當背景板的流沙所在的一個犄角旮旯裏。

一擡頭——

嚯!原來對面的犄角旮旯裏是另一塊背景板——蓋聶!

這視角......當真絕了!

見過大風大浪的盜跖對那點嫌棄可一點都不在意,依舊蹲在火盆邊,暗自思付道:這人什麽時候和白芷關系這麽好了......

張良見白芷進來,溫溫笑着,讓她過來坐,白芷快步走了兩步,向各位見了禮,這才跪坐到張良旁邊的位置上——正是剛才逍遙子的位置。

她的臉頰被凍得通紅,每一個動作都略顯僵硬且微微發抖,此時跪坐在墊子上正努力的裹緊自己的披風,可見張良正望着她,白芷還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微微的笑。

張良無奈,将身後的一個物件拿過來塞到白芷手裏,這才略有些責怪的問道:“怎麽凍成這個樣子?”

“還不是白鳳......”白芷吐了吐舌頭,低頭看向手裏微微發熱的物件——是一個手爐。

和在農家時候捧着的那個是一樣的燙金色,不過不同的是,那手爐上只是一些尋常的紋路,而這個,雕刻的卻是栩栩如生的梅花。

梅花......

不知當時,小聖賢莊的梅花開了沒有......而顏師兄,又可曾看見了?

手中微微的暖意逐漸拉回了她的思緒,白芷一瞬間恢複常态,稀奇的道:“想不到道家竟有這樣精致的東西。”

此處的地理位置是逍遙子尋得,而墨家、少羽等人也是道家人宗安排的,想必各個屋中的東西也是道家準備的吧。

張良笑了笑,不置可否。

“說到比試,不知可否有什麽方法讓人宗穩操勝券?”少羽微蹙眉頭,開口問道。

一時間,衆人皆是沉默,不是沒曾想過,只是确實沒有妙計。

“三師公可有何高見?”此時,他的視線也虛虛地落到張良的身上。

張良內心無奈,他本想若他人提出了更好的方法,他便緘口不言,誰料......見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這裏,他緩緩道:“本來,是沒有的,不過方才一見師妹,心中突然有了想法。”

說罷,他望向白芷,不過目光中閃過一絲無奈。

白芷剛想出口“什麽意思”,但見那人定定望着自己的眼神,心思一轉,就明白了幾分,她斟酌着問道:“師兄......是想讓我用迷魂陣?”

張良:“正是。聽聞當時在小聖賢莊入陣的星魂和雲中君皆身受重傷,若不是你當時暈了過去,他們是否能活還未有定數,可見其威力。而且,迷魂陣以入陣者自身恐懼傷其身,在雙方實力顯而易見的前提下,我們也只能打蛇打七寸,從曉夢的弱點入手了。”

“嗯,好。”白芷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下來,不過卻有些疑惑,如此簡單的事情,師兄為何拖到現在才肯說?

白芷答應的極快,這讓張良話到嘴邊的“你的身體可能承受得住?”這一句話轉瞬咽了下去,他輕咳一聲,突然對火盆邊的盜跖和犄角旮旯裏的白鳳說道:“師妹如今身體尚虛,能否勞煩盜跖兄和白鳳兄略施援手?畢竟二位曾經親身經歷過。”

正在從位置上起來的白芷一頓,咦?難道師兄之前如此猶豫......是因為我?恍若受寵若驚一般的眼神落在了張良身上,可還沒等将那人的心思看出個所以然來,就被盜跖輕佻的話打斷了。

“能為美人服務,在所不辭啊!”盜跖嘻嘻笑,緩緩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向遠處的白鳳抛去了一個帶有挑釁的眼神,那意思似乎在說:嫌棄我又怎樣,還不是得和我一起行動?——然後白鳳沒搭理他。他點了點頭,就率先朝門外走去了。

見此,白芷也不再耽擱了,将手爐放回張良手裏,就要往外走,可還沒動地方,左手腕卻被人握住了。

長時間處于屋內讓那人的手比她的體溫高了很多,暖意順着他的手抵達她的手腕,她的手臂......直至她的心髒,那裏的跳動聲逐漸加快,讓白芷能夠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将要破繭而出了。

張良将那還沒在他手中停留兩分鐘的手爐又塞回了她手中:“拿着,外面冷。”又想到什麽,低低說道“若是不行了,別硬撐。”

白芷愣愣的抱住手爐,愣愣的點點頭,愣愣的走出了屋子,直到冷風吹到她身上,她才一激靈清醒過來。

“剛才是怎麽了,魔怔了麽?”白芷喃喃。

可是手中的暖爐,一時間,有些燙。

三人走後,張良摩挲着手中的暖意,看着對面沒說過幾句話的徐夫子,問道:“徐夫子頭領,不知如今帝國有何動向?”

墨家弟子分散各處,負責觀察監視各處所發生的大事小事,無論朝廷或江湖,均上報給頭領——徐夫子。

徐夫子思考了一瞬,回道:“蜃樓不日便要去啓程去尋找仙山,根據丁掌櫃探聽到的消息,差不多兩月之後,便要行動了......”

丁掌櫃如今仍在桑海,負責探聽已達蜃樓的始皇帝的動作。

“蒙恬那邊......聽聞之前扶蘇曾中了毒,不過後來抓到了一個匈奴女子,逼着那女子将扶蘇身上的毒解了,如今,北面對戰匈奴是連連得勝,看起來,似乎大敗匈奴那一天不遠了;羅網此時暫無動作;鹹陽方面,明面上是胡亥監國,其實暗地裏是趙高與李斯把持朝政,而且聽小道消息說,蒙恬之弟蒙毅與李斯走的愈發近了;而影密衛,此時正在從商縣往桑海趕的路上。”

“嗯?”少羽疑惑,“農家內亂不是早就結束了,為何影密衛此時才離開?”

“尚在追查。”徐夫子頗有些無奈的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其實很多是重要信息,完全與後面相照應,也交代了同一時間發生的各大事件。

就是字數有點少?嘿嘿嘿

看完評論诶!動力啊!動力!

☆、Chapter83

為了不誤傷他人,白芷、白鳳和盜跖決定離得近一些,于是花了一陣功夫摸到了曉夢的房間......對間的屋頂上。

畢竟曉夢實力在那裏,三人還是不敢太過于打草驚蛇。

一坐下,盜跖看了看院中的景物,率先皺了眉,小聲問向白芷:“對陣田賜時,你的迷魂陣是以水為媒介的,小聖賢莊裏是以煙為媒介的,現在這裏既沒有水,也沒有煙,怎麽辦?”

白芷在屋頂上坐正,掃視了一圈,微微笑道:“誰說沒有水的?”

二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見院子的中央幾株大樹的枝幹上正挂着一層薄薄的雪,白鳳了然:“你是要利用這些雪裏的水。”

白芷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準備設陣。

她的雙手在胸前打了一個繁瑣的結,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六角星的光标,随着光标逐漸變大,三人周圍的氣息流動更加劇烈,氣流摩擦使得溫度緩緩升高,不遠處剛剛還是固體的冰雪,此時漸漸融化。

空氣中霧氣正緩慢增加,盜跖看着那女子被暖風蕩起的衣袖,輕聲問道:“這麽大的動靜,曉夢不會察覺嗎?”

白鳳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會啊。”

“......”盜跖似乎一瞬間沒反應過來,隔了幾秒才驚訝得出聲“啊!?”

“你看。”白鳳示意他向院子中看去。

盜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順從的望過去,便見層層霧氣之後,一個纖細的人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現——是原本在房中的曉夢。

他轉頭看向白芷,發現那人恰好收手,六星徽标在空中驟然消失,一個飽含危機的迷魂陣已經成型于眼前。他還沒來得及仔細看院中的情形,那設陣之人卻突然如同坐不穩一樣,朝地面栽了下去。

盜跖眼明手快,一把将白芷撈在手中,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白鳳收回剛才想要救人的手,皺眉說道:“果然還是太強人所難了吧。”因為此時盜跖懷中的女子,臉色着實不怎麽好。

那人的額頭上一層薄薄的細汗,眉頭緊皺,雙眼微阖,嘴唇毫無血色,一片慘白的臉上是略微痛苦的神情,在身上那件白衣的襯托下,教人看了有些心疼。

盜跖低頭看了她一眼,擡起頭認真地對白鳳道:“不如我先送她回去休息,這裏的事你......”他的話沒有說完,便感覺有人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他再次低頭,發現那被他們二人以為已經昏了過去的女子此時正緊緊抓着他的衣服下擺,她半睜着眼,皺眉緩緩的搖了搖頭,艱難的開了口:“不能走。”

聲音極輕卻異常堅定。

“為什麽?你現在的情形很不好,如果你是擔心這件事能否成功,可以留下白鳳來看曉夢的弱點。”盜跖慣于布滿笑容的臉此時看起來有些着急。白鳳沒說什麽,不過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看起來也是這個意思。

白芷虛弱的擡眼看了他們一下,輕聲說道:“因為......我是陣眼。”

話音一落,二人齊齊一震,是了,原來他們一直忽視了這個問題。

世間陣法,既能成,便必有解。一個迷陣,有入有出,四方為入,陣眼為出。一般來說,入了陣中,先要出陣,有兩種方法,其一,是設陣人主動毀了陣;其二,便是入陣者找到陣眼所在,破了陣眼,也可出陣。

從白芷第一次用到迷魂陣到如今,二人竟是誰都沒想到有關陣眼的問題,更是沒想到......她是以自身為陣眼。

不過二人也不是愚笨之人,經她一說,再仔細一想,便想通了這前後的因果關系。

除去這裏的兩次迷陣,第一次,是以白芷出了迷魂陣範圍為結束,第二次,是以白芷失去意識無法掌控迷魂陣為結束,如此看來,她如今确實不能離開此地了。

兩人既然做了決定,便不再多言,為了防止白芷暈過去,盜跖将左手置于其後背,緩緩為她輸送內力。

曉夢在茫茫霧氣中站了許久,她能感覺到這是一個陣,而且不是道家的陣法,最重要的是她竟找不到陣眼所在。那精致的面孔上此時依舊面無表情,她雖然驚異于有人如此膽大包天的在她的天宗堂設陣,可卻也明白,此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