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七回,白馬非馬
她彎下身看到那人面容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樂了。
這張安怎麽淪落到半夜睡大街了?莫不是被趕出來了?
那可真是太棒了!
星月直起身子,踢了兩下地上那人,“怎麽,如今的碰瓷都這麽沒有技術含量了嗎?”
張安也不知是根本沒暈,還是被她踢得疼醒了,微微睜開眼,眼神中明顯有一絲迷茫,可是在看清星月的一刻,那迷茫立刻就變成了厭煩,轉而再次閉上眼,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其實星月猜得很準,他就是被趕出來了。
雖然他将隐瞞的事情都說出來了,但張良也不讓張安繼續呆在他身邊,而是派他去調查眼線被清之事。
墨家的情報網中也有張良的人,不過奇怪的是,在雪女被劫之後,那邊的消息就再也沒有了,他懷疑是被人動手清理掉了。
之前礙于情面沒有動手查,現在總算劃清界限,又剛好這邊有一個可利用的人,張良便直接将他派出去了。
不過張安也明白,既然那個眼線可以被清,那麽恐怕此行也是兇多吉少,少爺這一動作,分明就表示,他不要自己了。
就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就不要自己了。
越想越憋屈,再加上頭上的傷根本就沒治療,身心俱痛,一下子從馬上跌了下來,才成了星月剛開始看到的場景。
星月抱臂,有些奇怪。
她自認白芷對身邊的人沒有做過過分的事情,況且還救過這人,他怎麽就對自己的态度這麽壞?難道上輩子欠了他錢?
她又踢了張安兩腳,“起來,你擋着我的路了。”
那人聞言,猛地睜開眼睛,滿眼噴火,一幅要吃了白芷的樣子,朝她吼道:“路這麽大,你就不能繞着走?!”
前半句是吼出來的,後半句就明顯氣力不繼了,聲音有些虛。
星月故意氣他,“不能,我就喜歡走直線。”
張安不說話了,睜着眼睛瞪她,可能試圖用眼神殺死她。
不過顯而易見失敗了,星月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們主仆二人很多的錢啊,不然為什麽一個對我成見頗大,另一個,甚至直接要我的命呢?”
她的眉眼間漸起戾氣,每次想到那人,都會如此,這讓她更覺得煩躁。
“你放屁!”張安激動的青筋都冒出來了,梗着脖子破口罵道,“少爺才不會害你,反而是你這個妖女一直在害少爺!陰陽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我早就告訴少爺你的身份,可他偏要相信你,結果呢?!小聖賢莊沒了,高漸離、徐夫子死了,你說怎麽就那麽巧,少爺剛走,帝國就派人剿滅儒家;雪女經你勸剛一離開,就被人得到了消息,從而被請到了蜃樓之上;徐夫子和你同行,他死了,你卻還活着。這幾件事,怎麽就剛好都和你有關呢?!明明你就是內奸!可憐少爺還被蒙在鼓裏,你這種人,将來一定會下地獄!”
星月冷笑,擺了擺手,開始一句一句的反駁:“他是你的少爺,你當然會說他的好話——徐夫子那老頭死了活該,誰讓他當時見死不救……”
張安眼裏的火燃燒的更旺了,不過星月當沒看見。
“……聽你這麽一說吧,連我都覺得自己是內奸了。”她擡手化出一道冰棱,同時反駁那人的最後一句話,“至于将來會不會下地獄嘛,我不知道,不如先送你下去幫我問問,你看如何?”
周身溫度驟降,星月眼中是嗜血的殺意,一根裹挾着內力的利器直朝着張安的胸口刺去,他瞳孔驟縮,猛然閉眼——
可預料到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到來。
他偷偷睜開一只眼。
那根冰棱離他胸口只剩一寸,卻停在虛空中,一動不動。持着利器的人不知為何正微微顫抖,此刻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良久,那人擡起頭來,舔唇一笑,“我改主意了。你罵我這筆債,我要你家少爺來還”
言罷,不等那人開口說話,她便迅速的封了他的穴道,将“植物人”張安扔上了馬,接着改了自己的行程,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一滴冷汗自她額頭流下,滑落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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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氣入骨是一種什麽體驗?
張良不清楚。
但無論如今還是過去,他一直相信,那個會将人情用在“信她”之上的師妹,內心深處仍舊是善良。
所以,能讓這樣的人親自動手淩虐兩個陌生人,該是怎樣的疼痛呢?
張良晃了晃酒壺,壺中傳來清脆的水珠碰壁聲,他将手中酒杯倒滿,仰頭一飲而盡。
定然是,痛不欲生吧。
他對着那麽多人撒了個謊。那些人只當他是在她消失前不久才知道的她的身份,卻不知,他知道的時間,比那時還要早。
早到什麽都還沒發生,一切仍是美好。
可他不想說,若是坦白,那些人定然要将更多的事推到她身上,內奸的說法也會越來越強烈。
他不想,也不相信。
當時只道是親情,等到失去之後,才發現,那是比親情更濃烈的情感,像一支帶刺的花,埋藏在心底深處,一碰就痛,但同時,竟伴有花的香甜,他不忍心拔掉,于是就成為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張良倚在塌上,拎着酒壺的手從扶手邊垂下,那酒壺已經空了,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他的眼神漸漸迷離,目光随意地落在門外的桃花樹上。
陽春三月,滿樹桃花開得正好,一朵朵粉色争奇鬥豔,在幽暗的夜裏,有一種別樣的誘惑,光是看着,就覺得美妙極了。
不像他的人生。
他頗為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他這一生,還未體驗過這世間的美好,便十分倉促的被分成了兩部分。一半為國仇,一半為家恨,卻沒有一絲一毫留給自己。
可從什麽時候起,他竟也會開始幻想以後的事。
當一切塵埃落定之時,他能否……終于為自己考慮一次?能否奢求……
……與她執手度過餘生?
“白芷……白芷……”
喃喃的話語從張良口中說出,有些陌生。
旁人叫她白芷,伏念、顏路喚她小芷,可他從不願叫她的名字。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認為,“師妹”,是獨一無二的。
——突然,張良的呼吸一窒,目光中,那棵桃花樹下,竟緩緩出現了那人的身影!
“……師妹?”
那人沒回答,站在原地低着頭,不知是何情緒。
是夢嗎?
若是,可否慢點醒來……可否容許他放縱一次?
就這一次。
他站起身,慢慢的朝着那棵桃花樹走了過去,越近,感覺周圍的空氣越發寒冷,直到走到那人面前。
她還是沒動,低着頭,像一個美人傀儡。
張良上前抱住了她,像對待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每一個動作都是小心翼翼,唯恐珍寶受到損害。
她沒有反抗。
他的手臂緩緩将她的腰箍緊,頭埋在那人的頸窩處,那人身上的寒氣外放,一瞬間就包裹住了他的全身,冷的幾乎失去知覺。
他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悶悶的,“我好想你……”
他說話時的熱氣透過衣衫,傳到了肌膚上,燙的灼人。
星月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意識逐漸回籠,內力反噬引起的混沌在聽到那人說出口的話之後,竟奇異般的減弱了,她的知覺慢慢恢複,直至清晰的感覺到那人身上的溫暖。
那是這些年待在寒冷之中的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暖,想要靠近,想要依賴,想要……獲得更多。
她的手緩緩擡起來,似乎想要回抱住他……可在即将接觸到的時候,猛然停在了虛空。
她在做什麽?
她竟然想擁抱張良?一個……殺了自己的仇敵?
下一刻,星月的手收了回來,放在了那人的肩膀
——用力将他推開!
“瘋了嗎?”星月惡狠狠的看着他,卻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她說給誰聽的。
張良嘴角泛着一絲無奈的笑,“怎麽在我的夢裏還是這麽排斥我……”說着,他又朝前走了兩步,卻突然頓在原地
——胸口不遠處就是她手握着的冰棱。
鋒利無比的尖端,在月光下閃着陰冷的光。
星月滿意地看着那人驚訝的表情,玩味一笑,道:“想要活命就別再往前走了,我來是想——你!”
那人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麽藥,竟在她說話的時候直直的朝前走了一步!
冰棱入肉幾分,一朵鮮紅的花綻放在他的胸口,星月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怔在原地。
張良好似沒有感覺到疼痛一般,看着星月,淺淺的笑了起來,溫柔的如同春日暖風,他輕聲問道:“師妹,你恨我嗎?”
星月很快在怔愣中整理好思緒,她持着冰棱的手又朝前送了一些,直到聽到那人的悶哼聲,這才笑道:“恨。恨不得食你肉,飲你血。”
笑容嬌媚,話如利劍,不刺得人鮮血淋漓不肯罷休。
衣服上被血染濕的面積越來越大,張良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去,可卻絲毫沒影響到他,他彎了彎嘴角,笑容真摯,“可我愛你。”
星月一愣,“什——”
那人不要命的又要往前,星月下意識的收回冰棱,利器憑空消失,只留下一道水霧,張良趁她不注意,一手握住她還未收回去的手腕,一手攬過她腰,直接
——吻了上去!
星月的眼睛驟然睜大,下意識地後退,可那人不給她逃跑的機會,手臂在身後護着她,直接将她抵到了桃花樹上。
猛烈地撞擊下,樹身一陣搖晃,桃花紛紛揚揚的飄了下來,好似下了一場桃花雨。
星月腦海中一片空白,渾身的感官卻被放大了無數倍。那人的唇如同他的人一樣,溫暖灼人,呼吸交錯間,一股淡淡的酒香萦繞在鼻尖,不難聞,反而有種甜甜的味道,應是一種上好的佳釀。
一瞬間,似乎什麽都沒想,又似乎想了很多。
他額上有一個名副其實的美人尖,此刻披散着頭發更加明顯,他微閉着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道弧形的陰影,好看極了。
是她最喜歡的樣子。
喜歡……
當年心底的那顆種子才剛剛冒頭,就被她人為的摧毀了,可不知為何,那株植物像是枯木逢春一般,重煥生機,快速的成長起來,不多時,就開出了一朵鮮豔的小花。
名為喜歡的花。
她下意識地想要排斥,可不知道張良怎麽想的,竟是死活都不願意放開,卻也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一瞬間,心髒恍若擂鼓,一下一下,聲音快速,震耳欲聾,竟生生将她驚出了一身冷汗,唯恐對方聽出來。
不過恰好此時,張良放開了她.
他擡起右手緩緩撫摸星月的臉,緩慢而溫柔,似乎想要憑借觸感銘記在心裏,他的眼中閃着細碎的月光,很亮,也很悲傷。
他在悲傷什麽?
在為殺了我感到愧疚嗎?
一想到這裏,星月內心的煩躁再次升起,不過還沒等她親自将那人流連在她臉上的手打下去,張良就倒了。
星月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倒在地上,驚起了一片落花。
她蹲下身子,戳了戳那人的手臂,“喂。”
張良沒有睜眼,卻笑着應了一句:“嗯。”
沒有暈過去,看來是失血過多導致體力不支,這才躺在了地上,不過看樣子可能随時會失去意識。
星月坐在他身邊,好像從沒發生過剛才的事情一般,開始說起了正事,“十三年前,有一個女孩在陽翟給了你一枚玉佩,”
那人散發躺在桃花中,蒼白的臉上有些脆弱,偏偏笑容中滿是溫柔和寵溺,整個人美得不可方物。
星月将視線強制性的收了回來,繼續道:“那女孩就是我,勞煩張良先生将那枚玉佩還給我。”
他輕笑一聲,頗有些無賴得道:“不還。還給你後,你便不會再來了。”
星月一愣,心中那朵花似乎開的更鮮豔了一些,不過很快她便恢複常态,指着被扔在院子門口的張安,笑道:“張先生,如今你的命和你手下的命可都在我手裏,您可想好了再說啊。”
終于發現院子裏還有另一人的存在,張良微微睜開眼,順着她的手朝門口看去。
張安本是一臉悲憤欲絕的樣子瞪着星月,不過在張良看過來的一瞬間就低下了頭,恭順十分。
張良淡淡的收回了視線,閉上眼,道:“不還。”
張安的頭愈發低了,掩住了眼中閃過的一抹悲傷情緒。
“你!”星月撲過去拽着他的領子,怒意瞬間洶湧,咬牙道,“張良!你少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多喜歡我的模樣,我告訴你,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張良回望着她,眸中清澈,毫不掩飾的溫柔如水。
星月覺得十分刺眼,她皺眉,緊緊地抓着那人的衣領,語氣森冷:“你最好老老實實的把玉佩交出來,我不敢保證我下一刻會做出什麽!”
領子被人拉在手裏,勒的張良有些難受,他微微皺了眉,口中卻還是道:“不——”
“當初既已殺了我,如今何必虛情假意!“
“張良,我恨死你了!”
星月幾乎是怒吼,她的眼中被殺意刺激的通紅,下一刻,右手聚力,直接朝着那人傷處拍了過去——
“星月!”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我來晚了!最近真的忙到爆炸,整天不在家。
本來這章還沒完,但是我更不了了,我明天要坐火車去上學了,所以只能到這裏了。
剩下的等我到站再更。
答應給你們的親親抱抱......壓低低?
對不起舉高高實在實現不了【笑哭】
☆、Chapter95
星月幾乎是怒吼,她的眼中被殺意刺激的通紅,下一刻,右手聚力,直接朝着那人傷處拍了過去——
“星月!”
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她想要落下去的手腕,那只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十分漂亮,她曾經見過。
“……弑?”
來人被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罩住了全身,連面容都隐藏在鬥篷中,但剛才的聲音以及那只手,分明昭示了他的身份。
他收回手,淡淡的說道:“你殺了他,我怎麽回去?”
星月愣住了,她本來就是這裏的人,但弑不是,她一直想幫他收集那些銅盒,幫他回家,卻沒想到,如若自己真的殺了張良,得不到玉佩倒是次要,更沉重的後果就是強行改變歷史,今後的走向将完全不同,有可能導致弑的消失。
畢竟,以後有沒有二十一世紀還說不定。
而且,剛才的暴怒與戾氣,都只是還魂丹的副作用——很大程度上改變食用者的性格,變得易怒易躁不可控制——并不是她的真實想法。
星月捏了捏眉心,感到有些累。她沒想到內力反噬會發生在那個時候,沒來得及吃還魂丹,意識就陷入了混沌,內力大部分都随着寒氣散掉了,也消耗了她很多精力,若不是張良那句話,恐怕她還醒不過來。
可剩下的精力不足以抵擋還魂丹的副作用,這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站起身,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情緒,對弑說道:“先走吧。”說完,也不等他回應,便要率先離開,可還沒等她邁出第二步,腳步就頓住了。
——她的衣擺被人扯住了。
她沒有回頭,只能聽見那人輕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師妹……自始至終,我從未想過要害你。”
或許是失血過多的原因,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滿含悲傷的話讓星月的心弦微微一動,有一個想法在腦海中逐漸形成。
可當已經走出很遠的弑回過頭來催她的時候,她轉過身,将自己的衣服下擺一點一點在他手中抽出來,沉聲道:“是嗎?”
接着她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冷笑一聲,“可我已經不再相信你了。”
她背着光,所有的情緒都隐藏在陰影裏,張良不知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卻也失去了追上去詢問的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等到視線中終于再沒了那個人的背影,他嘆了口氣,左手之間彈出一股勁風,解開了被丢在不遠處的那個“植物人”的穴道。
“少爺!”剛一解放,張安就迫不及待地飛奔到張良身邊,焦急的看着他的傷口,“少爺,你怎麽樣!”
張良稍微動了一下,左胸口處的傳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有些無奈,師妹着實狠心啊。
“少爺!你是不是很疼!”張安看着看着,眼前逐漸模糊起來,“都怪我沒用,把她引過來了……”
張良緩緩吐出一口氣,對他說道:“扶我起來。”
張安依言照做,小心地避開張良的傷口,半扶半抱的将他一點一點的安置到了屋內的床上,接着馬上就要出門找人治傷。
張良一下子拉住他,道:“将我包紮之後,你就想辦法聯系一下衛莊兄,告訴他我有要事相問。”
星月方才說的話,分明是指他親手殺死了白芷,可他當時正在從商縣趕往桑海的路上,怎麽可能分|身過去,更何況,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動手傷她。
而如果她看到的确實是自己的話,那麽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張安內心十分焦急,不懂明明可以等他包紮完再交代的事為什麽非要現在說,于是只好連聲答應。
不過下一刻,他便明白了。
因為那人在聽到他的答話之後,立刻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原來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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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了這麽久,不好意思。”星月逐漸從剛剛的情緒中退了出來,“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麽不自己去找銅盒?”
她轉了轉手腕,似乎那上面還殘存着他的內力,“從你剛剛攔我那一下來看,你可一點都不弱啊。”
“你曾屬于反秦勢力,如今又到了陰陽家內部,你的身份就決定了你比我更容易行事。”弑看着她虛弱地靠在一棵樹上,話音頓了頓,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對面那人将視線投了過來,他才繼續說道,“況且,我也沒閑着。”
說着,他便從鬥篷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咦?”星月站直了身體,“新的玉佩?”
這場景與他們初次見面時有些相似,那人手中依然拿着一塊玉佩,不過星月猜測,應該是另一個國家的,弑不是那種喜歡重複顯擺一種東西的人。
他點了點頭,肯定道:“韓國的。”
星月:“誰手中的?”
弑:“衛莊。”
“哈,”星月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感嘆,她抱起臂,調侃道,“二……二哥的東西你都能弄到手,你的武功造詣,怕不是距離飛升不遠了吧?”
弑“看”了她一眼,淡淡反駁道:“凡事不能都用暴力解決,想着他那邊靠你應該是不好得手,我才出面與他做了個交易。”
交易?
星月微一思索,便想起了他曾救過衛莊一事,當時他似乎确實給了衛莊一個竹簡,不過內容她倒是記不清了。
于是她索性直接問道:“你給了他什麽?”
“韓非死亡的真相。”似乎猜到了她剛才的想法,弑解釋道,“第一次給的只是我的片面之詞,這兩年我一直在找證據,最近才完成了這筆交易。”
星月放在手臂上的手指規律的敲着,頗為感慨地說道:“二哥對這件事可真是執着啊——”不過她話音猛然一頓,整個人僵了一瞬。
因為她想到那個人似乎也是這樣。
至交好友,不明不白身死異鄉,卻連收屍都不能……他如今這樣強烈的想推翻秦朝統治,是否也是一種報仇呢?
弑對她說的話不置可否,只是問:“你那邊情況如何?”
“三枚。”星月極其肯定的說道,“一枚齊國的,一枚楚國的馬上就可以拿到,還有一枚……不知道是哪國的,現在也無法到手,但無論怎樣,最後一定會到我的手裏。”
一想起張良的話,星月就覺得頭痛,什麽叫“還給你後,你便不會再來了“?這種三歲小孩的無賴話,怎麽就從他這個千古謀聖的嘴裏說出來了?
她都要被氣笑了。
不過……
即使自己說的堅定,他說的,真的……全都不可信嗎?
弑似乎是一直盯着她的方向,不過沒有出聲,良久,那個碩大的鬥篷才動了動,他的聲音自那裏面傳出:“這樣的話,加上我手裏的兩枚,一共是五枚。秦國的距始皇帝說在戰亂時丢失了,後來在戰場上撿到的和你手中的那一個又不知是哪個國家的,那麽還差的這兩枚,趙、燕、魏、秦都有可能。”
星月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盡力,早日送你回家。”
弑的身體顯而易見地僵了一下,他的聲音莫名的有些抖:“這是你如今的想法?”
“是啊,”星月說出的話毫不遲疑,不過瞬間她又想起了什麽,遲疑說道,“不過你好像并沒有說過啊……所以你,是不想回去?”
那人沉默了很長時間,久到星月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的時候,他開口了:“不,我當然想回去。”
他轉過身,背對着星月,此時的聲線已經穩重如初:“我要去搜集回去的具體做法,有什麽消息我會再來找你。”
他提步離開,最後的話語融合在柔柔的風中。
“多謝你。”
星月望着他的背影,眸中晦暗不明,心中的一個想法已經從一朵浪花演變為驚濤駭浪,再也掩飾不住。
幕後采訪
作者君:(拍了拍話筒)咳咳......小白芷你當時稱呼衛莊的時候,那個“二”後面到底想跟的是什麽?
星月:(冷笑挑眉)白芷是誰?
作者君:(冷汗直冒)口誤,口誤,星月大人,請問您能回答小人的問題嗎?
星月:(對聽話的人嘉獎一般的露齒一笑)當然可以,也不是什麽秘密,就是......二狗子嘛!怎麽,(眯眼)我說的不對嗎?
作者君:(陪笑)非常正确,您長的美說什麽都對!
......
......
由于作者被衛莊的鯊齒挑飛,此次采訪到此結束!
......
......
......
你還在看?
好吧,還有後續。
衛莊:(撫摸鯊齒)這世上有些人慣愛欺軟怕硬,你認為呢?
作者君:(從外面爬回來陪笑)是是是,您長得帥說什麽都對!
衛莊:(嘴角勾起冷笑)所以,你知道怎麽做了?
作者君:(連忙點頭)知道知道,讓您擊敗上面那人,哦不對不對,讓您和您的師哥一起,您看怎樣?
衛莊:嗯。(滿意地走了)
......
......
......
還看?
這下真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上上一章沒寫完的內容。
這章男女主都分別猜到了一個秘密,即将揭曉!幕後采訪涉及輕微劇透~~嘿嘿
開學了,不可能像之前那樣兩三天一更了,但我盡量碼,請溫柔催更~
愛您們呦~
☆、Chapter96
之後星月便去了會稽太守府。
這次的項羽極其爽快,幾乎沒有遲疑地,拿到解藥之後便直接将玉佩交了出來,迅速地讓星月懷疑這是不是仍是少年時期的項少羽。
不過到底沒說什麽,即使在完成交易後,項羽有意無意地說了石蘭的位置,她充耳不聞,完全沒有回應。
今後的立場注定陌路,有什麽可看的呢。
那之後便直接回到了鹹陽。
不過雖然她極力往回趕,但這前前後後的趕路時間加起來,也已經過了許多個月了。這幾個月中,戰場瞬息萬變,随着沛縣、會稽紛紛起義,各地起義軍更是亢奮,更有甚者,竟打着複興故土的名號,扯出原六雄國號大旗,在遺址處自立為王。
只是這“六王”中,到底幾個是真,幾個是假,就不得而說了。
但到底戰力是增加了不少,有着這些人的相助,起義軍一路北上,星月猜想,或許這些人不日便會打到鹹陽。
不過她可沒那麽好心前去支援,甫一到鹹陽,便直接奔向了陰陽家大殿,她有件事一定要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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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南至北的一條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徐徐地走着。
不多時,那馬車車簾突然一動,一道黑影閃了進去,黑影也不客氣,進去之後徑直坐到了馬車主人的對面。
二人中間是一個棋盤,錯綜複雜的黑白棋子令人眼花缭亂,那黑影卻只微微一瞥,便從手邊的棋盒拿出了一枚白子,“當”的一聲,放在了棋盤上。
接着,他開了口:“劉季如今在下邑與秦軍打得激烈,你卻有閑心在這裏下棋。”
馬車主人放下黑子,笑道:“當然是為了等你,衛莊兄。”
衛莊不置可否,他透過馬車上的窗戶,朝外面望了一眼,道:“這條路似乎通往鹹陽。“
知道他這句話意有所指,但馬車主人——張良依舊淡定的下着棋,狀似不明白的問道:“那又如何?“
“起義軍将要打到鹹陽,而幾乎所有的墨家衆人都在農家率領的起義軍中,”頓了頓,衛莊把玩着手中的白棋,輕哼一聲,“不過我并不認為你是為了這個而去的。”
張良下完一子,擡眼看他,終于不再裝傻充愣,他笑道:“衛莊兄依舊明察秋毫。”
說完這句話,他又嘆了口氣,面帶憂色,“鹹陽畢竟是都城,防禦與攻擊都會大大增強,況且陰陽家的根基也在那裏,這一仗,怕是不那麽好打。”
衛莊淡淡道:“你到底是擔心這一戰,還是擔心陰陽家的那個人?”
張良無奈:“我只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若那時異變發生,還希望衛莊兄施以援手。”
雖然他面上沒承認,但內心确實是擔心星月,他怕到時候她也被派到戰場,與反秦軍隊兵戎相見,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但理智告訴他,這種情況出現的幾率有九成。
衛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亦沒問到時候為誰施以援手,他只是專注于眼前的棋盤,又放下了一枚棋子。
半晌,他突然問道:“你與我傳信,言有要事想問,何事?”
張良一瞬間收斂了所有的表情。
此時的神情有些淡漠,他将原本放在棋盤旁邊的手收了回來,一籠袖,問道:“黑麒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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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家大殿依舊冷冷清清,卻也依舊神秘夢幻。
擡頭是星海,低頭也是星海,這讓整個大殿看起來廣袤無垠,似乎容納了整片天地。
那位陰陽家至高無上的存在,此時正立在臺下,擡頭仰望頭頂的星空,那裏,一顆星星正發着暗淡的光芒,似乎将要隕滅了。
星月走到他旁邊,也看着那顆星星,說道:“江山似乎又要易主了。”
東皇太一沒接她的話,只淡淡說道:“你回來了。”
星月微一點頭,語氣莫名:“是啊,我回來了。”
東皇太一收回目光,轉身欲走,同時說道:“既然回來了,就去戰場吧,這是陛下下達的命令。”
星月挑眉,跟了他幾步,“你不問我去幹什麽了?”
“何必問。”他的腳步不急不緩,“你亦有自由。”
星月停下,抱臂輕笑,“這樣嗎?那我拒絕。”
東皇太一的腳步一頓,他知道她話裏的意思——她這是拒絕去戰場。
他轉過身來,面具擋住了他的情緒,只能聽到低沉的聲線:“從沒有人像你這樣違抗我。”明明依舊是平常的語氣,但卻莫名的教人心底發寒。
話音一落,星月就感到一陣強大的威壓席卷而來。
胸腔內血液一陣翻湧,但她依舊不知死活的笑道:“我也想知道這是誰給我的勇氣,梁靜茹嗎?”
她話一出口,那陣強大的威壓突然停了一停。
可她眼底沉沉如冰,突然發難,掌風帶着幾根冰棱直拍了過去!
東皇太一原地不動,風吹動了他的衣袍,知道攻擊已至身前,這才擡起一條手臂,輕易的化解了她的攻勢,接着與她掌心相對,內力通過手掌打了出去。
哪知星月卻突然勾唇一笑,周身溫度迅速降低,東皇太一暗道糟糕,猛地收手,卻已然來不及,他手套的表面以極快的速度凝結一層冰,離開星月,那冰驟然破碎,帶着手套破成碎塊,嘩啦啦的掉了滿地。
而失去了手套的那只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
星月看一眼那手,一聲冷笑,“看來我前些天還真是說錯了,您這哪是不弱啊,簡直是登峰造極。”
——無論是武功,還是演技。
那人沒說話,負着一只手立在原地,露出來手的那條手臂垂在身側。
“你說是嗎,東皇閣下,或者,我該稱呼你——”星月眉間淩厲,隐隐看得出怒氣,“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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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莊下棋的手一頓,不過片刻後,他便恢複如常,将手中白子抛回了棋盒,淡淡道:“失蹤了。”
張良皺眉:“何時?”
衛莊道:“我發現‘他’失聯時,是在将近一年半前,從那時到如今,‘他’沒有一絲消息。”
張良心道果然。
當時他不在桑海附近,但星月又偏說是他殺了她,這樣看來,能将相貌、聲音、武功招式模仿的如此相似的,除了黑麒麟,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如今失蹤,怕是……兇多吉少了。
衛莊問道:“你已經許久不過問流沙之事了,怎麽?”
張良看向他,“師……星月說,我曾親手殺過她,我想了想,只能是她與徐夫子去桑海的時候了,可當時,我剛從商縣離開。”
話一落,衛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其實也不相信如今陰陽家那位大人,于是問道:“理由?”
——黑麒麟如此做的原因是什麽?
聞言,張良沉默了。
黑麒麟是韓國人,從韓亡前便加入了流沙,他并不怎麽能夠相信這樣的人會背叛流沙,成為內奸,可“他”為什麽要殺了白芷呢?難道是因為知道了她的身份,怕影響到他們嗎?
可又為什麽要殺了徐夫子呢?
而且,徐夫子又為什麽要說白芷是內奸呢?
他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我也……不清楚。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
他需要趕快找到星月問一問線索,也想解釋,他真的沒想害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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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皇太一發出了一聲輕笑,頭微微低下,似乎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後擡頭問道:“怎麽發現的?”
“很多地方。”星月突然一笑,怒氣轉瞬消失不見,好像從未有過,“你當時攔住我的時候,說的是你怎麽回去,可之前我們的交易分明說要送我回去,按理說,你難道不應該用這個理由來勸我嗎?可你卻絕口不提我的事,包括後來,我說‘送你回去’,你卻沒問我為什麽突然改了主意,反而問道‘這是你如今的想法?’,于是我猜測,你已經知道了我是這裏的人,根本就無法回去這一件事。”
而她當時所表現出來的小心翼翼,都只是為了反複證實那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然何至于裝成那個樣子。
星月現在想想,都覺得嫌棄。
頓了頓,發現那人并沒有吭聲,她繼續道:“可這兩年我一直都在陰陽家,從未與你聯系過,你又為什麽能在見我第一面時便準确地喊出‘星月’二字?就算你神通廣大,情報消息靈敏,知道我如今是陰陽家星月,又怎麽能清楚我原本就是這裏的人?這件事,就算陰陽家的人,也并不是全部都知道的。“
“所以,我用排除法一看,便只剩下你了,”星月擡眼,“東皇閣下。”
他再次輕笑,低低的聲音中莫名有些愉悅,又似乎有些無奈,“是我疏忽了。”
“為什麽?”星月直視着他。
“什麽為什麽?”
她皺眉,質問道:“為什麽瞞我?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的身份?為什麽你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卻還利用我?!為什麽——”
“星月。”弑淡聲打斷了她越說越激動的話,“我沒有做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