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柳共事過的人應該很難想象柳入學雄英學園第一年險些慘遭退學。文化課柳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問題出在實戰課上。

剛開學滿載着考入夢想學院的興奮少年少女的班級,大家互相交流大聲談笑,柳坐在窗邊一排座位隔一個過道的那排後方,晚春的明媚陽光落在他腳邊。

入學昨夜柳失眠了,此時在這麽暖和的空氣中他打算忍忍嘈雜的環境,在老師來之前稍微打個盹。

耳邊的人聲飄遠了,大多人在問“你是什麽個性?”被問的人都會驕傲的回答自己的個性。

柳趴在桌子上,模模糊糊的想到哥哥,又想到自己的個性。

無個性又如何,他會當上英雄,和那些有着優秀個性的人一樣。

吵鬧的課堂偶然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大部分人停止一階段交談的頻率在同一個時間重合,剩下的人察覺到異常的寂靜,不由警覺老師來了,也停下交談,班級一時陷入落針可聞的安靜。

而這時候或許會有一個人沒說完話,在這種靜默中尴了一尬。

那個尴尬的人是相澤,鄰座山田問他是什麽個性,他回答,能消除視野範圍內的人的個性。

全班的都聽到了,包括柳。

山田誇贊相澤的個性,打破靜默後班上的大家齊齊為剛才的安靜笑了起來。

柳睜開眼睛,睡意瞬間消弭,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天敵。

開學以來的整一個學期,柳在學生模拟對戰課上的表現都無比糟糕。

無論和誰戰鬥,無論什麽項目,只要有那個名為相澤消太的人在的場所,柳就不免注意他,更別提“發動個性”贏得訓練。

臨近期末班任老師找到柳,告訴他這樣下去成績不合格,你很可能被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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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戰訓練總是心不在焉,家裏發生了什麽嗎?老師關切的問。

柳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但相澤只要在柳好像發動個性的時候消除他的個性,柳的秘密就會暴露給所有人,到時候柳照樣會被雄英勒令退學。

雄英是培養個性英雄的學院,無個性又想做英雄的人,他們都去了警校。

必須做英雄,柳六歲就決定了的。如今他十五歲,隐藏僞裝了九年,考上了雄英,英雄執照近在眼前,怎麽能前功盡棄。

那麽現在不能再拖了,要麽讓那個叫相澤的沒可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要麽讓他的眼睛再也睜不開,弄瞎就太殘忍了,幹脆做掉他。

柳經常泡在圖書館汲取各類知識,策劃謀殺撇清罪責不在話下,但風險太大,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何況柳初衷是要做拯救他人的職業英雄,這種陰暗想法不應該在他的英雄腦裏立足,萬一學校裏有人個性能讀心也完了。權衡利弊,柳放棄了犯罪,再另想辦法。

柳讓自己把全部時間用于該用的地方,所以不搞社交,沒有朋友,生人勿近。

當他突然站在相澤跟前,伸出一只手說:“我們交朋友吧。”

全班都靜了,繼而震驚。

同為少年的相澤察覺這個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眼神誠懇之餘有股隐藏很深的令人後脊發涼的森冷,便拒絕了他。

事出反常,衆人忍不住八卦的心理,山田為其中之最。

山田試探着來問柳:“你從開學就一直盯着橡皮頭,還只跟他做朋友,為什麽?”

“我說了,你別告訴別人……”

柳硬生生把臉憋紅,再狠掐一把大腿,眼泛淚花效果達成。

“我喜歡他。”

“……诶?!”

把一件事告訴了山田,等同于用音速向全世界宣布這件事。

陷入混亂中的相澤莫名覺得生命受到威脅,也為了避嫌,自那之後很長時間看到柳轉身就走,對戰練習時輪到柳幹脆尿遁或閉眼,眼不見為淨。

目的達成,柳那年夏天超常發揮,期末考試順利高分通過了。

相澤是什麽人,柳自認是清楚的。如果明白,他不會逼迫自己,更不會把秘密告訴任何人,柳相信相澤。

但柳猶疑了,說出事實,相澤會不舒服吧。

并不是沒有情誼,柳年少輕狂還想謀殺他,後知後覺的慚愧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拒絕他。

還是先問清,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具體是什麽意思?”

此情此景,光線昏黑,相澤卻回憶起了柳突然來找他對他說“我們交朋友吧。”的那個溫暖柔光的午後。

是的,相澤腦內後期加了厚濾鏡。

“我們交往吧。”

“我是男人。”

“我也是。”

“那麽全部要求就是這樣?”

“嗯。”

柳不自在的用一邊手背蹭了蹭臉頰,繃帶把臉蹭的微紅,眼睛望着地面,片刻之間幾番考量,最終點頭。

相澤:他果然暗戀我。

不止他此時的動作,相澤從注意到他的那天起就覺得他像只灰眼黑貓。

相澤向他随動作一顫一顫的蓬松黑發稍稍伸出手,柳擡頭的瞬間又收回來。

柳看着相澤的臉,忽然想回家了。

不知道一直逼婚的柳女士看到這張臉會是什麽反應。

“你這些年過的如何?”柳看了眼表确認時間,同相澤向小巷外走,“還在做雄英的老師嗎?”

“還有不到兩個月新生入學考試,我當A班新生的班任。”

确定了關系此時的談話居然有了些老同學再次重逢該有的氣氛。

“教書育人,你還是那麽厲害。”

上學時因為個性問題,柳目光時刻跟随他,自然而然的看到了他和自己類似的個性困境。

做英雄時看不出有一腔熱血卻會拼死去救人,做教師時性格不熱絡卻無比愛護學生,他也教了柳很多,雖然柳後來差不多都曲解了意思或當了耳旁風。

“反過來了吧。”相澤才佩服他,“明明無個性,居然當上了英雄。”

“沒辦法的事。”

“那怎麽好好的不做了?”

柳沉默了一下。

“怕死。”

相澤不信。他要是怕死,根本不可能不做英雄還去做刑警。

兩人不說話,拐入了住宅區街道。

夜半時分,霜濃月薄的銀藍的夜晚,清冷卻一點都不寂靜。

某家傳來的鬼哭狼嚎吵得人耳膜震痛,不過相對無言的尴尬因此得以緩解了些。

相澤提高了音量問帶路的柳:“這是去哪?”

“到了。”

柳在一棟住戶前停下腳步敲門。

“我父母家。”

劇烈噪音就是從這家的隔壁發出來的,擾亂了相澤的神經。

“什麽?”

這一時刻,相澤方才意識到自己好幾天沒刮胡子。新生入學考試即将開始,他作為A班一年生的未來班任,做職業英雄工作的同時連續幾夜熬夜為帶領新生做準備。

幹眼症,眼裏的紅血絲都能織條紅圍脖了,今早臉好像也沒好好洗,完全不是能見家長的狀态。

然而什麽都晚了,門開了。

一位帶着圍裙的溫婉婦人優雅開門,從貓眼中看到許久未回的兒子的臉,因而面帶微笑。

柳側身,露出身後邋遢不羁的黑衣長發大叔。

“我帶男朋友回來了。”

聲線清越,縱使隔壁鬼哭狼嚎,也能讓在場兩人聽清。

與相澤面對面的柳女士笑容漸漸凝固。

呯的一聲,柳和相澤被關在門外。

這聲摔門聲在隔壁的聲波攻擊下也分外分明。

“……”

相澤覺得正常,一般人都該是這個反應。

想想辦法,下次來争取改善印象……真的還能有下次嗎?

“看樣子我媽很喜歡你。”

相澤驚訝,沒有拿刀砍就算喜歡麽。

等等,那位女士不會是去廚房拿刀了吧。

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

伴随着撼天動地的拍牆聲,一道渾厚的女聲穿透力極強,響徹整片街區。

“隔壁的渣渣!再他媽發出一點高于45分貝的聲音老娘就讓你們死!”

隔壁一下子熄火沒聲。

五秒之後,門又開了。

一身淑女裝扮的柳女士親切的柔聲道:“見笑了,孩子們快進來吧。”

“看,我媽真的很喜歡你。”

“……榮幸之至。”

差十分鐘二十二點整,回家能吃到這麽豐盛的夜宵,柳沒想到是借了相澤的光,正好連抓兩個敵人消耗得餓了。

“他爸出差了,就我在家,不要拘謹。”

柳女士淺笑道,都不搭理柳,柳專心扒飯,相澤認真聽柳女士說話。

“他爸沒個性,也是警察。”柳女士三言兩語把家底都交了,“我有,但不是戰鬥方面,也不強。”

柳接着道:“她個性很好,我爸贊不絕口。”

相澤順着話題問:“是什麽個性?”

“一鍵換衣。”

“……”

柳說完看向柳女士:“踩我腳做什麽?”

柳女士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平複下心情。

“去,去廚房。”柳女士推搡兒子,“爐上有鍋湯,給隔壁送去。”

“很晚了。”柳不動彈,“還有為什麽?”

“看日期。”柳女士指着客廳的日歷,“今年冬至輪到我們家炖南瓜湯。”

鄰居是相交了五六年的鄰居,柳女士平常和他們家吵得歡,實際關系還是不錯的。

柳離家多年,很少回來,不知道換了的鄰居家是誰。

“哪家?”

“剛才最吵現在最靜那家。”柳慢吞吞的還沒動靜,柳女士作勢要踹他凳子,“門牌上寫着爆豪,別磨蹭。”

“哦。”

柳慢悠悠的應下,慢悠悠的去廚房,到出門差點把急性子的柳女士急個半死。

“小時候還好好的,六歲那年查出個性往後動作越來越慢,真不知道随誰。”

相澤确定了他為凸顯個性強行規範自己行為這一猜想。

從六歲起就背負了巨大謊言,連親近的家人都瞞着。

“為什麽那麽執着于英雄……”相澤自言自語,随即對柳女士道,“您有什麽話也請說吧。”

她支開柳應該是有話說。

“我想說的也是他的執着。”柳女士笑容漸漸淡下去,“他的個性覺醒的比別的孩子晚兩年,不弱,可絕算不上強。”

相澤點頭。

“尋也是獨子。”柳女士聲音低下去,“他曾有個哥哥。”

這事相澤略有耳聞。

“那孩子冷靜得太過了,仿佛比誰都看的開,實際是最看不開的一個。崇拜歐爾麥特,想上雄英學園,想做職業英雄的,從來都是尋一,不是尋也。”

原來柳心裏沒那麽想做英雄。那他突然從職業英雄轉到警察是終于意識到了自我?

相澤難以這麽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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