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關系
程亦嘉在沙發上窩了一會兒後,覺得腳已經不痛了,便赤着腳跑到門口的鞋櫃處,翻出了之前自己穿過的拖鞋,套在腳上。
她望着腳上的拖鞋,沉思片刻,立即轉身上樓,上樓前,她還故意把樓下的所有燈都關掉。
來到自己的房間,拉開門進去,發現屋裏竟然沒開燈。她伸手摸到開關,燈光亮起,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完全超過她想象的畫面。
房間裏的所有家具都被白布遮蓋,白布上落滿了灰塵,看着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進來過。她走到梳妝臺前,遲疑幾秒鐘後,果斷地扯下了覆蓋在上面的白布。
梳妝臺上還放着她走之前用的化妝品。
甚至那些化妝品,連擺放的位置都沒變。
程亦嘉感到不可思議。
丁宓之這個人挺愛幹淨的,說得嚴重一點,就是他有點兒潔癖。但凡別人用過的東西,他是從來都不會碰的。他在家裏有個專門的洗手間,哪怕是他十天半個月不來一次,那個洗手間也是不允許別人用的。程亦嘉曾經好奇地走進去一次,發現也就是個普通的洗手間。她雖然好幾次推門進去,想試着在裏面洗個澡什麽的,看看能不能讓自己變漂亮一點。不過最後她還是尊重了丁宓之。
丁宓之在某些方面的潔癖,可以說是近乎變态。
在程亦嘉和他接觸到兩年中,她從來沒有發現,是真的從來沒有發現他和哪個女人有染,包括她自己。
程亦嘉并沒有接觸過很多潔癖的人,所以也不清楚潔癖成丁宓之這樣算哪個程度。
她為了挑戰丁宓之的壁壘有多厚,好幾次在他來的時候故意穿着低胸的裙子,或者是超短的睡衣,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但是丁宓之對她的任何引誘行為都置若罔聞,好像他的眼裏根本看不到自己一樣。
這讓程亦嘉十分受挫,以至于她一度以為自己醜得不行。
後來她穿着這樣的衣服,在門口站了二十分鐘,心想長我這樣的,真的沒有回頭率嗎?
她覺得不可能,畢竟她穿得一本正經的時候,走在大街上都有回頭率,更何況是現在這樣
事實證明,不是她的問題,門前路過的那些男士無一不頻頻回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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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嘉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在她沉寂在我其實很美的幻想中時,丁宓之将她拽進屋裏。
“你幹什麽?”丁宓之一臉嫌棄地打量着她,似乎對她這身黑色蕾絲低空短裙很厭惡,“站門口買肉?”
他的這句話,瞬間就把程亦嘉剛才積攢的滿足感給擊散。
程亦嘉微微挺胸,垂下手臂,手指輕輕敲着裸露出來的修長大白腿,思考着如何措辭才最合适。
“我這叫性感,你懂不懂?”她用鼻子輕哼一聲,嘲笑丁宓之,“你居然管這叫買肉?說話真是夠難聽的,怪不得丁語婧會你是妹妹。”
丁宓之再次将她從上到下都看了一遍,“有區別?”
“當然不一樣!”程亦嘉恨不得跟丁宓之上堂語文課,可惜她想當語文老師,丁宓之卻不想當她的學生。
丁宓之拿起一條大毛巾,丢在她身上,提醒她:“你下回洗完澡後幹脆別穿衣服,直接裹着毛巾在屋裏晃悠。”
程亦嘉眼睛一亮,心想,難不成丁宓之潔癖到了所有東西他使用的時候,必須是剛出水的?
在看到她露出驚喜表情的時候,丁宓之微微蹙額。
不過,晚上洗完澡,程亦嘉終究是沒有勇氣什麽都不穿站到丁宓之面前。她在裏面穿上了低胸緊身的短禮服,然後再裹上浴巾,赤着腳踢開丁宓之的房門。
丁宓之當時正和誰打電話,看到她進來,不悅地說:“你不懂敲門?”
程亦嘉的頭發濕漉漉地搭在肩上,對他抛了個媚眼,“這個時候敲門煞風景。”
丁宓之對電話裏說一聲:“先這樣,明天早上把彙總交給我。”
他關掉電話後,有些哭笑不得地走到程亦嘉面前,“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你之前讓我裹着浴巾在你面前晃悠的?”程亦嘉壞笑,“丁宓之,你不會是怕我以後會纏着你吧?”
見丁宓之不說話,她拍着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好了,愛錢的人都特別好打發。”
“所以呢?”
“所以你沒必要有後顧之憂。”程亦嘉低頭往他下面望去,臉色浮起一層小小的失望,“你……你真的沒反應嗎?正常男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丁宓之眉頭緊鎖,瞪着她,說:“神經病,出去。”
程亦嘉很受挫,扯掉浴巾,忿忿不平地說:“你才是神經病。”走到門口,她忽然回頭問一句,“嗨,丁宓之……你不會喜歡的是男人吧?”
說實話,每次丁宓之出現,她都會打量他,看看他身上有沒有留有別的女生的氣息或者頭發,結果每次都只聞到只屬于他自己的獨特味道。
而且不管是哪家報道和丁宓之有關的新聞,對他的情感方面都是只字未提。唯有一次,有個小報記者無意中抓拍到丁宓之帶着婚戒,于是大家都在猜測丁太太會是哪位名媛佳麗。
很遺憾,那個所謂的丁太太就是程亦嘉她自己。
而且,她只是個挂名的。
綜合各方便,程亦嘉懷疑,丁宓之可能是個gay,需要靠她來騙一騙他那位生病的慈母。不然,像他這樣的人,不可能一個緋聞都沒有。如果丁宓之不反駁,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有可能是真的。
哎,心都要碎成渣渣了,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長得出色的男人都愛上男人了?
丁宓之給她的回應讓她那天晚上徹底失眠。
他幾步就跨到程亦嘉面前,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牆邊,低頭粗暴地蹂.躏她的雙唇。他的眼睛兇得讓程亦嘉感到害怕,她不敢多看,閉上了眼睛。
好一會兒,丁宓之松開他,在她耳邊微微吐氣,聲音很輕,可說得話卻讓程亦嘉心裏涼透了。“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只是不喜歡你,懂嗎?”
說完這句話,他站直身體,聲音恢複正常,甚至還多了些客氣的味道:“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你可以出去了嗎?”頓了頓,他補充一句,“我要去刷牙了。”
程亦嘉猛地擡起頭,目露鄙視:“反正我也不喜歡你!”
沖到洗手間,她刷了三次牙。
刷牙而已,誰他媽的不會啊!
程亦嘉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哪裏讓丁宓之讨厭了。難道就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彼此留下的壞印象?
她看着鏡子中滿臉沮喪的自己,擡手摸了摸被他吮紅的嘴唇,心裏一陣慌亂。
第二天,她情緒不振地坐在餐桌前用早餐,看着神采奕奕一如平常的丁宓之,她心裏沒來由地升起一陣無名火。
“丁宓之,接個吻你都要刷牙,那你要是跟人上個床,是不是就得去醫院刮掉一層小弟.弟?”
“吃飯的時候,你能安靜地閉嘴嗎?”他避開了程亦嘉無聊的問題。
“不能,閉嘴還怎麽吃?”
“那麻煩你等我吃完了再過來吃。”
“我為什麽得聽你的?”程亦嘉不忿地在桌上用力敲着熟雞蛋,“我們是合作關系,又不是雇傭關系,你不是我boss,我沒必要聽你的。”
“從合同來說,我是甲方,你是乙方,按照我的慣例,乙方最好不要得罪甲方。”丁宓之的心情似乎完全沒有受到程亦嘉影響,“你真想知道剛才那個問題?”
程亦嘉瞪大了眼睛。
丁宓之輕嘆一聲,說:“我會建議女方去做個檢查。”
程亦嘉腦子裏瞬間冒出一個畫面:
丁宓之和某妙齡女郎抱在一起,吻得熱烈,眼看前戲夠了,該做點更實際的時候,他按住女方是嘴唇,面如冰山地問:“你的體檢報告呢?”
女方的反應,程亦嘉簡直不敢想象。
程亦嘉覺得,如果自己是那個女的,必須把他從床上踹下去,同時惡狠狠地罵他一句:“你個變态!”
程亦嘉擡頭,望着丁宓之,搖頭嘆息:“你太不尊重人了,你怎麽不自己去做個檢查?”
丁宓之道:“我每年都有體檢。”
程亦嘉放下筷子,惡狠狠地說:“我建議你的腦子好好讓醫生看看!”
她已經沒胃口吃早飯了,轉身回到自己房間,回床上補眠。
端着一盤剛出爐的早飯的邬姨,怔怔地看着丁宓之,就差對丁宓之發誓:丁先生,你們談話的內容我什麽都沒聽到!
從三年多前的回憶中,程亦嘉仿佛能看到自己趴在床上,被軟硬不吃的丁宓之氣得捶胸頓足的畫面。
她撇了撇嘴,把所有白布都扯下,全部丢在門口,發現果真一切依舊,嘴角立即浮起一個淺笑。随後她走到和卧室相連的衣帽間,打開櫥櫃的門,看到滿櫃子熟悉的東西,嘴角的笑意瞬間加深了。
她的東西都在。
丁宓之是不想讓她進來,所以才說謊的吧。
噢,也有可能他壓根就不知道她的東西到底在不在。
她拿起一件大衣,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居然從裏面摸出一個她以前用過的錢包。打開錢包,裏面還有六張人民幣。錢包是她的,所以錢一定也是她的,她毫不猶豫地将錢掏出,塞進自己兜裏。
看着原來屬于她的這些東西,不禁有點兒犯愁,她連箱子都沒帶,今晚,根本拿不走幾件啊。
她蹭蹭蹭地下樓,到處找合适的旅行箱。
可惜沒找到。
于是她去邬姨門前敲門,敲了半天裏面根本沒人回應。
丁宓之被她咚咚咚咚上上下下吵得睡不着,走出來問她:“程亦嘉,你能不能安靜一會?”
程亦嘉站在邬姨房門前,問:“邬姨不在了嗎?”
“她這幾天不在。”丁宓之問她,“你找她有什麽事?”
程亦嘉擡頭看着他:“有沒有箱子?”
“箱子?”丁宓之眯起眼睛,“這兒有你的東西?”
“當然。”程亦嘉伸出腳,“這鞋子都是我買的。”
“哦,你的。”丁宓之喉嚨微動,“我以為你是邬姨的。”
“還有我房間裏的東西,都還在。”
丁宓之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他記得程亦嘉剛走的時候,邬姨不敢動她的東西,就來問自己,太太的房間要不要打掃。他記得自己的回答是:“她不會再回來,把她東西都扔了。”
省得他看見了心煩。
程亦嘉見他滿臉不相信,拽着他推開自己房間的門:“你自己看。”
丁宓之這才知道,邬姨果然沒聽他的。她不禁沒扔,還讓一切都保持原來的樣子。
“放心,我沒騙你,雖然你從來沒進過這個門,可是這些東西都是我的,擺設也是我走前的樣子。真的。”程亦嘉甩給他一個白眼,“我的東西,我能拿走的吧?”
“随便你。”丁宓之情緒不佳地轉身,準備回房休息。
“可是我沒帶箱子過來,你家裏的箱子能借一個給我嗎?”
丁宓之無奈地替她找出一個行李箱。
一個箱子顯然裝不下,丁宓之難得大發善心:“你下次來拿也行。”
“那你下次什麽時候會在這兒?”
“你不是有鑰匙?”
等丁宓之從眼前消失,程亦嘉才想起來,原來她的鑰匙還有用的。早知道剛才丁宓之關門的時候,她就不魯莽地用腳擋門了。
想起來都覺得腳疼。
她揉了揉腳面,把兩件款式看着并不太老的大衣裝進箱子裏。等把她箱子都裝滿後,她猛地想起自己出現在這兒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