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六月的天氣已經悶熱非常,偌大的畫廊裏卻清涼異常,處處都是顏料的清香,三三兩兩的人停在畫作前面觀賞。
“這不是況循的畫麽?居然被張總拍到了,恭喜恭喜!”大腹便便的男人親昵地拉住身邊女人的手。
張蘭波笑的潋滟,一身高定的套裝,頭發一絲不茍,從面龐上看壓根猜不出實際年紀。
“我這個小畫廊還得仰仗像黃局這樣的人物呢,看上哪幅畫只管開口,我送您。”
黃友仁搖手:“這怎麽好意思呢,不如一會兒陪我吃個飯,咱們再好好聊聊這次文化展的事。”
“好呀,你等等我,我去換身衣服。”張蘭波的手從他肩頭劃過,風情萬種的卷發也跟着滑過,撩撥的男人請不自己。
畫廊的樓上是平層的收藏室,一屋子的畫。裏間特別隔出一個小休息室,張蘭波通常就在這裏梳妝打扮,偶爾也宿在這裏。
“嗤,對着那種滿腦肥腸的人你也笑的出來,真是好演技啊張蘭波女士。”
張蘭波面色一僵,手裏的梳子就扔了出去,不輕不重地砸在女孩兒身上:“程美意,我養你不是讓你整天尖酸刻薄損自己媽媽的,寄存的畫都保養好了?”
程美意撿起地上梳子:“沒空,這兩天在跑蘇富比,要不然你給我配個助理?”
張蘭波笑起來,替女兒刮掉衣服上顏料:“在找了,等人手夠了你給我回去上班,成天窩在家裏,能窩出什麽名堂來!”
“哎哎哎,講點良心,你那些賺翻了的畫都是我拍回來的好不好,沒有我,況循的畫早被人搶了!”美意說話激動的時候喜歡皺眉,一張臉生動異常。
“好好好,都托你的福小祖宗,那下午勞駕你看會兒店,媽媽要去應酬。”
程美意其實挺心疼媽媽的,快五十的年紀還要為了生計奔波,甚至拉下臉陪那些不懷好意的男人逢場作戲。
“要不就關門吧,我回去上班,掙的也不少,夠給你養老。”
張蘭波換了一身得體的連衣裙,整個人端莊又性感:“媽媽還能動,不需要你養,管好你自己,再随便辭職我要發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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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美意站在樓上目送張蘭波和那個滿腦肥腸出門,茶色的玻璃門外面是熱浪滾滾的夏天,她抱着胳膊,心底涼成一片。
這家畫廊叫“Rainbow”,取張蘭波名字的諧音,又是彩虹的意思,畫廊嘛,總歸是和五彩斑斓的顏料打交道,貼切又好聽。
下午的生意清淡,幾乎沒什麽人,程美意端着一杯白開水一寸寸地觀賞她剛剛拍回來的畫,況循的《交換》。
程美意并不是美院出身,對畫作的理解也是在替張蘭波拍畫的過程中積累下來的,但是好畫爛畫她還是看的出來。
這幅《交換》畫面非常簡單,只有兩只手,一只特別的小,像小孩兒的手,在下面托住一只非常有力的手,成年人的手,色彩明快中帶着一點孤寂,看一眼就有些氣悶。
她以為畫廊裏不通氣,把排風都打開,再去看,還是悶,很壓抑的感覺。
程美意覺得這是一幅邪畫。
畫廊一般都是五點關門,有客人在就順後延時一會兒,四點半的時候張蘭波的電腦提示收到一封郵件,是況循的助理咨詢拍賣的相關事宜。
程美意經常會替她媽媽出席一些不太重要的場合,現在張蘭波和黃友仁在約會,這個況循又是個搖錢樹,不能得罪,她收拾了一下自己,麻利地關門去了況循的畫室。
永州文化底蘊很深厚,最遠能追溯到唐朝,據說那時候永州地界上盡是書畫大家,随便一張畫一幅字就是無價之寶,到今天在永州能數出名號的也就況循這麽一根獨苗苗。
倒不是說他有多厲害,拿過多少獎,況循年少的時候投在國寶級畫家馮和門下,成了馮老先生唯一的關門弟子,這就給他增加了不少附加值,之後的身價也是倍增。
況循的畫室在永州郊區,環境特別好,四方等正的民居隐在青翠的竹林後面,白牆黛瓦,鳥語花香。
程美意摁了門鈴,心裏有些緊張,捏着包帶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就過來了,也不知道況循在不在意這些。
門一打開,裏面探出一張臉,圓圓肉肉的,看着很敦厚:“請問找誰?”
程美意把郵件的影印件拿出來:“找況先生,我是Rainbow畫廊的。”
門裏的人客氣地把她請進去:“你好你好,我是況循的助理,叫我小馬就行了,況循在裏面休息,你先坐一會兒。”
程美意在紅木椅子上坐下來,随手翻看茶幾上的畫集,小馬大概是進去叫況循了,出來時給她倒了一杯菊花茶。
“他就出來,咱們先說好,只讨論拍賣的事,其它的不可以問也不可以說。”
美意掩着嘴笑:“我不是狗仔,對他也沒興趣,放心。”
裏間的雕花木門緩緩打開,程美意歪着脖子看過去,她原先見過況循的照片,只是一張側臉,并沒有多驚豔,此時見到完整的一張臉,不得不說還是被煞到了。
衣身亞麻的衣服,讓況循像個古人,臉也十分書生氣,看着就是個搞藝術的。
他走近了伸出手:“你好,張女士。”
程美意趕緊握住他的手,又緊張起來:“不不不,我是程美意,張蘭波不太方便,我替她來。”
況循收回手,饒有興味地打量她:“你是張女士的千金?”
美意驚奇:“是,長的很像?”
“簡直是年輕版的張女士。”
整個對話就這麽輕松地展開了。
況循并不像外界傳聞的那麽高冷,相反,他有的話語讓他看上去十分的……逗比。
程美意簡直要迷戀上這個長相一流,情商一流的畫家了,不停地問他一些小八卦,拍賣的事幾乎就沒提起來過。
“程小姐和我女友長的有點像,名字也只差了一個字,若不是知道她沒有妹妹,我倒懷疑你是我小姨子。”況循臉上始終保持着笑意。
美意皺眉,不太高興:“你有女朋友了?”
旁邊忙着記錄的小馬趕緊打斷談話:“程小姐這個可以暫停了,聊點別的,況循的私生活不公開。”
況循舒展着身體,似乎并不在意這些:“嗯,所以你眼睛裏的興趣可以收起來了。”
這話出口把程美意說紅了臉,她的意圖有那麽明顯?
後面才斷斷續續聊了一些拍賣相關的事,況循有一些舊作,想做慈善拍賣,找不到靠譜的中間人,而他得意之作被Rainbow給拍下來,就想通過張蘭波來進行一次慈善拍賣。
程美意從他的委托裏嗅到了*的味道,如果拍賣會成功舉辦,不但畫廊的名氣的高漲,也會有一筆不菲的抽成,簡直不能再好了。
她拿出畫廊現有的資源和以前做過的拍賣案例給況循看,誰知他看也不看。
“我找你們畫廊不看重這些,我聽說你母親在意大利有一間小一點的畫廊,專門用來收藏古典畫的,我想借貴場地,把拍賣會安排在那裏,程小姐覺得可以嗎?”
張蘭波在意大利有畫廊的事沒幾個人知道,那是她淘到第一桶金之後買下來小門面,裏面收藏了很多她不想出手的古電畫,想留着老了把玩把玩,等程美意成家了當作再當作嫁妝給她的。
“為什麽?那兒很小,可能容納不了那麽多人,會影響拍賣。”
況循眼底蘊着深意:“我女友十分喜歡意大利,加上這次拍賣會是為她舉辦的,我想親自去一趟,替她了個心願。”
程美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切,有必要麽,時時刻刻秀恩愛。
不過這件事她不敢輕易應承下來,得問問張蘭波。
況循并沒有勉強:“也好,改天我登門拜訪一下你母親,詳細的方案再議。”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不早了,小馬你送送程小姐。”
美意氣鼓鼓地站起來,太過分了,連飯都不管啊!
那座白牆黛瓦的民居越來越遠,美意的眼神還粘在那裏,後視鏡裏糊成一抹煙灰色才收回來認真坐好。
張蘭波夜裏回來,帶着一身的煙酒味還有濃郁的男士香水味,程美意嫌惡地瞥了她一眼:“不能弄幹淨了再回來?”順手把太陽抱遠了一點。
但是狗比較粘張蘭波,一個勁地想要從程美意懷裏鑽出來去找張蘭波。
“狗都比你有良心,快給我倒杯水,火燒火燎的。”
美意瞪了太陽一眼,放它去睡覺,踱步到餐桌給她倒了杯水。
母女倆靜靜地分坐在兩端,靜谧的夜裏只聽見狗的喘氣和張蘭波咕嘟咕嘟的飲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