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周一如期而至,堂鵲準時出現在公司同事面前——帶着一張萎靡不振的臉。
上周她很忙,從周一到周五,出席了三場婚禮:一場是去幫忙的,兩場是她之前談下來的。天天早起晚睡,三餐不定,臉上糙得不化妝完全不能看。唯一的慰藉便是周五那場婚禮的客戶是沈愈琴介紹給她的有錢人,完成之後能夠拿到不錯的提成。而周末,舒樂讓她完成文件的整理和歸檔工作和服裝助理的跑腿工作,兩天下來她跑遍了市裏大半的品牌店,切身體會到了那天卓衛國在地鐵裏的感受。
雖然今天早上她吃了足份的早餐,還灌了一大杯咖啡,可惜還是拯救不了她深陷的眼袋和死魚一般的眼神。
“嘿,昨晚幹嘛去了?”
可能是堂鵲的臉色實在難看,座位在她對面的男人便招呼了一句。
“……沒。”堂鵲強顏歡笑。
對方卻八卦地靠過來,“是不是跟陸治賢一起負責的單子有什麽問題?”
堂鵲疑惑地搖搖頭,“跟他有什麽關系?”
男人神神秘秘地,“上次你們一起出去了那麽久,回來後就沒說過話,那些女人都在猜你們兩個……”
堂鵲不用聽下去都知道他要說什麽,就沒再理會,轉過身去繼續工作。
她拿出上周從鐘鼎那裏還回來的本子,上周李曉夢說今天下午想約她和鐘鼎談談。
“嘿,我不是說你們兩個有暧昧。”男人見堂鵲不搭理自己,讨好道,“不過陸治賢那個人,桃花泛濫,這次的項目是他主動要求跟你一起做的,你真的要小心點啊。”
“哦?”堂鵲眉眼一挑。
對方來了興致,“聽說陸治賢的前任就是被那些纏着他的女人氣走的,聽說他還招惹客戶呢!之前不是有一單大生意最後沒談成嗎?就黃老板的女兒那單,新娘最後跟新郎掰了就是移情別戀,愛上了他!”
“是嗎?”
“是啊!”對方越說越起勁,“他的女朋友受不了他這樣朝三暮四就跟他分手咯!但是人家還不到三十歲,你看那些我們公司新進來的小妹,哪個不是在茶水間跟陸治賢撞見都能心花怒放個一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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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顯然忘記了半年前她也是這些小妹之一,但此刻堂鵲笑了,“我還真沒發現。”
“嘿嘿,你沒發現的還多着呢!”男人左右看看,然後壓低聲音道,“好像咱們公司銷售部還有個姑娘為他堕過胎呢!那陣子銷售部不是有個女孩子老是請假嘛……我跟你說啊……“
堂鵲遠遠看到陸治賢走了過來,一路左右逢源地跟各個座位上的人打招呼,照那步調看來是要往這邊來。看着自己面前這個滔滔不絕的長舌公,堂鵲歪歪頭,“那你說,陸治賢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哈?”對方沒料到堂鵲會問自己這個,想了好一會兒才答複,“還好吧,我跟他一起工作的時候他挺爺們的。”
“在聊什麽呢這麽投入?”
陸治賢的聲音緊接在對方的話語後,轉眼間已經從辦公室那頭移動到了堂鵲的桌前。
背後說人的男人吓了一跳,尴尬地笑道,“哈哈哈,沒有沒有。”
堂鵲适時地擡手把陸治賢招過來,給坐在對面的男人一個躲開的機會,“嘿,李小姐說想跟咱們談談。”
“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呢。”像是沒聽到他來之前這裏談論的一切,陸治賢抖了抖策劃書,“有點問題。”
堂鵲摸不透他是幾個意思,周圍的同事又有人好事地竊竊私語,她便壓低聲音問,“哪裏有問題?”
陸治賢把文件往桌上一扔,幹脆坐在她的桌子上,手指一勾示意她附耳過來,“要做的項目太多,孫俊不會願意付這麽多錢的。”
“你跟孫俊約過了?”
“上周找時間聊過了,”陸治賢皺了皺眉頭,“不肯加錢。”
堂鵲蔑笑,“一毛不拔不過是愛得不深。”
陸治賢對這番見解甚是詫異,“你覺得他不愛李曉夢?”
“不是不愛,是愛得不深。”堂鵲區分着兩個字的差異,“要是真的愛她,只要她開心,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陸治賢啞然失笑,“女人都是用錢衡量愛情的嗎?”
“你小聲一點。”堂鵲不動聲色,“被他們聽見了不知道要傳出什麽來。”
堂鵲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四周的同事。自陸治賢走過來,辦公室裏幾雙好事的眼睛就一直朝這邊瞟。
“那行。”陸治賢也痛快,“咱們出去說。”
“出去?”
“走吧。”陸治賢直接撈起堂鵲,帶着就往辦公室外走去,一路引起不少女人驚呼。
堂鵲拉着也不能說什麽,只好硬着頭皮跟陸治賢走到辦公室外才甩開他的手,“放開。”
“Sorry,弄痛你了吧。”陸治賢立刻擠出抱歉的微笑,“在裏面不好說話吧?我來之前小劉在跟你說什麽?”
“在聊你的女人緣。”
“哦?說了什麽?”
“說你是禍水。”
“哈?”
堂鵲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裏浪費時間,“孫俊的底價是多少?”
陸治賢沒有急着給答案,而是先說了孫俊的要求,“他想搞的東西很多,中式婚禮,繁文缛節,全部流程走下來少說要十來萬。”
“他是不是只肯給個七八萬?”
陸治賢“呵”了一聲,“八萬。”
堂鵲想了想,“李曉夢和我約的時間是下午,她不用輪班。”
“嗯。你的策劃……”陸治賢也同意,“帶過去給她看看吧,畢竟在一場婚禮裏最重要的是新娘。”
堂鵲和陸治賢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背出公司在他們入行第一天就要求熟記的《婚策守則》,“婚策守則第二條:沒有人在意新郎,大家都是來看新娘的。”
不過每次堂鵲都會在後面加半句——喔,新郎的前女友除外。
“話雖如此,要是孫俊不肯給錢也泡湯。”陸治賢點出關鍵,“看他的意思,這會兒他們還在和其他婚慶公司談着呢。”
堂鵲也明白,總會有價格比他們便宜,能提供的服務卻比他們多的公司。但是想到那天她在李曉夢朋友的微博上看到的“有意思”的婚禮,和上周五鐘鼎說的“總覺得每一場婚禮都差不多”以及不願意為李曉夢花錢的孫俊,堂鵲難得有鬥志想好好做一場婚禮。
李曉夢是商場的銷售經理,負責的是百貨公司賣場的鞋區管理。這項工作平時都是坐在辦公室辦公,但偶爾需要到賣場巡視。周一的早上是李曉夢的巡視時間,對商場而言,一周的客流高潮在周末,李曉夢不需要特意督導大家都會做得很好。但周一到周五是上班時間,客人少,雇員難免懶散,李曉夢挑這個時間巡視,是想告訴他們時刻都不能放松。
但今天李曉夢有點心不在焉。
确定了婚期後,她和孫俊已經和4家婚慶公司接觸過,但都沒有談成。這次找的“Joy”,是李曉夢的朋友推薦的,可孫俊上周跟他們再聊過之後又覺得價格談不攏。再這麽耗下去,李曉夢怕他們最後只能草草結婚。
她不願意。
雖然自己和孫俊是相親認識的,兩人也只談了一年,甚至李曉夢覺得孫俊對自己并沒有那麽熱誠。可他們畢竟要結婚了。早些年她還年輕的時候,也想過“非君不嫁”,也會在深夜的KTV裏唱《為愛癡狂》,也為劉若英對恩師陳升的求而不得心痛不已。但這幾年,她好像漸漸領悟了陳升說的那些話——
他說,我覺得只要是一個女生,就應該有一個羅裏八嗦的、或者是個讨人厭的家夥,随便,随便一個,去保護她。随便就好了——随便!只要有一個人可以去保護她。司機老王啊或者什麽的都可以,随便,可是,你現在是怎麽了呢?
所以41歲的劉若英結婚了,新郎當然不會是陳升——他早就有美麗的妻子和完滿的家庭,在劉若英剛剛認識他的時候。
況且,人們不總是說“我們愛的人和我們與之結婚的那個總不是同一個”嗎?
李曉夢妥協了,她願意停止尋找,就這樣跟孫俊過下去。而孫俊……他說他們這樣挺好的,李曉夢不願意再想下去。
但是婚禮,李曉夢不願意湊合。
決定了婚期後,孫俊說錢的問題他來搞定,不用李曉夢擔心,可現在……
她已經把整個場子都巡視完了,正要往辦公室回去,卻看到堂鵲立在百麗的招牌下朝她揮手。
“我們不是約了下午談嗎?”
兩人在賣場裏的DQ坐了下來。
堂鵲點完喝的東西和華夫餅,毫不在意地說,“是,不過我覺得再談下去可能要崩了。”
李曉夢沒想過對方這麽直接挑出來講,倒不好接話了。
堂鵲自顧自說下去,“孫先生有沒有跟你說過,他想要中式的婚禮。”
李曉夢沉默了一會兒後回答,“我知道。”
孫俊家裏親戚衆多,他又是家裏第一個結婚的男孫,照未來婆家的意思,這場婚禮務必要風光大辦,把所有能請到的親戚都請來。酒席是必不可少的,禮節也不能缺。
堂鵲早已明了,“那李小姐你呢?根據你給我們的各項要求來看,你想要的是一個偏西式的婚禮吧?”
“……對。”
李曉夢承認,她身邊的朋友辦的都是西式婚禮,她也憧憬教堂、白色婚紗、宣誓交換戒指。
喝的東西已經上來了,堂鵲叫的是一款暴風雪,“下午我們不談了。”
“哦?”
“李小姐別誤會,我是很想做好這單生意的,不過我覺得你還沒确定自己想要什麽婚禮。所以今天下午,我們去觀摩一下別人的婚禮。”
“……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