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間接接吻
燈光太明亮耀眼，一時間竟讓人看不清來人的臉。
直到他落座，許願還保持着呆呆的注目禮。
他仿佛沒有察覺到落到自己身上的凝視，目光平靜地看向前方，沒有一眼瞥向身旁。
孟倩看到沈郁落座，激動得不行，饒是平時和許願不怎麽熟悉，此刻都忍不住拉住了她的胳膊。
“沈郁和我們一桌诶，許願你好幸運，和沈郁坐一起。”
沈郁。
許願終于認出來坐在右手邊的人是誰。
明明他們在同一個班裏，甚至還是前後位，卻好似很久沒有見過一般，以至于她剛才的确沒有認出他來。
又或者，潛意識裏，她并不想認出來他。
兩條平行線就該沒有交集，哪怕只有更靠近一點的接近，都會讓她感到不安。
“許願~”孟倩拉着許願的手臂搖晃，臉上帶着讨好的笑意，撒嬌似的說，“我知道你最好了，我們換一下位好不好？你看我旁邊還是宋啓凡，你們會有更多話說。”
宋啓凡突然覺得，這個花癡裏的花癡孟倩，有時候說話還挺有道理的，在旁邊幫腔：“是啊，許願你就過來吧，我們邊吃邊聊，不然無聊死了！”
許願抿了抿唇。
她很清楚，孟倩是沖沈郁來的。
她也很确定，自己并不想坐在沈郁身邊，哪怕只是坐在隔一個座位，都會讓她感覺周圍氣壓輕松不少。
然而，若真的和孟倩換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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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好不好嘛！”孟倩不甘心地又搖了搖她的手臂，大有她不答應，就把她手搖晃散架的信念。
“我……”許願聲音一頓。
“哎哎，說好按序號坐，不要胡亂換位了，要不然抓阄還有什麽意義？本來就是一個班的，說不定一起吃頓飯，會發現原本不熟悉的同學，原來很投脾氣呢？”班長正在阻止鄰桌準備換位的兩個女生。
班長很認真負責且周到，平時在班裏威信不亞于班主任，他這麽一說，其他人也幫腔不讓私自換位，那兩個女生只好作罷了。
孟倩見許願好像要松口，卻被班長他們給噎回去了，頓時有些生氣，卻又沒辦法，沖着班長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頭隔着宋啓凡，和另一個女生說話去了。
許願僵着身子，不敢動一下，呼吸放得又慢又淺，生怕驚動右邊的人，生怕一不小心，會讓握在右手上的那只手，感覺到她的顫抖。
剛才就在她出聲的同時，桌子下面，她的右手被突然握住，使得她聲音頓時卡住，并非是因為班長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
轉頭看向右邊，發現一直把她當透明人的沈郁，也在看她。
沈郁漂亮的眼眸裏，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戲谑，壓低聲音問：“很遺憾麽？”
許願不明所以：“嗯？”
沈郁的目光，變得淡漠而悠遠：“沒能換得了座位。”
許願有些委屈：“我本來也沒要答應她。”
剛才要不是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那句“我不願意”的拒絕，就要說出口了。
沈郁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腦海裏浮起那聲堅定的“我”，瞬間明白她未能說出口的話。
有一點亮光，仿佛從遙遠的宇宙盡頭而來，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裏，緩緩綻放。
“嗯。”他輕輕地應了聲，算是回應她的解釋，嘴角噙起一絲笑意。
那笑意稍縱即逝，仿佛從未出現過，卻還是讓許願捕捉到了。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沈郁此刻心情不錯。
莫名的不錯。
果然性格陰晴不定呢，剛才還冷着臉不理人，現在卻莫名其妙的笑，真是個怪人。
趁此機會，許願輕輕動了下右手，示意他松開。
沈郁好似不明白她的意思，面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許願悄悄掃了眼周圍，幸好沒人注意到他們，心裏略微安心些，壓低聲音說：“你快松手，這樣子，待會兒我沒法吃飯了。”
沈郁扯了下唇角，不以為然道：“別想騙我，你是左撇子，吃飯本就不怎麽用右手。”
許願：“！！！”
他連這都知道！
可話又說回來……
許願審視地看着沈郁，清隽的眉間輕輕蹙起來：“你怎麽知道，我是左撇子？”
沈郁用自由的右手，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就在許願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
“秘密。”沈郁淡聲說，聲音沉沉的。
許願感覺到，握在右手上的力道，緩緩加大了些，雖不至于弄疼她，卻也不好抽離，動作太大的話，又會讓其他人發現，與其如此……
許願選擇默默當鴕鳥，假裝右手上的是小白的爪子。
只是這“爪子”……嗯，手感挺好的，細膩光滑，感覺不到一絲紋路，比女生的手摸着還光滑，就是有些大，快把她整個手包起來了……
沈郁喝茶的動作一頓，微微偏頭看向她，眼眸裏似乎藏着一只被繩子綁住的小野獸。
“別鬧。”
許願眨眨眼，半天才反應過來，沈郁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頓時臉頰有些燙，不敢亂動了。
他該不會以為，她在故意摸他手吧……雖然，她好像似乎也許，确實是在故意摸他的手……
對女生來說，偷摸男人手被發現，着實不算什麽有臉的事，雖然這手是他自己主動送上來的……
許願耳朵尖兒紅紅的，若無其事地端起面前的茶杯，湊到唇邊。
“別！”沈郁的話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輕輕抿了一小口。
頓時，嘴裏猶如放進去一塊灼熱的火炭，燙得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想要吐出來，可周圍都是人，稍微有點大動作，就會有幾十雙眼睛看過來。
可若是咽下去，這麽燙的茶水，不知道會不會燙壞她的胃。
就在她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只泛着暖意的茶杯湊到唇邊。
“吐出來。”
許願瞥了一眼沈郁，連忙把他手裏的茶杯接過來，背過頭去，輕輕把滾燙的茶水吐出去，吸了兩口氣，口腔裏才稍微舒服些。
“好點了嗎？”身後傳來急切的關懷聲。
許願點點頭，感覺整個人重新活過來。
雖然有些誇張，她感覺這一刻，沈郁救了她的命。
端着茶杯正過來身，目光觸及到面前桌面靜靜立着的，不斷往外冒熱氣的茶杯，左手僵住了，不知該放下，還是該怎樣。
她的茶杯好好的放在桌子上，那麽她手裏的這只是……
眼角餘光瞥到沈郁面前，原本的茶杯不翼而飛……
許願感覺腦海裏，頓時炸開。
這麽說她手裏這只茶杯，正是……
沈郁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動作自然地從她手裏接下來茶杯，放到桌上。
“別多想。”身旁傳來淡淡的聲音。
“我沒有……多想。”許願感覺臉上熱辣辣的，聲音越來越弱。
沈郁竟然用自己的杯子，接她吐的口水……雖然說剛才不過一時情急之下的舉動，可是這樣……确實算是間接接吻了……
想到這裏，許願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繃着小臉保持最後一絲理智，商量的語氣說。
“你的杯子……髒了。”
沈郁勾唇看向那張僵着表情的小臉，感覺如果他說一句“沒關系”，這小丫頭能當場暈過去。
他自然不能讓她暈過去。
在這麽多人面前。
“等會兒上菜時，讓人換一個便是。”
“嗯。”
直到盯着服務員給沈郁換了一個嶄新的杯子，許願才松口氣。
沈郁太過坦然，如果她計較的話，就顯得太不大方了，更何況剛才他确實是為了幫她，手忙腳亂拿錯杯子，也是常有的。
此時臉頰上的熱意已經褪去，許願假裝閑談地随口說：“茶這麽燙，你是怎麽喝下去的？”
要不是親眼看見他喝下去，她怎麽會想都沒想，就把這麽滾燙的水往嘴裏灌。
“習慣了。”沈郁慢條斯理地給許願倒了杯飲料，“你喝這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明知道汽水不會燙，許願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下，才放心喝了一口，看得旁邊的沈郁，啞然失笑。
許願自然知道他在笑什麽，心裏尴尬得要命，面上強裝淡定：“為什麽會習慣呢？”
“為什麽，”沈郁唇角弧度加大，卻沒了笑意，“大概是懲罰吧。”
許願聽不懂他的話，她時常聽不懂他的話，聽不懂才是正常，便沒繼續細問下去。
很快菜都上了桌。
他們這群人，大多都是獨生子，家庭條件好，長輩們都當成香饽饽似的寵着，吃慣了山珍海味，平時并不大看得上這些東西。
耐不住，搶起來吃得才香。
不知是誰開了頭：“今天可都是AA啊，不吃白不吃，吃一人的夠本，吃兩人的賺了！”
這話一出，大家頓時有些激動，原本還有些矜持的少年少女們，也顧不得平時那些驕傲高調了，虎狼似的搶來搶去。
“诶，李華你住手，那個雞翅是我的！”
“馮曉微你又和我搶！”
“哈哈哈哈，瞧見沒有，魚眼珠子就兩個，我撈到一個！”
倒不一定真能搶到什麽稀罕玩意兒，主要是開心。
少年人的開心，就是這麽簡單，不需要豪車名牌鑽戒，只要大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就能樂上天。
看着風風火火的一桌人，好幾個甚至站起來，争前搶後地去夾菜，許願咬着筷子愣住了。
她人小手小，瞬間淹沒在人群裏，根本沒有招架的餘地。幸好她中午吃得很多，現在還不餓。
宋啓凡發現女神一動不動，頓時明白過來，仰天一聲咆哮：“差不多行了啊，別人還吃不吃啦！”
只可惜，這群“餓”瘋了的狼崽子，都被最原始的食欲支配，聽不見他這個文明人的話。
聽見了也裝聽不見。
誰吃了，算誰的。
不吃白不吃。
宋啓凡就知道，這群道貌岸然的家夥，關鍵時刻就只顧自己，看來，女神還得他自己來守護！
好不容易在一群虎口裏搶到一塊雞翅。
“來，女神，嘗嘗這個。”
“啪嗒”一聲，那光潔幹淨的瓷碗裏，落進去一只亮晶晶的雞翅。
“……”他還沒來得及放進去啊！
他看向自己的筷子，同款亮晶晶的雞翅，還在筷子尖兒夾得穩穩當當。
那許願碗裏那只……
視線又移回瓷碗，一雙筷子仿佛慢動作一般，被一只白皙的手握着，緩慢收回。
順着那手臂往上看，宋啓凡看到這段時間裏他最讨厭的一張臉，恨的咬牙切齒。
沈郁對上宋啓凡不善的目光，輕輕挑了下眉。
宋啓凡像一個灌滿太多氣的氣球，快要炸了。
沈郁！
怎麽會是他？！
果然又是他！！
“想吃什麽，跟我說，我給你夾。”沈郁淡聲開口。
許願看着碗裏的雞翅，有些受寵若驚，有些不可置信。沈郁為什麽會突然給她夾菜？這太魔幻了。
許願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緊皺眉頭的宋啓凡，他筷子上也夾了一塊雞翅，頓時明白過來。
是又開始了麽……
許願原本不信，世界上真的會有兩個人，天生不對盤。
直到沈郁轉來，一向好脾氣的宋啓凡，似乎特別容易被他激怒，而對別人還算溫和的沈郁，對宋啓凡總是莫名的……挑釁？
說是挑釁也不對，總之兩個人經常一言不合就對上了，就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地就對上了。
讓人傷腦筋的兩個幼稚小孩。
孟倩沒有聽到沈郁那句話，卻看到了他夾給許願的雞翅，饒是知道許願身後有個靠譜的校草哥哥，還是忍不住陰陽怪調地來了句。
“手短就是好啊，有人幫忙夾雞翅，可憐我這樣長手長腳的，就只能自己去搶。”
許願：“……”
剛才還友好的抱着她的胳膊，現在就開啓了嘲諷模式，明眼人一聽，就知道孟倩說的是她。
她有哪裏招惹到她嗎？
宋啓凡看向孟倩，露出痞裏痞氣的笑：“想讓別人幫你夾嗎？”
孟倩看了眼他筷子尖兒的雞翅，還以為這是他特意幫她夾的，心裏有些雀躍。
沈郁帥歸帥，可是和她們的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看看養眼還行，不要命了才會去肖想。
宋啓凡不同，他也很帥，沈郁來之前，宋啓凡是他們班班草，初中就很出名，家裏聽說也有錢，知根知底的。
孟倩臉上故作矜持地輕輕點了點頭：“既然你都說了，那我就……”
“勉為其難”四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她就看到宋啓凡筷子一轉彎，把雞翅扔進了嘴裏。
他自己的嘴裏。
“你！”孟倩頓時感覺到極大的難堪，瞪着宋啓凡的眼睛裏快要冒出火，恨不得燒死他似的。
宋啓凡三兩下剔出來骨頭，故意biabia嘴，意猶未盡似的，一字一頓地說：“真、特、麽、好、吃、啊。”
孟倩：“……”太可惡了！
要不是現在人多，她肯定會瘋了似的沖上去，撕爛宋啓凡的嘴！
許願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沒想到一貫樂于助人的好同學宋啓凡，竟然會有這樣戲弄人的一面，孟倩看起來有一丢丢可憐……
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平時孟倩仗着有個教務主任的爹，嚣張慣了，難得見她吃回癟……其實還挺爽的。
“吧唧。”
碗裏發出的聲音，讓許願回過來神。
一看自己那小碗，許願吓一跳。
她才一愣神的工夫，她的碗就快被沈郁填滿了，蔬菜肉都有。
沈郁還在往那座小山丘上堆砌，許願連忙制止他。
“別，不用了，再多了我要吃不下了。”
估摸了下她的食量，沈郁點點頭，把剛夾的花椰菜扔自己碗裏，筷子整齊的放在碗沿上。
許願不太明白：“你不吃嗎？”
沈郁淡聲說：“我不餓。”
“待會兒……可能會玩得比較晚。”
她的意思很明顯：你現在不吃，待會兒可沒有東西讓你吃了。
沈郁淡然的臉上，終于勾出一絲笑：“你在關心我麽？”
他眼睛長得美，一笑起來就像會勾魂似的。許願覺得自己身上這個，“笑一笑眨眨眼都像勾引人”的狐貍精人設，應該安在沈郁身上才對。
她不敢太久直視這雙眼，埋頭假裝認真吃東西，甕聲甕氣地說：“我就随便說說。”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聽不出來情緒，卻很好聽，就像微風吹動風鈴的聲音，輕松而美好。
許願的耳朵尖兒又紅了。
一夥男生覺得還不過瘾，又去要了兩箱啤酒，每個桌上都放了些。
有人起頭：“這樣光吃沒意思，咱們來做游戲吧！”
立馬有人附和：“早就該了，咱們就玩擊鼓傳花，傳到了誰，罰喝一杯酒，還要罰唱一首歌。”
“這不行，”一個女聲說，“這杯子太大了，我們喝一杯就醉了，回家路上不安全。”
“行行行，聽你們的，罰女生就罰一口，這樣總該不會醉了吧？要是這樣還能醉，那就咱們班男生護送你們回家！”
“這還差不多！”
打定主意這麽來，他們沒有花，就用一個喝空了的飲料瓶傳遞。
班長掏出手機：“那我先背過身去放歌，歌聲停的時候，飲料瓶到誰手裏就是誰，然後由他接下一輪放歌。”
“okok，班長穩的一批啊！”
音樂聲起，飲料瓶在衆人之間傳遞，就連平時最吊兒郎當的男生，都忍不住臉色有些緊張，衆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飲料瓶，生怕輪到自己的時候，音樂聲突然停下來。
許願是标準的乖乖女，就知道學習，其他什麽都不懂，舅舅他們更不會出錢讓她來聚會，所以還是第一次玩這種“刺激”的游戲，緊張得不敢呼吸，整顆心都提起來，手心裏沁出來一層冷汗。
感覺到她的緊張，沈郁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許願轉頭，看到那雙清明的眸子，好看得就像兩顆絕世明珠。
沈郁沖她笑笑，并未說話。
這一笑，不像之前總是透着一股說不明的情緒，猶如四月溫暖的春風拂過，把心頭那一抹緊張與急躁撫平。
許願亂了的心跳，逐漸安靜下來。
這時，音樂聲戛然而止。
作者有話要說： 許願臉紅：間接接吻了诶……沒關系，一時着急而已。(拍心口，自我安慰.jpg)
沈郁笑：我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