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8)

璃匣子撥指針就能調時間,兇手只需要布置好死者上吊自殺假象後恢複房間,等她再次将要清醒之際把指針往前撥,假門卸下來埋了或燒了,房門插銷推到剛好的位置,到門外把鐵絲重新纏回原樣。時鐘再在女人意識昏沉同一時刻響起,她會模糊時間,以為自己只不過一合眼,而不是睡了半個點。”

“第一個到達案發現場的,他一邊解鐵絲,一邊叫裏面的人開門,女人聽出不是追債人會主動過來把她以為插上了的實際半插的門打開,并對這扇門裏外都鎖的嚴嚴實實深信不疑。”

松下明白了:“叫門這個人不僅到的時間巧,他更不該知道裏面有人還有鎖,所以你說這人是兇手,或者受兇手買通指使。”

柳轉回身把電腦裏的痕跡清幹淨。

“喂……完全沒有解謎的氣氛,推理的作案手法過程有漏洞吧,你有意忽略了某些東西。”那女的哪是吸毒,更像迷幻'藥兌了安眠藥吃,松下腦子不差,“不了解井手的人容易糊弄,了解你的人也糊弄不住。”

“我說了能說的。”

“你知道兇手具體是誰,”目擊的女人肯定大有問題,但松下更想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看見案發現場門對面牆上的釘孔。”

什麽腦子,看釘孔就模拟出了兇手作案手法。既然早就知道卻遲遲不作為,柳到底在等什麽?松下強忍住質問的沖動。

“我明白你想問什麽,簡單來說你們撫恤金被某名高官貪墨了,他的政敵欲憑此借題發揮。”

錢,又是錢。吞了錢不夠還要人命。

“就算那誰要滅口,厚生勞動省下撥的這筆資金不止給我們一支隊伍,為什麽是我們?”

“為什麽你其實清楚。”

“因為我們中立可信,不對……以色列那事!”

“嗯。”

松下莫名消停了下來,往口袋一摸沒摸見煙盒,他連氣都嘆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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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松下聽話嘴嚴不沖動,柳才能跟他說這些。

“想把他們一個一個拉下馬需要證據,兇手背後是諾大的利益鏈,證據萬全都不一定拿得下來。”

“無所謂了。”松下對把兇手繩之以法沒半點指望。

“黑手黨是第二重施害者,我要你給我從政府黑幫雙方手底下活到開庭,懂嗎?”

“懂。”松下意志消極,“你不知道能回國我有多高興,像我這輩子就是為回國那一刻而活,結果還他媽不如死在那。”

“你甘心?”

柳又調出工廠監控畫面,轉向松下,裏面如雲如山的票子川流不息。

松下看得兩眼發直,一拍大腿。

“沒道理就看他們數錢,老子擅長持久戰!”

松下突然對着柳,發現他說這麽大事從頭到尾柳表情都不帶變的,由一個疑問解決引出了數不清的疑問。

“為什麽不告訴相澤這些?當初我們遵照計劃書行事,誰都沒想到他能跟相澤扯上關系,況且軍令難違,相澤會理解吧……”松下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不是,明知是相澤,你怎麽跟他發展到這種地步?”

柳緩緩扯下耳機,并不回答。松下見柳左手閑閑的搓着手指。

“你戒煙了?”

“已經不在那種地方了。”再有就是,“相澤不太喜歡。”

“他抽煙讓你戒?”

“沒。”

和父母吃的半截飯那次,柳離席去通宵加班,為了放松提神和無損交際,慣性的接了同事的煙。相澤來警局找他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雖然只字未提,柳依舊看出了他隐藏的态度。

兩人相處總要磨合,柳和相澤不是沒觀念和生活習慣沖突,為了相安無事,柳偷懶了。

迎合比磨合穩妥,費力但省心。

如果不被察覺,大多數人是很享受被騙的。

☆、三一章

相澤按着緊縮着發痛的胃,用鑰匙開了門,清淩淩的月色把門庭照得通亮。

在樓下看黑着,以為都睡了,淩晨四點鐘本就是萬物沉寂之時,任人怎麽失眠這時候都會迷迷糊糊入夢,但有人在這如水月光中坐在陽臺的窄桌前,桌上放着本書,沉默的等他。

見相澤回來柳起身去廚房端出盤溫熱的飯和白開水,相澤坐在柳對面,感慨萬千的注視着他。

柳從來看着他吃飯,在他醒前醒,在他把目光放在柳身上之前回望他,仿佛預料了他一舉一動。像觀察,甚至偵查。

相澤喝了半杯水,感覺胃裏好多了,撿起匙子吃了幾口。

他手裏的書是《罪與罰》,俄國文學相澤讀的不多。

“好看嗎?”

“讓人不舒服的書。”

能用文字讓柳感到不适,相澤低頭輕笑:“這麽說來肯定精彩了。”

浮雲遮月,光線模糊,柳合上書:“主人公的細微心理被作者剖析的細致又透徹,簡直可怕。”

“隐私的确不容侵犯。”無論多親密,都不能揭開對方最後一層。

空氣靜了幾許,風悠悠推過,陽臺周圍茂盛的綠植漱漱抖擻葉子,流雲掠過天際的缺月,月光再度滲入這一方天地。

柳見相澤吃了半天的飯好像沒動過一樣:“和我相反,你想事的時候吃不下東西。”

“确實,你知道你多可怕了吧。”

“你好像有些失眠,病情有複發危險嗎?”

“我白天睡多了晚上才這麽精神。想怕你回來沒人應門會寂寞在這等你,你說我有病。”

“我錯了。”相澤避過柳的雙眼,“你想消遣可以看娛樂新聞。”

“誰懷孕,誰出軌,誰撕誰,看多了心性會出問題。”

“那看社會新聞。”

“政治,詐騙,兇殺,不平,偉光正。”柳靠後倚在椅背上,“我怕我氣死。”

“新聞而已。”

“誰讓我憤世嫉俗,讨厭的太多,偶爾還自我厭惡。”

“我經常喜歡你。”相澤不經意脫口而出。

柳應該是笑了,和之前的标準笑不同,嘴角上揚的弧度很淺,映着月夜的眼睛閃動着星星般的笑意,忽然動起來,帶着凳子從對面挪到相澤身側,将嘴唇貼上相澤少許胡茬的臉頰,輕輕摟着他,先是嘴唇而後以臉頰挨蹭着他的,頭垂下去,額頭抵在他肩上。

近秋偏涼的夜裏,柳溫存的姿态讓相澤由內而外陡然暖了起來,他捋着柳的腦袋:“身為工作狂突然閑下來難免空虛了吧。”

“忙的時候更空虛。”柳甩開相澤的手,偏倚在與他相反一側,“一味追尋工作或某件事的意義,讓自己運轉起來。”

可人就是喜歡尋找意義,掩蓋空虛的本質。

對于一只貓,你不理它時,它在你的腳邊蹭你的褲腿,反過來你想揉搓它時,它扭頭跳上高高的衣櫃,親近疏離随機切換,柳連這點也像極了貓。

“你所做代表你所想,你所想源于你所見。于你而言,做你認為對的事就夠了。”

“心理學中的意義包含意義擁有和意義追求兩個維度,意義擁有就是能感知自己擁有了多少,意義追求則是對那些不知道的意義窮追不舍,我想我追求的東西從未滿足過。”

“你放棄了英雄,追求的什麽?”

其實柳湊過來,主要是不想浪費食物,他裝作不在意飯的回了兩個字。

“品位。”

相澤想問什麽,終究沒開口。他從煙盒裏拿出最後一根,遞到柳嘴邊。

“我也一直注意着你。”

柳唇角一翹,将其含進嘴裏,點上火,喟嘆似的朝天吐出煙霧。

煙霧如流雲般追逐偏移的月影,經過短暫昏黑,天際逐漸放明了。

剩下的柳還了相澤:“還是戒了吧。”

相澤叼着從柳嘴裏換下來的煙,煙頭紅亮的火光愈漸暗淡,不知不覺月亮沒了影,天卻越來越涼,天邊稀薄的霞光将泛黃的青山映得橙紅,一輪無甚光芒的圓日徐徐爬上山頭,如果不是清晨特有的冷清的風,其速度之慢,恍惚使人覺得它在下沉。

一陣晨風撲面而來,被留有夏季餘熱的夜晚騙了的柳懶得去拿厚衣,往相澤身後藏了藏。

當太陽完全跳脫出山體,光芒普照,它也未能完全驅散寒意,終究快入秋了。

相澤伸手就近從前摟過柳後頸,低頭吻他。

柳被困在溫熱的身軀和微涼的藤椅靠背間,自甘被動,以柔緩的回應平撫他略急躁的動作。

他似乎情緒壓力不小,如果是,柳覺得是自己引發的。

“這次,”緩過氣來柳說,“青天白日,神志清明。”

他在暗諷上次同一地點自己夜裏酒壯慫人膽。

小小挑釁不成敬意,正巧柳放在客廳的手機響了,相澤見他去接電話,無奈笑着擡手隔着口袋摸了摸裏面方正的小絨布盒子。

不清楚電話對面說什麽,只見柳眼光一分一分冷凝。

相澤過去時柳說了句“我這就到”挂了電話。

“怎麽了?”

柳拿上鑰匙走向門庭換鞋,在穿着單薄襯衣的柳甩上門前,相澤順手脫下自己穿的厚外套遞過去。

“又死了三個,燒的面目全非,說是意外火災。”

日個出的功夫,三個大活人燒的骨頭都不剩,柳在案發現場找不到自己留下的标記,設備也被清了,唯獨人為縱火的痕跡分外奪目。

火滅了,警察以反常的高效率結束了現場勘察,充斥焦味和消防車留下大片水泊的空蕩房子裏,天蒙蒙亮,濕氣不輕,柳披着相澤的外套并不覺得陰冷。

明石走到柳身側,是他通知的柳。柳跟他簡單談過井手的案子,他算信得過的。

“證物和遺體在哪?”

“科警研。”

進行勘驗犯罪現場、證物搜集和鑒定工作的單位有兩個,科學搜查研究所隸屬警視廳,科學警察研究所隸屬警察廳,這案子居然落在了警察廳管轄範圍。

“井手真正的化驗結果出了嗎?”明石走到剩着半扇玻璃的結着一片焦糊人體組織的窗臺邊,“他官方的驗屍報告應該是被人改了。”

柳沒聽明石說話,他正處于對別人也對自己的無言惱火中。

“上次作案還很謹慎,這次面對三個健全的退伍兵,兇手是怎麽做到萬無一失的?”

明石的話讓柳不勝厭煩,僅針對案件本身和膽大包天的兇手:“不如問木村。”

柳望向不能被稱之為門的右側散發刺鼻煙味的牆。

“嗨,二位。”

木村從斷壁焦牆後走出,揚手打了個招呼。

“我果然沒被信任,是不是演個苦肉計就好了呢。”

“為什麽?”明石問。

“工作嘛。”木村秉持着良好的兇手态度簡單闡述,“我草草殺了前兩個,比預想快的引來了警視廳的人,千代那女人有用的話一句都套不出來,于是我在殺井手時收斂了點。”

木村呵的一笑,用手勢壓下想說些什麽的明石。

“不過我想說的是另一件事。”

不止柳要跟木村攤牌,木村也想跟柳攤牌。

“井手的尿檢陽性,毒品是死後被注射。我勒死的他,這點我肯定,他死時是清醒的。”木村迎着柳尖刻的目光挂着他慣常的輕浮微笑說道,“我絞緊繩子時想拿走他兜裏的勳章,明明瀕死都沒力氣反抗,卻死活握住了它。”

即便心裏做好了準備,面對如此稀松平常的木村,明石仍覺他無比陌生。

“然而千代花子尿檢陽性是像我改屍檢報告一樣被篡改的,差點被那女人糊弄過去了,我殺井手時她也是清醒的。可惜她已不見蹤影,那麽僅剩的疑點,警局中還有另一股不屬于黑幫也不屬于警察廳的勢力篡改了她的數據。”木村沖着柳問,“它屬于誰呢?”

聽出木村話外之音,柳反問:“你什麽意思?”

木村受過專業反偵察訓練,曾通過千代的手機反向監聽,柳立時察覺,斷了通路,還是讓木村聽到了些東西。

“你一早就知道手法,甚至在案發現場見到我起你就懷疑我,還用千代試探我。你那麽沉得住氣,居然挑這麽不合時宜的時間攤牌。”木村故作驚奇的挑眉,驚嘆道,“難道為了這三具焦屍?那麽有人情味啊?”

明石沉默,柳也不置一詞。

“所以我有個猜想。”

說着木村頓了下,莫名有種說不出的失望。他不怕昔日的同事憤怒的質問,沉默反而是變相的羞辱。

“井手這樁案子有很多人在說謊,而且是為你——柳尋也——說謊。”

話鋒直指的中心,柳睨着木村,既像億萬富翁睨着聲稱自己偷了他硬幣的流浪漢,又像看登上絞刑架的死囚犯垂死掙紮胡言亂語,柳對明石說:“別信他的離間計。”

明石的動搖某種程度上安慰了木村,證明他還願意相信木村。

因着他這份信任,木村感到十分抱歉。今天以後勢必形同陌路,應該趁現在道個歉吧。

他猶豫着開口,明石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正當此時,伴随輕微的玻璃碎聲,還有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肉被穿透的聲音,明石倒地,血從他背後蜿蜒而出,面部則停滞在一個迷茫和留意的表情。

木村和柳條件反射伏下身子,按理正确的做法是即刻撤離,這時柳卻不死心的去按明石的頸動脈。

“沒氣了?”

又是最恨人的沉默,木村直愣的目光避開屍體方向,表情很是麻木。

每個警察對死亡未曾預料便做好了準備,遺書早已寫好,存放在警局裏。

根據木村情态,以及下一顆子彈擦着木村臉頰而過看,從對面大廈發射子彈的狙擊手與木村無關,突兀插手的第三方勢力比任何人預料的都棘手,他們的目标是無差別滅口。

☆、三二章

警察廳的卧底不止針對敵人,還會被作為政治工具。他們往往互不相識,潛伏期不定,上線唯一,木村是警察廳潛伏在警視廳此地分屬的卧底。

這批被吞匿了慰問金又被黑道雇傭的退伍兵,警視廳有人想借此扳倒警察廳次長,警察廳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木村便可派上用場,先下手為強的消除所有當事人。

剎那間的這一突發事件,表明有方勢力要滅口包括木村在內的現場所有人,極可能是警察廳的勢力。

發生火災的房屋位于城市東南錯綜複雜的僻靜街道中的一條,低矮平房相對的是風格分裂的高聳居民樓,在朝日初升的短時間內高樓玻璃折射來一段陽光,之後便不再光顧,室內外都陰冷灰暗仿佛深夜。

柳拿明石的槍時往人影湧動的後窗看了眼,木村已跨出門外,迎面直直撞來一輛打着大燈的黑色吉普,柳拽着他躲過。

調頭的車的輪胎與水泥路面摩擦聲音刺耳,車窗伸出來黑洞洞的槍口,槍聲密集,旁邊有成摞的水泥袋掩體,柳和木村躲避及時都未受傷。

短暫交火後對面安靜了片刻,為了不傷人命柳費了好大力氣打偏。木村視線凝聚在高樓方向一處,配槍指向那處。

柳按下他手腕:“沒意義。”

這話是基于柳相信他找得到狙擊手位置說的。花子說:我找門時磕磕碰碰,他也活動,但他就不會。木村有個性,柳以為是夜視,看來兼具遠視,出于工作原因隐藏了個性。

對面沒安靜多久,柳沒子彈了,卻有腳步聲從正面逼近。

水泥袋後一旁有扇狹小的破窗,透過窗口看不清黑黢黢的室內,沒喘兩口氣的功夫,另一側街口又駛來一輛黑車。

留意的窗口冒出火光的同時,柳也确定了這名偷襲者的位置,将其繳械扯出窗口擊暈,而木村已劃斷正面來人的跟腱,待他摔倒,木村左手扭斷他慌忙舉槍的胳膊,右手短刀順勢刺入其左胸。

“你還是警察。”

“這夥人不是警察也是受警察指使。”木村拔出短刀,帶出大量血液,“不對來殺自己的人下死手和等死無異。”

其實是因為明石吧,柳沒功夫多說廢話,另一側來的一車非法持槍人員顯然不是來觀光的。

按柳的想法,這時候最好是逃,但木村用行動表示他與柳意見相左,他向有些傷亡的先頭那輛車的人沖去,後背暴露給了後來的那夥敵人,好歹同事一場,讓木村活着未來還能用救命之恩說服他當個證人,柳只得掩護他。

估計那邊的敵人從車裏給槍上膛再架出來或下車掃射都需要個幾秒,國家允許槍支私有,管理法律嚴格持槍标準高也沒用,柳手撐窗沿躍入室內,裏面人雖不少,粗略一數四人,看樣子他們也剛進來。

柳不想動殺手,對方可不這麽想,迎着他面門開槍,柳沒時間沒條件也沒必要死一次,閃身左削其手腕,右擊其槍,手肘後掀,擡起身後之人握槍手臂,兩聲乍耳槍響通通落空。

擊落了前一人武器,柳緊接着照他下颌骨來了一下,至少能讓他退出戰局十來分種,折了身側持槍人手腕,膝擊其腹,扣着他手指對剩餘兩人肩膀小腿,黑暗中接連閃起了四次火石相擊般的火光。

廢棄房屋長廊一扇接一扇窗透進灰暗的幽光,柳沿窗朝敵人停車位置跑去,間隙捋起衣袖看時間,不是自己的衣服,衣袖有點長。

破窗而出把人頭往車門撞時柳還琢磨,才七點四十三,說不定中午約定時間之前能趕回去。

徹底解決了這邊,分針走了四格,這幫人沒個性但身手不錯,招式有點眼熟……柳回望木村。

不遠處,木村站在街道中央。

屍體圍着他,血流在木村腳下漫延,他像一棵被伐倒的樹般轟然倒下。

他背後現出一道纖細身影,頭戴寬檐警帽,甩了甩手上短刀的血,那是木村的刀,接着拉下口罩露出一張柔媚的小臉,扶上右手提的布拉塞爾R93狙擊步'槍。

這個牌子的裝備。柳知道他們來路了,是軍警。

調動了他們,既是千代帶隊,警視廳勢力。

“在意的人被殺,有人會抓狂,失去判斷力變得莽撞;有人會更冷靜,明裏獨善其身,暗裏伺機而動。”

千代向木村俯身,柔聲低語。

“柳尋也警官屬于後者,木村鷹視警官,你屬于前者。”

是這麽回事,木村笑了笑。

選擇狙擊明石就是這個目的,誘木村沖動上鈎,拖累柳也難以脫身,一石二鳥。

“這段時間的密切通信你沒套到我的話,我反而對你有了更深解,把人當傻子就是這種後果。”

千代能力挺強,柳說過。

柳擡臂抹臉上濺到的血,想到是相澤外套又放下了,向木村走去:“為什麽警視廳也要滅那些人,包括我們的口,不矛盾嗎?”

“我們警視廳總長支持杉山先生,跟他們警察廳長官站的不是一隊,天曉得他怎麽被拉攏了,總之,兩邊領導穿上了一條褲子,有損感情的雜碎就得清幹淨。”千代耐心友好的解釋,“上層變動下層遭殃,自然規律了。我也是替人辦事的,已經盡量拖延了,誰知道他們怎麽突然這麽急。”

木村合上雙眼,應該是斷氣了,柳上前探也不探他氣息便用繃帶紮緊他背部流血不止的窟窿,迎着千代的槍口問。

“你知道他們要封禁的是怎樣一件事麽。”

“不知道,更不想知道。”

“西方的英雄職業化起步更早,不少公司因此大獲成功,行業內的領軍財閥試圖讓個性頂尖的職業英雄入駐軍方國防體系。”

千代拉開槍栓,擡槍瞄準柳額頭:“閉嘴,我不聽,別害我。”

她的求生欲遠勝于求知欲。

“真讓他們在戰場試水成功,那些個性殺傷力驚人的超人類會造成什麽影響,誰都不能預測,沒法負責。”

“所以杳無音訊的Homelander失蹤前去以色列的情報是真的,然後領導要他死。”聯系已知情報千代恍然大悟,“難道你們——那種傳說中的超人怎麽可能被你們……?”

話音未落她就後悔,感覺離死不遠了。

手指已在扳機,不知怎地千代改了主意,把槍背到身後。

“代我向相澤問好。”

千代的身後,是沉默伫立的黑色幽靈,周身飄散着碳質的灰黑粒子,聽從柳無聲指示,從千代頸動脈一厘處移開手臂延伸而出的漆黑刀尖。

千代款款走遠,其餘人将屍體傷員擡上車絕塵而去。

抱着未涼屍體的柳道:“有話說吧。”

“屍體”眼睛睜開一條縫。

既然木村留了口氣在千代面前裝死,柳也就配合他。

木村緩神片刻,氣息還算均勻的說。

“他們沒死,躲起來了。”

被燒成飛灰的三人其實被木村安排着假死藏身,柳看火災現場和案件描述就覺得不對。

“為什麽反水?”

“同事情誼嘛,傻明石。”

木村眼前模糊,意識混沌,把柳認成了別人,絮絮叨叨的用盡力氣說些沒意義的話。

“你說得對,我為一己之私說反水就反水,沒半點為公的堅持,沒有危機感,被察覺身份都不知道,沒錯,當初不該選這條路……”

他閉上眼,揮手讓柳把他放下,柳照做,他在地上蹭歪着躺平,然後好像尋到一個舒服的位置似的不動了。

“不過還挺好的,因為遇見了好人。”

說完,他生命的熱度仿佛随話音墜地而跌降為零,平靜又無危機感的迎接了死亡。

他還沒說人藏哪了,也是柳沒急着問,還以為他剩下的這口氣夠扯些別的。

思忖片刻,柳蹲回最先躲的水泥袋後面,回憶木村瞄準狙擊手時看的位置。

先前柳以為木村針對狙擊手是為了明石,仔細想來木村是緊張于狙擊手在對面大樓。

千代是從大樓左側側門現身,木村第一時間瞄準的位置是右側八到十層左右大概六到八戶。

根據光線和子彈射入角度基本能鎖定狙擊手在右側,但木村條件反射的瞄準了他緊張的,最怕狙擊手在的地方,也就應該是他藏人的地方。

柳拔腿往樓裏跑,老式居民樓雖然沒電梯,好在郵箱在樓下同一面牆,都是住戶懶得上鎖的舊郵箱,也能從警衛室內牆上的圖搞清哪個位置是幾零幾房間,通過郵箱裏的信件排查,原定的八戶縮小到九樓兩戶和十樓一戶。

一口氣上到九樓,柳翻了兩戶門口的垃圾箱,有大量廚餘垃圾和長期生活支出品,都不是。

最後柳來到僅剩的十樓房間,站在沒關嚴的門前,門把邊的鎖上有兩個彈孔,他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感到好笑:無論哪個廳,怎麽不見他們為人民服務比殺人滅口的效率高。

那個曾經的隊伍,他們在前方戰場死去,幾乎沒人能留下全屍,在那地方人只是會動的肉。

沒有撫恤金,沒有獎章,沒有葬禮,無人知曉他們長眠已久,如今又要把幸存者趕盡殺絕。

死去的被遺忘了,活着的被遺棄了。

門內,正午燦爛的陽光照耀在血跡斑駁布滿大創面彈孔的牆壁上,地面橫陳着三具不甚完整的人體,窗子大開,窗簾被風卷到窗外不斷拍敲窗子,血泊映着窗影,黑色的影子在血泊表面搖曳。

手機屏幕多了條裂痕,八點二十七分,他開始四處搜尋敵人是否遺留了有價值的線索。

整個知情小隊千代只放過柳是基于他向來聰明識時務,如果接着唱反調找人證,會對柳采取何種手段還是未知數。

而且監控中黑手黨懼怕公審松下說些不該說的正蠢蠢欲動,難保不會節外生枝。

分針指向三十。

南部遠處傳來歡呼和炮響。

民衆們在歡呼盛事,接連不斷的向天空放着禮炮。

柳想起雄英體育祭今天開幕,相澤應該在現場吧。

這對現狀可太不友好,望着城市南部的蔚藍天空,柳心裏嘲諷天氣應景。

敢放心把松下放家裏就是仗着他們不敢正面碰上職業英雄,不會招惹英雄協會把事态複雜化。

相澤參與體育祭不在,只剩松下在家。

柳擡步向外走,意外受到阻攔,是三人中的芥川,他血肉模糊的胸膛有輕微起伏,手裏握着把槍,看樣子自衛過。

他沒死透,卻也無法得救,相比存活幾率更大的人證松下,他的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這時婦人之仁只會壞事。柳往他臉上扔了個枕頭,蹲身握着他執槍的手,槍口壓在枕頭裏。

這一秒,柳能感到槍下芥川呼吸的顫動,芥川手指的細微掙紮,不知為何,柳莫名想到相澤第一次碰自己摸自己的頭時輕顫的手指。

下得去手嗎?

柳這麽問自己的瞬間,血色浮上枕面,悶響在房間回響。

柳裹緊外套,徑直越過門框邊僵冷的屍體,向雄英方向去了。

☆、三三章

果不其然,松下不見了。

柳冷靜下來找線索,室內沒有打鬥痕跡,闖入痕跡倒很明顯,柳沿被翻動的路線找了一圈,只發現丢失了一些現金和一副手铐,文件電腦原封不動。

現金還能解釋成來人想僞造成入室盜竊,手铐沒了,大概率被用于制服松下。

這樣使用警察标志性的手铐顯出一種異樣的興致,個人情緒濃重,從行事風格看,來人不是公事公辦例行滅口的職業人員,現金說不定也是順手牽羊。

松下被黑幫搶先劫走的話危險系數比國家機關的殺手們輕多了,柳終于幸運了一次。

柳走到卧室,在從他家原裝搬來的床邊挽起袖子,卷起枕被,掀開床墊,撤掉床板。

裏面整齊擺放着各種槍械部件,保養優越的外國貨,散發着新鮮的槍油味,在此之前這味道從未透過松木的床板讓相澤對這微型軍火庫察覺分毫。

除了一堆危險品,裏面還有幾支包裝嚴密的針劑,半盒煙葉。

阿富汗當地種植烘烤的旱煙,捏碎均勻卷在紙裏點燃的那種辛辣嗆鼻的土煙,奇怪的是柳挺喜歡這種廉價簡易的煙,揣進兜裏一小包,針劑則随手扔進床頭抽屜。

抽屜裏藥盒被碰得一動,柳看它幾秒,抽出一板摳了幾顆,喝水順下去。也許出于心理作用,感覺強行壓制瀕臨界限的負面情緒舒緩了些。

“這就是你認床的原因啊。”

背後傳來相澤的聲音。

早上那通電話讓相澤放心不下,不詳預感揮之不去,便在開幕式末尾到正式開始之間的空擋趕了回來。

“那是什麽針劑?”

“鎮定劑。”柳繼續組裝部件。

“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

相澤讓開門,柳去外間找來個背包,組裝完成的兩把槍別在腰間,相澤辨認出床底他掃進背包裏的部件,是比利時和德國産的一型槍械系統,基礎部件通用,更換不同部件可以組合出多種不同口徑和功能的槍型。

“下午我得失約了。”

柳坐在玄關地板換鞋,即便着急也慣常體貼的記着換鞋,相澤氣得發笑。

“你記得下午有約都是萬幸。”

柳直起腰,看着相澤,如釋重負:“你終于不忍了。”

他就怕都這樣了相澤還控制着脾氣,好像欠了他怕了他一樣。

相澤忽然洩氣,走到他跟前。

“我大概明白你正在和什麽人對抗,我相信你給自己留了餘地,還一定要做嗎?”

“嗯。”

柳不假思索地點頭。

他自認不是極端的個人英雄主義者,但既是必要的選擇,只能去做了。何況如今滅口名單上也添了柳一個了吧,于公于私都必須迎戰。

“即便豁出去拉一兩個大官下馬,世道也不會變好。”相澤想得到柳将面對的一切,因此更不贊同他的決絕,“這種形勢最好能避且避,多少虛僞一點。”

在正義和危難中衡量的假若是相澤,他也會選正義,可是做選擇的是柳,他便無法大義凜然的做正義使者,讓柳深陷泥沼。

“性格太差,虛僞不起來。”柳坐在高出玄關一截的地板上頓了頓鞋跟,“我就這樣,寧可憤世嫉俗,也不逃避現實,得過且過。”

相澤眉頭緊了緊,很快松開了。

無論柳是不是職業英雄,他都準備做正确的事。

“能告訴我你去哪嗎?”

“你下午有會。”

又這樣避重就輕,把相澤排除于他的世界之外,從不想多依賴他一點。

“我想你好好的。”

還不到時候。屆時他都未必認為進入柳的世界是件好事。

“想你一直在我身邊。”

相澤愣了下,今天太陽月亮一齊打西邊出來了,這麽會說話。

無論真假,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懷疑,相澤拍拍他肩膀。

“武運昌隆。”

柳攬過相澤手腕,臉頰的蹭了下他手背,相澤撤回手之際,似乎模糊而臉熱的感到柳在他指尖留下了一個短暫的輕吻。

果然這人只是裝作情商不高的樣子吧。

久久回神,除了趕赴體育祭校方的特別會議,相澤思前想後,終于想起來。

柳女士不會有事吧?

連職業英雄的民宅都被闖了,柳遇到的麻煩事足以波及到家人了。

意識到這點的相澤首先掏出手機給柳女士去了個電話。

不通,占線。

“卷心菜,香菜,醋,餃子皮……就這些了。”

年紀漸長,記憶力衰退,每每出門前柳女士都得列一張購物清單,并在出門前清點有無遺漏,今天也不例外。

丈夫常年離線,孩子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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