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望沒錯,可他們不就是為了與絕望抗衡才拼死拼活的每天折騰自己這幅血肉之軀麽。
一輛車從遠處晃晃悠悠的駛過來,停在水草區的岸邊。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別人,是袁朗。袁朗下了車,朝成才招招手。
這種時候看到袁朗,成才心裏更是對自己窩火,他最不想讓袁朗看到自己這幅落魄模樣,偏偏他無處可躲。
“瞧你一臉受苦受難的表情,怎麽,心理障礙了?”
“報告,我……”
“不用報告。讓水草纏住過吧。”
“……是。您怎麽知道……”
“這片水草區是幾個訓練場裏最不好過的。卡在這兒的南瓜很多。”
成才繃着臉,他覺得很丢人。
袁朗把剛叼住的煙收起來,他開始脫外套,還有褲子和鞋子。
成才不明所以:
“隊長,您要下水?”
“瞅你這狀态,常規方法肯定不行了。你說你好不容易走到這裏,最後因為一堆水草退出,成本的确有點高。”
袁朗只穿着短袖短褲,動作利落的重新掖好衣服。成才還沒品出袁朗話裏的意思,袁朗已經走進水裏。
“還在那兒站着,夜潛,他們一會兒就過來,想讓你老鄉看看你恐懼水草的模樣?”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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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馬上跑到水裏,跟在袁朗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潛入水中。
水裏模糊一片,成才只看得清有人影在前面,他無法跟上前面的人。袁朗等成才游到身邊,一把抓住成才的胳膊捏了捏,随後把人拉出水面。
“你身體太僵硬了,怎麽緊張成這樣?”
“我……”
“能看清水裏東西麽?”
“看不清。”
袁朗沒轍,只好拉着成才往旁邊靠了靠。
“你得先冷靜下來,看清水裏的東西。這樣,你沉在水裏,我來給你供氧。等到你冷靜了,習慣水裏的環境了,你再上來。”
這次,成才沉在水裏,他只是靜靜的呆着,努力讓眼睛适應水裏的世界。水下雜草混亂成片,滿眼都是渾濁的綠色和灰色。成才慢慢耗盡吸入的氧氣,他扯扯袁朗的手,給袁朗需氧的信號。袁朗沉進水裏,他的兩頰鼓鼓囊囊,模樣看起來與平日很不一樣。袁朗湊到成才跟前,與成才嘴唇相貼,空氣從袁朗的口裏過進成才的口裏,兩人分開,成才比了個拇指,袁朗點下頭,他浮上水面,等待成才的需氧信號。
這樣的水下供氧持續了一段時間,成才從沒試過在水裏呆這麽久,他逐漸适應了水下的光線和環境,甚至看到一條小魚從不遠處游過。水下的世界很靜谧,水下的世界很祥和,這裏沒有弱肉強食的追逐,也沒有結對魚群的喧嚣。成才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身邊不停上浮下沉的人讓他不覺得孤單。視線停留在牽在一起的手上,即便在水中,成才仍然能感覺到袁朗握住自己手的力量,很結實,很讓人踏實。袁朗再次沉入水中,還是鼓鼓囊囊的臉。成才在袁朗迎上來的時候微微垂下眼睑,他能感覺到貼上嘴唇的是軟韌十足的微涼。
這一次供氧出了問題,還不等袁朗供氧結束,成才忽然扭開頭噴出嘴裏的空氣,袁朗反應極快的拉住成才沖上水面。
“怎麽了?抽筋兒了?”
“咳咳咳!沒有……咳咳!”
成才狼狽的往岸邊奔,袁朗跟着成才過來,滿臉不解。
“成才……”
“我在水裏呆的有點冷了。”
成才慌亂中随手抓來一個理由搪塞過去,他實在不敢告訴袁朗他剛才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袁朗輕哼一聲,爬上岸去:“要不你一會兒跟着我們夜潛吧。我車上有吃的。”
晚上,成才和三中隊一起回來。走到走廊,三多安撫成才:
“成才,我相信你,下次你自己就能游過去了。”
“今天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你也是。”
成才和三多就此分開,各自轉向自己寝室的方向。
回到寝室,成才有點失神,一身的疲憊緩緩襲來,水裏的溫度漸漸淡去,唇上的觸感卻越發清晰起來。
(九)孤獨的人
夜訓,大家都在準備自己的武器。成才一聲不響的擦拭自己心愛的狙擊步,時不時拿起來瞄準校準。周圍的氣氛很微妙,誰都想在稍後的對戰中多存活一段時間,成才無疑是能夠延長這個時間的夥伴。然而誰也都知道,分組這件事向來由不得他們做主,都是隊長萬磊随機分的。挑選隊友這件事實則是任性,老A随時随地挑戰絕境,不能這樣任性。但是經過同等程度的訓練,個體的差異早已凸顯,這種差異是客觀存在,無論他們有多信任彼此,卻不能不承認差異會對一場戰役有一定影響。
沒過一會兒,萬磊來了,簡單說過這次夜訓的內容之後進行分組。結果一出來,老南瓜們面無表情心情各異,有人開始琢磨如何布陣才好,有人開始期待這一場較量。成才和大家一樣面無表情,他只消等着聽小隊長的安排。
夜深無月,漆黑的樓頂只有風在奔跑。
成才獨自窩在樓頂角落裏,他通過夜視看見遠處有人貼牆跑出來,毫不猶豫的打開紅外瞄準對方。被瞄住的人等于被判了死刑,那個人顯然沒想到自己會栽在這裏,他一手叉腰站在原地,把槍扔地上以表抗議。成才無聲的笑笑,下一秒已經換了地方。
經過一陣沒有硝煙的較量,夜訓結束,老南瓜們返回集合地,萬磊還沒來,秦越也不着急組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成才坐在一邊,只管照顧自己的狙擊步。被成才斃掉的人叫老刀,他見成才坐在一邊,朝成才抱怨:
“那個抱槍的,你也太沒情趣了吧,就不能晚一會兒再開紅外,趕着投胎啊。”
另一個接過話來:
“哎成才,你沒跟小隊行動吧?你這可是脫離隊伍打黑槍啊。”
有人笑嘻嘻的回應老刀:“成才不着急投胎,他是着急讓你去投胎。”
老刀一把勒住笑嘻嘻的人:“你們隊贏了是吧,你挺驕傲是吧,忘了以前被我削成泥了是吧!”
這倆人打打鬧鬧,愛聊天的人主動接過話頭:
“打黑槍怎麽了,你當戰場上的敵人還跟你君子車馬炮啊。”
一幫人累了的休息,沒累的插科打诨。成才臉上挂着淡淡的笑,腦袋裏在回想昨晚看過的理論內容。
清早的陽光朝氣蓬勃,水中的青草濃密翠綠。
成才潛進水裏,他輕車熟路的從飄蕩的水草中分辨出方向,擺動雙腿,魚一樣游過草間。水草飄在身上,絨羽似的,成才喜歡用手輕輕撥弄這些綠羽,好像他們是老朋友。他現在甚至可以在這裏小心停留一下,浮出水面換口氣,再沉入水中,繼續行程。
岳俊是過了一段時間才知道成才把潛水也加到早訓裏。那天他晨練之後心血來潮跑到這裏想泡個涼水澡,成才剛好從水草最密集的地方浮上來換氣。他招呼成才,成才在水裏朝他咧嘴笑,陽光把成才頭發上和臉上的水珠照得晶瑩透亮,成才舉起濕淋淋的胳膊朝他招手挑釁,然後繼續潛入水中。那一瞬間,岳俊以為自己在做夢,他不大理解,成才看上去好像很喜歡這個差點喪命的地方。
山地伏擊訓練結束,幾個人坐在一起休息聊天等着集合。
成才身邊有幾株龍葵,他想起袁朗揪這東西吃的情景,随手扯下一串吃起來。
聊了一會兒,殷毓偉按耐不住,對成才說:
“成才,你可真喜歡吃龍葵。”
成才順着殷毓偉的手瞅瞅身邊的一株龍葵:龍葵已經被外來力量扯拽得彎下腰,整株的小黑果幾乎被揪光,只有靠近根部散着兩三串瘦小果實,風燭殘年的耷拉着。
“我是對這些東西沒愛,完全無法理解你們這種人的口味。”
曾經被成才擊斃的老刀,現在成了成才的隊友,他們今天贏了,他很惬意的躺在草叢裏。
成才不解的問:“還有誰?”
“還有誰,三隊長袁妖孽啊。”
老刀的語氣充滿圈內老道過來人的味道,好像他對袁朗的事熟的不行。
成才腦袋裏晃過那天的水下世界,過了這麽久,袁朗鼓着腮幫的模樣反倒越發的清晰。他微微皺眉:“有這東西都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的。”
“愛吃和吃得下那是兩回事!行不行?”
老刀搬出一副教訓人的面孔和語氣:
“誰沒事拿這玩意兒當零食啊。”
成才少見的找不到什麽合适的話回應老刀,索性把手裏的龍葵扔嘴裏,愛吃這東西又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距離理論考核的日期越來越近了,距離友軍友誼賽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成才每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