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疑雲頓起(一)

北北終于回來了,要不是上午有兩節大課,我真想親自去車站接他。無奈,只好熬了兩節課,中午下了課,就高高興興地往回趕。北北早都到家了,此時是正在睡大覺還是在為我準備午飯呢?

難抑激動的心情打開門,屋裏飄出一陣誘人的香氣,卻不見一個人影兒。廚房的門緊閉着,隐隐約約,抽油煙機的轟鳴聲中,我聽到了快樂的嬉鬧聲。

我蹑手蹑腳地來到廚房前,透過半透明的玻璃往裏看,原來北北和阿文正在一起翻炒着鍋裏的什麽東西,大約是一個在教另一個?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言語之間,盡顯快樂。

我一把推開門,“做什麽好吃的呢?”

兩個男人很顯然都吓了一跳,北北扔下鏟子,過來一把抱起我,“親愛的玉兒,想死我了,想你老公沒有?”

“當然想,怎麽會不想?”我摟着他的脖子,眼眶竟有些濕,他還愛我,他還知道想我呢。

阿文看着我笑道,“我在教北哥怎麽煎茄盒,好久沒一起了,今天中午我們得慶賀一下小別後的團聚。”

我的腦海裏一下子蹦出‘小別勝新婚’的字樣。只是,我們卻沒可能重複新婚之夜的故事。雙手還緊緊地摟着北北的脖子,身體緊緊地貼在他健壯的胸膛上。

北北把我抱到客廳沙發上坐下,“乖,不能這樣勾引我,明白?還是讓我跟阿文學做飯去吧。”

我聽話地松開手。北北出了趟門,回來對我的态度明顯起了變化,不再糾結于性的問題,而是懂得心疼我,關心我了,他的溫柔讓我的心裏暖意融融,對他的愛也更增加了幾分。其實,不管阿文如何優秀,我也只能是在心裏動蕩一下,對他的無視于我的忿恨,不過是我的虛榮心在作怪。向老天保證,如果阿文真的對我起了色心,動手動腳,我肯定會以一個耳光來對付他的。若論起真格的,本姑娘肯定不是水性楊花之人,我的身體我的心,總歸還是屬于我的北北。

飯菜上桌,香氣撲鼻,我頭一個坐在餐桌前,品嘗起來。

“真香,哪個是北北做的?”我問。

阿文笑言,“哪個都是我和北哥共同的傑作。”

北北坐下來,回頭看看我的肚子,“玉兒,你得多吃些,我想早日看到你的肚子鼓起來。”

我愛憐地瞪他一眼,“這跟吃沒關系,孩子是有月份的,得三四個月以後才能明顯看出來。”

北北摟了我一把,向阿文說,“現在我還能摟摟老婆,得抓緊摟。等肚子大起來,我連碰也不敢碰了。”

大家都哄笑起來,我也不在乎北北當着阿文的面開這樣的玩笑,幾日不見,就連他的缺點我看着也可愛了。

“哎呀,以後可怎麽辦?孤枕難眠?”北北的情緒顯然很高漲,一邊給我夾菜一邊大聲嚷嚷。

“有我呢,”阿文說,“我陪你呀,我們可以一起打網球,一起下棋,你的吉他也得精進一下了,你可以有好多事情做呢。”

北北拍了拍阿文的肩,“好兄弟,以後就靠你了。”

大夥又笑起來,午飯吃得十分融洽。吃過飯,哥倆又協作收拾了廚房,北北才過來我們的卧室。我正在床上躺着,見他進來,招手叫他,“親愛的,陪我躺會兒。”

“小懶豬,吃了就躺。”北北親昵地說着,過來,躺在我身邊。我伏進他的懷裏,撒起嬌。

“人家想你。”

北北擁住我,親着我的臉和脖子,“我也想你,想我們從前的日子,真令人懷念。”身體的接觸也使他悸動起來,手便開始不安分起來。

“就一次也不行嗎?行不行?”北北哀求着。

我幾乎就要就範了,我何嘗不希望有一次呢?可是腦海裏響起陳醫生和司瑞琪的話,再想想那可怕的後果,如果因為一次就失去做母親的權利,恐怕這一輩子我也不會原諒自己吧?

咬起牙關,我使勁推開了他,“求你了,北北,不要了,好不好?就捱過這一年,等孩子出生,我一定讓你天天滿意,好不好?”

北北鐵青了臉,坐了起來。

“去吧,別在這兒守着我難受了,去找阿文去,和他聊聊天,玩點什麽。”我扯過被子,将自己蓋住,我不忍心看北北痛苦,可是,為了孩子,我忍了,我認了。

北北足足跟我賭了幾天的氣,後來也想開了,他也想當爸爸的,就不再跟我計較。

真慶幸我們的生活裏有一個阿文。他充當了和平使者這樣的一個角色,他一邊照顧着我,一邊好言好語地安慰着北北,陪他玩,陪他樂,陪他進行各種各樣的消遣。

于是,北北再次适應了沒有性的生活。天天白天去上班,跟他的主任搞科研,晚上回家便與阿文一起做飯,學煲湯,學煎炒烹炸。飯後,除了陪我出去散散步以外,就都和阿文在一起,彈彈吉他,下下棋,或看電視,或打游戲。很多時候,我也和他們在一起,三個人就像哥們一樣相處着,性這個概念在我家消亡了。

這一天,北北比往常晚些回來,呲牙咧嘴,進屋就趴在床上,哼哼唷唷。阿文正在做飯,我因為懷孕聞不得油煙味正躲在卧室裏看電視。見北北這個樣子,連忙過來表示體貼。

“怎麽啦?”我撫着他的頭。

“你撫錯地方了,是屁股疼,我痔瘡又犯了。”北北皺着眉說道。

“是嗎?那怎麽辦?你去買藥了嗎?”我問。

“這不下了班就去衛生所了嗎,那個陳醫生給我開了藥膏。”

“這樣啊,晚上我給你上吧。”

我早知道北北有這個病,結婚以後可能是因為愛愛頻繁,血流暢通的緣故,他幾乎一直都沒有犯病。會不會是因為最近沒有,工作壓力又大的緣故?

北北回頭看看我,“我都好久沒犯這病了,跟你說,你就是醫生,咱們倆好,我天天運動,血流得快,所以就不會犯病。現如今你不讓我碰了,我憋得難受,又要出差,又要搞實驗,不犯病就怪了。”

他居然和我想到了一處,莫非真是我的罪過?不經意間,我竟成了他犯痔瘡的罪魁禍首。我低着頭,滿臉歉意地瞧着他。

這時候,阿文敲門進來,“吃飯了。”

北北下了床,拉了兩條腿,走向餐桌,“今天的菜不辣吧?”

阿文詫異地看了看他,“北哥,你不是最愛吃辣的嗎?我還特意在菜裏加了辣椒。”

這話是真。阿文是廣東人,他比較喜歡偏清淡的口味。可北北最愛吃香鹹辛辣的滋味,為此,阿文一直在适應他,一直在努力改變他自己的習慣。

“完了,那我不吃了。”北北拉着腿往回走。阿文一把拉住他,“你怎麽了,北哥?”

“痔瘡犯了。”我在旁邊說。

“是嗎?哎呀,那可不能吃辣的,北哥,你坐這兒等會兒,我給你炒個不辣的菜。”阿文不由分說,把北北拉過來坐在餐桌前。

“不至于,阿文,”我連忙阻攔,“這未免太過分了,怎麽能如此勞煩你呢?桌上不是還有湯嗎?讓他喝點湯就行了。”

阿文卻堅持,“菜有現成的,幾分鐘就好,怎麽能讓北哥光喝湯呢。”

阿文進到廚房裏,我瞪了北北一眼,“你也不攔着?真夠哥們。”

北北的眼光一直跟着阿文進了廚房,還盯在廚房的門上,聽我這麽一說,轉過頭來驕傲地笑,“你嫉妒了吧?偉大的友誼。”

阿文到底給北北又炒了一個苦瓜炒蛋,端上桌,三個人一起吃飯。席間,北北不停地換着兩半屁股,以避免碰疼。我看到阿文關切的眼光和神色,心裏不覺有些不是滋味起來。他看北北的眼光好深情啊,就好像……他對他的關切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圍——我心中的正常範圍。他也關心過我,但那種眼神絕對不是他對北北的那種。我突然想起司瑞琪的話,莫非他真的……

我的手一抖,夾到的肉塊掉進湯裏,湯水濺到了臉上。但是,兩個男人都沒有注意到,北北還在換着屁股,阿文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他。

“不能這樣挺着吧?是不是得用藥?”阿文問。

“嗯,我買到藥膏了,今晚敷上。”北北看了看阿文,“放心吧,沒事的。”

幹嘛要這麽肉麻?他們兩個就好像是情人一樣你來我往?我使勁咽下嘴裏還沒嚼爛的肉塊,暗自責怪着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要那麽龌龊好不好?人家是兄弟情好不好?自古以來有多少好兄弟同生死共存亡的例子?什麽劉關張桃園三結義,人家還同榻而眠呢,難道也要說人家是GAY?

總算吃過了飯,阿文去收拾廚房洗刷碗筷,我則弄了熱水,給北北洗澡。北北簡單洗了澡,光着身子從衛生間出來,進了卧室。我連忙躲開自己的眼神,我不敢看他的身體,我怕自己想入非非。

“怎麽不披點東西出來?讓阿文看見不難為情啊?”我轉過臉說。

“我幹嘛要怕他?我們一起洗過澡的,”北北說着湊到我跟前,“他的比我的還大,如果你有機會試試,一定會很爽。”

我驚訝地轉過頭來,對他怒目而視,這樣的玩笑你也開得出來?

北北見我有惱羞成怒的架勢,連忙作揖告饒,“我錯了,我錯了,就是逗逗你。”

我咬牙在鼻子裏哼了一聲,總算壓制住了心中的怒火,“趴下,藥在哪裏?”我沒好氣地說。

北北順從地趴下,指了指他的皮包。我拿出藥膏,剪掉開口兒,示意他把屁股露出來。北北撅起屁股,把患處展示在我面前。我看到那裏有一段紅紅的肉芽露出來,腹內竟一陣翻騰,忍不住轉身跑到衛生間一陣狂嘔。

阿文聽到聲響,連忙從廚房跑出來,一邊敲我的背一邊問,“怎麽啦?怎麽搞的?”

我終于直起身來,漱了口,面帶愧疚地說,“我給北北上藥,看到那紅紅的肉,忍不住就吐了。”

阿文看了看我,轉身進了卧室,我也跟了去,北北還在那兒趴着,但他的臉上十分的不好看。

“你嫌我髒是不是?”他沒好氣地說。

我的臉上也不是顏色,卻不知該說什麽好。阿文連忙解釋,“北哥,你不能怪紅玉,她現在懷孕呢,廚房的油煙味兒到現在還聞不了,這一定是孕期的特殊反應,放平時肯定不會。這樣好了,我給你上。”

我驚訝地看了看他。關于這種事兒,我一直以為要麽是護士,為工作不得不做,要不就是最親的人,親得根本不用計較隐私,不然根本做不到。但是阿文一點也不嫌棄北北,十分自然地拿起藥膏,“阿玉,你出去吧。”

我連忙開門逃掉,就算他再跟我生氣,我也不敢再看一眼那塊紅肉。在客廳轉了個圈,無事可做,只得打開電視。電視裏正播放着《紅女郎》,這是我比較愛看的劇集,就坐下看起來。一會兒的工夫,就被逗得笑起來,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一集演完了,我才想起屋裏的兩個人,上藥會上了這麽久嗎?我起身,悄悄走過去,門倒是沒關,我看到阿文坐在北北的旁邊,為他一下下做着肛周按摩。北北趴在那裏,嘴裏發出享受的哼唷聲。再看阿文的臉上,竟是一種滿足的微笑。

我渾身上下的汗毛一下子全立了起來,連忙轉身逃回到沙發上來。這不正常,絕對不正常。兩個男人的關系若此,絕對不正常。可是,我該怎麽辦?

晚上,北北上了藥膏,又有阿文的按摩,疼痛減輕了不少,不再哼哼,而是消消停停地趴在床上。我卻沒法消消停停,我還在想着阿文的眼神和他臉上的微笑。太不正常,那不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該有的。可是,就算阿文有那樣的心思,北北他會嗎?就算我不能給他用了,他也不至于移情別戀到一個男人身上去吧?但從他和阿文的關系上看,絕對不是普通的朋友關系,我沒見過男人之間有過如此親密的關系。我一向以為,同性間,只有女人可以做到那樣細致的關懷,只有女人可以彼此之間無秘密,傾心交往。兩個男人密切到那種程度,真的很令人惡心作嘔的。我沒辦法不往壞處想。再也許,北北在和我好的同時就已經和阿文搞上了?他是個雙性戀者?

我為我的想法而欲嘔吐。強忍了平息了自己。撫着自己的胸,我用腳踹北北。

“幹什麽?睡覺也不行啊?”他不耐煩地嘟囔着。

“我想跟你說話。”我又踹了他一腳。

他把臉轉過我這邊來,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決定采取迂回戰術,不直來直去。萬一搞不好,傷了大家的感情也是我不情願的。而對于阿文,我寧可他是個色狼,也不願他是個GAY。

“北北,你說,阿文總在咱們家呆着也不是那麽回事啊?”我湊到他跟前小聲說。

“怎麽啦?不是挺好嗎?我不在家的時候,他還能照顧你。”北北很是不以為然。

“我是說他的人生大事,他總不能守着你我過一輩子吧?你跟他關系那麽近,就沒跟他聊聊他的感情生活?”我繞着圈說。北北是個直腸子的人兒,他不會那些彎彎繞,所以根本想不到我是在套他的話。

“聊什麽呀?除了音樂和網球,他就再沒有什麽樂趣,他願意呆在咱家是因為他已經把咱家當成自己的家了。”

“我是說他年輕輕的男孩子,二十多歲,風華正茂,英俊潇灑,他就不渴求異性?”

北北擡頭看了看我,“你什麽意思?想給他介紹對象啊?”

“如果他願意,我可以啊。”我只好順着他的話說,“但是我怎麽覺得他對女人沒興趣?”

“你胡說吧,男人怎麽會對女人沒興趣?”

他對我這突然的一問并未表現出一點點異常,他輕松地過了這一關。

“反正我覺得你這哥們兒當得不夠意思,”我仰面躺下說,“二十四五歲的男孩子,沒家也沒親人,把你當成個親哥一樣愛着,你卻根本不關心人家的個人問題。”

我沒敢再往下深說,我怕北北起疑心,只好換了方式。

“這你不用多管,我和他自有我們的相處方式。他拿我當哥,我也拿他當弟。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只要他喜歡,我做就是了。陪他玩棋,陪他打球,他和我在一起真正開心,這就夠了。個人問題他不喜歡我過問,那我就不問。這樣我們才相處得這麽融洽。”

“哦。”我聽了覺得也是這麽個理兒,倒說不出個別的什麽來。眼睛一轉,我又想到一個主意。

“北北,我給你出兩道假設題好不好?”

“什麽呀?今天怎麽這麽鬧?”北北有些不耐煩了。

“人家無聊嘛。”我坐起身來,看着北北的眼睛,“如果阿文偷偷愛上了我,趁你不在家,和我做了那個事兒,你會怎麽樣?”

“哈哈,不可能。”北北立刻否決。

他為什麽這樣肯定?他憑什麽這樣肯定?是他老婆我沒有魅力還是他知道阿文的取向真的有問題?

“人家說了,假設嘛。”我故意撒嬌。

“好吧,那就假設一把。如果他真跟你幹了那事兒,趁我不在家是吧?”北北故作認真地說,“那就別讓我知道,偷偷幹好了。我還當你是我的好老婆,還當他是我的好兄弟。”

他竟然如此回答?他在心裏已經不把我當回事了嗎?老婆跟別人私通他還可以不在乎?我恨得牙根癢癢,真想扇他兩個耳光。可是我說了,這是假設,我們是在玩笑。強制着把怒火壓了下去,想着自己的目的還沒達到,我最終要的不是這個,也就忍了。

“哼,既然你這麽說,我看阿文也怪招人喜歡的,不如哪天我就勾搭勾搭他。”我沒好氣地說。

北北瞧着我樂了,“行啊,我看我老婆有沒有這個魅力。”

“算你狠,我再出第二道題,”我氣呶呶地說,“假設,阿文他不喜歡我,而是喜歡你。他想背着我跟你搞在一起,你會怎麽辦?”

北北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這回他沒有大笑着說怎麽可能,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這話說到他的痛處了?

“說呀,你會怎麽辦?”我假裝很純潔,傻傻地問。

“你這問題簡直是胡說八道嘛。”北北不理我,轉過頭去。

我肚裏有孩子,料他也不敢把我怎麽樣,就扳着他的肩頭,假裝撒嬌地追問,“人家想聽嘛,老公,你說呀,你會真的跟他幹那事兒嗎?”

北北嘆了口氣,“你亂假設什麽呀?反正我喜歡阿文,但不是想跟他搞那個,我又不是……。如果他真想跟我……我拒絕他行了吧?”

我覺得北北不是在說真心話。但是我的目的基本達到了,我已經探聽出一二了,阿文和北北的關系肯定不是表面上的那麽純潔。不确切之前,我不想破壞我們三個人的感情平衡,我不想随便失去這麽美好的友情。但是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管是男是女,分了北北對我的感情,那他就是我的情敵,我不會容忍我的眼皮底下存在一個情敵,我不會允許北北背地裏有情人,那絕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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