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
李曉夢随着堂鵲從今天的第二場婚禮中走出來，夜色已晚近黃昏。
“今天辛苦你了李小姐，”堂鵲友好地跟李曉夢握手，“希望下次我們再約時候，兩位已經能夠把終身大事托付給我們公司了。”
“呵呵，”李曉夢笑笑，“希望如此吧，那我先走了。”
堂鵲跟李曉夢告別，獨自往別處走去。
她們看了中式的婚禮，也看了西式婚禮，李曉夢在現場頗有感觸，堂鵲相信李曉夢也該知道怎麽選擇自己的婚禮了。
而今晚，堂鵲有自己的安排。
連笛的家在番禺，原本她是住在親戚家裏的，但半年前換了私家廚房的地點後，連笛也從親戚家搬了出來。不過連笛的父母說為了有個照應，新房子還是找在了親戚家附近。她和連笛雖然各自住在城市的兩端，卻經常相互串門。連笛早上發了微信給她，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頓飯，她答應得很爽快。
堂鵲一進門就喊起來，“Hi，親愛的！”
開完門後，連笛走回廚房，“剛好，還有一個菜沒弄，過來幫手！”
堂鵲走進連笛家的廚房，裏頭煙霧缭繞，連笛站進去就像仙境裏的何仙姑似的。她聞到了雞湯翻滾的香味，又嗅到炒番茄的酸甜，肚子裏的饞蟲已經在叫嚣。卻見案板上海放着幾條青色的秋葵，即刻便明白了這就是連笛還未處理好的一味菜。
秋葵這種食物在堂鵲的老家并不多見，堂鵲依稀記得第一次在外頭的菜館品嘗到秋葵的味道的時候自己是何其抗拒：粘稠而無味，簡直難以下咽。後來有一天，她在朋友家吃飯的時候又見到了這個東西，連連擺手表示自己試過，但吃不消，朋友卻堅持要她試一試。她勉為其難地夾起來往嘴裏送——出人意料的是，味道還不錯。朋友笑嘻嘻地告訴她，秋葵要白灼吃起來才不會有那種他們不習慣的粘稠質感，白灼也比拿去炒蛋或者切塊更能保存秋葵的風味。
連笛擺出一副“剩下的都是你的了”的架勢，把其他幾個菜都端上了餐桌，開始拿碗筷擺桌，不再理會她。
來別人家裏哪有白吃飯的道理？
堂鵲乖巧地拿起菜刀，把洗過的秋葵切掉根部，放進滾開的水中煮熟。另一邊，切了蔥，把平底鍋淋上油，開始熱起蔥油來。待到秋葵煮熟撈到盤子裏，她才把熱好的蔥油和醬油一起澆上去，輕輕松松把這道菜完成了。
等堂鵲把最後一道菜端上來，連笛宣告，“行了，開吃吧！”
桌上放着五個菜：紅色的炒番茄是甜的，綠色的白灼秋葵是鹹的，金黃色的新鮮雞湯是香的，紫色的涼拌洋蔥是酸的，還有一條清蒸的金槍魚……好在每道菜的量不多，剛好夠兩個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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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只有自己在家的時候，堂鵲不會像連笛這個大廚一樣倒騰出這麽多花式來，光是買菜就會把她累得半死。但連笛是那種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夜宵也不會拿泡面将就的人，所以堂鵲毫不懷疑連笛每日的菜色都和今日一樣豐富。
堂鵲喝了一口湯，開啓話題，“最近廚房的生意怎麽樣？”
“還是那樣，不冷不熱的。”連笛卻沒興致喝湯，只是拿湯勺攪了攪。
“回頭客多嗎？”
連笛冷笑，“少得要燒高香。”
“美食博客不是很多人follow了嗎？”
“但是來吃飯的不多啊！”
“那怎麽辦？”
“不知道。”
堂鵲吃了一塊雞肉，雞肉在枸杞和沙參玉竹裏熬得久了，都入了味，“跟小琴說過了嗎？”
連笛放下了碗筷，“沒有。”
堂鵲點點頭，她也明白，沈愈琴不是救命稻草，連笛不可能每次都找她解決問題。
雖然堂鵲也知道，這一年多來，沈愈琴确實已經被她們當做了一個有利的資源渠道：沈愈琴的老公是公司老總，沈愈琴本身也是某企業的人力資源部門要員，夫婦二人掌握的消息和渠道比常人要多得多。這樣的優勢自然容易被朋友所用，可人總不能一輩子靠別人的關系行走江湖。
良久，堂鵲又問，“那你怎麽打算？”
連笛嘆氣，“重新規劃一下。”
“怎麽說？”
“我想過找人做營銷計劃。”
堂鵲用眼神鼓勵連笛說下去。
“但是不知道找誰。營銷這塊真的挺麻煩的……現在那些咨詢公司又不靠譜，我也問過其他朋友，好像也沒人幹這個的。況且推廣計劃也是要給錢的，現在不一定周轉得來。
“現在來吃飯的人基本上是你們介紹過來的客人，我店裏請的人不多，也常常沒事忙。微信平臺和微博好像都收不到什麽效果，其他的廣告又很貴。別說在廣州，就算在香港，私家廚房做出名的也沒有吧。還是我幹脆找家酒店到後廚去幫忙算了？
“最近我媽又叫我回家考公務員了……好煩。”
連笛說完一大串後索性趴在了桌子上，一動不動。
看得出她真是累了。
堂鵲不忍看到好友意志消沉，卻也沒有可以安慰她的話語。
“對了……”連笛的聲音悶在手肘中，“小八說她下周要過來。”
“哦？她怎麽有空過來？”
小八，原名黃雅馨，是堂鵲和其他幾人在初中時代的朋友。黃雅馨畢業之後家裏幫她安排在地方的機關上班，所以和她們相聚的時間并不像堂鵲和連笛這樣容易，但她偶爾也會到廣州來看看其他幾人。
幾人中，跟小八聯系最勤快的當屬連笛。
“不知道休的什麽假，反正不會是産假。”
堂鵲微笑，“她什麽時候過來？住在哪？”
連笛的聲音還是悶悶的，“這周末，住她同學那裏。”
“她過來幹嘛？”
“來玩吧……不知道，她沒怎麽說。”
堂鵲已經喝完湯，“關于營銷計劃，你也可以跟小八談談，她的網友遍天下，真是在哪拉屎都有人送紙。”
“噗——”連笛笑過之後直起身來，“哈哈哈哈！不知道這次她的新男朋友又是哪裏人？上次的是大連的對吧？”
堂鵲也笑了，“她的男朋友也遍布全國——哦不，遍布世界，你還記得她高中有個在美國猶大州的男朋友麽？”
說到朋友的趣聞，連笛也開懷大笑，“我還記得她高中有個在隔壁市重點高中的男朋友，那時候小八不是在補文化課嗎？那個男生每晚兩三點都在為小八抄重點筆記，回家的時候就帶到小八樓下。”
“哈哈！小八還說她不敢下樓，還是她媽媽幫她拿的呢！”
“對，兩家的家長還是認識的哈哈哈！”
調侃完小八，堂鵲正色道，“私家廚房營銷的事情，我這邊也找一下渠道，有消息的話再跟你說。”
連笛也恢複精神了，“吃飯吧吃飯吧！今晚我本來還想叫豬敏也過來的，但是她在公司加班。”
聽到祝敏黎的名字，堂鵲眨眨眼，“趙家瑞去美國了對吧？”
“前幾天剛走。豬敏打定主意跟他談遠距離戀愛了。”說起這個，連笛皺起了眉頭。
堂鵲則一如既往地說道，“祝他幸福。”
連笛的眉頭皺成了疙瘩，“別那麽刻薄，親愛的。”
堂鵲糾正道，“我說的是祝趙家瑞幸福。”
連笛釋然，“你最近忙嗎？”
“上周很忙。婚博會也快到了，8月過後就是旺季，到時候才真的忙死人。”
“加油吧。”
“你也是啊。”
兩人互相勉勵着，像她們相識多年來的每一次勉勵一樣，真誠而無奈。
周二，堂鵲來到市內一家婚紗定制店。
在她到來之前，她的客戶已經在店裏糾結了快四個小時。
在試衣間碩大的鏡子前站立的女人一見到堂鵲便扭轉過頭來，“哦！堂小姐！快來快來！”
堂鵲笑着走過去，“這件不是很好看嗎？”
“這件嗎？”
女人的眼光很快又被身上的衣服吸引了去，這是一件心形領、齊地蓬蓬裙式的白色婚紗，幾乎是出場率最高的一種類型婚紗了。
堂鵲語氣真摯地說，“楊小姐你這麽高，身材又好，穿這樣的婚紗特別好看呢。”
聽到奉承話，楊柳也不由得多看了鏡子裏的自己幾眼，“但是我覺得剛剛試的那一件魚尾裙的也不錯……唉，我還是再試試吧。”
看着準新娘一頭紮進各色不同的婚紗中挑花了眼，堂鵲氣定神閑地找來店員，“麻煩你把楊小姐剛剛試穿過的幾款拿來我看看。”
店員很快把紙質圖樣拿給了堂鵲。
她一看，“呵，四個小時換了二十件婚紗，也是蠻拼的嘛。”
拖尾、塔式、及膝、魚尾、挂脖、吊帶、卡肩、V領……不止款式被試了個遍，顏色也像彩虹七色似的換着來。
她問旁邊的店員，“哪一款是楊小姐最開始看中的？”
店員把一款婚紗選了出來。
堂鵲又問，“哪一款是她試穿時間最長的？”
店員把另外一款婚紗選了出來。
“Ok，我知道了。”
待楊柳再次穿上婚紗出來的時候，堂鵲已經準備好了微笑，“這件很好看呢楊小姐！”
“是嗎？”楊柳笑得眉眼彎彎，在鏡子前欣賞起來，“我也這麽覺得。”
堂鵲适時湊上去，“但是我看了你前面試的衣服，覺得還是這一件更适合你呢。”
“哦？哪一件？”楊柳俯下身來。
“是這件，”堂鵲手指的是一件粉色的抹胸齊地A字型的婚紗，裙體上裝飾着大朵大朵的布藝玫瑰，“這件沒有那麽重，穿起來輕便，款式也不複雜。”
楊柳猶疑道，“可是……會不會有點像伴娘的衣服？粉色的話。”
“當然不會！”
楊柳看了堂鵲一樣，對方目光灼灼，真誠得眼角能閃出光來。
“那伴娘要穿什麽顏色呢？”
堂鵲接道，“伴娘可以穿深紅色或者淺紫色的裙子呀！”
“我還是覺得粉色有點……”
“新郎很喜歡這件呢，我剛剛把圖片發過去給高先生看了，他說楊小姐穿上這件一定非常漂亮！”
楊柳一愣，“真的嗎？”
“真的啊，你看。”堂鵲把手機亮出來，給楊柳看新郎的答複。
看完，楊柳笑得和吃了蜜糖一般，“就這件吧！決定了！”
店裏的老板朝堂鵲投來滿意一笑，堂鵲面無表情地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給她當做回答。
這就是她的工作：搞定新娘，搞定新郎，搞定一場婚禮裏一切難搞的事情。有時候想想自己這樣每天為人類的繁衍而勞心勞力，也是挺驕傲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