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4)

後,領域不同工作限制,相澤竟沒再見過柳。

唯一的例外是那年同學會,差不多也是畢業季那麽個夏日。

柳轉行警察兩年,從山田那聽聞,柳遠調升職,不日将動身離開。

多年過去,相澤沒什麽感想,同學會辦在了柳離開的日子前,但他應該忙于職位交接,照舊不會來。

同學會氣氛很好,熱鬧而不世故,這也是見不到柳相澤也願意來的原因。

茶、飲料和清酒喝了幾輪,相澤首次中途離席了。

出了悶熱喧鬧的居酒屋,吹吹夏夜的涼風,回家多睡會兒,相澤本以為這是個不錯的計劃。

但讓人無奈的,過去大概半年,相澤聽山田無意中提起柳在相澤走後趕到了。

總是錯過自然遺憾,總的還是惶恐居多,最絕望的就是被這麽吊着,相澤簡直怕了自己,有人怕孤身一人強迫自己愛上某人以填補空洞,他可能步這些人的後塵,也可能更離譜,他陷入愛河,不惜溺斃其中,僅僅出于無聊。

天變得快,才騎一會兒,大朵雲彩蓋住日頭,空氣涼了下來。

“還是夏天?”

“夏末快秋天了。”

“天氣太好了,”柳下巴磕在相澤背上,“葉子還是綠的。”

坐在另一人身後感受到的風,柳臉貼着相澤寬闊的後背,仿佛能看到這風從他左右滑過。

“聽說我把鄰居家小孩頭發沒收了,我媽打電話批評我。”柳說起這件事,“還給我發紅包讓我給小孩買零食或請吃飯。”

幸虧柳女士了解柳,沒讓柳賠禮道歉,不然柳會把爆豪剩下頭發都沒收了再賠禮道歉。

Advertisement

“你好像不太喜歡爆豪。”

雖然爆豪缺點不少,他也是相澤引以為傲的學生之一。

“我喜歡你,我喜歡他幹什麽。”

相澤差點沒握住車把。

“開玩笑的。”柳補充。

本來也沒當真。

“爆豪那小孩自尊心太強,野心總挂在嘴上。”

柳不至于跟小孩過不去,那小孩還是相澤學生,自己媽鄰居家的。

“聰明是聰明,卻也暴躁。”

“你在說你嗎?”

還真有點。

柳很快反應過勁來:“你怎麽開始怼我了。”

是個上坡,相澤努力蹬自行車:“請客想怎麽辦?”

“讓我為着點師生情誼和鄰裏和諧特地單獨請他吃,不可能。”柳無比篤定,“我加錢請全班吃,也不單獨請他。”

“問題是你有錢嗎?”

柳特別樂觀:“有吧。”

感覺柳認真要請客,相澤又問:“什麽時候請?”

“體育祭完後你的傷好全了,我的代課終止,那時候再說。”

相澤道出真相:“往往拖着拖着就沒了。”

“怎麽會。”

相澤聽柳的聲音從後逆風而來,不知何時臉上已挂着笑。

可能因為柳計劃的未來那時候,相澤發覺自己也在其中,并且離得很近。

路程有終點,相澤盡力騎慢了,雄英學園大門還是越來越近。

相澤把車停好,就見柳站在他自行車前,慢悠悠的說:“我喜歡你的自行車後座。”

“它以後只屬于你一個人。”

“那我拿走了。”

然後柳用随身攜帶的工具,在相澤凝視中不緊不慢地卸下了自行車後座。接着他把車後座放在雄英教職員辦公室辦公桌上,放置于一堆文件正中央至高處,那一般可是供奉的位置。

☆、十九章

歐爾麥特人不在辦公室,可能躲出去了,畢竟柳也在他們辦公室。

相澤被校長叫去,柳去上課。柳除了負責一年A班的數學代課,還有幾個班的物理。

同樣的內容要重複講上三四遍,各個班的狀态和班任也都領教了一番,柳還算适應。

除了數學物理,柳偶爾還會充當其他年級普通體育課上的監督老師。

高年級孩子們精力旺盛,女孩心思活絡,相對松快的課上柳總能看到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三三兩兩。

這就是正常人的青春,柳回首過往自己的學生時代,只記得幾個想揍沒揍成的同學和老師。

最近太閑,柳除了固定體能訓練,對敵活動大大減少,突如其來的休假讓習慣了高強度工作的柳犯懶,因此下班後,柳決定環城跑幾圈,順便先送相澤回去。

“我不用送。”

“你傷沒好。”

“傷的是臉又不是腿。”

身側車流寥寥無幾,相澤可以清楚的聽見柳說了什麽。

“臉後面就是腦子,怪讓人擔心的。”

相澤欲言又止,最終回道:“有勞。”

這個夏末的傍晚,天邊漸漸變紅的雲彩,冷清的街道和車流,都像極了某天柳邀請相澤跑步的那天。

一晃這麽多年,柳望着身邊人,又在他轉過頭來之前偏頭看向來往車輛。

和這個人走在一起,柳眉梢微揚,走又能走多久,凝神望着街上一輛疾速行駛的卡車,對相澤說:“報警。”

“嗯?”

沒等問柳就已經不在旁邊了。

在那輛陡然加速的卡車的路徑前,柳站在狹窄不容急轉的路上,直視它撞過來,不閃不避,那架勢是要逼停卡車。

相澤沒忘記柳是不死之身,看到那個渺小的人影對峙巨大的鐵皮貨車,心髒還是為之緊縮。

車起初似乎想通過加速和鳴笛威吓柳讓開,刺耳的喇叭聲響徹長空。

起初柳目測這輛車貨車超載,後來注意到它不僅逐漸超速,且駕駛的人神态緊張慌張膽怯,想必有蹊跷。

時刻關注着社會民生新聞,偶爾還會黑進警局內部網逛逛,柳不自覺開始篩選近期的通緝案犯,威逼良民駕車逃逸,對得上號的不超五人,沒一個有種的,柳篤定他不敢撞過來。

不出所料,車緊急急停,險險停在距柳一米處,輪胎摩擦水泥路面發出刺耳聲音,貨車帶來勁風,激起灰塵。

柳眼都不眨,注意着車上跌下來的司機和其後的嫌疑人。

這家夥目測兩米,體型簡直不像人類,站在柳面前投出山一般的的陰影。

敵人發動個性,通體膨脹,筋肉虬結,衣衫崩裂,整個人又壯了一圈不止,一個低配不綠的綠巨人。

“小子,讓開!”嫌疑人陰沉的低喊,“再不讓開三秒後你就會倒在我的拳頭下面!”

柳寸步不讓,身處仰視的位置,卻讓對方感覺自己被俯視。

這一點戳到了對方怒點,加之柳看上去實在沒有威脅性,他揮手朝柳攻去。

可惜柳配槍和證件一塊上交了,抓捕歸案為先又不好下死手,情形看起來對柳不利。

面對來勢洶洶的攻擊,柳有點提不起精神。擡臂格擋,并不硬抵,抓住其手腕,屈膝借力,飛身以雙腿反剪敵人脖頸。

對方身形有一瞬動搖,即刻穩住,柳本也沒指望在此體型差距顯著狀況下,使用柔道技巧能一招制敵。

一息之間,柳攀其肩部翻身騎于頸上,兩手拇指分別摁上頸部兩側,狠扣其頸內動脈和大動脈。

敵人甩不下柳,血液流通受阻,大腦供血不足昏厥,大山轟然倒塌。

整個過程三分種左右,相澤愣了一會兒,走過來,嫌疑人就趴地上了。

“報警了嗎?”

“嗯。”

轉過去詢問司機的柳忽略了情緒不佳的相澤。

相澤耐心等柳跟司機說完問他。

“如果卡車停的不及時,你會被碾在車輪下。”

“它會停。”

柳感到相澤嚴肅不同往常的态度。

“假如它沒停呢?”

“我又不會死。”

“你……”

不是死不了就萬事大吉,正常人一生經歷一次,戰戰兢兢迎接的死亡,柳卻已經歷了成百上千次,習以為常,不以為意。

柳不解:“我?”

又來了,讓人不懂的跟得知他跳了絞肉機時一樣的眼神。

警笛由遠及近,警車停,腳步聲逼近。

盡管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錯,柳道:“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

柳誠懇垂頭:“我錯了。”

看他表情相澤就不信他能悔改,但他這樣相澤也生不起氣,頗為無奈。

那邊趕到的警察其中又有木村,他過來:“誰制服的犯人?”

不想複職的柳指相澤:“他。”

相澤一滞,嗯了聲。

“停職很清閑吧。”雖然司機口供也說是相澤,木村看手法就知道怎麽回事,“多享受幾天也好。”

聽到這,相澤反應過來,原來柳居然被停職了。

“田中取保候審的手續審批有沒有動靜?”

木村想了下:“你說的是松下?”

取保候審……相澤都不知道柳那麽有人情味。

“對。”

“沒動靜。”

柳一點都不意外,事情性質讓這事有點難辦,弄起來困難重重。

木村往查抄車輛的中心現場瞟了眼:“在嫌疑人身上查到的違禁'藥物你猜是什麽?”

“嫌疑人是騾子?”

“騾子?”

又是相澤聽不懂的話。

“黑話,專門給販毒集團跑運輸的人叫騾子。”柳解釋。

“有時候我都聽不懂他說的。”木村轉而對柳道,“沒有交易對象,嫌疑人偷了黑幫一批甲基安他非命私自偷運。”

相澤聽過它的名號:“冰'毒。”

甲基安他非命曾在歐洲用于抗抑郁,因其成瘾'性很快就被禁用了。

原來可能松下染上毒'瘾不是因為堕落,而是抑郁,被黑幫誤導誤入歧途,進而以販養吸。

“這夥主導……”

柳沒說完木村就知道他想問的:“港口的熟人。”

又是那幫黑手黨,柳有種強烈的複職回去把他們辦了的沖動。

木村去做事,柳在思考,現場邊緣的此處一時靜了下來。

有人朝這邊招手,一名捏着粉色棒棒糖的女子大喊:“老公!”

這邊只有相澤和柳,後面空空蕩蕩。

望着跑過來的雙馬尾少女,相澤覺得應該是對方眼神不好,認錯了人。

柳皺眉,還确實認識她:“老婆?”

沒等相澤問,柳說:“幾年前執行特殊任務時扮過夫妻。”

“然後真結婚了?”

“我不記得她叫什麽。”

對于柳,相澤不覺得這個說法有任何邏輯問題: “介意換個稱呼嗎?”

“你不會想聽我叫她名字。”

“我叫千代壁遲。”

千代笑眯眯的自我介紹。

“……哦。”

相澤點點頭,不再言語。

千代把卡片遞給柳:“你落在現場的吧,給。”

表面上她完全是個可愛女孩。然而柳本該在南非的公安部門的前同事千代會在這裏其實很不尋常。

柳接過來卡片,這是他在琢磨請客地點時發現的順手揣在兜裏的某間居酒屋的會員卡,打架時掉出來了。

一直不言不語的相澤看到了令人在意的東西,從柳手裏拿了過來。

這家店是某個雄英同學家裏的店,同學會經常辦在那裏。

卡片背面有個集印戳活動,近滿的印格表明柳去過不少次。

“你怎麽會有這個?”

相澤兩指夾着卡片,将其放進柳衣服口袋裏。

柳低頭按了按那張卡片,有點不想說,不過實在沒什麽好瞞的。

“因為同學會我每次都去了。”

“你去了?我沒見到你。”

“那個啊,我每年都沒趕上。”

柳每年都去,每次都有工作絆住腳步,他匆匆趕去,只看到曲終人散,柳說出來一點都不覺得丢人。

“作為經驗不足還沒有強力個性的新人,奔波于職業英雄的個性世界,難免力不從心,就必須付出更多努力和時間去彌補差距。”

相澤能理解了,但柳不會按一般邏輯認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工作絆住是自己能力有問題。

“絕不虛言,老子堪稱完美,問題都是別人的,這話不是推卸責任,我對誰都敢這麽說。”

相澤:“……”

一些職業英雄很可愛,柳挺喜歡他們,不過那是少數,職英這行自我定位不清以致事事拎不清的傻逼太多,都殺掉屍體能填滿日本海,所以柳工作不順意的地方就多了起來。

總因工作空着肚子,讓柳跟那幫能力不及心氣自我意識過剩的自大狂聚餐,那日本海遲早能滿了,所以柳既然去了同學會還沒趕上殘席,就順便在那獨自吃一頓。

巧合得過分,最讓相澤想不通的不止戲劇性的錯過,更有柳。

“你精于計算,趕不上為什麽還去同學會?”

柳理所當然的回答:“因為去了可能會見到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獨自冒着冷

去薄霜鋪地的林子裏

為聽鳥語 為盼朝陽

為尋泥土裏漸次蘇醒的花草

但春信不至 春信不至

我是如此單獨而完整

在無數個夜晚

我獨自頂着冷風

伫立在老橘樹下的橋頭

只為聽一曲夜莺的哀歌

我倚暖了石欄上的青苔

青苔涼透了我的心坎

但夜莺不來 夜莺不來

——徐志摩《我是如此單獨而完整》

☆、二十章

柳單獨把千代拎到一邊,她腳下配合,楚楚可憐表情和肢體動作都讓不明真相的人看了以為柳強迫她。

所以柳時常懷疑她有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即通過描述、幻想疾病症狀,假裝有病以取得同情的心理疾病。

遠離了衆人視線,千代在知道自己真面目的柳面前原形畢露。

“柳警官居然找了個男人呀。”她自诩了解男人,看到現在沒什麽不懂了,譏諷道,“你跟我也沒什麽差別嘛。”

沒等柳回話,千代捏着下巴回憶柳身邊那男人,又道:“仔細看長得不錯,身材目測一等,我把他搶過來你會是什麽表情?”

“你可能沒命看。”

“真可怕,我這人惜命得很。”千代清純小臉上清澈的小鹿眼期待的眨了眨,她提議,“如不介意,我們3P也成。”

柳淡淡道:“謝邀,不了。”

“你拒絕了,他說不定願意。”

“那我待會兒幫你轉告一聲。”柳沒被她帶偏,問起正事,“你來幹什麽?”

“奉公執法。”

“什麽案子勞駕你來?”

“你不知道啊,”千代含上棒棒糖,不遺餘力的嘲諷,“哦對,打從自調以色列開始,你就自甘堕落了。”

“少廢話。”

“好吧好吧,這案子也确實跟你有點關系。”

千代把所有能說的濃縮在了一句話內:“田中和上野先後蹊跷自殺。”

柳不無驚訝。田中和上野,柳曾叫錯的名字,那是曾與柳和松下同一特別支隊的戰友。

他們回國後相繼死亡,可能有關恐怖組織複辟和報複,引起公安部門的重視,這女人被派來調查還算正常。

這兩人死亡的案件檔案柳的警局沒有錄入電子文檔,消息應該是被封鎖了。雖然柳有心了解更多:“具體的問了你也不會告訴我。”

“正解。”千代笑得惡意,“不說你已經不是我們部門的了,連個基層刑警都當不好,處于停職中。”

柳問完就低頭玩手機,千代被他這種一如既往的忽視和不在乎态度氣的不輕,正好手機來電,千代接起來,聲音瞬間甜膩,剛走出兩步,被按住肩膀,回頭發現是柳,捂住話筒:“怎麽,想吃回頭草了?”

“別說的我們好像有過關系一樣。”

柳把那張會員卡遞給千代,她不接,柳放進她脖領裏。

然後在千代的瞪視中,柳拿出手帕擦手:“撿到我的東西就別還了,給我我也會扔的。”

千代氣笑了。言外之意,如果她挖得走相澤,那也是他不要的人?

柳用手帕擦了擦手機屏幕,看着剛才用會員卡拖了時間才讓複制進度爬到終點的程序界面,希望她不要想太多。

但從過來的信息都是些調情暧昧的內容看,這支是千代私人手機。

柳早有準備,它僅是個中介跳板,只要它在千代工作那支手機半米內,就能再次複制,進行監'聽。

“你跟那女孩說了什麽?”

柳擡頭看了相澤一眼,覺得有些事客觀的說一下比較好。

“那女孩今年二十九周歲。”

“……”

柳翻通訊錄,找負責起訴松下的檢察官號碼。

相澤無心一瞥,看到柳手機界面,在一個叫碳酸锂的分組裏,唯一一個聯系人備注叫氟西汀,應該是什麽特殊監控對象。

柳和推着自行車的相澤接着往家走,前面是座小橋。

“她的棒棒糖是玻璃,目的在于提升少女感的同時控制身材,目的是保持價值,争取異性注意。”柳接着千代的話題,“私生活混亂,嫉妒心強,據我一年前調查,歷史相關男性百名往上,女性四十名左右。”

那絕對是個會讓人感嘆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的一個人。

“她生平兩大愛好,一結交閨密,二撬閨密牆角。”

相澤不禁疑問:“你為什麽這麽清楚?”

尤其剛才他們互稱夫妻,再聯系柳說第一次初吻什麽的,秘密任務中生出感情……

“她在部門興風作浪,我不吃她那套,被她領頭孤立過。”柳突然記起,“對了,她邀請你3p。”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相澤無視了此熱情提議。

“被孤立,你後來怎麽辦?”

“孤立就孤立。”

相澤正要安慰他幾句。

“我不過搞得她差點丢掉工作,在東京無立足之地不得已遠調南非而已,她這不也回來了。”

怪不得調查那麽清楚。

但柳不算讨厭千代,除了工作能力強悍,她本質上也不過是個難以讓人可憐的可憐人。

過了這座橋不遠處就是相澤住處,橋之外是清澈的流水和另一條路,柳應該會從那與他告別今天。

千代引出的話題還提醒了相澤一件事。

“你就沒想過結婚?”

在橋中央,相澤不着痕跡的放慢步子,閑談一般。

“想過。”

“怎麽想的。”

“沒想結。”

“為什麽?”

“可能我想太多。”

“比如呢?”

“比如……無論朋友、家人、戀愛還是婚姻,本質是人與人。符合經濟學原理的是,經營一段人際關系的能力随感情投入越多越複雜失控。也像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人影響關系,關系改變人。”

相澤認這個理,但是:“柳老師您是在給我上哲學課麽。”

“難道要我直說麽。”

“說你最直白陰暗的觀點。”

“婚姻制度傻逼透頂。”

他偏激的觀點總讓相澤既感無語又受震動。

“具體說呢?”

“人是最适于群居的獨居動物,順從自然規律的反自然生物,問題就在太規矩,國家公權力為了便于管理,人們為了生存資料和便于存活,齊心協力認同把性關系、生殖、養育一整套循環流程像養豬似的規範化。”

“……這話別随便對其他人說。”

自知離經叛道,柳笑着自嘲:“看,我跟人基本交流都有問題,怎麽被婚姻規範。”

相澤戲谑道:“你是不是覺得你的交流問題都是別人造成的?”

“就是他們的問題。”

柳口中的他們是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不包括相澤,相澤是相澤。

“本能的交流成為技巧被販賣,話術泛濫,人們說出來卻全是廢話,這些人結了婚大都不是無言以對,就是像兩只鵝一樣對吵,還讓鵝蛋聽他們吵。”

“難道我們會重蹈他們的覆轍嗎?”

“我對人對己都持悲觀态度。”

“且不說幾率分半,悲劇就不值得嘗試了嗎?”

柳擡頭想了想:“結婚和我們現在有什麽區別?”

“互相扶持,財産共享,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

“你想要我財産就算了,還想要我媽?”

就是這種奇怪的地方讓相澤又氣又笑,不知道說什麽。

巧妙避過敏感話題柳也是無話可說。

快到那條分岔路時,柳開口:“生氣了?”

單說沒有而不說原因,總顯得不坦率,相澤選擇了另外的方向。

“在想你最後一場同學會,那次你沒遲,是我早退了。你每次都遲來,我每次都走早。”

得知事實,柳倒是沒多糾結。

“相遇和重逢不過就這回事嘛。”

然而相澤聽了,只想誇柳心大。

“你覺得錯過了我很多,可我認為我錯過了你更多。”職業英雄和從英雄轉向警察那段時間,任誰都難以想象柳怎麽過的,但柳到底獨自過來了,還留有安慰他人的餘力,“像秘密和威脅一樣,簡單的抵消吧。”

相澤本來也不是會糾結多久的人:“你還真是愛做加減法。”

“不然怎麽代你的數學課。”

已到了分別的地方許久,兩人道別。

“明天見。”

“嗯。”

相澤伫立原處不動,是想目送柳離開。

柳走上自己的路,但沒去跑步,直接回了家。

屋子不算亂也不算整潔,柳把衣服洗了之後沒什麽動力收拾。

時隔半年,柳終于想起電腦桌邊他養了盆花,他燒了點開水,晾涼後自己喝,剩下用于澆花。

花是假花,完全不用擔心養不活。

手機上顯示跳轉監控成功,柳開機電腦,放下手機,去櫃子頂上一堆箱子裏找東西。

由于察覺自己耐心可能不夠用,柳中途去翻曾經的藥箱。

安非他酮、米氮平、度洛西汀、文法拉辛……碳酸锂。

吃了幾粒藥,柳才阻止了自己踹翻櫃子以找箱子的沖動。

把它抱下來,劃斷封箱的塑料帶,将箱子倒扣,一大堆藍黑相間的拼圖碎片湧出來。

幾年前買的萬片拼圖,聽說這玩意減壓,柳有段時間失眠總熬夜,買的純白,睡前拼着玩,越玩壓力越大。

後來柳找了個不熬夜的好辦法,在可靠官方數據基礎上計算各國各省各地犯罪率,用黑筆記在拼圖上,加以變式後用藍筆算積分和微分,這樣一來能通宵就絕不會熬夜了。

柳雙手緩緩鋪開拼圖碎片,從底部逐漸顯出一只清酒空瓶和一枚鐵灰色的徽章。

柳把徽章拿在手裏,逐漸昏暗下來的天光中,它折射了一點蒼涼的光,洗不掉的血漬深深嵌進它的邊角紋路裏。

這是那個隊伍的标志。

柳合攏手掌,抵于額頭,合上雙眼默哀。

他們怎麽會自殺了?恐怖分子報複的謀殺還是什麽,柳得查,不過複職對這種敏感案子意義不大,不如自由行動。

如果是謀殺,其餘人也有危險,又該去哪找他們?牢裏那個也許知道。

假如此事和牢裏那個有關,又極易牽扯上黑幫。相比恐怖分子黑幫要可愛得多,然而怕就怕,兩頭都占,上頭還夾個警視廳。

最後,柳要趟這趟渾水這件事,該不該讓他知道?

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柳的拇指停在備注氟西汀的號碼上。

但柳還是退出了通訊錄,把手機連上電腦便于篩選情報。

他與黑幫反恐警廳都毫無幹系,柳不想把事情複雜化。

☆、二一章

“柳老師,這裏。”

教職工餐廳,歐爾麥特主動叫柳過來坐,位置正是相澤身邊,看來相澤和歐爾麥特談過了。

柳把手上兩份熱燙的飯小心放下,歐爾麥特看的奇怪。

“給誰帶的飯?”

“都我吃。”

柳一動不動的等,不動筷,他對面歐爾麥特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你怎麽不吃?”

柳餓得不想說話。

“他在等飯涼。”

相澤替他解釋。剛才歐爾麥特跟他反映了點情況,他也順便跟柳說了。

“聽有同學反應你課教得有點照本宣科。”

歐爾麥特還以為相澤明白自己再三提醒的委婉二字是什麽意思。

“教材我早背下來了,沒照本讀過。”柳盯着飯的熱氣,“是說我沉悶無趣,不近人情。”

歐爾麥特剛想安慰柳。

“想找樂子他們來學校幹嘛,怎麽不去茶館聽相聲去?”

“……”這暴脾氣。

“玩笑罷了。”柳拿起筷子,吃相澤盤子裏已經涼了的竹筍,“我的幽默是不是有點難懂?”

歐爾麥特餘光看到相澤忍俊不禁,歐爾麥特覺得随便吧,有人懂就行。

其實飯後柳還是反思了自己的教學方式。

就算不能講課講得讓學生開心,至少別枯燥的讓學生聽不進去。

給上野做屍檢的法醫今天只有下午有空,上午柳和英語竄了自己下午的物理。

不過這樣一來有件事就要柳通知A班學生了。

“五天後體育祭開幕。”

不顧講臺下學生們的震驚和喧嘩,柳在黑板上板書。

他們的熱情似乎有些被打擊到,很快安靜下來。

“數學和物理聯系緊密,比如導數的物理意義是瞬時速度,世界的物理規律建立在位移的二階導數之上。”

臨要體育祭心都野了,還剩十分鐘,大都心不在焉。

“而且導數在動力學上的影響……”

完全沒考慮運用空氣動力學和非線性動力學,他們都憑本能使用個性,足以讓他們随意任性的個性。

柳雙手撐在講臺上,目光逐一掃過他們稚嫩的臉。

綠谷這種認真聽課記筆記的乖學生在柳看過來時都擔心自己犯了什麽過失,何況其他有些小動作的。

葉隐收起了自己剛拿出來的小鏡子。

峰田把眼光從八百萬鎖骨下三寸的位置挪到黑板上。

麗日悄悄問耳郎自己走神時老師有沒有問什麽問題。

倒是切島,頂風作案揪爆豪頭發。

“切島同學,你這麽做我也不會再次沒收爆豪同學頭發,我會沒收你的手。”

切島瞬間安分。

爆豪還算柳有良心。

望着臺下一片死寂一動不動的學生們,柳看了眼表。

“我課上不會說與課本無關的內容。”還剩八分鐘,“除非忍不住。”

全班對柳的轉折還存有疑慮,笑點低的幾位處于憋笑矜持狀态。

“我還沒正式介紹過自己吧。”柳直起身,走到講臺下靠着第一排中間的桌子,“我之前是警視廳地方區號0081分屬警局的刑事警察,目前停職中。”

這一桌的麗日問:“為什麽停職了?”

“我們局長用他的臉撞我的拳頭。”

麗日捂嘴笑了。

“你們這代人聽過暴力團這個概念嗎?”

父親是老牌職業英雄的轟有所了解:“跟敵人是差不多的概念吧。”

“沒錯。93年修訂的《防止暴力團成員不當行為對策法》将其分為非指定、指定、特定危險指定等等,以往都是黑幫,如今百花齊放都叫敵人了,迎敵的也大多都是有個性的職業英雄。”

同學們被普了一波法,但這是柳難得講課外的東西,他們聽的興致勃勃。

“當然我們也不是全無用武之地。”

“都做什麽?”

“給英雄加油助威遞水,喊六捏肩捶腿。”

雙押成就達成。

“哈哈哈……”

嚴肅的人講段子有出乎意料的笑果。

“英雄時代,要警察有什麽用?除了警察,還有消防員軍人等等。”柳想好好說說這個問題,“我當英雄時一直想,當警察後稍微明白了。”

柳低下頭,話音不高不低,維持在能讓所有人聽清的音量。

“這個世界罪惡不斷滋生,犯罪永不止息,明面上擾亂社會秩序的人由光明偉正的英雄打敗了,一片和平的景象。”

所有人靜靜聽着,柳擡首環顧。

“那麽和平圖景下的走私偷渡、偷稅漏稅、販毒販槍、邪教間諜就由我們盡量遏制。”

柳說這話并無太大自豪感。

“沒錯,不是plus ultra,消滅根除,僅能遏制。”

他們望着這個老師,無法天真的問為什麽不?隐隐意識到罪惡是世界的一部分,無法逆轉。

“世間的惡之于世界規律,就像二階導數之于物理規律。相比有呼風喚雨之能的英雄,我們的個性弱、巧、甚至不可理喻,對生活造成障礙。不過我們就用我們不盡如人意的個性,去執行屬于我們的英雄主義。”

說到最後柳無奈微笑,手按在胸前。

“英雄是屬于少年的憧憬,敵人的克星,我們只是屬于國家的公仆……”

綠谷領頭,大家齊齊鼓起掌來。

柳眉頭微動,一陣膈應。

他們肯定想不到公仆後面的兩個詞是“社畜”“走狗”,後面的後面還有“但是”。

這些不需要掌聲,也不值得掌聲,這樣的反響仿佛柳說了什麽嘩衆取寵的讨巧話。

不被理解是表達者的宿命,怎麽能奢求從小一門心思立志當英雄的孩子們理解,柳跳過“但是”,打算直接說他們想聽的。

“但是他們沖鋒陷陣,保家衛國,退休之後呢?”

柳腦海一閃而過自己查到的真實情報。

連退休金都要看情況,不是所有人都有,有也未必拿的到。包括死去的田中、上野和牢裏活着的那個,整個隊伍,生還退休的沒人拿到退休金,戰死者的家屬也沒人收到撫恤金,錢的去處不明。

“除了退伍金,一身傷病的他們中有人未必有家人關懷和社會關懷,還會有PTSD、神經衰弱、雙向情感障礙。”

教室一片沉悶尴尬的安靜,一張張笑不出來的臉好像在譴責制造出這種沉重和壓力的柳。

話題老收不住,柳反省的也快。

“對于備戰體育祭的方法,作為過來人我會告訴你們,高強度鍛煉、過度放松心情都是不可取的。”

這是大家非常感興趣的,他們把所有沉重抛之腦後,仿佛世界從來沒存在過一切不美好,好些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