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要問婚禮上最不可預料的因素是什麽,所有婚禮策劃師都會毫不猶豫地給出同一個答案:熊孩子。

所有影視劇裏都會出現的狗血橋段是——婚禮正在高潮,突然出現一個叫着新郎“爸爸”飛奔而來的孩子——一切都黃了。而最常見的還是因為某家的小孩生性好動又缺乏家教,一不小心把布景拱門的紗幔扯壞了,接着挨着拱門的迎賓處就遭了秧。在多米諾效應的影響下,禮品和食物四散,剛好經過的客人濺到了洗不掉的污漬,驚聲尖叫,跟着場內所有的孩子像得到了某種暗示似的大叫起來——雖然沒有一切都黃了那麽可怕,但也差不多了。

“……所以我們決定邀請唱詩班的孩子到我們的婚禮上來,這筆費用加上去會超出我們的預算嗎?”

坐在堂鵲面前的是一個帶着偏光墨鏡的短發女生,可能是BB霜或者CC霜抹得太多的緣故,她臉上裸露的妝容在日光下看來也過于蒼白。客戶資料上顯示她的名字是Alice,現在她正坐在堂鵲公司的接待室裏跟策劃師商量婚禮現場的布置。

“當然不會。”坐在堂鵲東側的陸治賢給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我們已經精簡了布場的費用,省下來的錢可以用在這裏。”

“那太好了!”Alice拍手道,“Dex一家都是虔誠的教徒,他們會很高興的。”

“那麽婚禮結束之後這些孩子要怎麽安置呢?”

“什麽?”

堂鵲輕聲一句,把另外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見兩人都一臉茫然,她補充道,“我是說,唱詩班那麽多個孩子都會留在婚禮現場直到儀式結束嗎?”

Alice有些無措地看了看陸治賢,後者很快明白堂鵲擔心的是什麽,“你是怕小孩子胡鬧?”

堂鵲笑笑,“我只是怕甜點不夠。”

Alice也明白過來,“噢,難道他們唱完歌後就要走嗎?這樣不行的。他們為我們的結合歌唱卻連一個甜點都得不到嗎?”

“我們可以送禮物給他們,現場會有很多多餘的喜糖,甚至我們也可以專門給他們準備小禮物。”陸治賢提出解決的辦法,“Alice,你和Dex的親戚裏已經有很多小孩子了,雖然我們相信他們都是乖巧伶俐的,但人多了難免有意外。”

Alice叉着腰,對兩人的說法無法理解,“會有什麽意外呢?”

當堂鵲展示完其他“事故現場”的照片後,Alice果斷打消了在婚禮現場留下一班疑似熊孩子的想法。

送走Alice後,堂鵲面無表情地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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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治賢緊随其後,“謝謝幫忙。”

堂鵲絲毫不領情,“為什麽你負責的單子要我陪你見客?”

陸治賢笑得很輕浮,“誰叫我們是一組的呢?”

堂鵲停下前進的腳步,“下午楊柳和高進先約我去看場地,既然我們是一組的,你也來吧。”

“哇哦,”陸治賢沒想到堂鵲這麽快反擊,“要不是我下午已經跟客戶約好了我會去的。”

“算了吧,”堂鵲揮手,“在婚博會前我們還是各自hold住自己的單子就行了。”

“不要這麽介意嘛。”

堂鵲不再回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艱苦奮鬥。

陸治賢所說的“一組”,指的是昨天在部門會議上部長推行的一項新制度:兩個婚禮策劃師為一組,合作提高公司在婚博會上的簽單率,第一名有月末獎金。分組是以抽簽的形式決定的,他們被分成兩組,由女孩子們來抽。堂鵲并沒有抽,她只是等到最後拿了那張沒人要的簽而已。誰知道打開來後周圍的人都像看中頭彩的人一樣看着她——“陸治賢”三個字躍然紙上。

馬上有人圍過來祝賀,“小堂,你運氣真好!跟陸治賢一組你就有80%的勝算了!”

“呵呵。”堂鵲幹笑兩聲。

“Lucky girl!”老前輩拍拍她的肩膀,“好好跟陸治賢學東西,那小子還是有點真材實料的。”

“你這麽說我會懷疑你們倆是不是往來過密的。”堂鵲說着俏皮話,心裏卻也慶幸,說不定獎金真的唾手可得。

但很快她在衛生間聽到的一些消息就不是那麽讓人開心了。

堂鵲不得不承認,躲在公司的廁所偷聽是一件不怎麽公道的事情。但她不是有意為之,只是要出去的時候聽到進來的人起了話頭,還是跟自己有關的,覺得現在出去未免破壞了人家的雅興,才又退了回來。

“你說堂鵲怎麽運氣這麽好,居然抽到跟陸治賢一組?”

“說不定她做了手腳呢。”

“怎麽做手腳?她是最後一個抽的。”

“不知道,你不覺得陸治賢也很奇怪嗎?之前那個單子是蘇菲接的嘛,那時候我們不是都不想接嗎?蘇菲說是陸治賢看過單子之後讓她寫上他和堂鵲的名字的。”

“什麽?你是說陸治賢對堂鵲……”

聽到這裏,堂鵲心裏也咯噔了一下,可後續的談話又讓她把思考方向拐了個彎。

“誰知道呢?不過我那天和肖副總的秘書吃飯,無意間聽到她跟副總講電話,說到什麽調動的事情。”

“是不是說陸治賢要升上去了?”

“好像沒那麽簡單……你還記得早前總經理在新人培訓的時候說過的話嗎?”

“什麽話?”

“關于公司可能在深圳開設分店的事情啊!”

“哦哦哦!記得記得!該不會是真的吧?”

“聽說陸治賢就是打頭陣的先頭兵呢!如果他是為了這事跟堂鵲接觸的話……”

“堂鵲有可能被調到深圳分店?!”

“Bingo!”

堂鵲聽到這差點叫出來:有沒有搞錯?!深圳?!她在廣州都沒站穩陣腳呢就要去深圳了嗎?

“那她不是飛黃騰達了?”

“對啊!所以說有的人就是命好啊!”

“八字還沒一撇呢!別自己吓自己,說不定到時候堂鵲連個屁都撈不着!”

“哎喲!小王你這是嫉妒了呀!我跟你說,你們同一批進來的,機會還是有的!好好幹!把業績提上去!”

“堂鵲的業績也沒有多好啊!”

“你還不明白嗎?陸治賢就是為了幫她提業績才跟她一起負責項目的啊!”

從衛生間出來後,堂鵲迫切需要呼吸新鮮空氣——別指望公司的衛生間能有多幹淨,就算保潔人員再賣力打算,也禁不住那些沒有公德心的人在裏頭待上幾分鐘。所以她沒有立刻回辦公室,而是跑到外面的走廊上透氣。

“咦?Pica?”

熟悉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堂鵲回頭,只見一雙臂膀朝她敞開,她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對方一把抱住。

等對方抱夠了松開手,堂鵲的臉色已經快變得和豬肝一樣了。好不容易她喘順了氣,抓着對方的手惡狠狠道,“師傅!有你這麽虐待徒弟的嗎?!”

對方哈哈大笑,絡腮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咱們不是感情好嘛!”

堂鵲吐吐舌頭,“被師母聽到我可慘了。”

眼前這個眼睛小、手掌大,精氣神十足的體型微胖的男人有着一把蓄了許久的絡腮胡,這是他的典型标志。當初在入職培訓的時候堂鵲一樣就被這個胡子吸引了——在一群每天出門前一定會把下巴的胡渣刮得幹幹淨淨地男人之中,想不注意到他太難了。第一輪發言的時候,大胡子也彰顯了他的與衆不同——“你們這些小孩子都喜歡沒有胡子的男人,只有像我老婆這樣的好女人才知道胡子的好!”

從此堂鵲記住了他的名字:杜光奇。

事實也證明了堂鵲跟這個大胡子的緣分:她被分到由他帶領的組裏,跟着他幹了兩個月,然後他就升職成了另外一個部門的老大。

“你師母說好久沒見到你了,什麽時候跟我們吃頓飯啊?”

有人請客吃飯這種事情對堂鵲來說求之不得。

飯桌上,堂鵲進一步跟杜光奇确認了她在衛生間聽到的傳聞。

“是有這樣的計劃,只是時間還沒定。上次我們開會的時候副總提到過,要我們留意部門裏有潛力的新人和有經驗但得不到提升的一些員工。”

從杜光奇口中得到這個答案後,堂鵲不得不揣測陸治賢接近自己的意圖。

但她不能讓杜光奇知道得太多,“那你有找到合适的人嗎?”

杜光奇專心致志地啃着泡椒鳳爪,“我們部門裏能牽頭去做這件事的人不會願意離開廣州的,我已經回複了上面,讓他們到深圳去招聘了。”

堂鵲不動聲色,“我挺好奇,老總為什麽要在深圳開分店?”

杜光奇解釋道,“深圳那一塊市場還沒有像廣州這樣被瓜分得一點面包屑都不剩。我們公司在廣州只能做到守業,但在深圳,我們能創造價值,這就是老總想要的。”

堂鵲點頭稱是,夾起了馬拉糕。

杜光奇卻把話題轉到她身上,“Pica,你想不想去深圳見識一下?”

“深圳?”剛從廚房裏端出一盤鹵味的杜太太正好聽到關鍵詞,“Pica要去深圳?”

她急忙撇清,“沒有啦師母,我們是在談公司分店的事情。”

“你們公司要開分店?”這次杜太太問的是她老公。

“是啊。在深圳。”

“那你以後要不要去深圳出差?”杜太太的關注點顯然圍繞着自己的丈夫。

杜光奇點頭,“可能吧。”

“那我可得小心點!”杜太太鄭重其事地說道,“人家不是說深圳是香港有錢人的後宮麽?那裏一定有很多‘姑娘’吧!”

“哈哈哈哈哈,”杜光奇爽朗地大笑起來,“你還信不過你老公嗎?”

看着兩人打情罵俏,堂鵲也笑了。

笑鬧之後,杜光奇把目光轉向她,“不過說真的,Pica,你想去深圳麽?”

堂鵲仰起頭,看似正在思考,但其實腦袋空空。

深圳,這對堂鵲而言實在是個陌生的城市,一個她一步也未曾踏足的城市。

杜太太在堂鵲的思考回路裏插了一句,“有機會的話去看看也不錯。”

于是堂鵲點頭,“是啊,有機會的話去看看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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