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7)
們第一時間去查黑幫團夥,并且這三人面孔就在其中,相澤還有什麽不明白。
搶劫銀行如今是黑幫利潤來源的一部分。
繼柳那次參與的失敗的銀行劫案,黑幫意識到空有個性,沒有配合和紀律的團夥作案效率低,正巧松下他們回國,走入黑幫視野,用毒品或高利貸等手段控制那些失去方向又身手不凡的退伍軍人。
柳沉默的垂下頭思考。牢裏的那個是,這三個成功的劫匪是,井手是否也因身染毒瘾又被設計欠債卻不肯妥協,才落得那個下場。
曾經最正直的隊長井手,無愧于他隊長的身份,忍受貧困和脅迫,堅守品格直至生命盡頭,從未堕落。
“被黑幫引誘誤入歧途,不怪他們,更不怪你。”
相澤安慰的摸了摸柳的臉。
柳一把攥住他的手,分析道:“那麽可以确定花子見到的因還不起債自殺的井手是兇手假冒的了。”
他像不停運轉的冰冷精密的機器一般分析,未免讓人心涼,但相澤理解他。
事到如今惋惜、悲傷、憤怒都晚了,要緊的只有抓住兇手,查出罪證。
“盡管不知道兇手作案手法,只要調查遲早能揪他出來。找到兇手由國家機關檢察官上訴,松下二審時也能借題發揮指證黑幫。”
聞言柳不禁嗤笑:“就算證據确鑿是黑幫殺了他們,資本也可以埋葬一切真相。”
相澤無言反駁。
“為黑幫做事的三人還有利用價值性命無憂,關鍵在于保護好牢裏那個。”柳看了眼指針指向零點的表,忽然跟相澤說,“我能睡在你家嗎?”
“好。”
“我能帶人睡在你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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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誰?”
這時相澤家門鈴響了,柳一邊過去開門,一邊回頭告訴相澤。
“我們兒子。”
就算柳說是他的私生子相澤都不會這麽困惑:“兒子,我們的?”
“我領養的。”
現在相澤已無心追究柳為何不跟自己商量,因為他看到了門外他們的兒子,人高馬大,胡茬比相澤都濃密。
來者是松下。
今晚保釋出獄原要轉往戒毒所,柳認為那裏太不安全,柳自己家又被監聽,思來想去只有職業英雄相澤家最理想。
他一臉尴尬的和相澤點頭示意,誰能想到,之前他給他們出謀劃策,今天就有了深深的羁絆。
相澤相信柳不是胡鬧的人,竭力冷靜問:“能說一下這是為什麽嗎?”
“兒子被拘留的案子性質讓他很難被保釋,除了大額保釋金,還需要親屬承諾書,保證其出獄後的陪同、看管和引導。”由于記不住松下名字,柳稱呼他異常熟練,“他比我小兩歲,征得他同意後我辦了領養手續。”
日本有些無子女的大企業社長也會收養看中的人才做兒子以繼承企業。
相澤表面上一點看不出勉強的接受了。
“為了不打擾你。”一開始就準備套路相澤的柳早已完成地形勘察,“你家只有一間客卧,那我和兒子就睡客卧了。”
相澤不慌不忙看向松下。
“問問孩子意見。”
松下忽然被點名,相澤的眼神讓他一個激靈。
“爸爸!”
松下一個箭步竄到柳跟前。
“兒子想自己睡客卧,您跟媽睡吧。”
媽媽相澤:“……”
作者有話要說: 日語裏「夏天結束了」和「今晚月色真美」一樣有隐晦含義,代表着傍晚透着涼意的風,沒有結果的戀愛,最後一朵煙火盛開,青春的終曲草草收場。
☆、二八章
回房間柳沾枕頭就着了。
相澤還挺欣慰的。雙相情感障礙,俗稱的躁郁症,通常和莫名亢奮、焦慮抑郁和失眠如影随形。有這樣的睡眠證明柳已基本痊愈了。
次日相澤上班,很快結束應授課程,他去祭奠某個人,去往過程中他總感到被一雙眼睛暗中注視,揮之不去,他視之如清風般自然,徑直走進靈堂。
裏面沒有人,沒有光源四壁漆黑而光線明亮,亮得刺眼,只有正中一口棺材,和棺材前被花圈圍繞的遺像。
奇怪的是遺像反射着強光,形象模糊不清,走近才發現,那上面是他初中畢業時的照片。
這時他身後棺材突然動了,裏面有什麽東西要沖破被釘死的棺蓋,發出巨大的碰撞聲音。
破開棺蓋的一刻,相澤驚醒。
時值深夜,相澤能清楚聽到寬闊的床另一端,他的身側清淺的呼吸聲。
相澤轉過頭,眼睛幾乎幹澀的睜不開,花了些時間看到,那雙平日溫順和軟的灰眼在夜間折射了盛亮的月光,正像夜間活動的兇猛貓科動物般綻出幽光。
“醒了多久?”
“剛剛,有點認床。”
隔壁松下房間又傳來撞牆聲音,和相澤夢裏聽到的一樣。
“他沒事吧。”
說着相澤準備去看看,柳把他按回床上,卻沒收回手,仍放在他胸口。
“他毒瘾犯了。”
“不管?”
“他能挺過去。”
柳聲音輕且緩慢,因為相信柳的判斷,相澤也生出了對松下的信心,閉上眼,把手搭在柳的手上。
“假設你發病,希望獨處還是有人陪在你身邊?”
“沒經歷過後者,無從比較。”
柳一如既往的嚴謹。
他凝神聽着隔壁動靜,似乎平歇了。
“睡吧。”
接下來相澤沒再做夢,一覺睡到天亮。
窗簾縫隙照過來的陽光晃人,何況他還有幹眼症,以往他都不得不想點悲傷的事濕潤眼睛才得以睜開,進而從床頭櫃裏摸眼藥水。
今天的進程卡在了想事,相澤回憶起柳昨天也睡在這張床上。
此時一雙溫暖的手扶住相澤的頭兩側,沾了水的拇指輕柔撫過他合着的眼縫。
“我看你昨晚眼睛就不太好。”
待相澤稍稍能睜眼了,柳給他滴上眼藥水,用手指拭去溢出的液體,不讓其淌進耳朵。
相澤緩過一會兒,看到柳衣裝整齊的蹲在他床邊,他陽光中仰起的臉微帶笑意,像只尾巴悠然掃過地板的蹲坐着的黑貓。
“早飯馬上好。”
相澤皺起眉頭,先掐了自己一把,然後又試了試自己額頭溫度。
“為什麽冒充柳?”
柳撇嘴,笑意不複,把眼藥水扔進床頭櫃抽屜,甩尾巴走了。
松下沒動靜,柳在廚房,相澤放輕腳步走到玄關,拿起規整擺放的柳的鞋,鞋面光潔,翻過來,鞋底同樣,只紋路間隙有些濕泥。
昨天下午到晚上都沒下雨,即使踩到泥水,室內一晚上早該幹了。若說柳今早買菜回來也有可能,但是無論到附近哪個菜市場都沒有土路。除非鞋的主人淩晨出門,去了某個不近的地方。
相澤用指尖刮下一點濕泥,鞋放回去。
泥土泥腥味混着血腥味,土似乎是硝土,血絕對是人血。
相澤用紙擦淨手,神色如常的坐到餐桌前,柳正好端出早餐。
“我請了搬家公司。”相澤還記着柳說認床,“你可以把你的床搬過來。”
柳随便點點頭,拿着本新書坐到他對面,書名《育兒經:讓男孩更像男孩》。
“你有空也該看看。”
“松下還好嗎?”
“死不了。”柳給學校發郵件請一天假,“吃吧,上班快遲到了。”
早飯柳做的簡單,比相澤想象中的好很多,有股柳女士手藝的味道,他帶着育兒經去上班,留柳在家。
要搬的東西不多,最沉的是床,有搬家公司幫忙一上午結束,柳預估失誤,今天出奇空閑。
松下中午從房間爬出來,吃了東西收拾收拾精神起來,出于無聊,他一心盯着他的老父親。
為了給他找點事,柳以後天自己生日為由讓他去排個節目練個歌。
盡管把注意力放在歌詞上,偵察兵出身的松下還是觀察到,臨近相澤下班時間,柳接了個電話,沒聽響鈴,柳戴着藍牙耳機全程不說話,神情有些玩味,不像接電話而像監聽,然後短暫出了個門,回來拎着兜菜。
“我昨晚聽到大門有動靜。”松下自然的湊到廚房問,“你去哪了?”
“找細谷、木之本和五十岚。”
“你能記住他們名字記不住我的?”不對,松下重新問,“我都不知道他們在哪,你找着了?”
“嗯。”
“怎麽做到的?”
“我之前揪到黑手黨一騾子,本想通過他摸清他所在的那條毒品供應鏈,然後我查到他偷了黑幫的錢倉皇出逃,期間出人命上了警方通緝。”都是前幾天的事了,“後來我調查他走過的路線和關系網,不小心知道了黑手黨的制毒工廠和他從哪偷的錢。”
“得多不小心查到了黑幫命脈。”松下嘀咕。
“新聞你也看了,肯定也認出來了,那起搶劫案還新鮮,我猜想他們搶來的錢會歸到黑幫的運錢網絡裏。”
沒有警察身份的柳單獨行動,雖無管轄權,卻用不着申請審批,案子又有跡可循,當天找當晚找到理所應當。
“既然知道騾子從哪偷的錢,就知道藏錢總部在哪。我昨晚拜訪了相關人員,有配合的有不配合的,總體沒驚動人的捋清了運錢洗錢線路網,遺憾我一時動不了他們。”
“您還想動他們?”
松下自顧不暇,對以前的朋友幹脆避而不談。
“抓到騾子時你應該沒想找他們,明知不可撼動,你又被停了職,無緣無故為什麽去查?”
松下以為會聽到為了正義為了社會公理的話,但柳說:“職外查案,或為情分,或為消遣。”
“在職位查案呢?”
“那是工作。”
“不為正義?”
“單憑個人找不到正義。”如果柳真那麽有正義感,堅持的也不是主流意義上的正确,“之後我依照新聞公布的詳細時間和金錢數額推演,從線路網逆向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們幾個的位置。”
“你要用他們引兇手出來?”
柳不予回應,松下目光無所适從的落在他剛才說話都不忘颠的鍋裏。
“你做啥呢?”
“看不出來麽。”
明顯是南瓜芝士餅啊,不過芝士似乎放多了,柳回頭關火,鍋裏除了一層油和蔥花什麽都沒有。
“诶我餅呢?”
把黑手黨的錢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烙餅居然餅丢了。
松下錘桌大笑:“我知道了,你烙的是印度飛餅,飛去印度了。”
哪都沒有,柳氣的不找了。
“別跟相澤說我烙過餅。”
“好哈哈哈……”
幾乎在昨晚夢裏下班的同一時刻,根津校長叫相澤到會議室,單獨談了些關于英雄協會和學校的問題。
入秋夜長,等回家天已将黑。
遠遠望着公寓樓屬于自己的位置,和以往漆黑一片不同,那裏亮着燈。
相澤走過小區停車坪,身後鄰居大嬸叫他,他停了停,轉眼看到向來爆滿的車位居然有個空閑。
湊近細看車位不完全是空的。那上面是一個自行車後座,裝了四個小輪子,挂着紙板畫的牌照,還是改裝車。
相澤是提過讓柳別把車後座放在辦公桌上,所以他就給一自行車後座買了車位?
“相澤先生。”鄰居過來攀談,“我看今天有人往你家搬東西。”
“是。”相澤想到柳,不禁微笑,“我成家了。”
“啊,那真好,我想也是。”鄰居神色猶豫,“我多事說一句。”
“什麽?”
“對家人好點,有什麽問題都別動手。”
“……”
鄰居走遠了,相澤原地愣了半天,終于想通該是昨晚松下弄出的動靜讓鄰居誤會他打老婆孩子,改天再找機會澄清吧。
到家開門,相澤驟然難以适應,按理該說句我回來了,他忘了。
“歡迎回來。”
柳從沙發側邊後仰,因為打着游戲,向他眨了下眼算做招呼,接着窩回他看不見的地方。
室內充盈着飯菜的香味,松下坐在桌邊,垂涎三尺坐等相澤回來開飯,如果松下把胡子刮刮,也就不像老兵宿舍,能有些一家三口的感覺。
吃飯時柳準備了點酒,飯後借着酒勁,松下校驗練習成果的時候到了。
握着胡蘿蔔充當的麥克風,松下對着柳唱道:“一生要強的爸爸~我能為你做些什麽……”
單排游戲隊友太坑,柳正暴躁:“滾。”
松下靈活的後滾翻遠離了柳,随即滑步來到在廚房洗盤子的相澤跟前。
在相澤無神死魚眼的凝視下松下感情充沛的唱:
“媽媽,燭光裏的媽媽,您的眼睛為何失去了光華~”
孩子活潑、熱愛音樂是好事,應該領他的心意,予以鼓勵……相澤學着育兒經裏說的,遲疑的摸摸松下腦袋,沒成想手下觸感有些松動,失手揪下了松下最後的尊嚴。
相澤面對松下稀疏的發頂,手裏拿着那簇假發進退維谷。
歌聲戛然而止,柳過來圍觀怎麽一個情況。
柳走到廚房門口,也是松下沒緩解尴尬時,天上掉餡餅,蓋了松下一頭,奇跡般地遮住了他光亮的頭頂。
“我的芝士餅原來粘在天花板上了。”
“不愧是你,”相澤不明就裏的贊了柳一句,“天花板級別的廚藝。”
遭遇滅頂之災的松下不知說什麽好,只覺得頭上涼涼的。
☆、二九章
相澤拉開柳那邊的抽屜。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一個看不出拆封與否的藥盒,寫着“阿立哌挫片”和“奧派”字樣。
這片晚上網絡不太好,相澤打開手機搜索引擎,踱步到角落還未擺到書架的幾箱書和雜物旁,挨着翻了翻。
管理學、經濟學、文學、哲學……此時網頁搜索到了阿立哌挫治療精神分裂,同用于躁郁症。氟西汀只在十年前管用。這箱書倒提醒了相澤買的書郵寄到了。
相澤買時沒想到柳會住進來,現在摸着封面“雙相情感障礙”幾個字,不知拿它怎麽辦。 “雙相情感障礙是天才病,是人類為了換取智慧和創造力所付出的代價。”書中首頁有這樣一句話,作者随即否定了這種說法,但相澤莫名覺得契合柳的現狀。
“在研究我的病?”
柳悄無聲息來到相澤身後,他正翻下一頁,不巧新書紙頁鋒利的很,不慎割到了手,手掌虎口內側的細長傷口滲出少許血珠。
他不以為意,沒想到柳捧起了他的手,低頭含住,舔去血珠。
去浴室前柳随手從衣櫃拿了衣服,穿上才發現是相澤的,相澤想也知道他是無心,這薄襯衣上下加起來一半扣子沒扣,相澤可以看到他的鎖骨和腰線,瘦而不弱。
柳歪頭望着他,只無動于衷的看着。相澤雙手虛放在他腰際,柳依舊沒有拒絕,直至他實實地觸碰到柳,從松散的襯衫衣擺下伸進去,柳都很順從,既像坦然接受,又像對此狀況一無所知。
沒有疤痕,他所碰到的周身都沒有。昨天早上相澤就注意到了,經常用槍的柳手上沒有繭,經常受傷身上同樣沒傷疤。
他用死亡抹去了每一道本應留下的疤,他真的還好麽。
柳在床上躺下,從被子裏看相澤:“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對選舉熱門人選杉山議員怎麽看。”
“相比宮野他對個性強權的觀點太過激進。”相澤躺到柳身邊,“也許其它國家暗中控選,他居然有機會去競争那個位置,還是第一人選。”
“在這個國家并不奇怪。”
“不過根津校長似乎比較中意杉山。”
相澤說話間,柳貼上了他,頭靠着他,他不說話了。
“後天下午有空嗎?”
“什麽事?”
後天體育祭,相澤沒課但是有個重要會議,開在體育祭後場,比較難以推脫。
“領證。”
“有空。”
相澤很少做夢,這一晚睡得并不好,稱不上輾轉反側,只是好像把做過的噩夢全過了一遍,尤其是遺像和棺材夢。
早上他閉着眼睛等着眼睛濕潤時想遺像上的他十五六歲,剛開始考雄英,葬禮和棺材,這些簡單的白描讓他與一個人重合了。
滑過他眼縫的溫水截斷了他的思緒,他睜眼:“你怎麽判斷我醒了?”
柳不做聲,打了個哈欠露出鋒利的牙齒,慢悠悠走開了。
他沒說相澤卻想到了,無非察言觀色和在意,就是不知哪點重些。
滴完眼藥水他注意到比起昨天,床頭多出了一杯蜂蜜水。其實相澤都做好柳住進來自己開啓保姆模式的準備,沒想到情況正相反,走出盥洗室,房間一塵不染,早餐在餐桌上,餐桌花瓶裏的花正應季,柳抱着洗衣筐到處收集髒衣服。
“那個,家務你可以給我留點。”
柳并沒跟他客氣:“我三分鐘熱度,間歇性潔癖,過這陣就好了。”
“……”
相澤原打算吃早飯,看到茶幾上今日晨報的标題。
臨市兩名英雄遇刺,行兇者是有英雄殺手之名的慣犯斯坦因。
髒衣服都在筐裏,柳仍覺得遺漏了什麽,來到相澤跟前,見他皺着眉頭細讀報道。
“很值得注意?”
“跟一般兇徒不同,他聲稱這個英雄遍地的社會中一部分的英雄是冒牌的,要通過這種方式改變社會。”
“呵。”
“你不同意?”
“今時的英雄都是行業産物,根本不算英雄,哪來冒牌一說。”
“作為其中一員我沒意見,但你們那行也沒比英雄行業好多少。”
他倆開始互相攻擊職業了。
“我沒說我們多好,我承認行業裏爛攤子一堆,有的人個性爛就算了,還都是被鞭子抽着跑的懶人和蠢人的雜種。”
“……”一般罵這麽狠肯定從業警察五年以上。
“但我從業以來周圍大部分的同事,伺候上司,應付刁民,兩頭不是人。繁文缛節,沒錢少閑,費力不讨好。對比職英當然好不到哪去,但它糟的直白,幾乎全社會勸退警校,不想吃這口飯把飯碗撂下另謀生路就行了,沒有誰非得窮盡餘生做他不想做的事,不聰明不勤快還想入這行,就是受夠了社會的苦,不想讓別人受同樣的磋磨,希望自己這樣的人多幾個,社會和制度能更好一點。”
“這麽形容起來,同樣是菜,你們是賣相不好熱天隔夜的家常菜,勉強将就吃充饑,我們是剛出鍋擺盤精美氣味誘人的大廚手筆,食品添加劑超标……那你怎麽看斯坦因的信念?”
“你欣賞他。”
“算不上。”相澤放下報紙,嘆息着仰靠在沙發靠背上,“雖然這種做法應該是錯的,他的觀點也不是無理可尋。”
“标榜信念的罪犯。”
相澤反駁柳這粗暴膚淺的歸類:“他的信念是真的,社會或許需要這樣的人出現。”
“那他出現以來的行為,是要挫敗英雄,還是成為挫敗英雄的英雄。”柳決定做贏到最後的鵝。
“什麽意思?”
“我說英雄殺手斯坦因是又一個囿于公衆和媒體的正義人士。”柳說過個人實現不了正義,“無理流血的正義是嘩衆取寵的個人暴行,自我沉醉的自'慰。”
相澤片刻理解了這番話,竟無言分辯。
“深入思考過正義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正義,正義的根源立足于哪,就該懂得根本沒有教科書标榜的敵人存在,然而斯坦因殺人傷民,擾亂社會治安。”柳緩緩的以他的慢調子不帶一絲火氣的說着,“何況該打擊的敵人,不是那些即便無力也要逞英雄的平凡英雄,或者享受鎂光燈的明星英雄,而是社會體制的缺陷和娛樂至死的廣大民衆。”
這番話鑿開了相澤心中不通的一角,驚異于他的深思,他康德盧梭羅爾斯馬克思不是白看的。
“真正改變必須從根源下狠手,不然只會像斯坦因一樣觸及不到核心還傷及無辜,他毀掉的不止努力救人的善良英雄,還有他們背後無數個家庭。”
柳懂得崇拜這種兇徒的人是什麽心理,不懂崇拜這種程度的兇徒有何意義。
“這個時代需要更有品位的罪犯。”
相澤眯起眼,迎光望向他。
“所以你拽我衣服做什麽。”
“哦。”柳松手,相澤的衣服彈回,“想看看需不需要洗,沒想到彈力這麽好。”
相澤雙手扯起自己身上剛才起床随手罩上黑長袖,不費力就抻出了兩個直角……彈力是不錯。
“我就說吧。”
因為發現的點被認可,柳笑逐顏開,不過突然想起原來目的,黑色衣服看不出來,得用聞的。
無聊的相澤覺得能抻得更寬,不止他自己這麽覺得,什麽毛絨絨的不小的東西從兩個直角下鑽上來,一下子把衣服抻成兩人寬。
像個動物似的鑽進相澤衣服底下,貼着他皮膚,柳兩手搭在他肩上,把臉伸到後面嗅聞。他笑着拍拍柳後背:“幹嘛……”
“我們要是親兄弟該多好。”
相澤偏頭依偎柳的側頸:“是說不用再以這種關系和我一起比較好?”
毛絨絨的腦袋動了動,應該是在搖頭,讓人無法弄清楚不是亦或不知道。
這件不用洗。得出結論了,卻因為被相澤圈住的舒服位置,柳維持姿勢不動彈。
“根津校長又請了個職業英雄做物理老師,我排課變少了,有什麽想吃的?多費心我都有空做。”
“随便就行。”
除了彈性極佳的衣服形狀滑稽,相澤對食物和現狀毫無意見。
等相澤去上班,睡到自然醒的松下才從房間出來。
然後他馬不停蹄的開始了養生大計,比如枸杞泡水,生姜洗頭,中藥泡腳。
直到晚上相澤下班還沒消停,他端個腳盆坐在小板凳上,把腳放進去才發現忘添熱水了,環顧四下,柳在玩游戲,特意用電腦方便發揮,不能打擾。
令人欣慰的是相澤來了工作,出來見他樣子提議:“加熱水嗎?”
松下對相澤點頭:“麻煩了,熱水——”
“涼了。”結束游戲的柳推開鍵盤。
“游戲輸了?”相澤問。
柳笑着點頭。
“那怎麽這麽開心?”
“我把三個豬隊友全殺了。”
“我出任務。”相澤看了眼時鐘,“不用留燈。”
“好。”柳向他揮手道別,“注意小心。”
唯一疼孩子的家長走了,異常自覺的松下龇牙咧嘴用涼水泡了腳。
“大半夜加班也沒怨言,媽今天心情好像格外好啊,發生了什麽嗎?”
“我跟他說明天領證。”
“呦,”松下啧啧稱道,“我猜你就那種明知有去無回,上戰場前還告訴姑娘等回來娶你的混賬。”
柳在電腦前準備再開一局,把掉下去的星贏回來。
“你有玩這個的時間還不如玩推理游戲,也許對破解密室有點幫助。”
“早破了。”
“嘁。”
松下去把洗腳水倒了,回來游戲界面未開,柳戴着耳機聽着什麽。
“給句準話,到底什麽時候破案子找兇手?”
柳頭也不回:“對方身份特殊,沒證據,得等等。”
“……”剛才不是開玩笑?
☆、三零章
“相澤,你和歐爾麥特是我唯二信任的人。”
結束任務将近淩晨兩點時看到根津,他一開口,相澤就反應過來根津說的還是昨天他單獨跟自己和歐爾麥特商讨的那碼事。
雄英內部有奸細,如非事情兜不住不會告知其他校內高層,但繼續發展下去也不遠了。
“校內各處都找不到監聽設備,網絡系統也沒有被入侵的跡象,但策劃的多次秘密行動都被洞悉并準确的防範了,可能包括今晚我臨時布置給你的行動。”
根津與相澤離開被隐秘封鎖的現場,走上這裏少有夜晚車輛也絡繹不絕的公路人行道,盡管車來車往,卻只有急馳而過毫不停留的鐵皮機器。
“你有發現嗎?”
回憶方才不了了之的行動,敵人是新晉入駐當地的黑幫,還不曾造成過分的暴力事件,甚至讓不了解的人覺得他們是合法經營的正規公司,但暗中的他們比港口黑手黨活躍,每一票都在這個敏感時期與國內情勢息息相關,簡直令人懷疑是某方勢力布局在這的情報間諜組織。
以上根津比他清楚,根據今晚所見相澤道:“現場布置的像從未有人活動過,我推測敵人确有內部消息,在我們接到通知并趕到期間有條不紊紀律嚴明的撤退了。”
“有組織有紀律,我們中間藏匿的那個人不好找啊。”
“不連根拔除單找奸細無濟于事。”相澤走在道路外側,行走時挎包不像以往一般松垮,是柳自上次幫他修補調整了一番,“這個背景不淺的組織從哪冒出來的?”
“此組織由來我有些頭緒,比你以為的悠久。向來低調又沒跟我們英雄公會有過利益牽扯,近期卻陷入與本地黑手黨的争鋒顯露擴張行跡,我們得重視起來。”
相澤猶疑根津話裏的意思:“英雄公會還趟這趟渾水?”
這夥黑幫與時局糾纏,根津多次行動試探針對他們,根津所代表的英雄公會就間接和時局的亂象扯上了關系。
“我有分寸。”
相澤對根津決策的參與度不高,負責執行力和完成度,根津的考慮往往總攬大局預見深遠。
“你家那位沒排課就不來上班啦?”
許是正事談完,根津揶揄起相澤來。
“他被學生打擊到了。”
“那之後呢?”根津眼光掠過相澤腰間的挎包,“你好像用上了他的教案文件夾,感情很好嘛。”
“打算結婚了。”
邊無所覺似的說着,相澤邊思考,根津未嘗不是換種使人放松的口吻套話。
“校長對柳感官如何?”
“狡猾。”
相澤笑了下:“哪方面?”
“剖析不透的層層僞裝。”根津斟酌比喻,“他在我面前的狀态,好像剛從不容大意的環境落進充滿令人放松的瘴氣的深潭。”
相澤若有所思的專注盯着天際若隐若現的微光,根津補了句:“可能怕我抓他回來做英雄吧。”
玩笑似的這麽說,但根津私以為,柳極少展現于人的那種沉靜警戒,不同于他對周圍人表現的淡薄随遇而安,不過既然都準備和相澤結婚了,柳幾乎自動放棄在政府崗位高升和在公衆露面的可能。
入住隔天松下出于本能探查了這間屋子以及周邊鄰居,如柳選擇的一樣,确定這裏适合藏身,說事也沒不方便。
聽聞消息後,松下走到柳所在的位置前,視線警惕的掃過窗外才冷靜的低聲詢問。
“你怎麽知道?恐怖分子還是黑幫報複?”
柳靜靜地坐在扶手椅上,耳朵戴着藍牙耳機,望着游戲界面好似在思慮着什麽。
松下等了半天,柳退出游戲界面後幾下操作,屏幕上代碼跳躍閃爍,最後定格在像是監控內容的視頻上。
畫面中水泥地面,簡單裝潢的牆壁和天花板,寬闊場地中灰塵飛揚,流水線運錢,一長桌嶄新鈔票,每桌一臺髒兮兮的點鈔機,動作麻利的記賬女工和搬錢男工,體格健壯的打手巡邏。
“黑手黨的資金中轉工廠……這得多少錢?”
“還是遇上敵手縮水了的規模。”
“如果你說的是港口黑手黨,當地哪有他們敵手?”
“五個月前出現的新興黑幫,因為和上面有關系,公司和産業正規,行動謹慎,倒沒占下風太久,兩夥人像警視廳和警察廳的領導一樣水火不容。”
“你也太了解了吧。”
“剛才那局唯一個不坑的隊友就是我去警局特定危險指定暴力團監視庫撞見的。”
信息量和槽點都有點多。
“記得我說的那個騾子麽。”
“有印象。”
“他拿黑幫的錢,目的和同為黑幫做會計的戀人私奔,脫離苦海,重新做人。拿到錢當天他去離開的車站找藏起來的戀人,她——”
“死了。”松下猜到結局,“脫身黑幫可不容易。”
“現場證據指向他,于是警方因他謀殺了自己的戀人而通緝他。壞人落網,故事結束。”柳慢悠悠的平鋪直敘,“死去會計她媽是個軍火販子,我查這些隐秘她幫了不少忙,我們還玩同一個游戲,在游戲裏加了好友。”
“你說這些和案子有關?”
“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
“所以兇手果然是港口黑手黨!”
盡管松下的咆哮震得他腦殼疼,柳告訴他。
“案發現場第一個破門的人是兇手。”
他把之前還原的案發現場模型從一堆電子文件底下翻出來。
“整個房間以床為軸對稱,兇手踩過點,準備了相同的一扇內插銷式房門,門外追債的走了,門裏倆人吸嗨了,他趁機擰開封門鐵絲,房門對面牆上有同門寬高的兩個釘孔,他應該是把事先準備的假門釘到那上面,趁女的意識不清勒死了男的,塞進床邊櫃子。”
柳停了下稍快的語速,指指屏幕上床邊夠塞一人的破櫃子,又在鍵盤敲了幾下,房間的布局就變了。
“家具不多,兇手把床、櫃子和鐘挪了,然後他等女的短暫清醒時間,憑相似的身形在黑暗中扮演死者,在她眼前把假門插上,說要自殺,然後……”
“等等,”松下疑問,“先不說那女的到底為誰提供的性服務,兇手真當她面上吊自殺?”
“都說女的短暫清醒,正巧她要睡過去時鐘敲響了。”柳點點假門邊的鐘,“這種老式座鐘打開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