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七回,白馬非馬

下,你還不明白嗎?”

這下星月徹底說不出話了,那種柔軟仿佛還停留在唇部,火燒的感覺慢慢的從耳根升到了臉頰,熱的她幾乎無法呼吸,只能僵直着身體,一動不動的看着他。

實在不能理解,那人怎麽能把這種事輕描淡寫的說出來,還笑的一臉狡黠?!

正在星月手足無措的時候,門外适時的插|進來一道聲音:

“張先生。“

二人齊齊向門外望去,只見墨家的一群弟子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顯然是來收拾殘局的。

張良點頭颔首之後,那些人就開始動作麻利的收拾起來。

星月疑惑,徐夫子這個人,好歹生前也是個首領,竟沒個同等級的人來送行?墨家的首領們現在都這麽忙嗎?

不過等到其中一個弟子下一句話一出,她就沒空思考這個問題了:

“武安侯托我向您問一句,那水姑娘怎麽安置?”

“武安侯”三個字一出,張良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此刻聞言,笑意一收,立刻轉頭去看星月,果然見她正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張良心中暗道糟糕,之前救了星月回來,路上順道救了這位水姑娘,可回來後一直陪在星月身邊,倒是忘了這件事了。

可萬萬沒想到,劉季竟會在此刻提起!

真是……補得一手好刀啊!

張良一急,起身道:“師妹,我可以解釋。”

“解釋?”星月冷笑,“不必了,你還是去找那位水姑娘解釋吧!”

正好在二人說話的同時,那些墨家弟子已經将徐夫子的屍體帶走,于是星月毫不客氣的開始哄人。

用了幾分力氣才把他推出門,雖然期間張良一直在解釋,但星月端的一副冷漠的表情,一句話都沒有回他。

直到拍上門的那一刻……她才如同卸了力一般,靠着門滑坐到了地上。

那人的話讓那個"夢"再次重現她的眼前。

十裏長街,大紅花轎,熱鬧的人群。

仿佛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瞬間就澆熄了她的火熱,只剩下滋滋冒着的白霧,狼狽極了。

門外張良還在急切的解釋着什麽,她全都聽到了,可她只能沉默。

她慘白着臉,閉口不言,沒有回應也……不能有回應。

她該怎麽告訴他,他們之間……根本就不會有未來呢?

因為那人的眼中太溫柔了,是那種孤注一擲的溫柔,仿佛把此生所有的專注都放在了她一個人身上……可就是這種溫柔,珍貴而又沉重,她不敢想,不敢奢求,怕一朝沉淪,萬劫不複。

于是只能不知、不懂、不回應。

祈求他早日忘了吧,他從來都……不屬于她。

門外的聲音停了些許,不過片刻後,再次響起一陣敲門聲。

星月心煩意亂,沉聲道:“不是叫你走了嗎!”

“星月大人,是我。”

這聲音有些熟悉,潇灑中帶着一絲慵懶,不過卻也與記憶中有些不同,似乎是多了點點的沉穩。

星月起身開了門,見到來人,倚着門框挑眉問道:“剛才還在托人問話,如今怎麽又親自來了,武安侯?”

劉邦,沛縣起兵後久攻豐邑不下,求助項梁,項梁為其增兵,三攻,得豐邑。由此,成為項梁手下一員大将,項梁死後,任砀郡長,被封為武安侯,将砀郡縣①。

如果星月沒猜錯的話,如今這個地方,就是砀郡。

那她到底睡了多久啊!

武安侯劉季可不知道她內心的哀嚎,他拿出袖子中的兩枚骰子,不羁一笑:“白芷姑娘可還欠我一場賭呢。”

==

“星魂大人。”大司命同少司命恭敬地立在宮門處,朝走來的人道。

星魂點頭,直奔宮內走去,多日來的行軍作戰似乎對他并沒什麽影響,他的身上一塵不染,腳步平穩,依舊是一身的貴族氣息。

二人緊随其後,大司命道:“如今陳勝被羅網的人暗殺,戰事沒有那麽緊張,星魂大人應該也會輕松一些。”

“那可不見得,”星魂搖頭,但面上卻沒什麽嚴峻的表情,“楚國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燈,況且如今章邯被派去帶人修建阿房宮,兵力不夠,如若他們這時候攻打,攔不攔的住,那還真不好說。”

大司命皺眉,問道:“那星月大人那邊?”

星魂到:“暫時不用管她,雖然缺人,但她在,也幫不上什麽忙。”

其實大司命很想問一句為什麽,但她一向相信星魂,于是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倒是星魂又開了口: “東皇閣下現在何處?”

大司命有問必答:“星魂大人,東皇閣下此時正在上天臺。”

上天臺,阿房宮殿祭祀天神的地方,在整個鹹陽是一個極高的存在。

星魂擡頭,目之所及是一望無垠的星海,斑斓閃爍,耀眼至極,但在此處看不見的地方,依舊有着暗淡的光,預示着隕落與不詳。

他若有所思,“今夜倒是個觀星的好時刻。”

少司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大司命恭順地低着頭,贊同道:“想來東皇閣下也是抱着同樣的想法。”

星魂收回目光,不置可否,擡步向着上天臺的方向走了過去,“李斯真的被處死了?”

“是的,”大司命面有糾結之色,直到星魂轉頭看來,她才緩緩說道,“李斯擾了陛下尋……飲酒賞美的興致,陛下一怒之下便将他處死了,而陛下也因此被氣病了,此刻正卧床休養。”

星魂猜測,大司命沒說出來的那個詞,極有可能是“尋歡作樂”,畢竟胡亥登基後沉于酒色是衆人皆知的。

“氣病?”星魂毫不客氣地諷刺道,“我看應該是縱欲過度。”

大司命一噎,沒說出話來,而少司命将頭低了低,目光落于地面,三人靜默,路上只剩“噠噠”的腳步聲。

突然,星魂腳步一頓,右手一揮,一只即将近到他身旁的蝶霎時化成了一堆粉末,随風飄散了,緊接着,一聲大喊響徹鹹陽宮:

“啊啊啊啊啊!我的蝴蝶!!!”

一個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巨大身影猛地朝着星魂的方向沖了出來,少司命擡手,一根藤蔓直接攔在了那人身前,将他絆了一個跟頭。

“啊!”那人痛呼一聲,臉朝下趴在了地上,可不過片刻,他就擡起頭,滿面怒氣的瞪着星魂,“你還我的蝴蝶!”

這人頭發披散,臉上身上皆是塵土,不過透過塵土,仍能看見那身衣服絕對是上好的面料,非常人所有。

待看清這人模樣,星魂皺眉,還沒開口,一聲驚呼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世子殿下!”

——是一個宦官。

這宦官速度極快,前一秒還在數十米遠開外,轉瞬就到了近前,伸手去拉地上那人,“哎呦我的世子殿下,您怎麽跑到這來了!”

一邊拉還一邊對星魂鞠躬,“星魂大人,世子殿下不懂事,沖撞了您還望恕罪。”

“我的蝴蝶!他把我的蝴蝶弄沒了!”那人不滿宦官的拉扯,拼命想要掙脫,同時控訴星魂的罪行,“讓他賠我的蝴蝶!那是我的夥伴!讓他賠!”

“好好好,回去就賠,回去就賠!”宦官一見星魂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裏就發憷,更加努力的拉着這人,只盼能早點離這詭異的大人遠一些。

“我不!讓他現在賠!”

“賠,賠!哎呦我的小祖宗啊……”

好說歹說,雙手齊用,終于把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弄走了,宮中通道終于又恢複了安靜。

星魂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淡聲說道:“子嬰不是一直被關起來的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大司命道:“陛下如今病了,趙高大人代理國事,本就無暇顧及他,而子嬰世子又表現良好,因此管的很松。”

“表現良好?”星魂喃喃道。

他就說這胡亥怎麽就無緣無故的突然病了,原來是趙高的野心更大了。如今借胡亥之手除掉李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他仍舊不滿足,于是想要廢掉胡亥,扶持子嬰上位,獨攬大權,想來東皇閣下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突然登上上天臺觀星,目的,應該是為了查看胡亥的氣運吧。

他原本以為陰陽家的存在是為了輔佐秦朝帝王,但如今看來,或許并不是這樣。

東皇太一知曉趙高的動作,卻沒做出阻攔,是不是表示,這二人之間,早就是一個陣營的呢?

那麽羅網想要除掉星月的想法,東皇太一,是否也是知道的呢?

星魂負手望向宮牆深處,眸中波濤洶湧,隐有殺意。

作者有話要說: 劉季——今日最差助攻!

①來自百度百科。

一些有考據的東西我會在這個地方說出來,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史書典籍,所以這篇文裏面有可能與歷史不相符的地方,劇情需要,見諒。

☆、Chapter100

“賭啊……”星月低喃着,目光卻飄到了那人身後,劉季見狀,輕輕一笑,道:“姑娘不必找了,子房被我支走了。”

“你想多了,”星月回神,轉身向屋內走去,“怎麽賭?”

劉季跟着她進來,四處看了看,不知為何,他突然輕笑一聲,低聲喃喃道:“院子便罷了,沒想到子房竟把自己的屋子也讓出來了……”

他這一笑很是突兀,再加上後面的話聲音太小,星月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回頭問道:“你笑什麽?”

劉季輕咳一聲,收住笑,略帶歉意地說道:“抱歉,沒什麽,不如,就比大小如何?”

星月颔首,雖然仍然對剛才那人的神情有些好奇,但也懶得再問,于是便翻過了那一頁。

頓了頓,她又問道:“賭什麽?”

劉季一愣,“竟不是賭錢嗎?”

“那多俗氣,況且你一個堂堂的武安侯還差那點錢嗎?”星月一擺手,不給他思考的時間,直接道,“不若就賭一個約定吧。”

“約定?”

星月點頭,坐在案桌旁,“唔,輸了的人要答應對方一件事,不違背道德倫常。”

劉季微一思索,便點頭應允。

半刻鐘後

“哎呀,我輸了。”

劉季皺着眉,無奈的道,不過說到底臉上并沒什麽喪氣的表情,似乎一點都沒有将星月即将提出的條件放在心上。

他擡頭望向對面,笑眯眯的道:“所以,姑娘想要讓我做什麽呢?”

似乎除了最先稱呼的一句“星月大人”,這人就再沒喚過這個名字,一直如以前一般,稱呼她為“白芷姑娘”。

不過誤會解開之後,星月倒是對他人怎麽稱呼自己覺得無所謂了。

她歪頭想了半天,腦海中出現的一個個想法都被她逐一否決了。

讓蓋聶解開她的內力?

——既然張良說他管不了蓋聶,劉季和蓋聶更沒有交情了,又怎麽可能做到!

給她錢讓她成為富豪?

——不是剛說完不賭錢,這要是提出來不就打臉了嗎!

為将來的自己求一個免死金牌?

——等他稱王仍需好久,誰知自己能不能等到呢,更何況自己也不定會犯事要被處死啊!

最終,她不得不放棄思考,無奈攤手:“暫時沒想好,先欠着吧。”

但不可否認,方才一瞬間,她心中确實有“不讓劉季為張良和那個水姑娘賜婚”的想法,只是臨出口之際,被她生生忍住了。

她哪有什麽立場呢?

“啊……看來今後的每日我都要提心吊膽了。”劉季苦笑道,“沒想到最後一場賭,仍是輸。”

“最後一場?”星月挑眉,“不見得吧。”

劉季饒有興趣的看着她,反問道:“不知白芷姑娘此話怎講?”

星月道:“人的一生啊,無時無刻不在賭,武安侯攻下砀郡的做法難道不是一場賭?”

賭項梁是否會援助。

賭贏了,便攻下豐邑,大獲全勝;輸了,便停滞不前,功虧一篑。

就連如今劉季的甘居人下也是一場豪賭。

幼鳥在雄獅身下小心得壯大羽翼,只盼望有一天能振翅高飛,将雄獅甩在身後。但在達到那一天之前,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星月沒有将後面的話說出口,畢竟太過聰明還愛顯擺的人,都沒什麽好下場。

“所以啊,真正的結果在不久的将來,而非現在,你說呢,武安侯?”

劉季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直到此刻,終于放聲大笑,邊笑邊道:“姑娘不愧是子房的師妹,當真是蕙質蘭心啊。”

星月勾唇一笑,十分謙虛得道:“過獎。”

但內心卻想:我算什麽蕙質蘭心,頂多會耍點嘴皮子罷了,你那是不知道我荀爺爺,掌門師兄和顏師兄,各個都是出口成章,博學淵博之人,禮樂射禦書數樣樣精通,那才叫厲害呢。

想着想着,她又難過起來。

若小聖賢莊還在,那些人,必定會成為一方聖賢吧。

“……白芷姑娘。”

那人的呼喚立刻讓她回神。

劉季站起身,道:“今日來此,收獲頗多,如今天色已晚,我便告辭了。”

星月不動,客氣得道:“武安侯慢走,不送。”

劉季也不在意,轉身,抛着兩顆骰子就走遠了。

星月看着那個背影,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初見時那人潇灑風流的笑容。

那樣的人,最終也會被權利的欲望浸染,而變成……殘害忠良的帝王嗎

真是……無法想象。

不過那人究竟會變成什麽樣與她倒也無甚關系,她如今要做的,只能是等着陰陽家來人幫她解開內力了,不然,以張良的安排,她怕是連這個武安侯府都出不去。

——

由于當時星月的打岔,張安終究還是被留了下來,此時,正随着張良一邊朝端木蓉的地方走着,一邊報告鹹陽發生的巨變。

“看來趙高按捺不住了,那些朝臣怎麽說?”

張安低着頭跟在張良身後,恭敬道:“沒聽見有什麽反對的聲音,或許有,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張良似乎冷笑了一聲,但聲音極輕,正在張安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的時候,那人問道:“章邯呢?”

張安答道:“仍在修建阿房宮。”

“怪不得,”張良手中摩挲着一枚瑩綠色玉佩,笑道,“趙高此舉,定會使人心不穩。”

張安遲疑一瞬,小心翼翼的問道:“少爺是想……拉攏章邯?”

張良搖頭,“章邯是個忠臣,雖然是愚忠,但也證明此人不可收為己用。倒是他的下屬中,有一個識時務之人。”

張安正欲追問此人身份,擡頭的餘光中卻瞥見了前方立着的一個倩影,于是立刻閉上了嘴。

張良當然也看到了,他立刻端起了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朝那人略有歉意的笑了笑,道:“十分抱歉,回來匆忙,一直沒能顧得上姑娘。”

被喚作“水姑娘”的人一身清透淡雅的綠,身形窈窕,膚白貌美,小巧的鵝蛋臉上一點朱唇,一看就曾是大門大戶出來的小姐。

那人一見張良,臉就先紅了幾分,但依舊路數周到的福了身,輕聲道:“不打緊的,張先生……喚小女钰淑就好。”

站在最後的張安先是呆了,而後卻有些不屑的想道:哪有小姐一見面就讓不熟悉的男子喚自己名字的,這禮數還沒有小師姐做的好呢!

張良的笑容不變,但語氣卻莫名帶了幾分疏離,“抱歉,子房遵循儒家禮數多年,禮不可廢。我已經讓下人為姑娘準備了一間客房,不如現在姑娘便去看看是否合自己的心意?”

水钰淑聽到前半句,臉上略有尴尬,但聽到後半句卻是沒有立刻答應,而是道:“钰淑只是想問問張先生,武安侯府的火房在何處?”

“火房?”張良一愣,“可是最近的夥食不合姑娘胃口?”

“不,并不是這樣。”水钰淑搖頭道,“只是钰淑曾有幸學過一些藥膳的做法,最近見先生臉色很是不好,猜想可能是勞累過度,于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臉卻紅的不能再紅了,後面幾句的聲音亦是細弱蚊蠅,張良沒怎麽聽清。

這下張安明白了,這位水姑娘不是不知禮數,而是對自家少爺芳心暗許了。

只可惜……

張安偷偷看向張良,卻因為站位問題,只能看見那人挺直的背影,微風吹起他淺色的衣衫,莫名孤寂。

許久,才聽得他略有些冷淡的聲音自前方傳來,“姑娘有心了,不過子房的師妹亦是懂醫之人,藥膳之事就不麻煩姑娘了。”

還沒聽到水钰淑的回應,張良又道:“端木姑娘找子房還有些事,子房不便在此處耽擱,房間的事張安自會帶姑娘前去,告辭。”

語畢,竟是連一秒都不多呆,點了下頭,便垂袖走人了。

張安十分聽話,看也不看那人滿臉失落的神情,側身讓出了與張良目的地相反的方向,擡起一臂,道:“姑娘這邊請。”

說着,就率先提步走了。

水钰淑原本還在凝望張良的背影,此時聽到呼喚,只好不情不願的收回了目光,跟上了他的腳步。

——

張良到的時候,端木蓉正在給蓋聶的木劍塗着什麽,而蓋聶就站在她旁邊,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很是溫柔。

他的腳步不由得一頓,心道:我這來的可真不是好時候啊……

不過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二人已經發現他了,蓋聶朝他微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端木蓉将手中木劍遞給他,對張良道:“張先生。”

“端木姑娘,蓋先生,”他的視線放在了木劍上,眼中略有疑惑,“這是?”

端木蓉道:“木劍太脆弱,易折,我塗了些藥物,使木劍變得更加堅固。”

張良點點頭,倒是沒問為什麽不去重鑄淵虹,畢竟那種名劍打造既然并非一朝一夕,重鑄又怎麽可能容易呢,況且如今并沒有技藝娴熟的鑄劍師。

昨天之前可能還有一個。

張良問道:“端木姑娘叫我來是?”

三人走到一旁坐下,端木蓉這才回答道:“從她的脈象上來看,那毒在她身體中存在了很久,又因為她使用內力極其頻繁,毒順着七經八脈幾乎到達了各個部位,雖然現在還沒有任何發作跡象,但真正發作的時候可能是一擊斃命也說不定。”

張良怔怔的看着她,喃喃道:“姑娘告訴我這些……是什麽意思?”

端木蓉也不掩飾,對着他直言道:“我是想讓先生做好心理準備,畢竟我從未接觸過這種毒,對于解開,我把握并不大。”

張良似乎是發呆了片刻,眼神落在虛空,閃過一瞬間的迷茫,良久,才見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疲憊卻有些期待地問道:“姑娘有幾成把握?”

“三成。”端木蓉頓了頓,解釋道,“這毒裏有一種引子我從未見過,如果能找出來是什麽的話,解藥是很容易做出來的。”

張良輕輕的點了點頭,關于引子是什麽,既然被稱為醫仙的端木蓉都不知道,他自然也幫不上忙,他将視線轉向蓋聶,問道:“師妹被封的內力,除了蓋先生還能有何人可以解開?”

蓋聶沉吟片刻,道:“實力在我之上、與我平齊或……陰陽家的人。白芷姑娘的內力本就與陰陽家同宗,如果是陰陽家的人,很容易就能解開。”

“我将師妹留在這裏只是權宜之計,她早晚會回去,因此,”他對端木蓉道,“還要拜托姑娘了。”

端木蓉搖搖頭,“儒家于我有恩,這本是我應該做的。”

==

就在別人為星月擔憂的時候,她卻在武安侯府過得輕松惬意。除了張良每日一定要來逼着她喝藥之外,這院子中幾乎沒有人來打擾,十分清靜,适合養病。不過近來,除了張良每日不變的湯藥之外,一連幾日,星月都發現有人在她不在的時候,偷偷的在房間放了一碗藥膳。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從她曾經作為醫者的視角來看,這藥膳可謂是極其用心了,益氣補血之物不少,調養身心之藥亦不差,因此,在看過沒毒之後,就被她毫不猶豫的喝掉了。

因為對張良逼着她喝藥這件事表示強烈不服,于是每次他來的時候,星月都是瞪着他端起湯藥猛灌,灌完就送人,也就忘了問那藥膳到底是出自誰手。

這樣幾天下來,內傷外傷,都好得差不多了,于是,閑得無聊之下……就開始逗那只白色的鳳凰玩。

沒錯,之前一臉殺氣的星月大人此時正在院子裏和一只體型巨大的白鳳凰,玩耍。(其實是單方面欺負)

可能是因為距離不遠,因此最近幾天,白鳳外出辦事都沒有帶着只鳳凰一起,留下它孤獨寂寞,竟自己找到星月這裏來了。

不過它可能怎麽都不會想到,一個不慎,竟然走進了一個狼窩。

星月一會要拔它的毛,一會拍拍它的身子,一會又彈它腦殼,弄得鳳凰很是心塞,剛開始還會撲騰兩下,後來幹脆躺在地上裝死,不動了。

星月戳了它兩下,沒動靜,笑嘻嘻的道:“寶鴿鴿,我錯了,你理理我嘛,寶鴿鴿?寶鴿鴿~”

就在她持之以恒的戳着的時候,鳳凰突然擡起頭,朝院外的天際望了一眼,星月頓時知道這是白鳳在召喚了,當即不再開玩笑,揮揮手便送它走了。

哪知,她這擡起來的手還沒落下,身側突然響起一聲驚呼,接着就是噼裏啪啦瓷器摔碎汁水潑灑的聲音。

她一轉頭,就看見一個綠衣女子,大概與她同歲,正捂着嘴十分驚恐的樣子,周圍藥膳撒了一地。

她朝那人的方向走了兩步,卻見女子更快速的朝後退去,邊退邊不可置信得道:“你……你是陰陽家的人?”

星月腳步一頓,回想起剛才擡手時,袖子順着手臂滑下後露出的藍紫色印記,心中了然,定是那是被她瞧見了。

不過,此人是誰?

她雖然出門的次數少,但也聽聞武安侯府的丫鬟從來不進這個院子,那這女子為什麽就堂而皇之的進了,還……端着藥膳?

恰在她思考的時候,女子質問她:“你為什麽會在張先生的院子裏?!”

星月一怔,張先生?張良?!

幾秒內,她心思急轉,轉瞬便明白了其中真相。

原本她還猜想這藥膳可能是張良或者端木蓉放的,但如今看來,如若這院子本就很特殊,那麽,她或許是不小心享了屬于別人的福啊。

“水姑娘……”星月抿了抿唇,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令她不怎麽愉快的夢,于是暫時沒空感動于張良将他的院子讓了出來,心中突然起了壞心思。

她挑眉,一步一步朝着那女子的方向走去,逼的那人慌忙地向後退去,她低聲笑了笑,道:“在他的院子中做什麽?當然是把他劫走關在陰陽家了,誰讓他長的那麽好看,讓我都動心了呢。”

女子聞言,倒是頓住了腳步,雖還有些瑟縮的模樣,但還是直視星月,怒斥道:“你休要胡言!識相的話就趕快離開,否則待到這侯府的主人回來沒你好果子吃!”

星月心道:侯府的主人前幾天和我還和我賭了一局呢,沒好果子吃的是他,可不是我。

不過面上卻道:“我為什麽要離開,萬一那張先生與我兩情相悅,豈不美哉?”

“你想得美!”女子漲紅了臉,“張先生才不會看上你這種妖女!”

星月腳步頓住,臉上玩笑神情瞬間消失不見,被一種難言的狠厲替代,她一字一字重複道:“妖女?”

女子一見她神情,心道不妙,立刻轉身,慌慌張張的朝着院門跑去,星月卻已然生氣,冷笑道:“那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真正的妖女,如何?”

話音一落,幾步就追上了少女,在那人轉身之際,五指微攏,擡手就要襲向那人脖頸——

突然!

星月眼角閃過一絲藍影,她一頓,瞬間收回攻擊,與此同時,一條藍綢恰好打在了她原本攻擊的位置。

女子一見來人,欣喜喚道:“雪女姑娘!”

接着,便躲到雪女身後,指着星月道:“她是陰陽家的人,要對張先生不利。”

雪女沒回她,對着星月點頭道:“星月大人。”

一別經年,本應是熟人見面,卻有種微妙的情緒流淌在周圍。誰都明白,當初姐姐妹妹喚着的時光終究都回不去了,畢竟雪女弄丢了最愛她的那個人,而星月,遺棄了過去的自己。

星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人在兩年過後,容貌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是眉眼間多了很多說不出來的冷漠與孤寂。

或許是認為生與死,并沒有什麽差別。

只幾秒,她便把目光移開了,朝着那個綠衣女子嗤笑道:“如此軟弱,以後怎麽幫他……”

女子疑惑,皺眉問道:“你說什麽呢?”

星月搖頭,轉身,背影泛着一絲落寞,“真是無趣……”

她提步要走,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

“多謝。”

步伐就輕易地停在了原地。

站在後面的水钰淑此時一愣,徹底蒙了,不懂身前的人怎麽會朝着一個陰陽家的人道謝,不過她很會看人眼色,此時識趣的沒有出聲,只靜靜聽着。

星月知道她指的是找出內奸一事,可時至今日,她再也不能坦然地接受那人的道謝了,因為縱使當初的始作俑者并非是她,但雪女獨自離開,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的勸說。

如若她當時保持沉默,那麽小高……他或許不會死得那麽早。

猶豫半晌,終究只能幹巴巴的說道:“我并非是為了你。”

雪女道:“我知道。”

此後再無言,院中事物連同空氣都一同沉默下來,星月覺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尴尬的背對着二人,停在原地。

不過有些人,總是出現的恰到好處。

“你們在做什麽?”

星月一轉頭,就見白鳳抱臂站在屋檐上,看着靜默的三人,一臉不解,旁邊還立着一只巨大的鳳凰。

她問道:“你怎麽來了?”

白鳳揚眉:“要去取個情報,路途太遠,想找個人一起。”

他本來召喚鳳凰已經要離開,不過恰巧在天上看到水钰淑進了這個院子,想着那邊的事情不差這一時半刻,就直接就追了過來。

沒想到,到這裏就看到了三人誰也不動活像被點了穴的詭異畫面。

星月心道這什麽鬼理由,不過吐槽歸吐槽,她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當即旋身而上,立到白鳳身邊,勾唇一笑,“那還等什麽,走吧。”

白鳳輕笑出聲,倒是也沒說什麽,只點了點頭,就帶着她乘着鳳凰飛走了。

就算再不明白狀況,水钰淑此時也明白了那女子的身份并非只是陰陽家人那麽簡單,待到二人一走,她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她……是什麽人?”

雪女望着二人離開的方向,輕聲道:“陰陽家星月。”

水钰淑皺眉,“那為什麽姑娘要對她道謝,還有那個白衣人,他不是我們的人嗎,為什麽與她關系甚好的樣子?”

“因為……”雪女回身,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眼神中似乎閃過了一絲波瀾,“……她也是儒家小聖賢莊的白芷,張先生的師妹,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啊。”

水钰淑一怔,明眸瞬間黯淡下來,她低下頭,輕聲低喃:“原來……是張先生的師妹。”

作者有話要說: 新角色登場,6000+打卡。

不知不覺就100章了,小可愛們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給我動力!!!

☆、Chapter101

白鳳帶着星月行了半個時辰,直到到達一片林中,這才停下。星月倒是沒問來此所為何事,因為不遠處的林子上空很明顯的冒出了一縷縷白煙。

她踩在樹枝上,擡頭看了看天空,初夏的太陽端端正正的懸挂在正上方,刺眼,并且這種熱度讓她覺得很是不舒服。

她擡手擋了光線,問道:“怎麽回事?”

白鳳抱臂,視線沒有從白煙上移開,“蝶翅發現了有許多人在向這邊靠近,因此張良讓我過來看看。”

星月漫不經心的說道:“能這麽心大的在林子中燒火,應該不是什麽敵人。”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接着,白鳳轉頭,突然道,“兩年不見,不知你的輕功如何了?”

星月挑眉:“比一場?”

白鳳輕輕笑了一聲,沒有回話。

但下一秒,二人同時從立着的樹上消失,如離弦之箭,一白一紫在林中飛速穿梭,其身影,非常人肉眼所能捕捉。

須臾,在那炊煙不遠處,微風吹過,一片嫩綠的葉子從樹上脫落,在空中經歷些許旋轉搖擺之後,終于顫顫悠悠的落了下來。

落在了一個有些蒼白的手心中。

星月将手掌合起來,眨了眨眼,對左前方只有半步之隔的白鳳道:“我內力被封了,無法發揮真正的實力,這局不算。”

白鳳嗤笑,朝前走去,輕飄飄的回道:“實力究竟如何,你自己心裏有數。”

星月也随着他朝前走,沒說話,但心道:打死你我都不承認自己實力在你之下。

不過吐槽歸吐槽,正事還是要辦的,二人找了一個枝葉茂密的大樹,躲了進去,靜靜的看着不遠處的情景。

林中人不多,大概十幾人,各個身着铠甲,不過看樣式應該是層級最低的士兵,此時那群人正在收拾一些鍋碗之類的,顯然是剛食過午飯。

那麽剛才在外面看到的白煙,應該是他們燒火做飯之後為了熄滅火焰所留下的。

星月看了半晌,終于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問道:“你找到他們的頭領了嗎?”

白鳳道:“沒有。不過從他們帶的馬來看,應該是有頭領的,只是恰好不在。”

聞言,星月朝那些馬看去,果然發現在一群身上挂着許多包袱的馬匹之中,有兩匹不僅沒有任何負擔,而且看那健碩程度,就知,絕對是千裏良駒。

“人不多,兵器也不多,日常物品倒是很多,”白鳳靠在樹幹上,對星月道,“或許是來投奔的。”

星月剛要點頭表示贊同,就聽白鳳道:“回去吧。”

她這頭一個急剎,轉而擡起來問道:“不看看頭領嗎?”

白鳳搖頭:“不知在何處,貿然出去容易被發現。”

星月一想,确實如此,當即随着他回到了武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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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星月與白鳳剛落到侯府對面的屋頂上,就瞧見那侯府大門口一男一女正說着什麽。

水钰淑依舊是一身水綠色,但張良卻是換了一套青蓮色長衫,與當年小聖賢莊時期的顏色相近,卻別有一番才子風流。

聽不清他們具體的交談內容,只能看見二人隔着适當的距離微笑着說着什麽,星月看得有些不舒服,正要提步離開——

水钰淑突然上前一步,而張良見狀,笑容微斂,後退幾步,眉眼不經意一擡——剛好與星月四目相對!

星月一愣,擡起的腳瞬間放錯了位置,落在了兩塊瓦片之間,只聽“咔”一聲,她的腳踝——崴了!

星月一口涼氣還來不及抽,身子一偏,直接從房頂上掉了下來!

白鳳正想撈她,但餘光瞥見前方飛奔而來的身影,于是立刻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後退幾步,乘着鳳凰離開了。

星月眼睜睜的看着那抹白消失在了眼前,心裏将他罵了一萬遍。

可沒來得及想,急速墜落的身子就掉到了一個極其溫暖的懷抱。熟悉的墨香盈滿鼻尖,她能聽到那人有些快速的心跳聲,同色系的衣袍挨在一起,就像……融合為一體。

想着想着,卻莫名紅了臉,半天沒敢向上看去。

直到耳邊的心跳聲逐漸平緩,才聽那人說道:“師妹,你吓到我了。”

星月這臉上的紅暈剛下去,但感受到那人說話時胸腔的震顫,臉再一次紅了。她只好努力地低下頭,不讓那人看到自己的異常。

躲閃了半天,突然想起剛才他說的話,星月輕咳一聲,道:“意外,是意外。”

“那也是吓到我了。”

“噢……”星月眼神亂飄,“那……抱歉。”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向他道歉。

“光道歉,可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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