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在廣播裏聽了兩首情詩以後，晉何栎成功被取悅了，悠然等着再在哪裏和歐陽秦不期而遇。從教室等到宿舍，從食堂等到圖書館，一周過去了，愣是沒見到人影。
他從來就不是什麽敢于主動的人，歐陽秦又是那種膽兒比五花肉還肥的性格，漸漸地晉何栎就覺得對方只是一時興起耍自己玩玩而已，在失落中偶爾又忍不住想起歐陽秦跟他說的那些話。
……
“做我男朋友吧。”
“從明天開始，我就要追你了。”
……
但他心裏那點隐秘的期待最終破碎于和室友王琰的一次談話中。
原本只是不經意地閑聊，王琰站在窗臺洗漱外加晾衣服，“晉何栎，校園歌手那個你去不去啊？”
晉何栎直截了當道，“不去。”
他連當衆發言都很少，更別說參加唱歌比賽了。
“我又沒說讓你去報名比賽。”王琰好笑道，“我是說去看，坐在臺下當觀衆。”
晉何栎：“……哦。”
王琰再次道，“我去聽聽，說不定有美女呢，你去嗎？”
晉何栎随口道，“什麽時候？”
他對美女又沒興趣。
王琰說，“這周六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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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就去。”晉何栎說。
其實他本來也就沒什麽事，但是他不習慣把話說得太滿，如果一口答應了別人之後做不到，只會讓人反感而已。
“行吧。”王琰點點頭，往宿舍樓下瞟了一眼，忽然道，“那不是王聞雯嗎？”
“誰啊？”晉何栎對這個名字沒什麽印象，他應該不認識。
“算是校花吧，大二的學姐。”王琰盯着那邊反手招呼晉何栎，“啧”了一聲道，“你來看你來看，校花果然還是校花，條順盤靓啊。”
晉何栎反正只是坐在桌前和王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沒什麽要緊事做，當下就起身走到了王琰邊上。
“在哪兒？”
王琰伸手指給他看，“那邊，你看那是不是她男朋友？”
他們寝室在二樓，如果有人在樓下做點什麽，視野簡直清楚得不能更清楚了，因此晉何栎一眼就看見了和王聞雯站在一塊兒的歐陽秦。
晉何栎認得出他的身影和衣服，标志性的燦爛彩虹。只是看不清臉，所以王琰把他沒認出來。
那兩人站在樹蔭底下，臉上都帶着笑，因為歐陽秦的身高，王聞雯說話總愛仰着臉看他。只要不瞎的人能看得出來這位校花喜歡歐陽秦。
晉何栎的脊背僵了一下，語氣生硬道，“不是她男朋友。”
歐陽秦又不喜歡女的，怎麽可能會是她男朋友？
“你怎麽知道的？”王琰奇道，“認識啊。”
“嗯。”晉何栎低聲說，“金融學大一的。”
“金融學大一的？那真就不是男朋友了。”王琰忽然“嘿嘿”笑了兩聲。
晉何栎愣了愣。
“那得是前男友了。”王琰滄桑地嘆了口氣，“好好的一個漂亮學姐倒追也就算了，這都分了還藕斷絲連呢，真是一點不給別人機會啊。”
寝室裏開着空調，陽臺也是背陰的，氣溫絕對算不上熱，歐陽秦的額頭和背心卻忽然冒出了冷汗，灌着風竟然生出了一些涼意。
“他倆……”他強迫自己鎮定，勉力用一種問八卦的語氣道，“談過？”
“是啊，前不久的事兒嘛，就是在王聞雯代表她們學院評了校花之後，那時候她關注度高呗。”王琰也用談八卦的語氣回道，“學長們都還摩拳擦掌呢，就聽說她和一大一的好上了，還是倒追的，啧。我也在貼吧圍觀了一波，說那人是金融學的……哎哎哎，重頭戲來了！”
一聽室友忽然興奮起來的語氣，晉何栎心頭一跳，随即就看見了王聞雯踮腳，歐陽秦配合地側了側頭，讓她親在了自己臉上。
晉何栎看得心生寒意，涼氣從腳底一直往上竄到了天靈蓋，他幾乎想現在就對着樓下大喊一句，“親個屁啊，你他媽不是個gay嗎？！”
但是他做不出來，他只是在心裏對自己喊，喊了一句又一句，包括歐陽秦為什麽要耍他，以及他為什麽會這麽輕易地就對這個渣男心動。
是的，心動。
幾天沒見到人他就失眠了幾天，這樣都感覺不出來的話他就白活這麽多年了。
明明知道他輕浮……明明知道他這種人不會專一……
但是晉何栎萬萬沒想到歐陽秦會拿取向來騙他，歐陽秦圖什麽呢？
他雙目一瞬不瞬地看着樓下，直到樓下的人若有所感似的擡起了頭，兩個人的目光頓時撞在了一起。
歐陽秦怔了一下之後臉上忽然布滿了慌張，大驚失色地往晉何栎的方向走了兩步，全然不顧身邊還守着一個楚楚動人的校花前女友。
這可真是不期而遇了。晉何栎想。
只是他沒有設想過會是這種方式。
王聞雯見歐陽秦要走，啜泣着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歐陽秦停下了腳步。
晉何栎心髒裏某塊血肉忽然一陣刺痛，仿佛被人活生生剜去了一樣，但是不管心裏怎麽想面上還是不能露怯。他面無表情地轉身進了寝室，只留給樓下的人一個清瘦筆直的背影。
歐陽秦心急如焚，以晉何栎那種小心翼翼的性格，這下肯定得誤會了。他失去了耐性，一把甩開王聞雯的手。
王聞雯登時就發出了兩聲抽泣。
歐陽秦煩不勝煩，面向她沉聲道，“你再哭一聲，我讓你以後都笑不出來。”
他這句話一出，王聞雯立刻就消了聲，只是面上還是一副梨花帶雨泫然欲泣的樣兒。
歐陽秦懶得多看她一眼，擡腿就走，“我走了。”
王聞雯不甘心地向前了一步。
歐陽秦面沉如水，皺眉指住了她的眉心，“不要跟來，不要找我。”
王聞雯渾身一凜，知道自己的哭招不管用了，抽抽搭搭地停下了腳步，沒再跟着他。
歐陽秦千頭萬緒擰成一團亂麻，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晉何栎寝室門口。
剛才要不是王聞雯哭哭啼啼地鬧，他怎麽會在那裏跟她耗。
他一動，王聞雯就哭，簡直讓他頭疼得不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偏偏從晉何栎的角度壓根看不清他倆的表情。
這事不解釋清楚他估計就完了。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看完一場好戲的王琰還沒晾完衣服，他想着晉何栎會過去開門，也就沒管。
沒想到等了好一會兒，門外的人還在“咚咚咚”地敲門，一邊敲還一邊喊他那好室友的名字。
王琰朝着寝室裏面喊了一嗓子，“晉何栎，你幹嘛呢！開門啊。”
晉何栎什麽都沒幹，但他不想去開門，就這麽默不作聲地靠在衣櫃門上站着。
王琰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只好放下了手中晾衣杆走過去，“來了，別敲了，你誰啊？”
門外問答的聲音帶着喘，“歐陽秦，金融學的！”
這聲音有點兒熟悉啊……王琰半途停在了晉何栎面前，“找你的？”
晉何栎沉默以對。
王琰這會兒也能看出他們不對勁了，再次問道，“那我就不開門了啊？”
估計是兄弟間正鬧着矛盾吧，他和歐陽秦不熟悉，也就沒多問。
晉何栎說，“不開。”
王琰點點頭，回去把他的衣服晾完了。
敲門聲一直從他把裝衣服的桶放好響到了他的衣服被夏風吹得幹了大半。
王琰他們寝室這時候只有他和晉何栎在，他戴着耳機打游戲，晉何栎則對門外的雜音充耳不聞。他們倆沒什麽反應，對門的寝室先受不住了。
有人開門沒好氣道，“能別敲了不？我們這邊有人睡覺都被吵醒了。”
晉何栎聽見歐陽秦壓低了聲音跟對方道歉，但是因為寝室安靜外加隔音效果又不好，他把歐陽秦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對不起啊，我有很重要的事兒跟裏面的人說。
很重要的事兒？
最重要的事不是陪女朋友嗎？陪一個星期還有點兒太短了，非跟他一個男的杠着做什麽，耍着玩玩還不行，就差上個床了吧。
他知道歐陽秦愛玩，但沒想過他愛玩到這種地步。不喜歡男的，還要來情真意切地騙得他心甘情願。
歐陽秦的喜歡果然是很廉價。
晉何栎想着想着就是手腳冰涼，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寝室門。
歐陽秦正擰着眉站在門外，身上跑出來的汗已經風幹了，晉何栎看不見痕跡但是還聞得到一點味兒。
一見他開門，歐陽秦立刻解釋道，“剛才——”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晉何栎面容平靜，搖頭打斷了他。
歐陽秦隐隐有了點不好的預感，看着他道，“你說。”
晉何栎淡淡道，“你是喜歡女的吧？”
歐陽秦忽然就沉默了。
“我他媽問你！”晉何栎瞬間紅了眼，擡手抓住他的衣領咬牙道，“是不是！”
他把聲音壓在了喉嚨裏一點點擠出來，撕扯着自己的血肉，同時迫切地期待着歐陽秦的回答是否認。
然而片刻後，歐陽秦無聲點了點頭。
晉何栎緩慢地眨了眨眼，歐陽秦非常清楚地看見了他眼裏的血絲。正當他做好了挨打的準備時，晉何栎卻忽然松開了手。
他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退回了寝室裏。
歐陽秦心裏頓時一陣恐慌，他伸出手去想抓住他，晉何栎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抓住歐陽秦的手反手一擰一推，“咔擦”一聲脆響之後，歐陽秦的手就軟軟地垂了下去。
晉何栎關上了門，冷冷道，“滾吧。”
第二天歐陽秦準時出現在了晉何栎他們班的早讀課上。
一見晉何栎進門他就站了起來，晉何栎看見他就嫌惡地移開了目光，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很快他身邊的位置就都有人坐下了。
歐陽秦僵在原地看着，腳下挪動了兩步，最終還是沒有過去。
如果他在課上和晉何栎鬧起來就麻煩了。他倒是不在乎，但晉何栎不行。
他很在意別人異樣的眼光。
兩節課過去，晉何栎安安靜靜地坐着不知道在想着什麽，而歐陽秦安安靜靜地坐着想了晉何栎兩節課。
他轉着自己的手腕，昨天被晉何栎擰脫臼了。雖然他很快就接了回來，但現在轉一轉還會“咔咔”地響。
脫臼不算什麽，他以前打架也有過幾次，但昨天被晉何栎那麽一擰，他竟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
因為晉何栎用那種不屑一顧的眼神看着他。
換作是別人，他一定會把對方踩在腳下，讓那人臉都擡不起來。
但是現在……他只有受着。
下課鈴一響，晉何栎收東西收得最快，忙不疊地就走了，姿态明擺着是在躲人。
歐陽秦被人群堵在了教室門口，等他出去時，晉何栎已經下了樓梯看不見人影了。
十分鐘後，歐陽秦把手上的兩本書砸到了徐天成懷裏，彼時對方正玩着手機玩得正開心，被他這麽猛地一下震得愣了愣神，“……你幹什麽？”
“我他媽還想問你幹什麽呢！”歐陽秦雙手撐在桌上問他，“是你告訴王聞雯我在哪兒的吧！”
“怎麽了……出事兒了？”徐天成一看他這架勢，頓感大事不妙。
“出他娘的大事兒了！”歐陽秦照着他的腦門就是一巴掌，“你吃飽了撐的嗎？！”
他真是恨不能把氣全都撒到徐天成這傻逼身上。
徐天成捂着腦門忽然福至心靈，看了看周圍，擡眼瞅着他小聲道，“被你那對象撞見了？”
歐陽秦橫了他一眼，在他身邊坐下了，“昨天我的手被他擰脫臼了。”
“昨天？什麽時候？！”徐天成很吃驚，他沒發現歐陽秦的手有什麽不對啊！
“就回寝室之前，我先去找的他。”歐陽秦嘆了口氣道，“回去的路上我就把手接好了。”
徐天成看了他一眼，“……你自己接的？”
歐陽秦輕描淡寫道，“嗯。”
這人面上的表情淡然得很，仿佛這種事十分稀松平常。徐天成跟他混熟了以後就知道了他以前經常跟人打架，這會兒心裏也覺得自己這事兒做得不地道了。
他沒話找話道，“挺厲害啊……脫臼了。”
歐陽秦木着臉轉過頭看他，“你要想試試……”
“王聞雯跟我這兒掉眼淚來着，說你什麽聯系方式都給她拉黑了，我被她磨得沒辦法就跟她說了你在排練。”徐天成被他一威脅，立刻就一五一十地解釋了。
歐陽秦這時候也沒精力整他了，只淡淡道，“就你這傻逼廢話多。”
女生一哭起來天崩地裂似的，他都被這招拖下了水，徐天成自然也跑不了。
徐天成嘟囔道，“好好一校花怎麽就看上了你，弄得跟場冤孽似的。”
“我他媽怎麽知道？”歐陽秦一說這個就心煩，“成天不是哭就是鬧，我就沒答應過要做她男朋友，還搞得像是我把她給抛棄了。”
一直是王聞雯單方面追的歐陽秦，偏偏還追得轟轟烈烈，有事沒事就纏着他，不知道的人就都以為他倆是一對。
後來王聞雯對着他流眼淚的照片被人傳上了貼吧，傳言就變成他倆分手了。
歐陽秦就這麽被迫談了一場子虛烏有的戀愛。今天王聞雯湊過來親他，他扭開了腦袋才沒讓她親到嘴上。
“誰讓你以前跟女的談過。”徐天成無語道，“要不然你都可以直接跟她說你對女的沒興趣。”
他倆是同一個高中畢業的，歐陽秦以前的情史徐天成也知道一些。
歐陽秦比他更無語，“是男是女，是我能控制的麽？”
“……也對。”徐天成想了想，語重心長道，“兒砸，這次爸爸就讓你感受一下什麽叫做父愛如山。”
歐陽秦毫不客氣拍了他一巴掌，“你又鬧什麽幺蛾子？”
“幫你解釋去呗。”徐天成沒好氣道，“爸爸怕你孤獨終老。”
歐陽秦眯起眼睛道，“能行嗎？”
“能行不能行上了再說。”徐天成瞅着他，“人現在肯跟你說話嗎。”
歐陽秦勾起嘴角定定地看着他。
徐天成後背發毛，屁股一彈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小的這就去亡羊補牢！”
歐陽秦叮囑道，“就事論事，少給我說些有的沒的。”
“清楚了解明白！！”徐天成一疊聲應着，頭也不回地奔向了媒婆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