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3)

,柳想硬碰硬正面擊敗腦無,挽回雄英聲譽,相澤清楚他的考慮。

因此相澤不會阻止,不會勸柳不要去。

相澤将頸上的拘捕武器團成一團扔給柳。

“武運昌隆!”

這東西柳盡管有些年頭沒用,但熟的很。

從相澤工具包裏拿出匕首,柳再次沖上去,不明智的選擇和腦無近戰,贏的把握是有的,剛才的是試探,現在動真格。

柳發動了他所謂的個性。

深谙醫學人體肌理的柳配合拘捕武器用着不趁手的刀,如庖丁解牛般劃開的淨是人體血管密集和筋絡肌肉交集處,下刀無礙,如切秋水,刀随意走,不錯分毫。

只是割開皮肉這怪物會愈合,正因會愈合,柳才覺得它脆弱的不堪一擊,他手中有一把相澤工具包裏的鐵蒺藜,割開了便趁再生愈合前釘入其體內。

腦無愈合的皮肉包裹了異物,短時間內不起效果,柳還需與他周旋。用光了鐵蒺藜,地上還有碎石,不正面拼力量,只有速度相對可以,柳還有體型的靈活多變優勢,并盡力以拘捕武器帶給他的機動力化解躲避腦無的攻擊。

兩人閃轉騰挪間讓人看不清他們的動作。

無個性的苦惱,肉'體凡胎的無奈,柳再靈敏矯捷也難以避免的挨了腦無不少下,內傷不輕,血氣翻湧,從嘴角溢出一些。

但柳什麽傷都受過,能忍是一方面,柳強在持續爆發力,硬是拖得下時間,把這具看似強悍無匹的軀體填成了将近負荷不能的廢品。

随着猛烈的活動,腦無愈合無傷的、無堅不摧的身體內部有無數雜物摩擦、碰撞,磨損着他的行動力和生命力。

柳愈發游刃有餘,腦無則極限将至,動作慢了又慢,身體怪異錯位,直至漸漸停歇,全身上下爆出血漿。

如果柳能帶來趁手的裝備,腦無都會比柳十分鐘前死的更零碎,卻不一定能憑一塊骨頭變回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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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門為打敗歐爾麥特準備的腦無被……”

死柄木臉上扣着假手露出的瞳仁強烈動搖。

“開什麽玩笑?”

柳将拘捕武器收進懷裏,往旁邊啐出一口血。

“這種人工攢出來的粗制濫造的東西,歐爾麥特不用一分鐘就能擊潰。”

歐爾麥特:以現在的狀态,可能不太行。

正是知道這點,不愛出風頭的柳才會直接上吧。

沒看到柳用個性的死柄木崩潰:“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不過是個普通的人民警察,倒是你的敵聯盟,呵。”

敵我全體:“……”

死柄木陷入自我懷疑。

現在人民警察門坎這麽高了嗎?

他是不是不适合做敵人?

這個行動起點對于他來說是不是高了?

他心态崩了。

歐爾麥特悄悄摸到相澤身邊,實施簡單的止血急救,看着要被罵哭的敵人老大,心中感嘆幾年不見柳更不好惹了。

率先反應過來的黑霧提醒死柄木:“該走了。”

死柄木不甘願的下了撤退命令,黑霧展開漩渦般的傳送門。

“全員撤退!”

傳送門大開,雜魚們蜂擁而入。

柳沖向他們喊:“站住!”

吓得一衆人肝膽俱裂,一大部分人還真都站住了。

沒管還在外面的敵聯盟老大死柄木,柳目标只有一個。

本以為自己要涼涼的死柄木眼看着柳無視了更近的自己,越過去一把将進去了半截的裸男拽出來掼地上。

不知為何,死柄木憋屈感更甚。

死柄木逃了,雜魚敵人迫于柳威懾剩下了大半,而柳只揍裸男。

“盯着我幹什麽?喜歡我?”柳屈膝摁着人,大嘴巴子扇他,“喜歡嗎?”

那人被打怕了,一邊慘叫護頭一邊胡亂重複:“喜歡喜歡……”

渾身是傷的柳打他打得手疼傷口疼,更氣了,輪圓了胳膊抽他。

相澤手勢示意歐爾麥特去把敵人從柳手下救出來。

歐爾麥特過去小意的拽拽柳衣角。

柳打人的手臂一聳,歐爾麥特被掀得後仰。

“……”

相澤仰面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上陣陣難忍劇痛,聽着敵人的嚎叫,突然想成為嫌疑人。

第一個給柳情書的是嫌疑人;第一個對柳說喜歡的是嫌疑人;與柳相處時間最長的還是嫌疑人。

現如今還有什麽樣的雙方有如此無礙的交流與相互作用,簡直抽象的無限接近于真愛了。

☆、十六章

病房窗外有蟬在叫,是夏天了,這時節孩子們會帶上小網,走在林蔭小路上,歡笑着捉獨角仙、撲蝴蝶。

而問詢的女警面對病床上打着點滴的受害人,女孩只看窗外極不配合,她有點問不下去了。

“佳子的爸爸媽媽正在趕來,很快很快就到了。”女警合上記錄本,輕聲細語的說,“好好休息吧。”

這孩子身體問題不大,心理問題有點嚴重,需要心理醫師慢慢調養,目前國家還尚未開放個性者投入心理治療行業,就是因為個性治療太快,複發率高。

“壞人他……”

聲音輕又啞,站起來的女警一愣,拿一杯水遞給她,躬身湊近去聽。

“佳子說什麽?”

“壞人自己跳下去了。”

說完低下頭,嘴唇錯過水杯,以動作拒絕交流。

女警也不勉強,心想,看來果然兇手團夥內讧,內部沖突以致爆炸,主犯死亡。

被炸掉的絞肉機殘骸中發現了燒焦了的人體組織,從無機質中無法提取檢驗DNA。

由于陸續與被敵人傳送走的警察取得了聯系,他們都完好無損,初步推測是主犯嫌疑人的屍骸。

奇怪的是,其他參與行動的警察被傳送的範圍都在東京,唯有柳警官被傳送到了靜岡,還參與了那裏的敵襲……想那麽多也沒用,反正待會兒的總結會議能見到。

結束了USJ的敵襲後,柳就離開雄英回了東京專案組。

東京案件的後續處理不好,不單是擅離職守這種程度,柳最大的秘密就會被爆出來,東京這個地點有多不妙,只有柳知道。

亞人這一名稱和這一人類物種的具體資料都是柳在東京警視廳特別行動組時挖出來的。

黑澤不過是個傀儡,柳猜想剛出土的他能知道那麽多,立即對上自己并作案,應該也是受人誘使,黑澤背後還有人,針對柳,針對亞人。

東京那邊還算輕巧的糊弄過去了,回靜岡,柳還有局長那一關。

本來柳拿下這次的案子,應該能穩升副局長,但如有證據,比如那個小女該有朝一日推翻了自己的證詞,表明柳不是被敵人傳送來這裏,就成了柳擅離職守,還會被追根究底。

所幸柳做了這方面的準備,找時間匹配得上的航班安排好了機票和目擊證人。

可局長這關,關鍵不在柳糊弄過去了沒有,而是他針對柳。

副局的位子将要空出來了,無可挑剔的柳出現了可以挑剔的地方,然後局長侄子也在警局。

“局長召開的會議他自己還遲到。”木村癱在椅子上抱怨夾雜嘲諷,“局長說讓把警局當家,就他把警局當自己家了吧。”

柳沉默的在旁邊寫東西,木村湊過去看了一眼,倒出嘴問。

“教案和保釋書,你要保釋誰?”

柳也不确定:“木之本……吧。”

“大家都來了,開始會議吧。”

局長推門而入,明石及時捂住木村持續口吐蓮花的嘴。

會議沒什麽要緊的事,借故數落了柳在此次跨省行動的失誤與攪和雄英敵襲的不務正業,确立了他未到場侄子的副局地位。

木村鼓掌:“局長實乃日本警界之光。”

明石不吱聲,柳寫着自己的東西。

一個白垩紀過去了,局長完成了毫無營養的講話,踱着四方步走了。

局長前腳剛出會議室,柳這邊寫完,站起身:“我需要離開一段時間。”

兩人幾乎立刻會意。

“下手狠點。”木村叮囑。

“也別太狠。”明石補充。

柳頭也不回的擺出OK手勢。

會議室外走廊,局長聽到後面腳步聲,不耐回頭。

“有意見?”

柳走近了,沒說什麽,一腳踹倒,迎着局長驚恐萬狀的臉慢悠悠的提起手臂。

想這麽幹很久了。

此時局長侄子路過,并小跑離開。一身老骨頭都要摔散架的局長咆哮。

“你要幹——”

柳被無限期停職處分,目的達成。

停職一段時間比較好,冷卻熱度,進行副業,還能有空去探望相澤。

黑澤的事柳總覺得根津至少知情不止一點,不然他有什麽更深理由順勢以感謝之名破格聘請柳,職英讓警察給解圍,柳簡直在扇根津的臉。不合理的不止一處,頂尖英雄學園竟讓幾個地痞流氓弄得焦頭爛額。

接着媒體又把柳當英雄那幾年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拿出來炒。

但柳之所以把敵聯盟和腦無貶得一文不值自己上,除了鎮定敵襲中的學生、掩護歐爾麥特的不佳狀态之類的考慮,也是不想引起社會恐慌和無良媒體的誇張報道或者造謠生事,于是草草接受了邀請,給公衆一個喜聞樂見的結局,靜等風頭過去,順便給相澤代課,讓他安心養傷。

相澤住院一天兩夜,一切該發生不該發生的都在上演,柳卻沒能見上他一面。柳偶爾也會跳出來類似“跟相澤重逢前後事業每況愈下屢創新低”的想法。

在這個明媚的上午,柳捧着箱子離開警局重返雄英,他時間點掐的正好,寫完教案,來替相澤上的一年A班的第四節課。

柳沒想到自己居然有站上講臺的一天,望着底下一片嘩然的學生,估計他們也沒想到。

認識不認識的學生都表現出意外,那個在敵襲中對敵人進行全方位否定和無情嘲諷的人,居然次日的次日就成為了他們的代課老師。

等靜下來,柳簡單說明:“你們班任住院,我來代課。”

“老師。”麗日禦茶子舉手,“相澤老師還好嗎?”

“他還好,我不來他就要渾身纏滿繃帶來上課了。”都是USJ敵襲中的熟面孔,柳把學員名單和臉一一對應上,“麗日同學。”

“老師知道我?”麗日此前沒見過他,有些拘謹。

“嗯。”柳動作和語速都慢,切入正題快,“教材翻到53頁,無關東西收起來,不然視情況而定沒收。”

至于和學生們的精神交流,柳僅是個代課老師罷了,道德人品和長期教育是相澤工作。

柳提前備了課,盡管第一次上課仍很順暢,這也是學生第一次聽柳講課,大多給面子的認真聽了,不過也有例外。

“切島同學。”柳抽出他竭力蓋在教科書下的雜志,內容是一款游戲,“黑板上的導數會解嗎?”

切島低頭站起來:“不會。”

雜志紙頁上排版着幾個大字,柳掃過一眼內容:震撼發售!騎士信條……

“都出五啦?”

全班同學開始調整對柳的印象,之前他們誤以為嚴厲冷僻,志趣高雅。

柳轉眼看到切島鄰座的爆豪,他上課的時候就一直不自在的揪頭發不聽課,可能因為熟識才不自在。

而柳的想法是,既然是鄰居家小孩,更要嚴格管教。

“沒收。”

“哈?”爆豪把手從頭發上移開,拽拽插兜,“我沒玩什麽,有什麽可沒收的?”

下午,爆豪的榴蓮頭缺了一塊。

沒人問這是怎麽回事,不僅因為爆豪臉色太臭,更因為全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頭發被新來的柳老師沒收了。

柳沒憑打敗腦無贏得建立什麽威信,卻因沒收頭發一戰成名,火速贏得了廣大雄英師生的讨論和尊敬。

這些都不幹柳本人的事,他現在正對着一扇門面臨艱難抉擇。

醫院相澤的病房門前,柳提着柳女士做的慰問品,伫立原地。

相澤受這麽重的傷除了保護學生,也有被敵人因黑澤教唆而針對的原因,柳認為自己免不了一部分責任。

況且離開之前柳和他關系就僵,敵襲中也只是短暫和解,後來他住院柳卻為工作消失了兩三天。柳有自覺,這挺過分,為此他在門前躊躇不已。

要不還是回去,等他再恢複一點去看他,相澤那時也有精神生氣。

病房門開。

“探病相澤嗎?”

歐爾麥特從病房中出來,看到柳的背影。

“……嗯。”柳猶豫片刻回身。

歐爾麥特敞開門:“相澤不在。”

“去哪了?”

“我把你的壯舉說給相澤聽,他笑裂傷口,去縫針了。”

“……”

“你……咳。”歐爾麥特一不小心差點沒忍住笑,“你別太擔心。”

柳眉頭緊蹙,不能原諒自己:“終究是我害了他。”

歐爾麥特迷惑,因果關系雖然明确,但感覺人物情緒不大對。

“我已無顏見他。”柳一臉內疚、自責和痛苦,“我回去了,騎士信條五預售要開始了。”說着柳小跑離開。

“……”總感覺後者是主因。

☆、十七章

“他們在笑什麽呢……”

歐爾麥特聽到柳望着午休時操場上的學生們喃喃自語,意味裏僅有不解。

“開心自然就會笑。”

歐爾麥特走上前不請自答,柳向他點頭致意。

“開心過後笑完了呢?”

“開心的情緒是持續的。”

是麽,柳摸了摸自己自然下垂的嘴角,是啊。

歐爾麥特雖然奇怪還是按理解的回答了:“既然當了老師,還是跟學生打成一片比較好。”

柳盯着操場內那群可愛的羊羔們:“打成一片?”

“好好相處。”

“哦。”

“後天相澤出院,到時去接他吧。”

“好。”柳是個會悉心聽取意見的人,“現在的孩子都喜歡什麽?”

“排行榜上的英雄,熱血少年漫畫之類的。”

“我從排行榜掉出去十多年,可能讓他們失望了。”柳平靜陳述。

“不會。”

剛跟根津校長談完的歐爾麥特确信柳謙虛了。

午間柳把落了灰的學校訂閱的教育期刊讀完了,又臨時找了少年熱血漫看,出乎意料的有趣,這樣就和學生有共同話題了。

然而站到講堂上,柳只想着課程進度,對怎麽有趣的和學生打成一片一籌莫展。

講到一半,停在了從概率拓展到的貝葉斯公式這,柳觀察講臺下的學生們,他們大多專注于自己的事,柳莫名有種打擾了他們很抱歉的感覺。

教室後排的保送優等生,柳忘了對他的個性感過興趣,這會兒見他走神的厲害才注意到。

“轟焦凍同學。”柳走下臺。

“……到。”

轟回神,遲滞的站起來。

全班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好像老師也沒有問題要提問。

“懂貝葉斯公式嗎?”

轟搖頭。

“不懂是我沒講清嗎?”

“沒聽,抱歉。”轟實話實說。

全班同學對他升起莫名的尊敬。

“不聽是因為課講的無聊?”柳沒有一絲火氣的問。

轟說不清,于是不吭聲。

空氣安靜,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十幾雙眼睛盯着這裏,柳一一回視過去。

當綠谷對上柳的視線,立刻把脖子縮進衣領,眼睛盯桌面。

就在全班都感到莫大壓力時,柳緩緩開口:“知道我這麽刨根問底叫什麽?”

沒人吭聲。

“執果索因,貝葉斯公式的核心,同學們記住了嗎?”

所以剛剛的是教學手段?各種層面來講都很可怕。

“感謝轟同學的配合。”

轟不敢當,正要坐下。

“可以請你到黑板旁集中注意力嗎?”

“哦,好。”

“還有吃東西的峰田,看漫畫的切島。”為了盡力親和,柳扯出微笑,“請陪陪轟同學。”

這笑讓切島把頭點的不能再點,峰田抖成了篩子。

柳在一片無聲中走向講臺,順便拿走了切島桌堂裏的漫畫書。

幻影之血……正是柳看的那本,切島的進度領先于柳,書頁是張開的,柳猝不及防被劇透了一臉。

柳放下微笑,把漫畫上反派的站姿指給切島:“這個姿勢站到下課。”

這老師也太魔鬼了!

切島僵硬的把左手放在右肩上,左腳後蹬,右腳向前邁,頭低到胸前,表情尴尬。

柳發覺這孩子只是羞恥,倒沒那麽抗拒。

“喜歡就模仿得像點。”

切島聞言,熱血蓬勃,搭在右肩的手立刻懸起,肌肉用力,腰間扭轉,腳步穩健,表情堅毅的直視前方,由于過于激動和認真,他還使用個性硬化了,硬化後的線條跟漫畫的清奇畫風奇跡般地相合,看傻了在座同學與一旁的峰田和轟。

今天相澤出院,可能柳來早了,相澤傷得不重,痊愈得行動無礙,他坐在病床上聽多日不見的柳訴說。

“我不敢相信,連夜去買了騎士信條四和獨立的DLC,還是讓我失望了。”

“……”

“完全沒有前作精髓,取其糟粕,棄其精髓。”

“俠者榮耀連出四部品質依舊。”相澤順着柳說,“應該不會讓你失望。”

柳擡頭,似乎有點困惑,道:“你可以罵我,打就算了。”

“你覺得我認識你這麽多年對你沒有基本的了解?你有你的難處,我沒生氣。”相澤有些哭笑不得,“再說我知道你是什麽人,打你你會不還手?”

“我忍不住會。”柳感覺被看穿。

相澤看了眼表,待會歐爾麥特上完課也快來了。

“還有別的想說的嗎?”

柳認真想了想:“目前你不許死。”

“世事難料,沒人不會死,沒人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死。”相澤不會哄人,不喜歡說假話,他誠懇的告知柳,“不是今天,我也可能死在明天的敵襲中。”

相澤說完有點後悔,留心着柳的反應,今天從見到柳開始,柳好像就心情低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熬夜打游戲才精神狀态不好,如果是還比較簡單。

“是啊,你不會放棄當英雄。”

柳應道,恍惚間又看到了滿身利刀的黑色幽靈,在柳身側沉默伫立,黑色的粒子擴散于整間病房。

“你是這樣,哥也是……”

柳眼眶紅了,他意識到,立馬扭開頭。

相澤擡手想轉過他的臉,他揮開相澤的手,正當相澤在心裏編安慰人的動聽謊話時,柳從椅子上滑下來,半蹲着伏在相澤膝上,頭側枕着他大腿,感受到活人的溫度。

“我暫時不想你死,你死也得死在我手上。”

柳語氣生硬,內容也有些……相澤看不到柳的臉,眼淚滴到他腿上,隔着布料,相澤有所感覺,知道柳只是說的難聽。

時時刻刻不表露情緒,而且他應該不是不想,而是已經不會發洩了,為什麽活的這麽壓抑?

想辦法引導他的情緒積極一些,相澤摸着他的頭,說出口的安慰就成了:“哭大聲點。”

“……”

柳擡頭看着他。

那雙柔弱的貓眼,自然輕挑的眼稍略微發紅,并沒有值得人期待的淚眼朦胧,不僅如此,反而尖銳的眯起來。

柳是個允許自己适當逃避,卻不允許自己一直軟弱的,永遠現實的人。

“就算我應對及時,有些疑點照樣無法抹消。”

有些重大事态相澤最好了解,但柳絕口不提升副局的事,徒增相澤的心理負擔不說,他本來也沒太把升職當回事。

“我這類人實際是一個隐秘不為人知的人種,除了不死和常人無異,被稱為亞人。”

柳的态度帶得相澤也凝重起來。

“經此一事,黑澤背後的人說不定已經試探出了我的秘密。”

氣氛正沉重,柳站起身,拿過旁邊櫃子上一杯水,狀似不經意的倒了一點兒在先前被淚打濕的那塊地方。

背光立于床前的柳面無表情棒讀道:“哎呀,水灑了。”

這是恐吓。

他可能以為轉移話題就是轉移情緒吧,相澤只得配合。

“天才沒有眼淚?”

柳漫不經心的放回杯子:“這種說法是明顯的謬誤。”

“那你承認自己……”

“不。”柳打斷他,科普道,“亞人沒有個性,也沒有淚腺。”

行吧。

“你到底怎麽來的USJ?”

唯有這件事相澤不僅難以理解,預感也非常不好,必須問清。

柳不動聲色躲過相澤目光。

“路過。”

相澤卻只等他說出實情。

柳重新對上相澤視線:“我是被敵人傳送來的。”

敵人怎麽可能傳送一個警察來敵襲現場:“那你絕不可能出現在USJ。”

柳啧了一聲,糊弄不過去。

“我遭遇了時空裂縫。”

“你怎麽不說你遇見了哆啦A夢的任意門?”

他的閃爍其辭堅定了相澤追根究底的決心。

柳嘆息一聲,只得道出實情:“我遇見了哆啦A夢的任意門。”

“……”

相澤以沉默抗議,他有些事願意被糊弄,有些事必須知道。

“亞人身死會圍繞最大的肉塊再生。”

“你讓我帶的骨頭是你的。”相澤幾乎瞬間明白了。

“我行動地點在肉食加工廠,跳了絞肉機。”

聽柳這麽親口說出來,相澤有些語塞:“活生生被絞成肉泥……”

柳注意着相澤,發現他只有不忍和另一種柳不讨厭也不懂的情緒。

他試圖安慰相澤,“我頭先被攪碎的,一下子就死成渣了,沒多痛。”

“你辛苦了。”

“為人民服務。”柳下意識又回了這句,“說是這麽說,可跳下去的時候,我沒想着人民,我只想着你。”

“是麽。”

相澤這樣的語氣未免顯得冷淡,他向來這樣,也許可以稱之為應激性冷淡。

幸而他臉上裹着繃帶,正因隔着這層薄薄的紗布。相澤起身,一手扶着柳的背,身體傾向柳。

距離不足一公分時,相澤停了下,視線與柳交彙,方才等到了許可般,嘴唇擦過柳的嘴角,落在他的唇上。

隔着柔軟的紗布,傳達熱度,溫柔而克制,因為在陽光正好的明淨的窗前,似乎也帶上了陽光的溫暖。

“哐當!”

病房門被大力推開,美漫風的歐爾麥特閃亮登場:“我來——!”

看到病房內相澤和柳的歐爾麥特自動消音。

相澤側身,柳從相澤肩側探頭看來的什麽人,原來是歐爾麥特。

雄英不支持辦公室戀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柳清楚他們的關系不是主流。

尴尬中,出于這些考慮的柳解釋了一嘴:“我睫毛進眼睛裏,他幫我吹一下。”

相澤理解柳這麽說的用意,默許的點了點頭。

雕塑一般凝固着的歐爾麥特捂臉,胡亂指了指相澤。

“你褲子都濕了。”說完他奪門而出。

現在說水灑了還有人信嗎?

還有得讓歐爾麥特把病房門還回來。

☆、十八章

相澤與柳面面相觑,一致決定随他吧。

然而尴尬還是尴尬的。相澤剛要說什麽,柳擺擺手:“沒什麽可不好意思的,又不是第一次。”

如果相澤沒理解錯的話:“你不是說你一直單身……”

“走吧。”柳懶得解釋,徑自往外走,“請你坐公交。”

相澤跟出去,雖然他車沒停在醫院:“我自行車鎖在醫院後面,我帶你吧。”

柳本身是無所謂,但是:“《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七十一條規定自行車不能帶人。”

相澤微笑:“感謝普法。”

“不過東京規定的嚴,靜岡規定自行車載物高度從地面起不得超過1.5米,長度前端不得超出車輪,後端不得超出車身0.3米。”柳說到最後,“結論是能載。”

“坐下後從地面起你不高于1.5米啊。”相澤抓住了重點。

“……”

相澤推車出來,長腿支着自行車,等柳坐上來。

柳默默生氣。

“您老上來吧。”

柳目光落在自行車後座上,相澤的影子罩在上面。

按理柳的情緒調解障礙不會讓他很快消氣,但還是乖乖坐上去了。

以前柳倒是跟哥哥騎過一輛自行車,但他哥奴役童工,讓時年五歲的柳的載他。

柳在後座單手揪着相澤腰間的衣服,等他開始騎,柳不自覺雙手攥着他衣角。

後座多出來的重量讓相澤騎的慎重了些。

柳在相澤不知道的時候經歷了什麽他一無所知,這種不足的局限很久在以前就有預兆。

比如柳吸煙,但沒在他面前抽過。

每一段過去組成、修改一個人,因不死而死過無數次的柳,每次活過來的他是多了一片過去,還是遺失了某些東西。

他變成碎片通過一塊過去的骨頭重新存在,出現的還是他、是柳本人麽……

人不能在無法求證的事上設想如果,那純是自找麻煩。

日光傾斜,相澤載着柳駛進一條林蔭小路,午後陽光最強烈時分,恍惚讓人回到了盛夏,穿過葉間投下的明亮斑駁的光影,仿佛穿過悠長莫測的時光長廊。

那個有着畢業典禮的夏天,室內溫計上的紅線節節攀升。

大禮堂內全校畢業生聚在一個屋子裏,省電費不開空調,溫度可想而知,相澤周圍沒有制冷個性的同學,因此難以避免的處于熱氣蒸騰中。

不遠處柳的座位是空的,相澤身旁山田的座位也是空的。

原本相澤計劃和山田一起逃了畢業典禮之前的這段校長、主任、教師代表和學生代表組合的超長演講,臨到關頭相澤留下了。

跟會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的柳沒關系,相澤只是厭倦了山田和山田的友誼,所以寧肯留在蒸籠裏。

山田是個難得的朋友。對相澤的主動和熱情難得,藏不住別人秘密本人也難得的沒有秘密。

但相澤不讨厭這個朋友,還稱得上喜歡,與他一起進行各種活動相澤并沒有不适應,甚至沉浸其中,不過正是這種合群從衆的參與感讓他覺得危險和抗拒。

何況山田的堪稱粗魯的熱情也代表着沒有界限感,領地意識和生性疏離的相澤沒有讓任何人越界的準備,矛盾的是,他受的教育和家庭熏陶讓他溫厚知禮,同疏離與生俱來的易予人同情又讓他兼具親和力。

因此他艱難的維護着那條隔絕他人的無形界限,給自己從世界中圈離出一塊清醒獨立的思索之地。

英雄科的三年級,班上的同學幾乎都取得了臨時英雄執照,或多或少的展開了英雄活動,規劃着未來,像校訓說的那樣鬥志昂揚的Plus Ultra。

但畢業季的三年級人人都在等。三年間辛酸喜樂,同舟共濟,很容易互生好感,在青春這一段落終之時,不留遺憾的傳達那份青春期荷爾蒙沖頭造成的愚蠢心情,都排着隊等着向心上人告白,或者自以為是的等着被心上人告白。

青春向來與從來沒叛逆過的相澤無緣,他的人格有一部分聆聽者,一部分記錄者,一部分盲從者,一部分探尋者,大部分旁觀者,不偏激,不豐富,有時思考困頓,荒蕪得令他自己都無法忍受,想找東西填滿,然而又很快能安于現狀,沉心觀察,觀察的對象則是一切,包括自己。

假如從中發現了什麽不合理,他不會急于弄清楚,或者去改變,如果非要解決,他的方法論是等待、沉澱。

可現在他覺得,也許除了保持界限自己還在等,等一個突破界限的人,也許柳出現在萬衆矚目的臺上瞬間他就會知道。

一個離奇的假設,如果柳向自己告白,相澤覺得自己可能不會拒絕。

半小時後,學生代表上場發言。

相澤記得柳出場順序就在這名女生之後,五分鐘內他看了三次表,這種行為很愚蠢,相澤開始思考自己為何這樣。

這名女生發言結束,主持人念出柳尋也這個名字,禮堂陷入長久的沉默。

相澤将手舉在眼前,手腕上的表盤上,時針分明不動,分針卻徒勞而緩慢的的追逐着時針。

相澤以為自己有病。

因為他竟有向柳表白的沖動,腦海一個角落甚至在預演那個場景,然後其它所有神經突觸全方位吐槽場景每一處。

幸好,柳缺席了畢業典禮。

相澤清楚本質上這不會是喜歡或者愛,這只是他不滿無聊現狀的反抗和施展愛的欲望。

但幸也不幸,因為柳沒出現,無論它到底是什麽都将成為定數。

相澤想的到,自己的大腦會為了填補漏洞,并在一系列化學物質作用下,遲早不受自己控制的給關于柳一切加上濾鏡,放大失落情緒,最終演變成慘烈的愛而不得。

簡直諷刺,明明是己身的情緒,相澤能審視它、批判它,卻被它牽着鼻子走,不得不服從它。

不論如何,夏天結束了。

投入工作的相澤在之後的幾次同學會的某一場上聽說了,那時柳缺席是因為他父親。

柳浩章在外出勤期間妻子遭到舊敵惡意報複,她裝作心髒病發,把紙老虎的敵人吓夠嗆,送她去醫院并聯系親人,柳匆忙趕過去,錯過了畢業典禮。

後面幾場同學會柳也一次都沒參加。

其實大家都忙,每次能聚到全班人數的一半就很不錯了,不來很正常,只是相澤怎麽忙都會擠出時間過來。

畢竟能跟柳見面的機會實在很少,見到他才能弄清自己到底怎麽想的,進而中止不受控的感情。

相澤和柳同為職業英雄卻幾乎沒見過,見了也不是正面,零交流。

柳轉行做警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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