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亂麻
銀行裏的工作高低櫃最機械枯燥,每日重複的辦業務,各種小指标、拉存款,美意坐在厚厚的防彈玻璃後面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浪費時間,她又想辭職。
中午食堂裏供應餃子,美意和同事打了一份坐在一起邊吃邊聊奇葩的客戶。
“你都不知道現在的學生有多蠢,自己記不住密碼,還怪銀行……”
美意咬着餃子,是白菜豬肉餡兒的,汁水有點多,燙到舌頭一陣發麻。
“美意,你這個月指标滿了嗎?”
“還沒,*不夠數。”
同事一臉同情:“你找親戚朋友呀,我們都這麽幹的,反正刷一次就行,之後不用再注銷。”
她點頭:“嗯,再說吧。”她都打算辭職了,況且本身就是實習,沒什麽好在意的。
下班的時候毫無意外看見況循等在外面,手裏還多拿了一條紅色的圍巾,見到美意和同事過來他也不避嫌,十分親昵地攬住她替她戴上圍巾。
“紅色很配你。”
一旁的同事豔羨無比:“怪不得不在意指标的事,原來有金龜婿呀!”
銀行裏的女孩子個個都是人精,好孬一眼分辨,況且他又是開那麽騷包的車子過來。
“美意比較內向,平時還請大家多多關照。”況循體貼起來可以是最美妙的伴侶,他給每個女孩子都送了一張藝術體驗館的VIP門票:“小禮物,希望你們喜歡。”
哪有不喜歡的,既能欣賞藝術又能享受美食,一幫女孩子欣喜地道謝,禮貌地道別。
美意對他的舉動有些無可奈何,她不知道自己還喜不喜歡這個男人,但是也不反感他的示好。
“我訂了位子,今晚吃泰國菜。”他拉開車門,一只手貼在車頂,足夠紳士。
美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自己拉開後面的車門坐進去,況循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永州的食肆集中在一條老街上,街道兩邊飯館林立,人頭攢動,車子是開不進去的,幾百米以外就開始限行。
況循的越野車更加不用說,只能停在遠處的商場下面。
“走一段吧,怕累咱們就就近吃。”他也沒想到人會這麽多。
美意裹好圍巾:“走吧走吧,訂了位子不吃多浪費。”
他走在她外側,擋住洶湧的人潮和車流,美意假裝忽略他悄悄伸過來的手,最後躲不過去,幹脆把手抄進口袋,況循一聲嘆息,不再糾纏。
那家泰國餐館是新開的,生意特別好,門口已經有人在等位,侍應過來領他們入座。
“還好提前訂位子。”
“你就不怕我不肯來?”美意摘了圍巾坐在他對面。
況循倒是少有的緊張:“怕啊,但你不是來了麽,我知道你一向不太舍得讓人為難。”
“可你現在所做的都是在為難我。”
“不說這個好嗎,今天就是來吃飯,其它的都不談。”
美意點頭,不再開口。
等到菜上來已經有一會兒了,周圍時不時有情侶小聲交談的聲音,他們這桌安靜無比,只有勺子和筷子碰撞發出的聲音。
“你一句話也沒有?”
美意嗤笑:“你說的,今天就是來吃飯。”
況循實在沒法子,放下筷子:“我真是怕了你,你說吧,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這些天他們吃了好幾頓飯,像普通情侶那樣約會,每一次都是況循主動,美意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态度,這讓況循很沒有安全感,他知道自己宣布婚訊的事徹底傷害了她,但是他已經解釋了,也給了承諾,他不懂為什麽美意非要揪着程美如的事不放,他們之前的感情難道比不過一個已經不在的人嗎?
“但是我現在什麽都不想知道了,這些天,我看出來,你對程美如大概真的沒多少感情,我等了你很多次,等你開口去看看她,你沒有,你甚至不願意提到她,我不知道她的死到底跟你有沒有關系,但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到此為止,從前是我不懂事,我不該破壞你和她。”
“這跟你沒關系,美意,感情本來就不能勉強。”
“你和她在一起那麽多年,為什麽到現在才說勉強,況循,我以為你不是那種會為了自己的不負責任而找借口開脫的人,但你确實讓我失望。”她放下杯子,從包裏抽了五六張一百放在桌上:“這頓我請,別再來找我了。”
她起身的時候況循也跟着站起來:“一定要這樣嗎?我們之前連朋友也不能做?”
美意搖頭:“不能。”
“那馮延川呢,你為什麽可以和他做朋友?你那次消失了那麽久,是跟他有關吧?”
“你不是都知道麽?”美意不再看他,背上包推門而出。
外面飄起了小雪,美意裹緊了大衣,沒入人群。
況循看了一眼她沒拿走的圍巾,火紅的顏色搭在黒木的長椅上,分外醒目,刺得他眼睛突突的疼。
他手機響了很久,旁邊已經有人在看他,但是他不想接,這個打電話的人十分執着,一遍一遍地打。
況循拿出來看號碼,眉頭微皺:“Liliana夫人,什麽事?”
“阿循,适可而止,別讓我發火。”
“我并沒有做很過分的事,我已經答應和林安妮結婚。”他聲音低沉,似有怒氣在壓抑。
Liliana正在做指甲,傭人拿着手機站在她身後,開了揚聲器,她躺在貴妃椅上輕聲地笑,身體都跟着抖動,那位替她做腳步美甲的美甲師不好上色,安靜地等她笑完。
“那是你跟馮和之間的事,我從來沒有把哪個女人硬塞給你,我是說不要惹Salomone不高興,你明知道他喜歡那個小丫頭。”
況循握着手機的手漸漸收緊,關節泛白:“我也喜歡她,而且并不打算放棄這段感情。”
Liliana從貴妃椅上坐起來,看得出來心情不太好,随手打發了美甲師自己接過手機:“我不允許Gambino家族出現內部紛争,既然你這麽說,那就只好我動手了。”
“夫人!請您不要這樣做,美意是無辜的。”
“可是這個女人現在讓我兒子和養子出現了矛盾,這很可怕,我得杜絕這種事發生,阿循,你是聰明人,一向聽話,不會讓我失望吧?”
況循咬牙,一張俊顏繃到極致:“請放過她,我不會再和她有任何聯系。”
Liliana總算露出點笑容:“真乖,下周帶着你的小嬌妻來佛羅倫薩看看我,挺想你的。”
挂了電話況循生出一種無力感,不能讓馮和失望,不能讓Liliana失望,從來不會有人問他有沒有失望。
這通電話結束沒多久美意就被一夥人請到了況循的畫室,但要見她的是馮和。
美意有了上次被綁的經驗這次顯得很鎮定,況且現在是在永州地界,她料定馮和不敢把她怎麽樣。
畫室還是原來的樣子,因為馮和到這邊來短住,明顯重新打掃過,添置了一些花藝擺飾。
那夥人對美意還是挺客氣的,并沒有動手動腳,到畫室了還給她倒了一杯熱可可。
“程小姐稍微等等,我們先生在練功。”
美意一只手伸進包裏悄悄按快捷鍵,她之前把況循設置為了第一聯系人,後來一直沒改,按1就是他。
“那請他快一點,我趕時間。”
裏間傳出洪亮的笑聲:“程小姐性格直爽,我挺喜歡。”
馮和穿了一身練功服步履輕盈,完全看不出來已經年逾古稀。
“馮先生請我來不是為了讨論我的性格吧?”
“當然不是!”他在她旁邊坐下來:“趁熱喝,延川特別喜歡這些甜食,喜歡烘焙,喜歡下廚,他是個怪人。”
美意不懂他為什麽突然提到馮延川。
“我跟他也不熟,不知道這些。”
馮和聽到這話竟有些失望和生氣:“噢,這樣啊,延川挺喜歡你,跟他媽媽鬧了很久,不願意回去接手家族的生意,他媽媽,嗯……我們年輕的時候就分開了,她家裏做生意的,做的比較大,只有她一個女兒,她也就生了延川一個,看的緊,上回綁了你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沒有惡意的。”
美意心道,都快把人弄死了還沒有惡意……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我對你們的家務事并不感興趣。”
馮和沉吟了片刻:“你看有沒有這種可能,美意,你和延川在一起,嗯?”
美意想都沒想:“不可能,我不喜歡他,而且我覺得他對我也只是一時的興趣。”
老爺子仰頭笑了半天:“我這個傻兒子,追了人家半天居然是這麽個結果,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老家夥管不了,我是看他最近實在消沉,忍不住想替他求個情,鬧矛盾歸鬧矛盾,不能影響生活和事業,程小姐要是方便的話,麻煩給他回個話,是斷了他的念想還是答應了他,都随你。”
“我其實早就和他說清楚了,馮先生,我有自知之明,你們這樣的人家,我自然是從來不敢妄想,不管是馮延川還是況循。”
馮和眼裏有贊賞,知道她聽明白了,這是個通透的女孩兒。
“這麽晚還麻煩你過來一趟,外面又下雪,我老頭子很過意不去。”
美意摁掉了電話,端坐好:“馮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
馮和來了興趣,歪過身子靠近:“哦?說說看吧丫頭。”
美意把那張照片拿出來:“這是在我姐姐那裏看見的,這位夫人我認識,是您太太,嗯,前任太太,這個小孩兒是誰您知道嗎?是不是馮延川?”
馮和接過照片,眯眼看,照片的年代有些久了,上面已經有點落色,模模糊糊。
“這是況循,那年他八歲,我和Liliana離婚,心情不好準備到永州來,他跟着我學畫,不能中斷,就要一起過來,臨別的時候照了這張照片,你看看這張小臉,繃的跟皮鼓似的。”
美意聽的稀裏糊塗,她被這一家的關系攪的快混亂了。
“這麽說,他很小就跟您學畫了?他……他沒有父母嗎?”
馮和嘆息:“他父母早年在一場空難裏都去世了,Liliana當時已經生了延川,因為身體的關系不能再生育,所以就想領養一個,阿循被領養的時候只有兩歲多一點,但是他已經記事了,始終不肯喊我爸爸,也不肯喊Liliana媽媽,沒辦法,我就對外說收了個關門弟子。”
原來還有這麽一段故事,美意對況循始終停留在謙謙君子的層面上,總以為他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說不定還是個紅幾代,原來他的童年并不比她好多少。
“到永州之後他就認識了程美如,我是最近才知道她是你姐姐,請節哀順變。”
美意點頭:“我父母也很早就分開,我和她其實沒有多少感情,不過我還是很反感況循随意對待我姐姐的感情。”
馮和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我想你可能誤會阿循了,他一向周正,在做人方面不會有偏頗,那個女孩子對他有恩,小的時候替他擋了一塊水泥板,聽說後來弄的自己不能畫畫,阿循心裏很內疚,即便後來出國也一直和她保持聯系,等到再回來永州就成了情侶,中間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不過你姐姐精神有點問題,我并不是罵她,你可以問問你的父親,你姐姐這幾年一直靠藥物維持精神狀态,我不放心阿循和她在一起,所以調查過她,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吸毒史,我讓阿循和她分開,他不肯,說要負責到底,我不想阿循的一生毀在這樣一個女人身上,就私自找她談話,希望她能離開阿循,但是她沒有,她說她會戒毒,後來的事情我并沒有關心,我內心是堅決不同意的,現在變成這樣一種結果,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你姐姐,一直在服食*,她自殺,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是個偏激的人。”
美意恍恍惚惚地聽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相信這個老人的話,但是她心裏的那杆秤已經傾斜了。
從畫室回到家裏,美意的思緒又重組了一遍,可是亂的已經找不到事情的源頭了,她以為該是這樣的事情都變成了那樣,一切脫離了她的預想,接下來該怎麽調查她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作者的後宮有話說:
畫家:不要臉,居然讓老頭出來給你說話!勝之不武!
三少:有本事你也讓他給你說話啊
畫家:我才沒你這麽卑鄙
三少:我是意大利人,我聽不懂中國話
畫家:呵呵,我會把程美意睡一萬次!
三少:日狗去吧你!
畫家:呵呵,我也是意大利人,我聽不懂中國話
三少:是嗎,那我告訴你,我已經把程美意睡了。
畫家:你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